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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欢仰面躺着,望着头顶那轮血月,晕乎乎地想。

  可惜已悉数用完了,刚刚四面八方涌来的魔族之人太多,简欢根本不敢藏拙,第一时间将身上的两张飓风符一并使了出来。

  她和沈寂之离飓风符最近,受到的冲击力最大,飓风卷着她和他,在空中不知来回转了多少圈,风散之际,他们便砸落在这未知之地。

  转了太多圈,头晕得厉害,天上的月和树影还在不断地回旋。

  四肢软软的,暂时难以动弹。

  简欢努力感知周遭。

  背着之地有些软,鼻尖能闻到潮湿的树叶腐烂味。

  她大概掉在了腐叶堆上,耳边还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简欢张了张唇,有些艰难地喊:“沈……沈寂之?”

  “我在这。”少年的声音听着也有些虚弱,从简欢的左侧方低低传来。

  简欢松了口气。她从芥子囊里掏了把灵丹塞进嘴里吞下,运转丹田,恢复被飓风弄乱,此刻在体内经脉乱窜的灵气。

  没过一会儿,两人恢复成满血状态。

  沈寂之走过来,视线在头顶的血月和四周环境扫过,很自然地扯了扯黑色夜行衣,在简欢面前蹲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等天亮。”

  他们二人闯入,魔族定然会派大量人手四处搜捕。

  现下是夜晚,血月对魔功有加成,沈寂之早年曾听他师父和别人聊起过,说暗渊里的魔,月出而作,月落而息。

  见此,简欢微愣,灵动的眸转了下,轻轻地哦了一声,爬到他背上。

  虽然和他睡都睡了好几回,但不知为何,在这种小事上,她反而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

  沈寂之背着简欢,修长的双腿在腐叶堆上轻踩,也没敢御剑引来魔族追捕,让简欢给他贴了张隐身符,用轻功在山林崖间飞走,寻找落脚地。

  简欢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垂眸想了想,伸出手指,戳了下他软乎乎的脸,喊他:“哎,沈寂之。”

  沈寂之平静道:“你别说话。”他有预感了。

  简欢:“……”

  简欢欲言又止,憋了憋,小声忿忿:“但我想说啊。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上茅房上到一半,你不让我……”

  沈寂之认命打断:“那你说罢。”

  简欢高兴了,继续往下:“我想说,我也有脚的。”

  “……”沈寂之默了默,“我知道。”

  简欢又道:“而且我刚刚吃了很多灵丹,现在力气很多……”

  沈寂之在心中叹了口气,学着她刚刚说话的语气,小声忿忿:“但我想背你啊。”

  “……”

  身后,好一会儿都没有简欢的声音。

  都跑过一座山了,女孩才嘿嘿笑了声:“早说嘛,早知道我以前都不走路了,以后也不走了,就让你背。”

  闻言,沈寂之身子就是一僵。

  明白她的话中意,他眉眼忍不住弯了弯,低声且郑重地道了句好。

  不知怎么。

  身后的她明明是那么又轻又软的一个人,此刻却这般沉甸。

  他好像把他的整个世界都背在身后了。

  以至于心不再空寂,像是塞满了云朵,满得云都要飘出来似的。

  之后一段路,两人都没再说话。

  简欢懒洋洋地挂在沈寂之背上,一双眼睛在黑夜中警惕地四下查看。

  过了会儿,想起什么,她拿出玄天镜看了看。果不其然,暗渊之内,玄天镜是无法使用的。

  简欢把玄天镜放好,轻轻搂住沈寂之的脖子,有些担心,嘟囔道:“也不知道外面如何了……”

  沈寂之温声安慰:“人各有福,不必担心。真要担心——”

  少年脚落在一块崖石上,半回过头,声音低喃,含了点蛊惑,“不如担心担心我。”

  简欢:“……”

  简欢抿了抿唇,手指戳着他的脊梁骨,嘀嘀咕咕地骂:“你这个人真不要脸。”

  说话间,女孩温热的气息吹拂在颈窝。

  沈寂之手往后托了托简欢,浅浅一笑,随风而起,朝不远处的小山洞飞奔而去。

  “废物!”

