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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孩子?”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飘渺得在颤抖。

路乐乐身子仰躺在被褥上,头发湿漉漉了的沾着汗水,双颊通红,微微喘着气,半响,才犹如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一般,有气无力的看着姬魅夜。

“小夜,你有没有发现我长胖了?”笑了笑,她着实累得不行。

目光落在她脸上,然后是白皙的胸上,最后是腰肢上,他讷讷的点头,“好像是胖了。脸比以前圆润了一些,胸也没有一样那样的平,好像……”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还肥了一圈的腰,为了怕挨揍,他讪讪一笑,“腰肢也胖了。不过,乐乐,不管你怎么胖,还是乐乐的。”说着,又要开动。

“停。”这一次,她比他反应的要快,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小夜,先别动,你摸摸看,有什么感觉吗?”

(六十)放千世流离

他眨了眨大眼睛,睫毛上还有刚情如潮时留下的水珠儿,清澈的眼瞳溢满了惊慌,甚至于连放在她小腹的手,都在轻微的发抖,僵硬的不像是自己的。

“有些软。”声音很低,有些慌乱。

“还有呢?”她抿唇,瞧着他,满心的欢喜。

他吞了吞口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手轻柔的在她小腹之上来回的抚摸,不时的咬唇,像是在极力的控制这自己的力度。

突然,手心下有什么动了一下,他惊呼一声,瞬间收回手,然后有摸下去。

空气中,他的呼吸十分的凝重,许久之后,抬起双瞳怔怔的看着路乐乐,好看的薄唇在火光下竟然在轻微的颤抖,以至于,睫毛上挂着的汗珠儿竟然沿着眼睑滑落下来。

“乐……乐,它在动啊。”

“嗯。”她点点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酸了一份,眼眶中也不由的含着泪水。

而此时,他突然起身,低头吻着她的唇,将她脸上泪水一一吻去,然后落下,最后停留在了她的凸起的小腹之上,不停的轻吻,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夜。”她靠着软枕,低头看着他将脸轻轻的放在她小腹之上,银色的头发宛如月辉一样泄开。她看不到他此时神情,这样角度,只能看到他密长的睫毛犹如蝶翼那样覆在他苍白的脸上,不安的颤动。

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错觉,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肚子上,而覆在他身上的银发男子身体在火光中竟然在发抖。

而他的手,反反复复的抚摸着她的肚子,像是在摸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那样,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却感到了他内心无比的激动。

她猜到过他知道孩子后会什么样的表情,好奇的盯着看,或者是按照他的方式抱着她欢快的跑几圈,或者是无里头的问孩子是我的吗?孩子是我的吗?

而此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霸道得让人畏惧,让天下闻之色变的姬魅夜,竟然贴在肚子上,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轻微的哭泣。

她能感受到,他此时既痛苦却更多的是高兴,以至于不知道如何表达的自己的情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自己。

因为,路乐乐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咬着唇,强忍着自己哭出声,手轻柔的抚摸这他的头发。

身边的火盆里的黑炭发出轻微的破裂声,天空露出百度,路乐乐将他头发理顺,然后轻声的喊道,“小夜。”

他缓缓抬起头来,双瞳微袖,漂亮的睫毛一片湿润,而眼底,尽是歉疚和痛楚。

拉住了她的手,他坐起来,从身后环住她,将她拥入怀中,自己则将头埋入了她的发丝中。

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小腹,“乐乐,它……多大了?”虽然平复了很久,可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仍在发颤,听得让她一阵心绞。

“豆豆。”路乐乐低着头,将手覆盖在他手背上,然后握紧了他,“已经快四个月大了。”

果然话一落,身后的人身子一僵,手下意识将她抱紧了,“小家伙叫豆豆吗?好可爱的名字。没想到,都快四个月了啊。那乐乐,那个时候,在沧澜江,你就知道它了是吗?”

那个时候,他竟然想着要杀了她,甚至那个时候,逼着她回来。

一想到当日的她痛苦的跪在地上,全身是血,一脸的无助,此时,他从来没有的内疚和罪恶感深深的涌上来心头。

如果那个时候,她真的死在了他手里,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其实,在汮兮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豆豆了。那会儿啊,它就在肚子里极其的不安分了。”她笑到,豆豆可这不是安飞的小东西呢。

“对不起。”他将她身子搬正,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也吻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乐乐,对不起。我竟然,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豆豆竟然都四个月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这不能怪你,是我没有告诉你。我也怕孩子的出生会让你困扰啊。”想到那个时候彼此困扰,她心里也是懊悔不堪,甚至真的认为,他没有变成白骨就不爱他。而为了避免他成白骨,自己执意到了南疆,远离了他,却不想,竟然遇到了凤息。

这,是不是命运的捉弄呢?

“不……如果当初我细心点,那就不会有今日这个地步了。”那个时候,汮兮回来了,他竟然还在她们中间犹豫,甚至认为她真的是利用他,为了拖延去南疆的事宜。

就算珈蓝说了事情,他都不愿意相信。

汮兮回来的时候,路乐乐胃口不好,几次都反胃喜欢吃酸的,他竟然疏忽的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了他的孩子。

她怀着他的孩子,为了不然他变成白骨离开了南疆,而他,却一路追杀而来。

天,他全身血液当即冷凝,如果当时他没有鼓起勇气去追她,那是不是不仅错过了她,还错过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呢?

