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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活着,他害怕,畏惧,不寒而栗,他看到师尊手里的柳藤就汗毛倒竖,就像被打惯了的丧家之犬,听到敲梆子的声音都会牙齿发酸腿脚发软口角流涎。腿肚子紧张的阵阵抽搐。

后来,师尊死了,墨燃最害怕的人死了。墨燃觉得自己长进了,出息了,终于做出了这欺师灭祖之事。

往后,放眼红尘,再没人敢让自己下跪,再没有扇得了自己耳光。

为表庆祝,他开了坛梨花白,坐在屋顶,喝了一整晚的酒。

那个夜晚,在酒精的作用下,少年时,师尊抽在自己背上的伤疤,似乎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此时此刻,亲眼看到师尊重现他面前,墨燃盯着他,又怕又恨,但竟也有一丝扭曲的狂喜。

如此对手,失而复得,焉能不喜?

楚晚宁没有去理会闯进后山的两个徒弟,仍然在全神贯注地对抗着溢散的亡灵。

他五官雅致,一双眉毛匀长,凤眸冷淡地垂着,清修出尘,气质卓然,于妖风血雨中神色不变,看上去淡的很,就算他此刻坐下来焚香弹琴也不奇怪。

然而,这样一位温沉修雅的美男子,此刻却提着一把寒光熠熠,兀自滴着鲜红血珠的驱魔长剑,宽袖一拂,剑气削得面前青石台阶轰然炸开,碎石残砖滚滚而下,从山门一路裂至山底,几千级的长阶,霎时被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太凶悍了。

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识过师尊的实力了?

这种熟悉的强悍霸道,让墨燃惯兴地腿软,没有站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

楚晚宁没有花太长时间,就把鬼怪统统剿杀,并利落地补上了鬼界漏洞,做完这一切,他飘然自半空中落下,来到墨燃和薛蒙面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墨燃,然后才抬眼看向薛蒙,一双丹凤眼透着些寒意。

“闯祸了?”

墨燃服气。

师尊有一种能力,总能立刻对事情作出最准确的判断。

薛蒙道:“师尊,墨燃下山一趟,犯下偷窃,淫‖乱二罪,请师尊责处。”

楚晚宁面无表情地沉默一会儿,冷冷地:“知道了。”

墨燃:“…………”

薛蒙:“…………”

两人都有些懵,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然而就在墨燃心中暗生侥幸,偷眼抬头去看楚晚宁的时候,却冷不防瞥见一道凌厉的金光,猛然划破空气,嗖的一声犹如电闪雷鸣,直直地抽在了墨燃脸颊!!

血花四溅!

那道金光的速度太惊人了,墨燃别说躲闪,就连闭眼都来不及闭,脸上的皮肉就被削开,火辣辣的剧痛。

楚晚宁负手而立,冷冷站在萧杀的夜风里,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凶灵厉鬼的浊气,此刻又混杂了人血的腥味,使得后山禁地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抽了墨燃的,正是楚晚宁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束柳藤,那藤条窄细狭长,上面还生着碧绿嫩叶,一直垂到靴边。

明明是如此风雅之物,原本应该令人想到诸如“纤纤折杨柳,持此寄情人”之类的诗句。

可惜了,楚晚宁既不纤纤,也没有情人。

他手中的柳藤,其实是一把神武,名叫天问。此时此刻,天问正流窜着金红色的光芒,照彻整片黑暗,也将楚晚宁深不见底的眼眸,映得粲然生辉。

楚晚宁上下唇一碰,森然道:“墨微雨,你好大的胆子。真当我不会管束你么?”

如果是真正十五岁的墨燃,可能还不会把这句话当回事,以为师尊只是说着吓唬自己。

可是重生后的墨微雨,早就在上辈子用鲜血彻底领教了师尊的“管束”,他顿时觉得牙棒子都疼,脑子一热,嘴里就已经开始死不认账,想把自己摘干净。

“师尊……”脸颊淌血,墨燃抬起眼睛,眸子里染着一层水汽。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定然是可怜极了,“弟子不曾偷……不曾淫‖乱……师尊为何听了薛蒙一句话,问也不问,就先打我?”

“…………”

墨燃对付伯父有两大绝技,第一,装可爱。第二,装可怜。现在他把这套照搬到楚晚宁身上,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难道弟子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师尊为何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愿给我?”

