人影更近了,就停在上官金虹身后。

  一人缓缓道:“我从来不在背后杀人,但这一次,却也是例外!”

  这人的声音本是冷酷而坚定的,此刻却已因紧张与愤怒而发抖。

  这的确是种准备要杀人的声音。

  上官金虹非但神色不变,连一个字都没有。

  地上的人影,手已抬起。

  手里有剑,剑却迟迟未刺出,突然厉声道:“你还不回头?”

  上官金虹淡淡道:“在背后杀人,也一样能杀得死的,又何必回头?”

  这句话说完,呻吟声也已停止。

  林仙儿的眼睛已张开,突然失声而呼:“阿飞!”

  呼声中她已自上官金虹身旁冲了过去,她的影子立刻和地上的人影交接在一起。

  上官金虹凝注着地上的两条人影,忽然开始慢慢地向前走……慢慢地踩上了这两条人影。

  阿飞手里的剑已跌下。

  林仙儿拉着他的手,正反反复复地低语:“你果然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就只这两句话,她已不知说了多少遍,每说一遍,她的声音就会变得更轻、更缓、更柔和、更甜美。

  这种声音足以令冰山融化。

  阿飞的心正在融化。所有的紧张、愤怒、仇恨都已融化。

  林仙儿道:“我知道你回去见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一定会找我。”

  看到阿飞苍白憔悴的脸,她眼圈也红了,凄然道:“为了找我,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阿飞的声音也已有些哽咽,缓缓道:“我已找到你,这已足够。”

  不错,只要能找到她,无论付多大的代价,他都不在乎。

  只要能找到她,无论什么他都可以忍受。

  “我已找到你,这已足够。”

  九个字,只有九个字,但这九个字中所包含的情意,纵然用九十万个字,也未必能完全描述得出。

  突然间,剑光一闪。

  跌落在地上的剑突然被挑起,剑光如灵蛇一闪,落入了一个人的手。

  上官金虹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面前。

  他冷漠的目光凝注着剑锋——这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是阿飞在半途中从一个镖客身上“借”来的。

  但上官金虹却像是对这柄剑很有兴趣。

  只要有林仙儿在身侧,就没有别的事再能吸引阿飞。

  直到现在,他再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他本来想杀的人。

  此刻他的剑却已到了这人手上。一只稳定得出奇的手,这种手只要握住了剑柄,就随时都可能将剑锋送入别人的心脏。

  这柄平凡的青钢剑似也突然变得有了剑气,杀气!

  阿飞厉声道:“你是谁?”

  上官金虹没有回答,也没有瞧他一眼,冷漠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剑锋上,嘴角仿佛带着一丝微笑,轻蔑的微笑。

  他淡淡笑着:“你就想用这柄剑来杀我?”

  阿飞道:“这柄剑又如何?”

  上官金虹道:“这柄剑不能杀人。”

  阿飞道:“无论什么样的剑,都可以杀人的!”

  上官金虹笑了笑,道:“但这却不是你用的剑,你若用这柄剑,只能杀得死你自己。”

  剑光又一闪,剑已倒转。

  上官金虹手捏着剑尖,将剑柄递了过去,微笑着道:“你若不信,不妨试试。”

  阿飞的手虽未伸出,臂上的肌肉已紧张。

  他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人面前,始终总是被动的,在别人面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令他紧张得连胃都似乎在收缩,似已要呕吐。

  但他又怎能不将这柄剑接过来?

  他的手终伸出,刚伸出,剑柄已被另一只手抢了过去——一只柔若无骨,春葱般的手。

  林仙儿的眼中似已有泪,道:“你要杀他?你可知道他是谁?”

  林仙儿接道:“他是我的恩人。”

  第六十五回 利用

  阿飞道:“恩人?”

  林仙儿道:“吕凤先一直在逼我,折磨我,我想死都不能,若不是他救了我,我只怕已……”

  说到这里,她的泪已流下。

  阿飞怔住。

  林仙儿流着泪道:“我本来以为你会为我报答他的,可是现在,现在你……”

  上官金虹突然道:“杀人,也是许多种报答的方法之一。”

  林仙儿转过头,道:“你……你要他去为你杀人?”

  上官金虹道:“他欠我一条命,为何不该将另一人的命拿来还我?”

  林仙儿道:“你救的是我,不是他。”

  上官金虹道:“你的债就是他的债,是么?”

  林仙儿转回头,凝注着阿飞。

  阿飞咬着牙,一字字道:“她的债,我还!”

  上官金虹道:“你不欠人的债?”

  阿飞道:“从不!”

  上官金虹嘴角又有了笑意,道:“你准备用谁的命来还我?”

  阿飞道:“除了一个人,都可以。”

  上官金虹道:“除了谁?”

  阿飞道:“李寻欢!”

  上官金虹冷笑道:“你不敢去杀他?”

  阿飞目中充满了痛苦,道:“我不敢,因为我欠他的更多。”

  上官金虹居然笑了,道:“很好,你既不欠他,也就不会欠我。”

  阿飞道:“你要我去杀谁?”

  上官金虹慢慢地转过身,道:“你跟我来。”

  夜已临,阿飞并没有挽着林仙儿的手,因为他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奇异的不安,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上官金虹走在他前面,没有回头。

  可是阿飞总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心里总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力。

  走得越远,压力越重。

  天边已有星月升起,四野空阔,风已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