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耳朵说它想认识你上一章:第5章
  • 耳朵说它想认识你下一章:第7章

  程宿在高脚凳坐下,两腿瘦长。

  男孩简单给他调了杯美式,推到他跟前。

  刚要端起来,程宿手机震了下。

  他按开,是蒲桃发来的消息。

  她拍下了今天的早点面包,花销小票,另附郑重其事的记账app界面,有支出有余额,条目清晰。

  她说:喂完了。

  又说:猫很饱。

  再接一句:夸你好。

  末了卖萌:喵喵喵。

  还补充说明:第一句的“了”请发“liao”,要押韵。

  程宿低笑,又轻不可闻地叹出口气。

  男生上身后靠,惊出双下巴:“哥,你在笑什么,好渗人。”

  他眉头紧拧:“难道是耍朋友了?”

  “干好你的活。”程宿正颜厉色,抿了口咖啡。

  旋即敛目,又将这个十二字工整对仗念起来类似童谣的彩虹屁重温一遍。

  还是忍不住扬唇,刚才刻意为之的不苟言笑屁用没有,纯粹多此一举。

  再抬眼,依旧是员工嫌弃的,疑惑万分的,匪夷所思的脸。

  “看什么。”他凶。

  男生匆忙收回视线,低头拉花。

  程宿看了他一会,叫他:“小丛。”

  男生扬脸:“嗯?”

  程宿沉默两秒,问:“你会对根本没见过的女生有好感吗?”

  男生又是一脸被shock到:“哈?”他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人都是视觉动物你知道吧。”

  程宿笑了。

  那他算什么。

  感觉动物?

  晚上,回到家,逗了会家里的猫,程宿打开微信,想再看看他“寄养”在异地的猫,一整天没说话,总归放心不下。

  与此同时,蒲桃还在公司加班,她快被图弄得眼花缭乱,神志不清。

  她要去找寻她的兴奋剂,补充能量。

  蒲桃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打字,刚发出,就是一怔。

  云间宿:下班了吗?

  蒲桃:回家了吗?

  他们一前一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给对方消息,连内容都大差不差。

  这一刻,笑意远隔重山,也默契神会。

  蒲桃抢答:没有。

  对面忽然发问:你是视觉动物吗?

  蒲桃一下子精神大振,警铃作响,云间宿突地抛出这句话是几个意思?没头没尾的。

  她不禁联想到辛甜早上故意打压她积极性的说辞,不知男人意欲何为,她有点害怕,只能装呆作傻。

  蒲桃:啊?

  云间宿似乎以为她没懂:不明白?

  云间宿:那换个方式。

  他问的异常直接:想象过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要留言!

  我也要兴奋剂!

第12章 第十二句话

  蒲桃脸在顷刻间变得通红,她的语言功能忽然失灵,如同卡壳的机器。

  她只能僵硬回复:我在上班。

  对面停了一会:你想什么呢。

  蒲桃摸摸一边面颊,急忙否认:我什么都没想。

  哪里是什么都没想,分明早就浮想联翩,想入非非,非分之想,痴心妄想。

  云间宿也许在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蒲桃脑袋轰了一下:没,没有!无论你想干什么或者我想干什么,我都还在上班。

  云间宿仍慢条斯理:我只是好奇,你有想过我长什么样吗?

  蒲桃也学会了他擅长的来回推拉聊天模式,甚至于还有青出于蓝的趋势:那你呢,你想象过我的样子吗?

  她敲下这段话时,整个人都梗起了脖子,因为底气全无,只能依靠肢体强撑。

  云间宿答得飞快:没有。

  蒲桃:没有?

  云间宿:但现在开始想了。

  云间宿:因为你提醒我了。

  蒲桃:……

  她心猛跳起来,剧烈得令她窒息。

  她体内的逃避因子开始发挥效力:还是别想了。

  她习惯性后退:我可能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云间宿“嗯”了下:你知道我想的什么样?

  蒲桃不慎自信:反正不一样。

  云间宿说:我白天听到一个说法,说人都是视觉动物。

  蒲桃生怕他提出面基邀请,忙不迭否定:我不是,我是听觉动物。

  云间宿问:你意思是,只听到声音就行?

  蒲桃感觉自己走在送命的路上,可她真的开始惶恐了:暂时是这样。

  她是说,如果让她和云间宿面对面说话,她肯定就是个怂包,半个字都吐不出口,绝不会像网络上这么应付自如,舌灿莲花。

  那边遽地安静了。

  蒲桃惴惴不安起来。

  过了会,男人终于来了消息,打消她猜疑。

  他说:你几点下班。

  蒲桃长吁一口气,瞥了瞥显示器右下角时间:估计要九点。

  他又问:什么时候方便?

  蒲桃说:十点半吧。

  蒲桃如猎物般警惕:要做什么?