  砰地一声巨响,书桌上的紫金石砚被狠狠砸在地面,砚台裂得粉碎,黑色墨水四溅,溅在跪地的两人脸上。

  但两人动都不敢动,身子往地面匍匐得更近,抖动着声音道:“尊上息怒……”

  江巍深深吸了口气,鹰眼落在双目化脓流血,小半身子被劈焦了的守井人身上,沉声问:“闯入的两人是谁?”

  黑色脓血不住地往地面滴落,守井人痛得浑身发颤,但也不敢呼痛,回道:“禀尊上,有几人见到他们的脸,他们也画了出来,但管事说,那两人是金三厨中的大哥和小妹。”

  一旁跪着的管事忙将画像献上:“尊上,您看。”

  江巍手一抬,画卷飘到他眼前,他扫了眼。

  管事恭敬道:“尊上,这明显是假身份,金三厨修为极低,他们中也无人是符修!冉慕儿便是靠金二妹的身份混入府中,这二人定然是冉慕儿的同党!”

  江巍人往椅后一靠,嗯了声。

  管事一直跟在江巍身边,见状忙转向守井人,代为问话:“你可有听见他们二人交谈?都说了些什么?”

  守井人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我听那女子,喊那男子为陈师兄。”

  陈师兄?

  姓陈?

  江巍手落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扶手上的金龙头,脑中闪过在玉清派的魔族之人。

  没有魔族人带路,外人进不去那片枯井魔林,那两人中,定然有一人是他魔族的叛徒!

  金三厨是从临仙城来的,临仙城离玉清派最近。

  但没有姓陈的。

  等等,陈,陈,郑?

  江巍霍然坐直,锐目而视:“你原原本本将那话复述于我,一个字也不要漏!”

  守井人忙道:“是……是……”

  他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用他那苍老沙哑干巴巴道:“快、快、快,郑——陈师兄,赶紧跳!师兄,快些快些……”

  “行了。”江巍不耐烦地打断,手在桌面重重一拍,吐出两个字,“郑以!”

  守井人和管事心一跳,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不敢再说一个字。

  江巍从椅子上起身,踱步走到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夜色,负于身后的双手青筋暴起,眼中黑色弥漫。

  又是玉清派出了问题!又是玉清派!

  先是玉清派的谷山和羽青,居然借着宁辉那废物混进了魔渊,差点毁了菩提魔心阵,现下正关押在暗渊大牢受刑。

  然后是那冉慕儿的哥哥尹遇声,这也是玉清的人,居然拿假菩提塔糊弄魔族!

  而现下,玉清派的郑以出了问题。

  玉清派,玉清派。

  道玄那抠门老贼,怕是已经疑心他了罢?

  面上装得和他这般好,如亲兄弟般,但他送女儿入那老贼门下为徒,也没见那老贼将手里难得多见的风系灵宝,风铃铛送给巧巧。

  结果这下,居然给了和郑以一起闯入暗渊的女子。

  好样的,好样的。

  江巍冷笑。

  待他魔族大业成了,他第一个对玉清派下手!

  有男子匆匆而来,立在书房门外,恭敬道:“家主。”

  江巍从窗前回过身,扬声:“进。”

  景赤推门而入,一掀衣袍,单膝跪下,抱拳道:“家主,冉慕儿那边已安排妥当,玄天镜等一切物品都落入我们手中,只是合欢宗梅峰主的两名徒弟在牢房外守着,我们暂时无法对冉慕儿下手。”

  江巍幽幽吐出一口长气:“合欢宗……”

  合欢宗行事向来无所忌惮,那几个峰主更是难缠。

  索性冉慕儿是他亲自下的手,没三五个月醒不过来。

  而等到三五个月后,已瓜熟蒂落,冉慕儿醒和不醒也没什么区别了,和死人也差不多。

  “找机会下手,不要暴露。”江巍沉吟着开口,面对景赤,他态度好了些,问,“她的玄天镜里可有查出什么?”

  “玄天镜里信息不多,但大概能推测出来。”景赤顿了顿,“那两名贼人是玉清派弟子。”

  果然。

  江巍冷笑片刻,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沉声吩咐道:“景赤。”

  景赤低头:“属下在!”

