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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鄞都!”宋景逸翻身上马,厉声道。

“就小草和小泥这腻歪的状态,去鄞都打个来回,得花上一天的工夫。”我拉了拉宋景逸,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道,“前头就是西邺城,不如去找他们的城主西夜帮忙借兵找人?”

“你有把握能借到?”宋景逸眉心成川,神情严峻。

“开玩笑,我跟西夜还有白玉衾那可是拜了把子的好兄弟!”我拍胸保证。

但其实,我心里半点底都没有,且不说我当年混入西邺城的时候是多少年前了,西夜当初目光就只盯着白玉衾,压根儿就没移到我身上来过。我怀疑,他到底记不记得我。

可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找人的事情不能断,尤其这么大规模的消失不见,更是大事。

于是,宋景逸让韩远在他们将晕倒的侍卫们都弄醒,一些回鄞都搬救兵,一些留在林子里找人,只带了几个人就跟着我往西邺城去了。

到了城主的府门前,我们毫无疑问地被拦下了。

“我跟你们城主是拜了天地的,就麻烦你去通报一声,行不行?”我点头哈腰讨好道。

守卫拒我们于千里之外,道:“每一个想来见我们城主的都是这么说的,可如果每一个我们都去通报,你来守门?”

“我沈音音从来不骗人。”我正说着,宋景逸突然瞥了我一眼,猛咳了两下。我无视了他的嘲讽,继续道,“当真是非常紧急的事情,一定要见你们城主啊!”

“那…你可有什么信物?”守门的继续问。

“我也需要信物?”我装出一副很霸气的样子,企图用淫威震慑住这个看守。

“没有信物废什么话?走走走…”看守将我推搡出去,却不料撞上一方宽阔的胸膛。我偏头一看,自己正在宋景逸的怀中,从上到下,贴得牢牢的。我脑子又不自觉地神游了一会儿,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宋景逸将我放开,在我耳旁,道:“你怎么了?被撞傻了?”

我立马回过神来,冲到看守面前继续道:“我跟你们城主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怎么会有什么信物呢?”我一脸茫然,只觉得要见个人怎么就这么麻烦。从前我在鄞都,那想见个皇帝不也都是立马的事儿?也没见守门的拦过我啊?怎么西邺城的城主就这么金贵呢?

“没有信物也想见城主?去去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守门的不耐烦,将我们赶到一边。韩远在手中的剑动了动,被宋景逸拦了下来。

“咦?你们这里人来人往、张灯结彩的,是要办什么喜事吗?”宋景逸岔开话题问道。

“哦,我们城主今日大喜,要娶三夫人。”守门的回答完我们最后一个问题,再也不给我们好脸色。

“也许,我们能从这位三夫人身上下手。”宋景逸目光落在远处,低声道。

西夜这个人,作为一个城主,这么高贵的身份,当真是很长情。我记得,我刚到西邺城那会儿,西夜身边陪着的,便只有一个二夫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他再娶,想来,这个三夫人,必定是有什么惊天的才貌,才足以让西夜倾心。

我们一行人找到了三夫人所在的地方。据说,这位三夫人不是本地人,西夜为了娶她,特意给她在外边弄了套新房,让她享受从偏门抬进去的荣耀。

喜娘在门前忙碌着,宋景逸拉着我过去,对那喜娘道:“大娘,我看你们这里挺忙的,不知道能不能找些活儿给我们干?”

喜娘横了我们一眼,手上的活儿没停:“哟,看二位的穿着气度,不像是要找活儿干的人啊?”话毕,她往我们身后扫了扫韩远在,有些讪讪道。

“是我家娘子,在外面买买买,欠了不少债,这些人都是跟着我们讨债来的,我们要找着了活儿干,他们才会走。”宋景逸故意打开扇面,压低嗓音,装得跟真的似的,对着那位大娘说道。

韩远在他们是宫里训练出来的暗卫,平日里都是一副欠了他们钱的大爷面孔,大娘看了他们一眼,有些同情地问:“看来,是欠了不少啊?”

