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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回身戒备, 不多时一位持着蓝色长刀的男人从树林中钻出。

他们当时大言不惭把人家认定为“用来调剂的小白脸”的这个男人,一刀劈开了蜂拥而出的魔物群, 单枪匹马在密集的魔物群冲了个来回,抢出夏沫,甩脱追兵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他的手中提着一个女孩, 正是昏迷不醒的夏沫。

“魔物甩脱了, 她伤得有点重。”叶裴天说着把人放在了地上。

袁蔓伸出双手小心地接住了自己浑身是血的朋友,她的异能早已干涸, 只能掏出背包里的药剂和绷带,用最原始的方法替夏沫治疗。袁蔓沾了一手的血, 一边包扎, 眼泪鼻涕边流了一地,但她死死咬着牙,手上的动作一刻都没有停。

曾经的袁蔓觉得自己能在环境恶劣的基地中生存,过着食不饱腹的日子,已经算是一位很坚强的女孩了。今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基地的高墙坚池保护着的弱者。

她是依靠着这些在野外同魔物殊死搏斗的战士们营造出的安全环境,才能够过上那种自以为艰难的安稳日子。

一场生死之战就可以使一位单纯无知的少女迅速蜕变。

当一向护着她的同伴奄奄一息,柔弱的她迅速地开始变得坚强。

袁蔓弯腰背起身负重伤的同伴, 一脸糊着眼泪和鼻涕泡,低头不断和楚千寻叶裴天道谢。随后她转身迈开纤细的双腿,迅速跃过野草荒街,一路向春城飞奔而去。

楚千寻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突然发觉自己曾经的麻木和冷漠其实只因为自己弱小的表象。

内心的软弱,力量的不足,只能将漠然作为固定的思维。只有当一个人的力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之时,相同的事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这种选择未必就像世人认知的那样愚蠢,圣母,不得好报。它也可能会是一种让自己觉得值得的美好结局。

熟悉的微风拂过肌肤,在这里可以远眺寂静的废墟。楚千寻的心中有一种少有的宁静,她突然对即将到来的跨越等阶充满信心。

所有的人都知道内心的强大才是越阶之时成功的关键,能够克制自己不受到心底深处强烈的魔化诱惑,才能够真正成为高阶强者。但没有人能够具体地说明,什么才叫内心的真正强大。

那些真正站立于顶峰的强者,都各有自己的特色,有人执着于一事,有的人在杀戮中放纵,有的人堪破生死,也有的人舍弃一切情感。每个人用着自己的方式走着自己的强者之路。

而楚千寻在这一刻突然隐约找到了自己前行的方向。

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只有身边的叶裴天浅而绵长的呼吸。那个不欲多言棱角分明的男人转过脸来看着自己,

他那薄薄的双唇难得地微微勾起,伸过手里拉着楚千寻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这么多年了,在我面前哭的人不少,”叶裴天低头浅笑,清冽的声音在清幽野径中回响,“哭着求饶的,哭着咒骂的,哭着忏悔的。但这样哭着道谢的,还是第一个。还哭得这么难看。但我好像有一点高兴。”

“你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应该得到那样铺天盖地的恶意。”楚千寻说。

叶裴天的手指摩挲着楚千寻的掌心,

千寻,你也许不知道,是你给了我温暖,我才有了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的心。

二人回到春城的驻地,

筒子楼里十分热闹,不少外人在进进出出,楼栋内的住户们围观着指指点点地议论。在楚千寻和叶裴天到达门口的时候,几个肩膀上戴上春城巡查队袖章的男人吃力地抬着一具巨大的尸体从内部走了出来,那尸体肌肤青黑,长着尖锐的指爪鳞片,显然不是人类。

“怎么回事。”楚千寻问门口碰到的高燕。

“越阶失败,魔化了,”高燕摇摇头,

“没有守护者吗?”

