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令堂就是上官小仙?”这个一直很沉静的人,声音忽然变得也有点激动了起来。 

  “不是。”李坏说:“仙姨是先母之姐,先母是她的妹妹。”

  黑暗中的人又长长吐出一口气道:“难道你所找到的那一宗宝藏,就是昔年上官金虹的金钱帮遗留在人间的宝藏?”

  这句话当然已不需要再回答。

  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李坏立刻就明白,韩峻看起来为什么会变得好像另外一个人?

  这间黑暗的屋子,原来竟是一间宽阔华丽的大厅,除了韩峻和李坏之外,大厅还有九个人。

  九个人虽然都静坐不动,李坏也不认得他们,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都不是寻常的人。他们的气度和神情,已经足够表现出他们的身份。

  在这么样九个人的监视之下,韩峻怎么敢妄动。

  一个清癯矮小,着紫袍系玉带的老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可是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这个气度高雅的老人说,“我姓徐,字坚白,号青石。”

  他的声音亲切而温和,就是刚才在黑暗中说话的那一个人。

  李坏当然知道他。

  徐家和李家是世交,青石老人和曼青先生,在少年时就换过了金兰帖子。只不过他禀承家训,走的是正统的路子,由秀才而举人,由单人而进士然后点为翰林,入清菀,到如今已官居一品。

  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卷入这件事的漩涡?

  青石老人好像已经看出他心里的疑惑。

  “我们这次出面,都是为了你来澄清这件事的,因为我们都是令尊的朋友。”青石老人说,“令尊相信你绝不是一个会为了钱财而去犯罪的人,我们也相信他的看法。”

  所以他和另外八位气度同样高雅的老人,同时笑了笑。

  “所以我们这些久已不问世事的老头子,这次才会挺身而出。”青石老人又说,“现在事情的真相终于已水落石出,现在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个做父亲的人,对儿子的关切,永远不是做儿子的所能了解的。”

  他拍了拍李坏的肩:“你实在应该以能够做你父亲的儿子为荣。”

  李坏没有开口。

  他只怕他一开口,眼中的热泪,就会忍不住夺眶而出。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青石老人说,“有一位姓方的姑娘,本来想见你最后一面的,我也答应了她,可是后来她自己又改变了主意。”

  ——相见不如不见。

  ——可可,可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只希望你明白,我也是情不由己。

  “现在,你在我们这一方面的事情已经全部了结了。对我们来说,你已经是个完全自由的人了。”青石老人道,“以后你应该怎么做,想去做些什么事,都完全由你自己来决定。”

  瑞雪。 

  这种可以冷得死人的大雪,居然也常常会被某些人当作吉兆。

  因为他们看不见雪中冻骨,也听不见孩子们在酷寒中挨饿的哀号。

  可是瑞雪是不是真的能兆丰年呢?

  大概是,春雪初溶,当然对灌溉有利。灌溉使土地肥沃,在肥沃的土地上,收成总是好的。

  宝剑有双锋,每件事都有正反两面。只可惜能同时看到正反两面的人,却很少。

  昨夜的积雪,一片片被风吹落,风是从西北吹来,风声如呼哨。

  可是李坏听不见。

  因为李坏心里还有几句话在回荡,别的声音他全都听不见了。

  ——一个做父亲的人,对儿子的关切,永远是儿子想像不到的。

  ——你应该以做你父亲的儿子为荣。

  ——从今以后,你已经是一个自由人,应该怎么做,要去做什么,都由你自己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