薛蒙在旁边气的跺脚:“墨燃!!你、你这个狗腿!你、你臭不要脸!师尊,你别听他的,别被这混账东西迷惑!他真偷了!赃物都还在呢!”

楚晚宁垂下眼睫,神色冷淡:“墨燃,你当真不曾偷窃?”

“不曾。”

“……你应当知道,对我说谎会是什么后果。”

墨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能不知道吗?但仍是死鸭子嘴硬:“请师尊明鉴!”

楚晚宁抬了抬手,金光熠熠的藤蔓再次挥来,这次却没有抽在墨燃脸上,而是将墨燃捆了个结实。

这滋味儿太熟悉了。柳藤“天问”除了日常抽人之外,还有个作用——

楚晚宁盯着被天问牢牢锁住的墨燃,再次问道:“可曾偷窃?”

墨燃只觉得一阵熟悉的剧痛直击心脏,仿佛有一条尖牙利齿的小蛇,猛然扎入胸腔,在五脏六腑内一阵翻腾。

伴随着剧痛的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墨燃情不自禁地张口,嗓音喑哑:“我……不曾……啊……!!”

似乎觉察到他在说谎,天问的金光愈发狂暴,墨燃痛的冷汗直冒,却仍拼命抵御着这般酷刑。

这就是天问除了抽人之外的第二个作用,供审。

一旦被天问捆住,就没人能在天问之主面前撒谎,无论是人是鬼,是死是活,天问都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讲出楚晚宁想知道的答案。

上辈子只有一个人,最后靠着强悍的修为,终于做到了在天问面前死守秘密。

那个人就是成了人界帝君的墨微雨。

重生之后的墨燃抱着一丝侥幸,以为自己应该仍能如当年那般,抗住天问的逼审,但死咬着嘴唇半天,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漆黑的眉宇渗下,他浑身发抖,终于还是痛得拜倒在楚晚宁靴前,大口喘‖息着。

“我……我……偷了……”

疼痛骤然消失。

墨燃还没缓过气,又听楚晚宁问了下一句,声音更冷。

“可曾淫乱?”

聪明人不做蠢事,既然刚刚都没有抵御住,那现在更加没有可能。这次墨燃连反抗都不反抗,剧痛袭来时就连声嚷道:“有有有有!!!师尊不要了!不要了!”

薛蒙在旁边脸色都青了,震惊道:“你、你怎能……那个容九可是个男人,你居然……”

没人理他,天问的金光慢慢黯下去,墨燃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湿的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面白如纸,嘴唇仍不住颤抖着,倒在地上动弹不能。

透过汗湿的眼睫,模糊地看见楚晚宁戴着青玉冠,广袖及地的儒雅身影。

一股强烈的仇恨猛然涌上心头——楚晚宁!上辈子本座那样对你,果然没错!!哪怕再活一遍,还是怎么瞧你怎么讨厌!我 ‖你祖宗十八代!!

楚晚宁并不知道这孽徒要 自己祖宗十八代,他面色阴郁地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说。

“薛蒙。”

薛蒙虽然知道如今富商阔少间多流行男色,很多人玩弄小倌只是为了图新鲜,并非真就是喜欢男人,但他依然有些无从消化,僵了一会儿才道:“师尊,弟子在。”

“墨燃犯贪盗、淫‖乱、诓骗三戒,把他带去阎罗殿悔过。明日辰时押至善恶台,当众戒罚。”

薛蒙一惊:“什、什么?当众戒罚?”

当众戒罚的意思就是把犯了重戒的弟子拎到全门派的弟子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连饭堂大娘都拉过来,给人定罪,当场惩罚。

丢人丢面子。

要知道墨燃可是死生之巅的公子,虽说门派内戒律森严,但是由于墨燃身份特殊,伯父怜他自幼失去父母,在外面流离失所整整十四年,因此总是会忍不住私心袒护,就算犯了过错,也只是私下里训上几句,连打都不曾打过。

可师尊居然丝毫不给尊主面子,要把人家宝贝侄子拎到善恶台,当真全门派的面批‖斗墨公子,给墨公子小鞋穿。这也是薛蒙始料未及的。

对此,墨燃倒是毫不意外。

他躺在地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这位师尊多伟大,多铁面无私啊。

楚晚宁的血是冷的,上辈子,师昧死在他面前,墨燃哭着求他,拉着他的衣摆,跪在地上求他相助。

但楚晚宁置若罔闻。

于是他的徒弟就那么在他面前咽气,墨燃就那么在他旁边哭得肝肠寸断,他却袖手旁观,置之不顾。

现在不过把他送上善恶台,论公处置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墨燃只恨现在自己修为太弱,不能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不能尽情地揪着他的头发凌‖辱他,不能折磨他毁掉他的尊严让他生不如死……

眼神里兽类的凶恶一时没有藏住,楚晚宁看见了。

他淡淡瞥过墨燃的脸,斯文儒雅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要命!