“守护者是他老婆,一时不忍心,没有及时下手。”

每一个圣徒越阶的时候,都会尽可能地邀请一位自己最亲近的人作为守护者。这个人需要守护自己虚弱时期不受外力干扰。最重要的是,如果进阶失败,沦落为魔物,守护者必须负责及时把魔物的头颅砍下,阻止新的魔物在人口密集的城区诞生。更是能可以保证进阶者还能够在留有人类意识的时候,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说话间他们跨入门内,庭院内一片狼藉,简易搭盖的厨房都塌了大半。一个女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院子中的地上,怀中抱着一个男性面孔的诡异头颅。她一会哭一会笑,口中喃喃自语地不知说些什么。

这样的场面魔种降临之后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次,楚千寻等人沉默着沿着楼梯向上走,

“因为她的一时不忍,导致五阶魔物突然出现,带走了好几条命。”

高燕口中叹息着抱怨。心里却想起楚千寻跃五阶的时候,自己守护在她身边时那种焦虑不安,惶然不知所措。如果自己的至亲好友魔化,那么多守在身边的守护者来说才是最残忍的时刻。

晚饭过后,叶裴天坐在飘窗的窗台,就着一盏油灯翻阅手中的书卷。

敲门声响起。

他打开门,楚千寻探头进来看了看,一下溜进了屋中,背着手冲他露出了甜甜的笑。

夜晚的天气明明很冷,屋内因为她这个笑就变得暖洋洋起来,叶裴天觉得自己温暖得都快化了。

楚千寻坐在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伸手翻了翻摆在窗台上的那本书,是一本雨果的《巴黎圣母院》。

叶裴天已经开始忙碌着泡茶水,端点心。他的房间内竟然准备着楚千寻家乡习惯喝的功夫茶和茶点。

楚千寻看着眼前忙碌的男人,他的双腿笔直,腰肢紧实,银色遮面之上暗华流转,显得既利落又干净,有一种禁欲的美。他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欣喜地忙碌着,整个空气之中都似乎在流淌着他对于自己的喜悦和眷念。

楚千寻的心里有一点不忍,她的视线落在了烫金的封面上,斟酌了片刻,还是掏出一直攥在口袋中的六阶魔种,

“裴天,我准备进阶了。想请你做我的守护者。”

叶裴天眨了眨眼,端在手中的小茶杯翻倒在茶盘上滚了一圈,滚烫的茶水洒在了手指上而毫不自知。

楚千寻拾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强大的愈合能力使他肌肤上的那一点烫伤迅速平复了。

但心中的惊惧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你不要怕,”楚千寻伸手轻轻摘下他的遮面,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还要一起走很长的路,总要彼此相互守护。这事迟早不能避免。”

她贴近叶裴天的面孔,吻他的双唇。那双唇一片冰凉,对她的亲吻毫无反应。

楚千寻捧着他的脸,细细地吻他,温热的舌尖分开他的双唇,进入他的世界,让他在自己耐心的吻中,慢慢地回复温度,开始回应自己。

等到二人喘息着分开,楚千寻抵着他的额头再问他:“可以吗?如果你觉得不愿意,我还可以去找燕姐。”

叶裴天的咬肌抖动,片刻之后在她的手中点点头。

楚千寻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这对叶裴天有些残忍,但这事对每一位至亲好友都一样残忍,她和叶裴天如果想要从此一起走下去,成为最亲密的伴侣,这是无法回避之事。

“你要知道,如果发生意外,我希望能以人类的身份结束一切。”楚千寻最后交代。

叶裴天闭上眼,许久才又艰难地点点头。

以叶裴天的能力,即便他一时不忍心杀死自己,也完全能够控制住魔化后的自己,不至于伤害到整栋楼的无辜之人,楚千寻安下了心。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今夜的夜空中没有月亮,疏朗的繁星织就一道迷人的天河。

低阶的魔种像是被打碎的宝石碎片,毫无规则。到了六阶以上逐渐变得混圆起来,楚千寻举起手中魔种,衬着夜空看去,球形的绿色宝石中流转着深浅不一的绿,像是一颗微缩的小行星,被她持在指间。