  云间宿不假思索:可以语音吗,或者给我你的手机号。

  蒲桃心脏一下子被攥紧,呼吸都不畅。

  不要啊。

  她差点捶桌,她声音很不好听,所以她不敢也不愿这么快暴露自己。

  她担心,云间宿一听见自己说话,就幻想破灭,真的再也不理她。

  嗓音好听的人,应该也会喜欢嗓音好听的人吧,就像牙医也会找个有着完美口腔的另一半一样。

  蒲桃没有回复。

  她早该猜到会有这一天,要原形毕露,要全盘托出,要被掀掉伪装。

  可是这一天,可不可以来得晚一点啊。

  蒲桃欲哭无泪,端着手机,好像握着一块烙铁,把她心尖都烫伤。

  之后,蒲桃做了一件自己最讨厌的事,就是装死,逃避问题,技术性人间蒸发。

  回家路上,她七上八下,心被吊到万里高空,随时能摔个稀巴烂。

  云间宿也没有再找她。

  回到公寓,蒲桃没吃东西,洗漱完就陷进床褥,盯着天花板发傻。

  她莫名觉得,自己这段还没正式开启的网恋就已经宣布夭折。

  心好痛哦。

  蒲桃抽了下鼻子,这一天,太大起大落,白日入云端,深夜进泥潭。

  她要是有那种明快甜美的少女音就好了。

  蒲桃暗自伤神着,握起手机,盯着对话再也没有多起来的聊天框,想做点什么来挽回,可又不知道如何恰当。

  她打开淘宝,开始搜变声器。

  显示结果倒是不少。

  她忍不住讥讽自己,蒲桃,你,一个女的,想用变声器,要把人笑死吗。

  看了一圈买家评价,她落寞又头大。

  痛心疾首地坐起身,她又溜回微信。

  踌躇了好一会,她一下一下叩字,低微发问:你睡了吗?

  看到男人回复时,她心直抽搐。

  他说:没有。

  尽管这两个字,在她的脑补里,好像敲碎两块冰,冷飕飕刮过她脸颊。

  她觉得他好像在生气。

  但愿只是她多想。

  蒲桃抿了下唇:那个……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自卑情绪来得无缘无故,却又在意料之内:你是听觉动物吗?

  云间宿:不是。

  蒲桃心口敞亮了些:不是?

  云间宿:嗯。

  蒲桃:那为什么要跟我语音打电话。

  云间宿:……

  他的省略号令人费解。

  云间宿要被气笑:你是啊。

  原来是因为她,蒲桃却快哭出来了,起伏难定的心潮折磨她到现在:语音的话,我可以不说话吗?

  云间宿:说说原因。

  蒲桃不打算再回避:坦白告诉你,我刚才在搜变声器……很好笑吧,因为我觉得我声音不符合你取向,怕你失望。

  她认真而坦诚:我听了你所有广播剧,跟你配戏的女主都很可爱,声音也很好听,而我不是。

  程宿完全失语。

  从看到“变声器”三个字开始,他就在笑,本来她的无故失踪让他生出了一些无措与恼意,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一扫而尽,荡然无存。

  他之前也对自己取向一无所知。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一秒,这个夜晚,他终于豁然开朗。

  他果然是个感觉动物。

  估计是没及时得到回复,对面又小心发问,好像轻扯他袖口一下:……你还在吗?

  程宿拇指在屏幕上停了停,随即坚定按下语音通话。

  —

  手机突然唱起来,蒲桃被吓到差点将它撒手掷远。

  好不容易稳住自己,蒲桃颤颤巍巍接听。

  她紧张到屏息,生怕对方听出一点不可爱端倪。

  她也只能听到他呼吸,和直播里的又有了些区别,更真实,也更贴近,如在耳畔。

  憋得不行了,肺活量告急,蒲桃把手机拿远,大口喘气。

  云间宿突然开口:“你可以不说话。”

  蒲桃下意识捂嘴。

  好好听。

  无论听几次,都想为这种人间瑰宝高唱赞歌,登报表彰。

  手掌之后的唇线,挑起大大弧度。

  蒲桃心跳飞速,她急需氧气瓶。

  或许是见她这头悄然无息,他有了笑意,严肃尽褪。

  不知是对音色的把控炉火纯青,还是真放松了下来,再开口时,云间宿的声音里多了种慵懒与散漫,可仍保留着那种致命的命令感:“打字。真要听我单口相声啊。”

  蒲桃立刻最小化窗口,轻戳键盘:在听。

  她在听。

  并心梗到可以就地死去,宇宙大爆炸,耳膜里放烟花。

  忽而一阵沉默。

  云间宿好像也在尴尬:“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蒲桃听得如痴如醉,晕晕乎乎打字:都可以。

  她都喜欢。

  她现在的样子,好像个猥琐的小贼,偷偷把天神的辉光往兜里捞藏。

  他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挂了。”

  蒲桃哀求:不要,求您。

  云间宿终究断开了通话。

  这算什么?