天问还没收回去!

墨燃再次感到捆着自己的藤蔓一阵绞缩,五脏六腑都要被拧成残渣,他痛的大叫一声,喘着气把脑子里的想法吼了出来——

“楚晚宁,你能耐!回头看我不 死你!”

鸦雀无声。

楚晚宁:“………………”

薛蒙都惊呆了:“……………………”

天问倏忽收回楚晚宁掌中,化成点点金光,而后消失不见。天问是融在楚晚宁的骨血之中的,随召随出,随消随散。

薛蒙脸色煞白,有些结巴:“师、师师尊……”

楚晚宁没吭声,垂着墨黑纤长的睫毛,看着自己手掌出了会儿神,然后才簌簌抬起眼帘,一张脸居然没有崩坏,只是面色更阴冷了些,他用“孽徒当死”的眼神,盯了墨燃片刻,然后低沉道:

“天问坏了,我去修。”

楚晚宁扔下这么句话,转身就走。

薛蒙是个蠢孩子:“天、天问这种神武,会坏么?”

楚晚宁听到了,又用“孽徒当死”的眼神,回头瞥了他一眼。薛蒙顿时不寒而栗。

墨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面目呆滞。

他刚刚肖想的确实是找机会 ‖死楚晚宁,他深知这位人称“晚夜玉衡,北斗仙尊”的楚宗师素来注重修雅端正,最受不了被他人踩在脚底下玷污碾压。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楚晚宁知道!

墨燃弃犬似的呜了一声,捂住脸。

想起楚晚宁临走时的那个眼神,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离死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总算出场啦~不要站错cp~不要站错攻受,师尊是受,是受,是受= =墨喂鱼才是攻!本文主攻!

肉包:为什么你见到师尊会腿软,你不是攻么?气场呢?

墨喂鱼:年纪大了,风湿病老寒腿

肉包:好好说话

墨喂鱼:不要在文中反复强调我三十二岁的灵魂!老子重生之后很青葱!老子是个天真活泼的年轻人!

肉包:那你还是继续风湿病老寒腿吧(?????)っ

第7章 本座爱吃抄手

烈日当头。

死生之巅百里恢弘,廊庑绵延。

作为修仙众派中的后起之秀,它和上修界那些名门望族颇为不同。

拿如今最鼎盛的临沂儒风门来说吧,人家的主殿叫做“六德殿”,意在希望弟子能够“智、信、圣、义、仁、忠”,六德俱全。弟子居住区域,叫做“六行门”,告诫门徒彼此之间要“孝、友、睦、姻、任、恤”。授课的地方叫做“六艺台”,指的是,儒风门弟子需要精通“礼、乐、射、御、书、数”六般技艺。

总而言之,就是高雅得无边无际。

反观死生之巅,不愧是贫寒出身,名字取的那叫一个一言难尽,“丹心殿”,“善恶台”,那都算好的,大概是墨燃他爹和他伯父实在没读过几天书,想到后来憋不出几个字了,开始胡闹,发挥类似于“薛丫”之类的取名天赋。

所以死生之巅有很多抄袭地府的名字,比如弟子自我反省的暗室,就叫阎罗殿。

连接休憩区和教习区的玉桥,叫做奈何桥。饭堂叫做孟婆堂,演武场叫做刀山火海,后山禁地叫做死鬼间,诸如此类。

这些还算好的,再偏些的地方干脆就叫“这是山”“这是水”“这是坑”,以及著名的“啊啊啊”“哇哇哇”两座陡峭悬崖。

长老们的寝殿自然也难逃窠臼,各自都有各自的绰号。

楚晚宁自然也不例外,他这人喜好宁静,不愿意与众人住在一起,他的居所修在死生之巅的南峰,隐没在一片修竹碧海中,庭前蓄有一池,池中红莲蔽日,由于灵力丰沛,池中终年芙蓉盛开,灿若红霞。

门徒暗中称此风景秀美之地为——

红莲地狱。

墨燃想到这点,不由地笑出声来。

谁让楚晚宁整天一张晚·娘脸,门中弟子看到他就跟看到修罗厉鬼似的,厉鬼待着的地方不叫地狱叫什么?