她不再犹豫,将这来至于遥远恒星的异物吞食。

……

叶裴天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沉默着看着蜷缩在床榻上的人。

床单是纯粹的蓝,衬得那人的肌肤异样的惨白。那人深锁着眉头,双手紧拽着床单,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流淌下来,浸得床单上呈现斑斑点点的深色。

一种深绿色沿着她脖颈的血管开始向脸部蔓延,那种青绿色的脉络,隐隐爬行在莹白的肌肤之下,诡异地顺着脸颊向上挪动,又缓缓褪下,如此来回反复,仿佛在和某种力量相互争夺着这具身躯。

叶裴天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他的身躯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相互交错着,手肘搭在膝头,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紧张和慌乱。他只是那样坐着,专注地看着楚千寻的脸。

数个小时过去了,他除了偶尔机械地动一下脖颈,没有做过任何动作。专注到偏执。

事实上叶裴天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好像只有短短的一瞬,又似乎过去了好几年。

他的脑袋是空的,胸口也空成了一个洞,什么也没有想,任何知觉都不存在。

有时候,床上的楚千寻痛苦地发出细微的声响,叶裴天的心底会涌上某些念头,

她是不是要死了?

这个念头还来不及冒一个头,就被无数只利爪疯狂地撕成碎片,狠狠地挫成灰,再挖一个坑,深深地埋下去,盖上土,不让它冒出头来。

即便如此,他的心还是会在那一瞬间传来一股身不如死般的绞痛。

他眼睁睁盯着那些绿色的丝线向上爬行,又退回来,反复折磨着床榻上的人和床边的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被磋磨成了一个失去生命的活人。

那些绿色的脉络终于缓缓从白皙的脖颈褪去,床上的人虚弱地睁开眼,伸出汗津津的手在他的脸上勉强摸了一下。

那一刻,五味杂陈,万般苦痛,才如同潮水一般涌回被抽空了的身躯。

叶裴天伸出一只手掌捂住了脸,像是一只从地狱重回人间的恶鬼,终于可以贪婪地开始呼吸人间的空气。

第 48 章

楚千寻这一次越阶花了很长的时间,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漫漫长夜已经过去,窗外天光大亮。

经历了一整夜的痛苦煎熬,她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跨越等阶之后,圣徒的身体各项机能, 都会得到质地飞跃。这一刻,整个世界在她敏锐的感官中, 几乎是全新的。

窗外的天空黑沉,几缕金色的阳光从黑云的间隙中钻出来,一束束播撒进人间。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斜照进窗户的光线, 半塔在他的肩头。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楚千寻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那人脸廓边淡淡的绒毛。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同样在看着楚千寻,眸中烟波氤氲, 秋水寒潭, 深藏在潭底的是一种别人难以理解的惊涛骇浪。

楚千寻从被汗水湿透的床上撑起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吓到了吧?想不到让你等了这么久。”

叶裴天柔细的睫毛随着楚千寻的动作闭了闭,缓缓伸手将楚千寻搂进怀里,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她的肩头。

楚千寻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具身躯既冰又冷,靠在自己肩头的那一处却滚热得发烫。

她是见过叶裴天发狠的时候,这个人可以毫不在意地绞断自己的双臂,一言不发地埋葬自己的身体。

但这一刻他却抱着自己在瑟瑟发抖。

楚千寻这才知道叶裴天是真的吓到了。于是她动了动身体, 想要起身说话。但那圈着她的手臂仿佛害怕她消失了一般,瞬间加大了力度把她箍紧了。

“千寻。”沙哑干涩的声音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

叶裴天抬起头来,面色惨白,眼眶赤红,双手胡乱地捧住了她的脸,低下头来疯狂地吻她。

他的吻是克制的——在疯狂边缘的克制!