  “玉清派的人都不能用了。”江巍阖上双目,跳动的烛光笼上刚正的脸,仿佛忧国忧民的股肱之辈,“引到秘境中,杀。”

  景赤眉目一凛,也不问为何:“是!”

  江巍看向管事:“暗渊这阵子,所有入口只进不出,翻遍整个暗渊,也要把那两人找到,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管事忙道:“是!”

  “还有。”江巍目光阴冷,“沈寂之可有消息?”

  啪嗒,一滴滴汗顺着管事的脸滑落在地面,管事哆嗦道:“禀、禀尊上,有线索说是去了秘境,但具体是哪个秘境还未、未查清……”

  “你们要知道。”江巍声音低了下去,手一抬,一个黑色魔球聚拢在他掌心,他望着那黑色魔球,轻轻一吹,魔球飘过去,瞬间就将守井人化为乌有,像是此地未曾有过人一般,“冉慕儿也好,溜进我暗渊的那两只老鼠也罢,这些事都没有魔原石的下落重要。”

  “给我查,务必尽快找到沈寂之!”

第118章

  江巍管辖下的越安城镇抚司。

  夜色已深,狱中未点灯火,却并不黑暗。

  此处关押的皆非普通人,铁栅栏间浮动着一层如水般发出荧光的屏障。

  因景赤特地交代过,今夜看守牢狱的镇抚司修士皆细心凝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最往里的一间牢狱,门口站着八名全副武装的修士,和合欢宗那两名被派来的弟子泾渭分明。

  合欢宗的两名小徒弟刚入梅尼峰主门下两年。他们入门时,冉慕儿已经逃离了合欢宗,因此他们不太清楚冉慕儿的事,但既是师父嘱咐的,他们便也打起十二分的心神。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狱中忽而吹来一阵风,带着牢中常年不见阳光的阴冷气息。

  本睁着或大或小的眼睛,满面警惕的狱卒们,眼神瞬间变得呆滞,瞳孔一动不动,连细微的抿唇、眨眼动作都消失了。

  他们都还站着,守着,立在那里,像是一排排兵马俑。

  冉慕儿的牢房中,屏障随之消失,下一刻,牢房中便凭空出现了一白一银两道身影。

  银衣男子手一拂,牢房多了层结界。

  白衣女子风情万种地倚在墙上,赫然便是江夫人寿宴上,出面阻止江巍保下冉慕儿的梅尼峰主。

  她笑着看向银渊:“师弟,你倒是来得挺快。”

  银渊和梅尼同是上任合欢宗掌门的弟子,如今皆是合欢宗峰主。

  银渊走到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纸的冉慕儿面前蹲下。

  他手掐住冉慕儿的下巴,狭长上扬的狐狸眼里满是阴鸷之色:“逆徒在这,我这个做师父的,怎么能不来?”

  梅尼峰主笑如银铃,看看那一蹲一躺的师徒俩,一副吃瓜看戏的模样:“师弟啊,师姐与你相识数百年,也是头一回见你吃亏。”

  银渊峰主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合欢花的袖帕,擦着自己的手指,落在冉慕儿身上的视线,恨不得当场将冉慕儿火化:“当年我无意间遇见这逆徒,见她颇有我合欢宗的行事作风,收她为徒。我告诉她,这天地间,旁人皆不可信,男人更不可信,拿他们当鼎炉修炼即可,万万不可动心。结果——”

  银渊几近咬牙切齿。

  他教导徒弟,自然希望他们好。女弟子总是容易心软,他就会比男弟子多提醒几句。

  但他万万没想到,冉慕儿这逆徒,居然把他教她的,用到他身上!

  给他酒中下药,拿他当鼎炉,保她入金丹,还偷走他身上品级最高的灵宝——芥子囊、传送轴、空间碗。

  穆家之女,魔族之后吗?