薛蒙打断了他的遐想:“亏你还笑得出来!快把早饭吃了,吃完之后跟我去善恶台,师尊今日要当众罚你!”

墨燃叹了口气,摸摸脸上的鞭痕:“嘶……痛。”

“活该!”

“唉,不知道天问修好了没有,没修好可别再拿出来审我了,谁知道我又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面对墨燃真心实意的忧心忡忡,薛蒙的脸都涨红了,怒道:“你要是敢当众出言非、非礼师尊,瞧我不拔了你舌头!”

墨燃捂脸摆手幽幽道:“不用你拔,不用你拔,师尊再拿柳藤捆我,我就当场自裁以证清白。”

辰时到,墨燃照规矩被带上善恶台,他放眼望去,下面一片深蓝色的人海。死生之巅的弟子都穿着门派衣袍,蓝得几乎有些发黑的劲装轻甲,狮首腰带,护手和衣摆处镶着的银边闪闪发亮。

旭日东升,善恶台下,一片甲光。

墨燃跪在高台上,听司律长老在他面前宣读着长长的罪责书。

“玉衡长老门下徒,墨微雨,目空法度,罔顾教诲,不遵门规,道义沦丧。触犯本门第四、第九、第十五条戒律,按律当杖八十,抄门规百遍,禁足一月。墨微雨,你可有话要辩?”

墨燃看了一眼远处的白色身影。

那是整个死生之巅,唯一不用穿统一蓝底银边袍的长老。

楚晚宁雪缎为衣,银雾绡为薄罩,宛如披着九天清霜,人却显得比霜雪更薄凉。他静静坐着,距离有些远,墨燃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想也知道这人定是毫无波澜的。

深吸一口气,墨燃道:“无话可辩。”

戒律长老又按规矩,问下面的众弟子:“若有对判决不服,或令有陈词者,可于此时一叙。”

下面的一众弟子都开始踌躇犹豫,面面相觑。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玉衡长老楚晚宁居然真的能把自己徒弟送上善恶台,当众惩戒。

这事儿说好听了,叫铁面无私,说难听了,叫冷血魔头。

冷血魔头楚晚宁淡淡地支着下巴,坐在位置上,忽然有人用扩音术喊道:“玉衡长老,弟子愿为替墨师弟求情。”

“……求情?”

那弟子显然觉得墨燃是尊主的亲侄子,哪怕现在犯了错,以后的前途依然还会是光明一片,于是决意要趁机讨好墨燃。他开始胡说八道:“墨师弟虽有过错,但他平日里友爱同门,帮助弱小,请长老看在他本质非恶的份上,从宽处理!”

打算讨好墨师弟的显然不止一个。

渐渐的,替墨燃说话的人多了起来,理由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连墨燃自己听的都尴尬——他什么时候“赤子之心,胸怀天下”过了?这开的是惩戒会,不是表彰会吧?

“玉衡长老,墨师弟曾经替我除魔卫道,斩杀棘手凶兽,我愿替墨师弟请功,功过相抵,望长老减刑!”

“玉衡长老,墨师弟曾在我走火入魔时,帮我疏解心魔,我相信墨师弟这次犯错,只是一时糊涂,还请长老减轻对师弟的责罚!”

“玉衡长老,墨师弟曾赐我灵丹妙药,救我母亲,他本是仁善之人,还请长老轻罚!”

最后一个人的说辞被前一个抢了,一时无话可编,眼见着楚晚宁清寒的眼眸扫过来,急中生智口不择言道:“玉衡长老,墨师弟曾助我双修——”

“噗。”有人憋不住笑喷了。

那弟子顿时面红耳赤,讪讪退了下去。

“玉衡,息怒、息怒……”戒律长老见状不妙,忙在旁边劝他。

楚晚宁森冷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什么名字?谁的徒弟?”

戒律略微犹豫,而后硬着头皮轻声道:“小徒耀敛。”

楚晚宁挑了挑眉:“你的徒弟?要脸?”

