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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角铜铃轻轻摆动,夜色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

两人一立一跪,隔着朱红镂花窗,隔着空幽寂静殿。

如果是重生前,墨燃有足够充分的立场,可以闯进殿去,勒令楚晚宁结束思过,回去休息。

若是楚晚宁不愿意,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封住楚晚宁的手脚,粗暴地把人抱走。

可是如今,他既无立场,也无能力。

他甚至还没有楚晚宁高。

墨燃心情复杂,在窗外遥望着里面的人,里面的人却不曾觉察,他看不见楚晚宁的五官,楚晚宁亦瞧不到他的脸。

于是,白猫儿跪了一宿,不曾回头。

于是,傻狗也站了一夜,不曾远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丢个睡前动物小剧场吧~

从前有只小奶狗,因为又脏又笨,所以没有人喜欢,只能四处流浪。

有一天,小奶狗被它的伯伯找到,叼回了窝。新窝又暖和又宽敞,小奶狗很高兴,尤其是正蜷在软垫上熟睡的那只大白猫,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小奶狗嗷嗷嚎了一声,开心地钻进了大白猫的绒毛里。

可是啊,醒来后的大白猫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它总是冷冷地望着小奶狗,也不理睬对方呜呜的撒娇,不高兴的时候,甚至连爪子都不记得收,就照着奶狗的脸呼过去。

慢慢的,小狗长大了,大白猫在它面前,渐渐成了小白猫。

大狗想好好教训白猫一顿,于是他咬住了小白猫的喉管,而后趾高气昂地将那一团雪白踩在脚下。

他原以为那是一只硬邦邦和臭石头一样的动物,可忽然发觉白猫的躯体竟是如此柔软,这不由得让他想到在新窝的第一个夜晚,他就躲在猫咪这样温热的绒毛里渐渐睡着。

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夜里白猫睁开过琉璃般的眼睛。

哪里来的小东西,好脏啊……

白猫想着,毛刺刺的粉色舌头,默默舔净了小奶狗的皮毛。

被舔了毛的奶狗“呼噜”一声,模糊睁眼,以为是一场梦。梦里他的漂泊终于结束了,有只大猫,对他很好很好。

第30章 本座不想吃豆腐

“哎,哎,你们听说了嘛?玉衡长老触犯了戒律,这三天都要罚跪阎罗殿呢。”

第二天晨课,众弟子云集善恶台修行打坐。毕竟都是十来岁二十岁的年轻人,做不到心如止水,师父一不留心,他们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楚晚宁受罚一事迅速传了开来。

昨天目睹了杖刑的弟子们毫不吝啬地和别人分享着八卦。

“哇,你们怎么会这么迟才知道?哦……原来昨天禄存长老带你们上山采夜露花去了?好吧——那你们可真错过了太多!昨儿傍晚,在青天殿,血肉横飞,惨不忍睹,玉衡长老被打了两百多棍!两百多棍呐!棍棍命中要害!毫不留情呐!”

那弟子每说一段,就整出一个特别夸张的神情。伴随着周围师弟师妹们的惊呼,别提有多得意。

“你们对两百多棍有数账吗?彪形大汉都能被打死,就别提玉衡长老了,当时他就受不住,昏了过去。这可把咱们少主给急疯啦,冲上去就和戒律长老大打出手,说什么也不让人再碰玉衡长老一根手指头,哎哟那场面——”

他五官皱成包子褶儿,挤眉弄眼了一番,最后伸着根手指,左右摇晃,总结出三个字:

“啧啧啧。”

立刻有小师妹花容失色:“什么!玉衡长老昏过去了?”

“少主和戒律长老打起来了?”

“难怪今天早课没有看到玉衡长老……好可怜啊……他究竟犯了什么戒呀?”