毫无章法,也没有技巧,只有狂风骤雨和竭尽全力。

楚千寻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男人的疯狂,他的双臂像铁铸般勒得自己生疼,几乎要把自己嵌入到他的身体里一样。那些粗暴地吻一路在她脖颈的肌肤上留下点点痕迹。

楚千寻感到有一点疼,但她忍耐着,轻轻拍着叶裴天的颈背,好让他放松一点。

叶裴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度,突然地停了下来,他扶着楚千寻的肩膀分开两人的距离,看到自己留在楚千寻身上那些粗鲁的痕迹,侧过脸去,滚动一下喉结,轻轻说了句“抱歉。”

然后他松开手,站起身,有些慌乱地四顾了一下房间,推开门出去了。

楚千寻想喊他,却看见他伸手在走廊的栏杆上一撑,直接从四楼一跃而下,身影在中庭里几个起跃,转瞬消失不见。

下午的天空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冰凉的雨水打在窗户的玻璃上。

因为越阶出了满身汗水的楚千寻舒舒服服地洗了个头,洗了个澡,准备好晚餐,一身清爽地坐在自己的屋中等着叶裴天回来。

她的房门是开着的,但直到夜色渐浓,对面的屋子依旧黑洞洞的,没有和往日一般早早亮起暖黄色的灯光。

楚千寻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吃完了晚餐,收拾了碗筷,吹熄了房间内的灯,关上门。

窗外的雨水越来越大,甚至夹杂着雪花,敲得玻璃不住地震动。

楚千寻合衣躺在床上,望着玻璃上蜿蜒留下的雨水和窗外黑沉沉的天空。

这样的天气,叶裴天会跑到哪儿去呢?

她知道叶裴天经历坎坷,心底压着很多事,对自己的感情上也比常人更压抑深沉。却没有想到他会因为看着自己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一夜,而承受不了,闹脾气跑了。

他难得这样的情绪化,让楚千寻不免有些担忧。

直到夜半时分,一声细微的响动夹杂在窗外的风雨声里传进来。

楚千寻一下就听见了,她的嘴角立刻就弯了起来,翻身下床一把推开了窗,果然把那一个淋得湿漉漉的男人拉进屋子。

她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把叶裴天拉到床边,让他脱了湿透了的上衣,将一条大毛巾披在他的脑袋上。

自己转身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在他面前蹲下身,把杯子塞进他凉透了的双手中。

叶裴天低着头,线条紧实流畅的胳膊赤|裸着搭在腿上,水滴从那些卷曲的湿发末端滑落,一滴滴打在地板上,他用冻白了的手指慢慢转着那个杯子,沉默着不说话。

楚千寻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拿着毛巾慢慢替他擦着头发。

“我……不会死。不会死,也疯不了。”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叶裴天低垂着眉眼,看着地面,眼眸中装的是楚千寻难以体会的悲凉,

“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他慢慢把自己的视线转到一边,“我想我可能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魔鬼,为了毁了自己而毁了整个世界。”

楚千寻直起身,掰过他的脸,弯腰在他冰凉的唇上吻了一下,

“你不会的,我也不会消失,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叶裴天的头发是湿的,眼睛也有些湿漉漉的,他抬头看着楚千寻,双唇动了一下,想问一句,“真的吗?”

但楚千寻没有让他把这句话问出口,她已经用行动给了他最真实的答案。

……

叶裴天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融化了。

他在冰冷的雨夜里冻了大半日,浑身冷得就像结了冰。

此刻,他的周身又像是着了火。那烈火融化了坚冰,剥开他身躯外的一切防御,把他缴了械,整个人放在炙热的岩浆上烤。

他想要从这份极端的感官中逃离,那个人却按住了他的双手,不允许他回避,在他的耳边吹着细细的气息,轻声说话,

“不要怕,把一切都交给我,我知道怎样让你快乐。”

是的,她似乎永远比自己还更了解自己的一切,永远知道自己最渴望,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她一点点的深入,一步步牵引出自己心底最深处自己都不曾知道的喜好。