  浅尝辄止?

  蒲桃不满足问他:就挂啦?

  云间宿:嗯,不知道讲什么。

  蒲桃犯嘀咕:你直播时不是挺巧舌如簧的。

  云间宿:还要求起我来了?

  蒲桃立马投降: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蒲桃趁机得寸进尺:要是你没挂的话,我可能会希望你讲那句话。

  云间宿:哪句?

  蒲桃:就那句,催女主睡觉的,我的白月光,你还记得吗。

  云间宿:哦,记得。

  他反应平平。

  蒲桃也不勉强,如往常那般随便聊了半个钟头,白天的困扰与误会也在这段闲侃中消散殆尽。

  互道完晚安,蒲桃以为自己终于能静下心睡觉。

  可她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泡仔果然严重影响她生活。

  索性重新拿起手机,刷起微博来。

  她点进云间宿微博,还是干干净净不掺杂无关信息的主页。

  想了想,她开始给他每条微博都点赞,还越点越精神,完全停不下来。

  等赞完最后一条,退回自己主页,蒲桃才注意到下方消息栏多出一个提醒:

  云间宿

  [语音]

  蒲桃提气,心微微颤动,点进去。

  她笑容又开始放大,完全不能自抑。

  她屏气摁开。

  呜,她梦寐以求的声音,梦寐以求的台词:

  “怎么还不睡觉?明天我可不叫你了。”

  结尾处自己还笑场,佯愠道:

  “还点赞呢,睡觉!”

  要狂砸抱枕才能纾解心头激动,蒲桃故作淡定回复,贼喊捉贼:你不也没睡,还视奸我。

  云间宿顺势在私信里聊起来:你的赞吵到我了。

  蒲桃:哦哦哦。

  她就是得志小人,善于顺杆子往上爬:那你明天还叫我吗?

  云间宿发来一张闹铃截图:八点?

  蒲桃咧唇,按耐不住地笑:还要更早一点。

  云间宿:七点半?

  蒲桃:你不是不用早起的吗?

  云间宿好像拿她没办法:可能人各有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来看看又是谁笑裂了

第13章 第十三句话

  第二天,蒲桃果然接到了云间宿的叫醒电话。

  昨晚睡前,他们互换了手机号码。

  蒲桃依旧紧闭牙关不松口,反复强调:我只接电话不说话。

  程宿一时半会拿不出法子制她,就随意应下。

  于是,这个早晨,他音色如一杯琼浆倾头浇下:“醒了?”

  原本还睡眼惺忪的蒲桃瞬间清醒,支支吾吾几秒,用鼻子挤出一个音节:“嗯。”

  “别又睡着了。”

  “嗯。”

  “坐起来。”

  窸窸窣窣。

  “嗯。”

  “你是嗯嗯怪?”

  “嗯。”

  呵。

  他哂笑一声。

  蒲桃心跟着猛掼一下,耳根急剧烫起来,好像被这个笑声烙到一样。

  云间宿还是笑:“真不准备跟我说话?”

  蒲桃左右为难,最后拧了下眉,捏紧鼻头,发出古里古怪的声音:“这样可以吗……”

  云间宿沉静片刻:“手放下。”

  蒲桃在这边高频摆头,因此带出一些近乎撒娇的颤音:“我不~~~~”

  “行。”他不逼她。

  “我真的起床啦。”蒲桃继续瓮声瓮气。

  “嗯。”

  蒲桃问:“你呢。”

  云间宿:“等你起床了接着睡。”

  上班狗忍不住控诉:“有你这样的吗?”

  云间宿:“我只负责叫醒,不管后续跟进。”

  蒲桃学他说话,免不了咬牙:“行!”

  ……

  程宿当然没有睡回笼觉,挂断电话,往大条食盆里添了些猫粮,他就下楼晨跑。

  樟树成荫,天地皆明,他在叶隙碎光里穿行,成套的灰色运动衫将男人身形衬得极为修长。

  脑子里还回荡着女孩刚刚故意捏着鼻子发出的,机器人瓦力一样的声音,极具魔性,听之难忘。

  想想还是忍俊不禁。

  昨晚他有了意外收获,就是一个确切的取向,即便还没有具体形象。

  但他已经肯定了。

  他喜欢这种随机,喜欢这种未知的旨意。他走过一片桃林,一朵花落在了他肩膀,他将其取下,发现她有着值得驻足的形状。

  这种发现振奋人心。

  程宿直接跑去了自己书店,而店刚好开门,丛山错愕地盯着他。

  “喝什么?”男生进门,走去吧台后边,熟练地运调起咖啡机。

  程宿跟过去,坐下:“还是美式。”

  丛山扬眸:“你吃早餐了吗?”

  程宿:“在家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