“听说是一怒之下把委托人打了。”

“……”

这样的闲言碎语时不时飘到薛蒙耳朵里,死生之巅的少主脾气完全继承了他师尊,暴躁的厉害。可惜在讨论这件事的不止一个人,善恶台三五成群,都在嘀咕着“玉衡长老受罚”云云,令他大感聒噪,却又无计可施。

这边薛蒙额头青筋直暴,那边墨燃一夜没睡,哈欠连连。

薛蒙没别处发火,就朝着墨燃恶声恶气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这狗东西,大早上的犯什么懒!平日里师尊是怎么教你的?”

“啊?”墨燃睡眼惺忪,又一个大大的哈欠,“薛蒙你吃饱了撑着吧,师尊训我也就算了,你哪位啊,我可是你堂哥,跟你堂哥讲话规矩点儿,别没大没小的。”

薛蒙恶狠狠道:“我堂哥是狗,你要当就当吧!”

墨燃笑道:“你这么不乖,不把兄长放眼里,师尊知道了该多失望啊。”

“你还有脸提师尊!我问问你,昨天他要去戒律庭,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蒙蒙,他是师尊哎,晚夜玉衡,北斗仙尊,你拦一个给我看看?”

薛蒙勃然大怒,拔剑而起,剑眉怒竖道:“你他妈的叫我什么?!!”

墨燃托腮而笑:“蒙蒙乖,坐下。”

薛蒙暴跳如雷:“墨微雨,我杀了你!!”

师昧夹在两人之间,听着他们的日常吵闹,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地扶住额角,努力集中精神看着自己的书:“日月壶中灌,灵核初成时。天道窥不破,死生参与商……”

转眼三日过去,楚晚宁思过结束。

按照规矩,接下来他面临的是三个月的禁足期。在这段时间内,他不能够离开死生之巅,且需要去孟婆堂打杂,以及擦拭奈何桥的廊柱,清扫山门前的台阶,等等。

戒律长老忧心忡忡:“玉衡长老,说句实话,我觉得这些事情你就别做了吧。你好歹是一代宗师,做这种洗盘子擦地板的事情……实在是委屈的很。”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

主要是老夫很怀疑你到底会不会扫地做饭洗衣服啊!

楚晚宁倒是半点没怀疑自己,规规矩矩地到孟婆堂报道去了。

孟婆堂上至总管,下至仆厮,惊闻楚晚宁要来罚做苦力,纷纷大惊失色,如临大敌。

楚晚宁白衣翩跹,飘然而至。

一张俊脸清冷平静,不带任何表情,如果给他脚下加片祥云,臂间添个拂尘,大概和仙人也没有任何区别。

孟婆堂总管觉得很惭愧,很不安,他居然要驭使这样的美男子洗菜做饭。

楚晚宁却没有身为美男子的自觉,他迈进厨房,冷冷扫了一眼众人,众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楚晚宁开门见山,“我该做什么?”

总管忸怩地捏着衣摆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长老觉得,洗菜怎么样?”

楚晚宁道:“好。”

总管大大松了口气,他原本觉得楚晚宁十指不沾阳春水,可能不太愿意做这种刷刷洗洗的事情,但其他的活儿不是脏累,就是需要些技术,他担心楚晚宁并不能做好。既然楚晚宁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去洗菜,那他就不用忧心了。

事实证明,总管真是太天真。

孟婆堂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楚晚宁抱着一筐碧绿青菜,来到溪边,挽起衣袖就开始洗菜。

这片区域属于璇玑长老的管辖,偶有路过的璇玑门弟子,见到楚晚宁居然在洗菜,都吓得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揉了三四遍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惊愕道:“玉、玉衡长老——早,早啊。”

楚晚宁抬眼:“早。”

璇玑长老的弟子瑟瑟发抖,落荒而逃。

“……”

楚晚宁也懒得和他们啰嗦,继续管自己掰菜叶,冲洗,丢回筐里。

他洗得很认真,每片菜叶子都掰开来,反反复复前前后后刷一遍。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眼见着到中午了,一筐青菜还没洗完。

伙计在伙房内等的焦头烂额,来回直绕圈子:“怎么办?长老怎么还没回来?他不回来青菜就不回来,那青菜炒牛肉该怎么烧?”