  不愧是魔女啊,真的没有心的。

  银渊深吸一口气,手探进冉慕儿的衣襟,落在她丹田的位置,灵力渗透进去,五指成爪,硬生生将冉慕儿藏于金丹的芥子囊抽了出来。

  梅尼乐呵道:“我说呢,怎么这几年都未见你用这个芥子囊,原来是在这小妮子这。”

  银渊没回答,打开芥子囊,抖了几样东西出来。

  他的传送轴在,但空间碗却不在。

  银渊蹙了蹙眉,将其他东西收起,拿出冉慕儿的玄天镜,一边打开查看,一边扫了眼昏迷不醒,气息很弱的人,无意般提了句:“江家主下手倒是挺狠辣的。”

  这伤势已影响金丹,哪怕用最好的灵药,也得数月才能转醒。一有不慎,甚至再也醒不过来。

  梅尼站直,想了想寿宴上的事,收了笑意:“我也奇怪呢,今日江巍出手,我挡了下,感觉他……比我想的实力要好,甚至还有所隐藏。”

  “我记得江巍是化神五层……”银渊看着玄天镜上的[钱多多有符贰],往里一点,视线就是一顿。

  梅尼:“是,我比他低三层,但他那一招,隐隐有掌门师姐的威压之感。”

  而掌门师姐,是大乘期的修士。

  九州大陆已数万年无人飞升,目前最高的阶级就是大乘期,如今只那位宫家老祖,玉清掌门道玄,合欢宗掌门,南尘仙岛岛主是。

  玉清那位谷山峰主,据说十几年前就冲过大乘,可惜渡雷劫失败,此生与大乘期无缘,倒是可惜了。

  “而且师弟,你的小徒弟在寿宴上让人说的那句话,也很让人毛骨悚然啊。”梅尼轻声重复,“江巧巧非江家女,江家与魔族勾结,偷了菩提塔……”

  “师姐。”银渊峰主抬头,将玄天镜送到梅尼那,眉高高隆起,眼中跳动着疑虑,“你看看,对方告诉慕儿,说江家后院的魔林枯井,只有魔族人能看见?”

  梅尼看完也是一惊,她把冉慕儿的玄天镜翻了翻,和银渊相视一眼,果断道:“这得请示掌门师姐,她最近和玉清那位抠掌门,南尘岛主他们不是在追查菩提塔的事?”

  银渊点了点头,看了看冉慕儿,单手把冉慕儿提了起来,斜过身子,夹在身侧。

  梅尼峰主看见:“明日他们发现冉慕儿丢了,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我们合欢宗。”

  银渊狐狸眼微眯,轻蔑道:“师姐,我们今夜可来过这?”

  梅尼捂嘴轻笑:“自是没有。”

  “冉慕儿给的空间碗可真好用。”

  山洞里,简欢躲在空间碗借着山洞走势,构造的另一个空间中,望着搜山的魔族人进进出出,发自内心地对沈寂之感慨道。

  简欢自己也能画空间阵法,但一来需要时间,不像空间碗一丢,就能立刻起阵。二来,她的空间阵法构造的空间比较小,比较挤,不像空间碗,能有一个房间那么大。

  冉慕儿说她有两样逃命法宝,传送轴她留给了自己,以便能在江巍底下逃脱。空间碗便给了简欢。

  沈寂之正将简欢画符用的桌椅,一样一样从芥子囊里取出放好,闻言头也不回地吐出四个字:“来路不正。”

  他在炼器上造诣也挺深,这空间碗一看,就不像冉慕儿自己会有的东西。

  至于哪来的,沈寂之并不关心。

  简欢几步跳过来,在椅子上坐下,掏出空白符纸,一手拿了符笔,仰着头,黑眸晶亮,美滋滋道:“管她哪来的,反正她说了,这个空间碗今后就送我了。”

  沈寂之单手撑在桌面,视线落在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孩脸上,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俯下身,微凉的柔软唇瓣在她唇角轻蹭:“嗯,都是你的。”

  少年身上的气息清冽好闻,低下来的尾音莫名让简欢的心尖酥酥麻麻的,心神不由一荡。

  原来这就是温柔乡吗?