“是不少。”宋景逸猛然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将我往他怀里一带,道,“但自己讨的老婆,跪着也要帮她把债还完!”

我一愣,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让我面红耳赤,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喜娘伸出大拇指,为宋景逸这个骗子点了个赞。

宋景逸谦逊地笑了笑,握着我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喜娘轻而易举地被宋景逸拿下,领着我们进了宅子。宋景逸同韩远在示意,让他们不必再跟着。

宋景逸继续保持着和我的亲密接触,带着我跟在喜娘身后。

我压低嗓音,问道:“你脑子转得挺快啊?”

宋景逸偷笑,道:“一直都很快。是不是被惊艳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道:“也就一般吧,毕竟,和我还有很大的差距。”

宋景逸:“…”

原本走得挺顺畅的,宅子格局不错,布置得也很雅致。可宋景逸往西边看了一眼,猛然顿住了脚步。我顺着他的目光往西边看了一眼,也顿住了脚步。

正坐在窗前,被人伺候着梳妆打扮的那位新娘三夫人,可不就是宋景逸的梦中情人——叶倾城吗?

宋景逸握着我肩膀的手就这么滑了下去,我敏捷地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捡了回来,重新好好地安放在我的肩膀上。正在前头走着的喜娘刚巧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见我的手正同宋景逸的手握在一起,眼睛突然蹦出了星星一般,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夫妻感情真是好啊!好羡慕哦!”

无意之间的举动,也能让喜娘发出这样的感慨,难不成,我跟宋景逸真的有点配?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但是,心下竟然有些雀跃。

宋景逸的脚仿若在地上生了根,半点也挪腾不动,用力将他的掌心捏了一捏,他仍旧是没回过神来。

我只得揽着他的腰,狠狠掐了一把,道:“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这才转过脸,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想哭的样子,道:“倾城的嫁衣,竟然不是为了我而穿,我不能接受。”

“那你去跟他们拼了啊!”我愤愤道,“叶倾城出现在这里,可见阿珍他们同西夜也脱不了干系,当下,只能先混进去打探虚实再说了。”

“一定是西夜拿阿珍他们的性命要挟倾城,倾城为了保住他们,才不得不嫁的!”宋景逸在脑中想象了一场逼婚场景。

“你们俩就负责把花草挪到东边去。”喜娘顺着我们的目光看过去,道,“我们城主的三夫人,漂亮吧?”

“漂亮,漂亮。”我点头笑道,“同城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个“对”字,刚发出了一个尾音,我就被宋景逸狠狠地踩了一脚。

喜娘将我们的小动作当作是打情骂俏,也没在意,就自顾自地说道:“三夫人跟城主的相遇,那可真是缘分。今个儿早晨,城主去郊外狩猎,回来的时候,就将三夫人给带回来了。据说,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刚见着彼此第一眼,就电光火石般的摩擦生出了爱意。”

“虚伪!简直太虚伪了!”宋景逸低声骂道,“倾城心里只可能有我,怎么会想着嫁给别人?”

“你淡定点,要不怎么说,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我劝慰宋景逸,道,“待会儿找个机会,跟叶倾城搭上话,我帮你问清楚,她怎么就突然看不上你了?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你就安心吧!”

“沈音音!”宋景逸低声愤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补刀?”

唉,宋景逸你不懂。这些年,我早已经被你虐习惯了。别人哪怕就是挺尸在地上,我理也不想理;可只要是你,我既然已经躲不过,便总是忍不住拔刀想给你狠狠捅上几刀。

可这究竟是什么?真是说也说不清楚。

喜娘吩咐完我们该做的活儿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同宋景逸几度想靠近叶倾城所在的那幢小楼,却都无一例外地被人拦了下来。看来,西夜真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将叶倾城搞到手的。

既然我们寻到了叶倾城的下落,宋景珍他们应当也是在西夜的府上了。而且,若是照着西夜对叶倾城的重视程度。宋景珍他们应当没有生命危险。

沉重的心情忽然就轻松起来,我连搬花盆的动作都潇洒了,走位都风骚了。宋景逸很缺德,杵在一株大树旁一动不动,拿着把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喜娘走过路过的时候,他就凑到我一边,用扇子给我摇风,还佯装贴心地问我:“娘子,累了吗?歇会儿吧?”