总管看了看日头,说道:“算了,别等了,换成红烧牛肉吧。”

于是当楚晚宁归来时,孟婆堂的牛肉已经出锅,炖的酥烂入味,完全不需要青菜了。楚晚宁皱着眉头,他抱着他的菜,颇有些不高兴,冷冷道:“为何不要青菜,还让我去洗?”

总管寒毛倒竖,拿帕子擦着额头的冷汗,说出了一句让自己后悔不迭的话:“这不是,希望长老亲自做一锅青菜炖豆腐吗?”

楚晚宁没什么表情,依然抱着他的菜,歪着头沉默地思索着:“……”

总管忙道:“如果长老不愿意,那也没关——”

系还没说出口,楚晚宁已然问道:“豆腐在哪里?”

总管:“……”

“玉衡长老,您……懂庖厨之道么?”

楚晚宁说道:“并非一无所知。可以一试。”

当日晌午,众弟子依旧和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进了孟婆堂,三五成群地找了位置,便去台柜那边儿打菜盛饭。

死生之巅不辟谷,伙食一向丰盛,今天也不例外。

红烧牛肉肥瘦得宜,鱼香肉丝鲜亮浓郁,农家酥肉金黄焦脆,剁椒鱼肉红艳诱人。弟子们忙不迭地抢着自己爱吃的食物,一路排着队,让伙房师傅给自己多加一勺糖醋排骨,饭上浇些卤汁儿,或者是再添些油辣子。

跑得最快的永远是禄存长老的弟子们,排在队首的小家伙鼻子上冒着一大颗痘儿,却还惦记着麻婆豆腐。他熟练地端着木托盘来到最后一个橱柜前,眼睛也不抬,说道:“师傅,要一碗豆腐。”

师傅十指纤长白净,递给了他满满一盘豆腐。

然而,不是他熟悉的麻婆豆腐。而是一盘颜色焦黑,食材莫辨的诡异食物。

该弟子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青菜煮豆腐。”

孟婆堂的人声鼎沸,这弟子也没留心答话那人的声音,而是气愤道:“你炼丹吗?这能叫青菜煮豆腐?我不要了,你端回去!”

一边骂着,一边去瞪伙房师傅,结果一看到立在这个橱柜后的人,弟子就吓得惨叫一声,差点把托盘打翻。

“玉、玉衡长老!”

“嗯。”

弟子都快哭了:“不是,我那什么,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

“既然不吃,就拿回来。”楚晚宁面无表情地说,“不可浪费。”

弟子僵硬地端起盘子,僵硬地递给楚晚宁,然后同手同脚地离开。

不出一会儿,大家都知道最后一个橱柜前站着的是玉衡长老了,于是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孟婆堂,霎时间鸡犬无声。

众弟子如同嗲着毛的狗崽子,老老实实排着队,慌慌张张端了菜,恭恭敬敬来到最后的橱柜前,磕磕巴巴和长老打招呼,然后跌跌撞撞跑走。

“玉衡长老好。”

“嗯。”

“玉衡长老日安。”

“日安。”

“玉衡长老辛苦。”

“……”

众弟子十分之规矩,十二分之谨慎,于是楚晚宁接受了每一个弟子紧张兮兮的问候,但却没有人敢轻易尝试他锅子里的青菜煮豆腐。

慢慢的,队伍渐短,其他师傅面前的食物都快打完了,唯有楚晚宁面前仍是满满当当,一锅子菜都冷透了,依然无人问津。

楚晚宁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有些复杂。他好歹洗了一个上午呢……

这个时候,他的三个亲传弟子来了。薛蒙依然是银蓝轻铠,拾掇的很清爽。他有些激动地凑过去:“师尊!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

楚晚宁倒是很淡定:“不疼。”

薛蒙:“那、那就好。”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吃豆腐么?”

薛蒙:“……”

作者有话要说:楚晚宁:你吃豆腐么?