  简欢张唇,露出小白牙,轻咬了下他的唇,哼哼唧唧:“我今夜要画好多雷电符呢……你不要打扰我。”

  沈寂之轻扫她一眼,站直,居高临下地拍拍简欢的脑袋:“是你心不静。”

  落下这句话,他双手负于身后,颇为云淡风轻地踱步到一旁蒲团上坐着修炼去了。

第119章

  沈寂之阖上双目,静心片刻,缓缓运转丹田灵力。

  他的金丹内,五股颜色不同的灵潮汇聚成一片汪洋之海,灵力磅礴厚重。

  而在灵潮中,漂浮着一颗五色魔原石。

  魔原石表面的五色灵力,是谷山借化神期的雷劫,为魔原石铸就的牢笼。

  雷劫之力坚不可摧,让魔原石中的魔神之力不能渗透进沈寂之的金丹,免他受堕魔之苦。

  修士堕魔,不出一月,便会性情大变,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内里变得残忍嗜杀、爱饮人血。

  五色石的表层灵力依旧坚固,但沈寂之却能从气息中,感知到师父状况很差。

  思及此,少年倾覆而下的睫羽颤了颤,闭着的眸缓缓睁开,无声落在案前认真画符的简欢身上。

  刚刚还在嘀嘀咕咕骂着‘到底是谁心不静’的她,此刻微粉的唇紧抿着,脚腕交缠置于椅下,专注到忘我,手在空中飞舞,带着符笔在符纸上落下行云流水的符文。

  桌前,鎏金朱雀铜灯静静燃烧着,烛火落在她身上,氤氲出一圈浅浅的碎金色光晕,温暖而美好。

  沈寂之近乎贪恋的看着。

  已经数不清,这些年,他看过多少回这样的她。

  简欢一直很用心。

  用心的画符,用心的修炼,用心的攒灵石。

  他知道她的习惯,她每日起来都会想今天要做什么,晚上睡前确定自己做完才会歇下。

  她给自己划定了一条路,然后便什么也不想,只管往前走。

  三年前,他为她请掌门,庇护她在比试终战中平平安安。

  现下,师父情形不佳,暗渊此行定然危险重重。

  若能按照他和她的计划进行,救出师父和羽青,谁都无事,自然最好。

  但若哪一步有了差池——

  沈寂之垂眼,打量自己金丹中的那颗魔原石,清冷平静的面色之下,似有炙热的岩浆涌动。

  无需旁人,这一次,他的人,他自己会庇护。

  她定然能顺顺利利走完她想走的路,爬上她想爬的山,看见世间最为壮阔的九州山河图。

  少年唇角轻轻一翘,眼眸透过空间碗的无色屏障,望向山洞之外。

  这山已被魔族仔仔细细搜了遍,两人栖身的山洞里,更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甚至有高阶魔人拿着法宝来试探山洞内是否暗藏空间,但空间碗品阶很高,魔族并未发现异常。

  没搜到他们两个,约莫一炷香前,满山的魔影悉数撤走,看离开的方向,似乎朝更远的山行进了。

  此刻,洞外不少树木枝叶被拦腰砍断,杂乱地散落在洞口。

  黑得仿佛能榨出墨水的叶片表层,有淡淡的魔气蒸腾上升。

  倏然间,似有一阵微风吹过,缭绕的魔气在空中被吹出歪歪扭扭的黑线。

  一个穿黑色披风的魔影身形一晃,从洞外闪了进来。

  来人魔脸被魔气遮掩,藏在兜帽中,看不清面容。

  魔影人的前方,仅仅只是一片潮湿阴森,长满黑色菌藓的岩壁。

  但他似乎知道那有什么,停也不停,速度极快,直直朝岩壁冲了过去!

  下一瞬,魔影人凭空失去踪迹。

  他的眼前不再是黑暗潮湿的山洞,而是一个卧房大小的宽敞之地,毫无瑕疵的白瓷玉铺就的地面上,简简单单摆着一张桌子,一条椅子,一张竹木编织的蒲团。

  烛火还在静静燃烧着,但桌椅前,蒲团上,皆空无一人。

  空间碗之外,能听见山风呼号,溪水流淌。

  空间碗之内,却一丝声响都无,只留一片死寂。

  淡淡的危机感萦绕心头,魔影人刚想开口,一道雪光倏然在空中被点亮,森然剑意带着一招必杀的千钧之力,直直朝魔影人劈砍而来!