叶裴天彻底打开了自己,任凭自己和那个人一起沉没进极致快乐的深渊。

……

天色大亮,

楚千寻从床上爬起身来。

视线所及,是凌乱的被褥,打翻了的水杯,床单上流连的香气,让她想起了自己昨夜是多么的荒唐。

餐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餐,叶裴天坐在桌边的地面上,正望着窗户走神。

发现楚千寻醒了,他的眼神一下就乱了,脸蹭地一声红了。

看见他这么慌,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楚千寻突然就变得镇定了许多。

她套上了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挨到桌子边上,笑着找着话题搭话,

“这么早就起来了?早餐我们吃啥?”

“煮了你喜欢的面线糊,你尝一尝是不是这个味道。”叶裴天拿一起一个碗,从瓦罐里盛出香喷喷的食物来。

面线糊是楚千寻家乡最常见的早点,用面线,鸭血,酸笋,海蛎,瘦肉等众多食材混杂煮炖而成,最后再在面上洒一点香菜和胡椒粉。早上醒来,热热地喝一口这个,鲜滑爽口,开胃醒神。

魔种降临之前,这是楚千寻从小吃到大的早餐。但楚千寻自己却不会煮,也不曾提起过。可是叶裴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去哪里学会了。

楚千寻一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看着那个强装镇定为自己盛食物的男人。他刻意穿了一件高领的黑色衣服,挡住了脖子上那些欲盖弥彰得痕迹,此刻他的耳朵是红的,脖颈也是红的,就连端着碗的手指尖都微微发红。

楚千寻不由想起昨天夜里,这个男人是怎样眼波里氤氲着雾气,从喉咙里溢出暗哑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唤她的名字,对自己予取予求,任凭自己为所欲为。

她咬了咬嘴唇,忍住自己想把人再吃下去一次的念头,伸手接过了叶裴天递来的碗。

第 49 章

“别打了, 求求你, 别打了。”女人低低的求饶声,伴随着男人肆无忌惮的拳脚声从一楼的某间屋子内传出。

女人的哭泣和求饶是低声而压抑的, 显然她并不想被太多的人听见自己的狼狈,但她的男人并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老郑拖着姜小娟的头发,把她从屋子内一路拽出来,丢在中庭的草坪上。

大冷天的,姜小娟只穿了一条吊带裙,勉强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 露出一双雪白的大腿, 挣扎着蜷缩在的泥地上。惹得住在楼上的几个男人带着兴奋伸出脑袋来偷瞧这暴戾的一幕。

老郑喝了酒,红着脸,浑身冒着酒气,张开蒲扇般的大手不分轻重地往下扇。

小娟只能拼命抱着脑袋,忍受男人的施暴, 咬着牙不肯发出声音。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伸出手,她深知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准则。想得到任何东西, 都需要做出交换。

用金钱,用身体,乃至用自己的尊严交换自己的所需。

她知道此刻楼上的一扇扇房门后, 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又青又紫的身躯看,有男人变态的眼神,有女人嘲笑的目光。所以她要着, 不想哭给这些人看。

闷响一声,烟尘扬起,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突然从楼上跃下。他稳稳着地,站起身来。

男人的脸上戴着银色的遮面,修长的四肢裹在黑色的衣物中,身姿提拔,彪悍凌厉。他的心情显然很差,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也只有喝醉了的老郑体会不到他那股杀气腾腾的气场,又或许他觉得在这样中低阶圣徒杂居的筒子楼里不会有高于自己等阶的人。所以他喷着酒气对那个男人咧咧,“搞什么?突然跳下来,吓了老子……额。”

他的话没说完,那个男人胳膊一伸勒着他的脖子,将力量系六阶的老郑狠狠掼在地上,一脚将人踹开。抬起长腿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院子的大门口。