弟子甲:不,不吃。

楚晚宁:你吃豆腐么?

弟子乙:窝窝窝豆腐过敏!

楚晚宁:你吃豆腐么?

薛蒙:啥!……(突然面红耳赤)我是直男!我,我岂能吃师尊的豆腐!

楚晚宁:……你在想什么,滚去青天殿思过!现在就滚!以后不要和墨微雨混在一起!(怒掀桌)

第31章 本座的伯父

为了在师尊面前表衷心,少主打了三盘焦黑的豆腐,并保证自己一块都不会丢掉,全部都要吃下去。

楚晚宁十分满意,露出了难得的赞赏眼光。

跟在后面的墨燃一看,不乐意了。踏仙帝君对于楚晚宁的认同有着莫名的执著,当即也要了三份豆腐。楚晚宁看了他一眼:“吃这么多,不撑么?”

墨燃和薛蒙飚着劲儿:“别说三份,就是再来三份,我也吃得下。”

楚晚宁淡淡道:“好。”

然后给了墨燃六份豆腐,并说道:“你也一样,不可浪费。”

墨燃:“………………”

其他两个都点了,师昧自然也不例外,笑道:“那……师尊,我也要三盘吧。”

于是玉衡长老禁闭结束的第一天,他的三个弟子纷纷因为吃坏了东西而闹了肚子。第二天,戒律长老找到了楚晚宁,委婉地表达了孟婆堂并不缺帮手,请楚晚宁移步奈何桥,帮忙清扫落叶,擦拭柱子。

奈何桥是连接死生之巅主区和弟子休憩区的桥梁,可容五辆马车并排驰过,桥柱矗立着白玉九兽,分别代表着龙生九子,另有三百六十根狮首矮柱,气势恢宏。

楚晚宁默默扫着地,扫完之后,仔细地擦抹着玉兽。

忙了大半日,天色渐暗的时候,下雨了。

散了课的弟子们大多没有带油纸伞,叽叽喳喳地趟着水洼朝着住处跑去。雨点子劈里啪哒砸在石阶上,楚晚宁遥遥看了一眼,见那些少年少女们脸上带着轻松自若的笑意,在雨幕里淋得狼狈又明亮。

“……”楚晚宁知道,如果让他们瞧见自己,那种明亮和轻松都会消失,于是他想了想,绕到了桥洞之下。

跑在前面一些弟子来到桥前,看清景象,不由地“咦”了一声。

“结界?”

“奈何桥上怎么布了结界?”

“大概是璇玑长老布置的吧。”有弟子猜测道,“璇玑长老对我们最好啦。”

那半透明的金色结界笼在奈何桥上端,延伸铺展,气势滂沱地一直布到弟子休憩区的主步道,把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全部覆盖。

“肯定是璇玑长老布置的,这块地方不是归他管的吗?”

“璇玑长老真好。”

“这个结界好漂亮,长老果然厉害。”

众弟子抖着湿淋淋的头发,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躲进了结界,一路议论着往休憩区走。

楚晚宁站在桥洞下面,听着桥面上的人声鼎沸,直到再无声响,归来的少年们都已行远,他才慢吞吞地收了结界,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桥洞。

“师尊。”

蓦地惊闻有人唤他。

楚晚宁猛然抬头,岸上未见人影。

“我在这里。”

他循声仰头看去,见墨燃斜坐白玉桥上,一袭银蓝轻铠,腿懒散地架在桥栏边沿。

少年眉目黑的惊人,睫毛像是两盏小扇子,垂落眼前。正撑着一把油纸伞,似笑非笑地凝望着自己。

他们一个在桥上,林叶瑟瑟。一个在桥下,寒雨连江。

就这样互相瞧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天地之间烟雨朦胧,缠绵悱恻,偶有落叶细竹随着风雨飘摇而下,纷纷扬扬吹落于二人之间。

最后墨燃笑出了声,带着些捉弄:“璇玑长老,你都淋湿了。”

楚晚宁也几乎是同时冷冷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我?”