  剑招封四面八方所有逃路,魔影人避无可避,生死之间捏了张传送符,身形消失,落在空间碗的边缘。

  刚刚他停留之地,大缕头发被剑招劈落,发丝被搅成黑色粉尘,扬在白瓷玉地面上,分外鲜明。

  他的黑色兜帽也被砍得破破碎碎,眼见剑招还要再来,魔影人忙扬声自报家门:“我是尹——”

  轰隆一声,空间碗里桌椅跟着一震,烛光一晃,树枝状的紫色雷光径直劈到魔影人身上。

  一阵刺啦刺啦声,大片黑色烟雾随之升起。

  大大小小的火苗在魔影人身上跳跃着,顷刻间,他剩下的黑发被烧焦,黑色披风也化为灰烬,露出最里层的护鳞甲。

  扑通一声响,魔影人直直倒地,生怕那两人还来,挣扎着,气若游丝着吐出剩下两个字:“遇——声——”

  话音刚落,噗噗噗几声,他口中开始吐一缕一缕的黑烟气。

  前方,黑衣少年少女现出身形。

  简欢手里符剑犹豫着没出,探高了脖子,隔着大半距离,望着躺在地上黑乎乎的人,转向一旁浑身灵气剑意翻涌的少年,一脸孤疑地问:“他说啥?我好像听见了尹遇声三个字?”

  沈寂之收回雪剑,嫌弃地清洁掉剑身上沾着的黑色头发粉,眸光冷冷地落在那男人身上,回简欢:“你没听错,他说他是尹遇声。”

  简欢皱着眉,御剑过去,警惕地离了几步,仔细打量。

  那张脸依旧是黑气缭绕,看不见长啥样,声音也和记忆中的尹遇声完全不同。

  简欢下巴一抬,剑指魔影人:“你说你是你就是?”

  浑身疼痛难忍,特别是头发,几乎被他们两人一人毁去一半。

  尹遇声苦笑,不住地咳着。

  若不是有羽青长老留给他的护鳞甲,他焦的怕还不仅仅是头发。

  “我、我吃了易魔丹……无法现出真容……”尹遇声艰难地自辩,“我们当年,一起去的莲方秘境,有你们,还有温九师妹、杨野师弟……”

  沈寂之走过来,停在简欢旁边,不是很有耐心地打断:“那回我们每人分了多少?”

  尹遇声躺着,想了一会儿:“我依稀记得,是八万六灵石罢?”

  简欢放心了,对沈寂之比了个‘ok’的手势:“看来他还真是。”

  沈寂之轻轻颔首。

  尹遇声:“……”

  简欢双手环胸,绕着尹遇声一圈一圈地走,啧啧道:“对不住了啊,尹师兄,谁让你不打声招呼就闯进来?”

  沈寂之抱剑,立在尹遇声差不多秃了的脑袋旁,居高临下地斜睨他,皮笑肉不笑地吐出四个字:“自作自受。”

  三年前,他和简欢从齐婉的邪阵里出来,结果被藏在暗处的尹遇声打晕,抢走灵树的事,他可没忘。

  以及后来在莲方秘境里,他那晚有些古怪的梦,定然也是尹遇声做的手脚。

  但眼下,也不是翻旧账的好时机。

  沈寂之冷呵,没再继续说什么。

  无人扶他一把,也不敢奢望他们会扶。

  尹遇声颤颤巍巍地用烧焦了的手,从怀里掏出丹药瓶,自力更生地拿了几颗灵丹服下,半撑着手坐起来,解释道:“我是悄悄溜来的,慕儿的空间碗我滴过心头血,能感应到。”

  暗渊有人闯入,众魔大惊,尹遇声混在魔群中赶去,有听见简欢那声‘阿兄抱紧我’,便确定了是他们。

  山洞外不敢自报家门,怕有魔还没走远被听见。

  尹遇声只能先进空间碗,再道明身份,没想到,他们出手如此迅捷,实在令他猝不及防。

  简欢走了几圈停下,身子往沈寂之那随意一靠,问尹遇声:“你拿了假菩提塔,魔族不会放过你,你怎么还混入了他们之中?”