老郑给这一下搞得彻底醒了酒,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离去的那个人不论在力量还是速度上都远超过了自己。他捂住肚子趴在墙角干呕了一阵,也不敢多说什么,低声呵斥小娟过来搀扶自己。

小娟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搀扶着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回屋,一路忍受着他把被别人殴打的怒气撒到自己的身上。

曾经,这个男人虽然也打自己,但在小娟的眼中,他至少是强大的,有男人味的。如今姜小娟发现,这个男人唯一会的,也不过是在比自己弱小的女人面前耀武扬威罢了,她的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进屋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院门口,那里空空如也,那道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夜里下起了雪加雨,刚刚打过她的老郑理所当然地吃了她煮的晚饭,骂骂咧咧地上床睡着了。姜小娟悄悄爬起身,坐在窗台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烟头一明一暗的火光倒映在窗户的玻璃上,她呆滞地看着玻璃上线状流淌下来的冰雨。

只有在这样严寒漆黑的夜里,坐在温暖舒适的屋子中,她才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她还住在这样的屋子里,总比在外面冻死来得好。

突然间,姜小娟隐约看见远处的一棵树荫下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浑身淋得湿透。雨水打在他暗银色的遮面上,顺着他苍白的脸颊不断流下,而他似乎浑然不觉。昂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楼上的某个窗户。

小娟把人认了出来,这就是楚千寻的那个男人。而楚千寻的屋子就在这楼上的四楼。

他们这是吵架了?小娟在心里想。这样大的雨天,楚千寻这个女人竟然忍心把人赶出来。而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傻,不惜自己淋着雨,还要呆呆地站在这里看着。

她想起了这个男人一拳就把欺负她的老郑揍飞的模样,想起每天早上看见他在厨房专心致志为心上人准备早餐的模样。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对他。小娟在黑暗的屋子中看了很久,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一线窗户。

但她眼前一花,树下的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楼上响起了窗户打开又合拢的吱呀声。

寒冷的冬季说来就来,

一场初雪之后,气温降得很快。屋顶和树梢都结上了薄薄的冰霜。

姜小娟和两个女伴端着洗好的衣物往回走。

“娟,你们家老郑也太过分了,三天两头把你打成这样。”女伴看着小娟青紫了的脸庞说道。

“你别说小娟了,这年头就是这样,有能力的男人呢,他不把你当人看。没能力的呢,又养不活你。想要活下去,该忍的还得忍。”另一个女伴接话。

小娟似乎没有听见她们的说话,她的脚步慢慢地停滞,抬头看着前方的筒子楼。在那铺了霜堆着雪的楼顶上,坐着一个人。

暮霭沉沉的雪色中,那个黑色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显得有些孤独和萧瑟。

“诶,那个是不是楚千寻的男人?”

“是啊,听说他挺厉害的,连……都被他揍了。”女伴悄悄瞥了小娟一眼。

“他坐在那里干什么?”

“不知道了吧?这个人每天傍晚都坐在那里,等他家的那个女人回来。”

正说着,屋顶上的那个身影突然动了一动,站起身,轻盈地从楼顶一跃而下,向着前方归来的人迎去。

“裴天,你又出来接我了。”

猎魔归来的楚千寻拉住了叶裴天的手,疲惫地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啊今天好累,肚子也好饿。”

叶裴天在她前方蹲下身,“我背你。”

楚千寻就厚颜无耻地爬了上去,一路还要不时地咬他耳朵,

“晚上咱们吃啥?”

“芋头饭,墨鱼猪尾汤和红烧肉。”

楚千寻口水都流出来了,“但我受伤了,吃饭前,我要先吃特效药。”

叶裴天的耳朵尖就红了。

二人的身影钻进筒子楼的大门不见了。

“妈勒,这狗粮撒的也太过了吧。”

“那个女人命也太好了吧,听说她六阶了,这日子果然就过得不一样了。”

在女伴嫉妒的议论声中,小娟看着那个背着楚千寻走进筒子楼里的背影,呆立得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