墨燃抿了抿嘴唇,眼睛弯弯的,酒窝很深:“这么大的结界,璇玑长老布不出来吧?不是师尊,还能是谁?”

楚晚宁:“……”

墨燃知他懒得为自己施法避雨,灵机一动,便把伞抛了下来。

“这个给你,接着。”

鲜红的油纸伞翩跹而落,楚晚宁接住了,碧润的竹木伞柄还染着些温度,晶莹的水珠顺着伞面滴落,楚晚宁仰头看着他:“那你呢?”

墨燃笑得狡黠:“师尊略施法术,我不就能干干净净地回去了?”

楚晚宁哼了一声,但还是轻拂衣袖,墨燃上方立刻撑开一方透亮的金色屏障,墨燃抬头看了看,笑道:“哈哈,真漂亮,还有牡丹花纹呢,多谢。”

楚晚宁瞥了他一眼:“那是海棠,只有五片花瓣。”

说罢,白衣绯伞,飘然离去。留墨燃一个人站在雨幕里,数着花瓣:“一、二、三、四、五……啊,真的是五瓣儿啊……”

再抬眼,楚晚宁已经走远了。

墨燃眯起眸子,站在结界之下,脸上那种稚气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逐渐换上一层复杂神情。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对一个人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喜爱,或是纯粹的厌憎就好了。

这场雨下了四日才停,云开雨歇时,一队车马铃响叮当,踩着积水清潭,踩碎一地天光云影,停在死生之巅山门之前。

竹帘撩起,里面探出一柄悬着鲜红穗子的折扇。

紧接着,一双蓝底银边的战靴踏了出来,踩着车辕,砰的一声沉重地落在地上,尘土飞扬。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身蓝银轻铠,蓄着整齐的络腮胡子,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他看起来很粗犷,但铁塔般的大手却偏偏摇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文人扇,说不出的怪异。

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只见朝着别人的那一面,写着——

“薛郎甚美。”

朝着自己的那面则写着——

“世人甚丑。”

这柄扇子名震江湖,究其原因,除了扇子的主人功夫了得之外,还因为扇面上写的字实在太尴尬。

正面夸耀自己,反面嘲讽别人。

扇柄轻摇,方圆百里都能嗅出扇主人自恋的味道,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扇子的主人是谁呢?正是在外面逗留了两个多月的死生之巅尊主,薛蒙的父亲,墨燃的伯父,薛正雍薛仙长是也。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儿子是孔雀,老子必然也会开屏。

虽然薛蒙长得眉清目秀,和他那位遒劲孔武的老爹浑然不同,但至少他们骨子里是相似的——

都觉得“薛郎甚美,世人甚丑。”

薛正雍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扭了圈儿脖子,笑道:“哎哟,这马车坐的真累死我,总算到家了啊。”

丹心殿内,王夫人正在调配药粉,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墨燃和薛蒙。

她柔声道:“止血草四两,首阳参一支。”

“娘,称好了。”薛蒙盘腿坐在她旁边,把药草递给她。王夫人接过来,闻了闻止血草的气味,而后道,“不行,这草和广霍放一起久了,串了味道。制成的汤药会效力受损。再去拿一些新鲜的来。”

“哦好。”薛蒙又起身去里间翻药柜。

王夫人继续道:“五灵脂三钱,菟丝子一钱。”

墨燃利落地将材料递给她:“伯母,这个药要熬多久啊?”

“不用熬,冲服即可。”王夫人说道,“待我将粉末研好了,阿燃能给玉衡长老送去么?”

墨燃原本是不想送的,但看了一眼薛蒙的背影,心知如果自己不送,那么送药的人必然是薛蒙。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薛蒙单独和楚晚宁呆在一起,于是说道:“好啊。”

顿了顿,又问:“对了伯母,这药苦么?”

“有些苦口,怎么了?”

墨燃笑道:“没什么。”但顺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糖果,塞进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