  尹遇声盘腿打坐,一边恢复伤势,一边回道:“是谷峰主和羽长老出手相助。”

  简欢和沈寂之相视一眼。

  沈寂之问:“他们人在何处?”

  尹遇声睁开眼,仰头望着两人,声音低了下去:“在,暗渊大牢……”

  简欢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个答案,她并不意外,但真正听到时,心还是不由一沉。

  她睫毛颤了下,蹙了蹙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菩提塔的事,慕儿应该都和你们说了。”尹遇声思索片刻,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简单复述,“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魔族知道我拿的是假菩提塔,派人来杀我,来人便是宁辉。”

  “谷峰主和羽长老恰巧在暗中跟踪宁辉,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魔尊当下召宁辉回暗渊,谷峰主当机立断,假扮宁辉,我们三人借此进了暗渊。”

  说到这,尹遇声停了停,语气像泡在溪里,吸满水的棉被,怎么都拉不起来,“三日前,谷峰主感应到菩提塔的气息,和羽前辈潜入魔殿,结果,就没再回来……我事后打探过,听在魔殿伺候的魔侍说,他们被关入了暗渊大牢,情况似不太明朗。”

  最后七个字,他越说越轻,轻得几不可闻,以至于尹遇声说完好一会儿,周遭还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尹遇声抬头,视线在肩靠肩、低着头一字不发的简欢和沈寂之身上绕了绕,敛目,手覆上脸,喉结一滚,声音有些干涩:“……对不起。”

  终究是他太自负了。

  他自认为真假菩提塔的计谋,万无一失。

  可最终,害人害己。

  简欢轻轻揪着沈寂之的衣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洒落一片阴翳。

  原著偷菩提塔的不是尹遇声和冉慕儿兄妹,原著中就没他们兄妹俩。

  书里偷菩提塔的是守塔长老之一,最终被江巧巧和景赤追回,但景赤是魔,所以书里的菩提塔,怕是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魔族手中。

  约莫是因为她的穿书,导致原来的剧情线发生了变化。

  但怎么变,菩提塔最终还是到了魔族手上。

  魔族要菩提塔。

  “魔族为何要菩提塔?”简欢眉拢着,不由问出声。

  尹遇声摇头:“我和两位前辈也想不通。”

  伤势有所恢复,尹遇声从地上起身,从芥子囊里取出两颗易魔丹和三套衣裳出来。

  他看了看外头天色,道:“此次不宜久留,你们换上,我带你们回魔城,再从长计议……”

  “不。”一直低头不语的沈寂之缓缓抬眸,眸光落在外头漆黑如墨的深夜中,浅褐色瞳孔中似有浮冰流动,“要越快越好。”

  尹遇声只当他们心急,温言劝道:“寂之兄,简师妹,暗渊大牢重兵驻守,需缓缓图谋,不可操之过急……”

  “没有时间了。”简欢打断尹遇声,语速飞快,“我让百里兄弟借我和沈寂之的名义,出入各大秘境,魔族现在还不知道进来的是我们。但此计拖不了多久,魔族很快就能察觉到异样。若他们知道进来的是我们,谷前辈和羽长老会第一时间被带走,设下天罗地网,诱我和沈寂之前去。”

  “今夜是最好的时机。”沈寂之轻轻摩挲着简欢温凉的指节,接过话头。

  他一字一句,声线清冷,仿佛缀着冰珠,“魔族大批人马在搜山,暗渊大牢是防守最弱之时。”

第120章

  相同一个夜晚,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

  短到只是睁眼闭眼在床上睡一觉的功夫,长到离开一地,经过夜色深沉的群山,前往陌生的城池。

  简欢吃下尹遇声给的易魔丹,换上黑色大氅,混入一队下山回城的魔影卫,朝魔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三人跟在小队的末尾,沈寂之在最后面。

  约莫半时辰后,她前边的尹遇声转过头,隐在兜帽下的脸,无声示意道:‘到了。’

  简欢下意识朝前方看去。

  一抹黑色的城墙一角在遮天蔽月的茂密魔林间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