戒律长老不免尴尬,红着老脸岔话题:“他唱吟还是不错的,收来祭祀时帮得上忙。”

楚晚宁哼了一声,转过脸去,懒得和这不要脸的戒律长老废话了。

死生之巅上下数千人,出十几个狗腿,很正常。

墨燃看那几位兄台言之凿凿的样子,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厉害厉害,原来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不止自己,咱这门派内人才济济啊。

被念了无数遍“玉衡长老请开恩”的楚晚宁,终于朝众弟子发话了。

“替墨微雨求情?”他顿了顿,说道,“可以,你们都上来。”

那些人不明其臼,战战兢兢地上去了。

楚晚宁掌中金光闪过,天问听命而出,嗖的一声将那十几个人捆作一团,牢牢绑在原处。

又来!!

墨燃都快绝望了,他看到天问就腿软,真不知道楚晚宁是哪儿搞来的这么变态的武器,得亏他上辈子不曾娶亲,谁家姑娘许给他,不活生生被抽死,也要活生生被问死了。

楚晚宁眼神中颇有嘲讽,他问其中一个人:“墨燃曾经帮你除魔卫道?”

那弟子哪里抗得住天问的折磨,立刻嚎道:“没有!没有!”

又问另一个:“墨燃助你摆脱走火入魔?”

“啊啊!!不曾!不曾!”

“墨燃赐你灵丹妙药?”

“啊——!救命!不不不!我编的!是我编的!”

楚晚宁松了绑,但随即扬手狠狠一挥,噼里啪啦火光四溅,天问猛然甩出,照着那几个说谎的弟子背上狠抽过去。

刹那间惨叫连连,鲜血飞溅。

楚晚宁拧着剑眉,怒道:“喊什么?给我跪下!戒律使!”

“在。”

“给我罚!”

“是!”

结果那些人非但没有捞到好处,反而每个人因为触犯诓骗节律,各自被打了十棍,外加玉衡长老法外附赠的狠狠一柳藤。

入夜后,墨燃趴在床上,虽然已经上过了药,但背后全是交错的累累伤痕,连翻身都做不到,痛的泪眼汪汪,直吸鼻子。

他生的可爱,如此呜咽蜷缩的模样就像一只挨打了的毛绒猫崽子,可惜他想的内容却实在不像个崽子该有的。

他揪着被褥,咬着床单,幻想这就是楚晚宁那孙子,他咬!踹!踢!撕扯!

唯一的安慰是师昧端了亲自做的抄手来探望他,被那双温柔怜惜的眼睛凝视着,墨燃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才不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喜欢谁,就爱跟谁撒娇。

“这么痛啊?你还起不起得起来身?”师昧坐在他床边直叹气,“师尊他……他下手也太狠了些。瞧把你打的……有几处伤口,血到现在都没止住。”

墨燃听他心疼自己,胸腔渐渐升起一股暖流,明润的眼睛从被褥里抬起,眨了眨。

“师昧你这么在乎我,我、我也就不疼啦。”

“唉,看你这样,怎会不疼?师尊的脾兴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还敢犯这么大错么?”

烛光里,师昧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地瞧着他,那风情万种的眼眸,波光盈盈,宛如温吞春水。

墨燃心下微动,乖巧道:“再也不会了。我发誓。”

“你发誓有哪回当了真?”但说归说,师昧终于笑了笑,“抄手放凉了,你起的来么?起不来就趴着,我喂你吃。”

墨燃原本已经爬起一半了,一听这话立刻瘫倒做半身不遂状。

师昧:“……”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墨燃最爱吃的都是师昧做的抄手,皮薄如云烟,馅嫩如凝脂,每一只都莹润饱满,滑软鲜香,入口即化,唇齿留芳。

尤其是汤头,熬的奶白醇厚,撒着碧绿葱花,嫩黄蛋丝,再浇上一勺蒜泥煸炒过的红油辣浇头,吃到胃里,像是能暖人一辈子。

师昧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他,一边喂,还一边跟他说:“今天没有搁红油,你伤的厉害,吃辣不容易好,就喝骨头汤吧。”

墨燃凝望着他,简直移不开视线,笑着说:“辣的不辣的,只要你做的,都好吃。”

“真会说话。”师昧也笑,夹起卧在汤里的一个荷包蛋,“赏你个溏心的,知道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