(六十一)放千世流离

她此时小腹微微凸起,隔着肚皮,能感受到小家伙强有力的活力。

他满心欢喜,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它,然后又感激的看着路乐乐,眼眶中闪烁着开心又会悔恨交加的泪水,要几次激动的怎么也说不出话。

只是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小腹,然后一遍便的捏着她的手,连连的感叹。

天空白肚出露,他推开窗户,拥着她看着日出慢慢从白雪皑皑的平山之后升起。

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犹如水底盛开的睡莲,她依偎在他怀中,他下颚放在她肩头,两人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我一直以为,当年我被逐出月重宫,被禁忌,不得见光,不得踏上南疆的故土,甚至于最后变成了一身白骨,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最不幸的人,上天将一切痛苦都强加惩罚于我身上。我痛恨着过去背叛过我的人,我另肯我负天下,另肯杀光天下人,也不愿意再有人负我。”

“然而近日,我才发现,原来姬魅夜如此的幸运。”

他们十指相握,注视着天边的日出,“我幸运的不是我拥有一千年成生不死的灵力,幸运的不算拥有一个脱离于人界和阴界的亡灵国度。我幸运的是,有着属于我和路乐乐的孩子,豆豆。而最幸运的是……”

他突然顿了一下,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我拥有着路乐乐,我的妻。”

那一声‘我的妻’没有任何的矫情,淡淡的,然而却狠狠的撞击了她的心门,那一刻,她忍不住低头,任泪水滚落。

“我的妻。”他抽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支西番莲发簪,然后用手指挽起了她全部的头发,再将发簪插进去,将头发固定住,“当日我一时冲动,毁了定情的相思红豆,而今悔不当初。请您,原谅我,接受这只发簪。也请您,嫁于姬魅夜为妻。”

原来在脑中想好的甜言蜜语,然而此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甚至,他自己都知道,自己依然梗咽的无法再说下去。

上天待他如此之好,他姬魅夜,今生已别无所求。

不管多久,路乐乐永远都记得这个求婚的场面。没有少女懵懂时候期盼的鲜花玫瑰,没有翩翩潇洒的白马王子,没有绚烂而开的烟花,也没有了新郎别出心裁的求婚仪式,也没有漂亮大钻戒,也没有王子迎接公主的水晶马车,甚至,没有一声我爱你似的甜言蜜语。

只有清晨第一缕的阳光,只有外面的皑皑白雪,只有伸手帮她绾青丝的男子。

而他,只有一张在眼光下苍白得透明的皮肤,只有一双干净真挚的眼眸,只有一声嫁我为妻,只有一枚看起来有些粗糙的西番莲发簪。

他们的见证人,则是肚子里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

“也请您,嫁于姬魅夜为妻。”

这一句,如此的真挚而淳朴。

她是他的妻,他的妻。

她转过身,屈膝跪坐在他身前,将双手叠在膝盖上,含着泪,认真的说道,“我路乐乐,愿意嫁给姬魅夜为妻。”

他亦端正的跪在上面,双手握着她,“此时,没有高堂红烛,甚至聘礼证人,您愿意在此与我拜堂吗?”

“我愿意,因为我嫁的是姬魅夜,而不是一个婚礼的仪式。”

他将她抱起来,整理好她身上的衣衫,亦将自己穿戴干净,然后携手跪在地上,面朝着东边的日出,虔诚的磕头,“我姬魅夜,愿弃永生,弃富贵,只与路乐乐结为夫妻。从今以后,相携到来,用不负卿。”

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婚礼,然而却是最幸福的婚礼。

她历经两世,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嫁给了他,不求富贵,不求荣华,不起永生,只求相知相爱,相伴到老。

夫妻双双对拜,她持着剪刀将他一缕银丝剪下来,然后与自己剪下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在丢入火盆中——这叫做结发。

然后将他身上的袍子,剪下两条丝带。

他乖乖的低下头,银色的头发被她捧起,然后丝带一绕,束缚住了尾部,而同样的,她发簪出也多了一条这样的丝带。

在南疆,这叫做束发,意指男已娶,女已嫁。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将她扶起来,坐在小榻之上,自己则跪在她身前,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轻轻的为她按摩揉捏。终于明白她脚为何有些肿了,原来怀孕的女子如果血液不循环,容易浮肿。

“我的妻,委屈你了。”

看着他低头认真的模样,那被挽起的头发几缕银丝不羁的飘在脸颊,她泪眼含笑,“能嫁给姬魅夜是我的荣希,怎能委屈。”

“我也感谢上天,让我跨越千年之后,再度遇到了你。”

“今日,我便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和任性,谢谢您过去的对我的包容。今日之后,我会学着做一个好好的丈夫。”手放在她小腹上,他眉眼笑开,“我也会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的父亲。”

(六十二)放千世流离

都说一个男人真正长大的时候,是他成了父亲的时候。

天气微微发亮,她已经疲倦的不行,靠在他怀中睡了去。

头发散乱开来,还有那一只红色的西番莲簪子和发丝间突兀的绸带,她眉眼含笑,睫毛不时的轻轻颤抖,双唇微启,发出温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