喜娘几乎感动地落泪,自言自语道:“真是旷古绝今的好男人啊!”

喜娘!你的眼睛是瞎了吗?没看见只有我一个人在劳作吗?

我们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时,宋景逸对着我道:“没办法跟倾城接头,咱们得另想办法。”

我累得直喘气,摆了摆手,道:“你让我歇会儿,成吗?我实在没脑子想办法了。”

“来不及了。”宋景逸一把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宅子外头跑,掌心有种力量传递而来,我不由得一个激灵,从头顶到脚尖都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身后是喜娘越来越远的呼唤:“你们俩跑什么,工钱还没结呢?”

望着宋景逸给我准备的一整套东西,我愣住了。

原来,他想出来的法子,就是让我将叶倾城给换下来。

我将嫁衣朝他身上砸去,不满道:“你干吗?演戏呢?上错花轿嫁对郎,是不是?”

宋景逸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那一抹艳红捡了起来,走到我跟前,郑重道:“倾城跟你关系虽一般,但你忍心看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我一时语塞,只觉得宋景逸待我太不公平,心中不由酸涩,道:“你不舍得叶倾城,就要把我舍出去,是不是?”我心里太过委屈,以至于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竟隐隐有了哭腔。

我其实也不是小气,哪个姑娘不想自己嫁个如意郎君?人生的头等大事,第一次却要摆个乌龙,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宋景逸一愣,眼底的神色突然变得柔和,他将嫁衣理好,在我面前展示了一番,又照着我的身子比了比,道:“我觉得这嫁衣跟你挺搭,款式新颖。尤其这颜色,特别衬你的皮肤。”

“真的吗?”我一喜,朝他伸出手去,道,“快拿来给我试试!”

宋景逸唇边勾着笑,将嫁衣递到我的手上,然后转身出去,将房门掩上。

我望着他的背影,猛然发觉,这件事情的走向怎么好像不大对?

既然已经被宋景逸骗上了贼船,我水性又不好,自然不能跳水自救,只能先按着他的计划来试试看了。

想我堂堂未来大周太子妃,出嫁的时候竟然这么落魄,连个给我打下手、梳发髻的都没有。我好委屈!于是,心里对宋景逸的怨念就更深了。

我将嫁衣穿好,房门一拉开,就看见宋景逸一身织锦长袍,立在一座荷塘边,身影颀长。远处是连绵青山模糊的景象。夏末之际,满池的荷花都谢了,显得有些颓然。风将他的袖子吹得微微鼓起,玉树临风一般好看。

我定了定心神,走到他的身旁。

池水中倒映出我一身红装,我指了指自己披散着的长发,对宋景逸,有些无奈道:“这个发髻,你帮我弄一弄。”

他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愣了一愣,半晌没有动弹。

我与他对视,只有些窘迫,便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绣鞋的鞋尖,低声说道:“是不是这个样子吓到你了?我还是回去换下来好了。”

我转身便走,却感受到一股力道将我的手腕轻轻握住。我回身去看,宋景逸的眼中有莫名的神色闪了闪,尚未来得及捕捉便消失殆尽。他松了我的手,嗓音轻软,道:“我帮你。”

事实证明,不要轻易相信一个男人所说的话语。

宋景逸刚刚说他帮我时,我是真的信了。可结果,我美丽的秀发在他的摆弄下,现在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死结了。

“唉,你别扯我头发…”

“唉,你轻点,我头皮快被你拉下来了…”

我疼得龇牙咧嘴,透过雕花铜镜,看着站在我身后手足无措的宋景逸,有一丝丝心疼。他对那些已经牺牲了的再也打不开死结的头发,只得拿着剪子给铰了。

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阿爹阿娘,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们!

最后,还是我自个儿弄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反正这喜帕一盖,是男是女都瞧不出来,谁会在意你一个发髻呢?

一切准备妥当,宋景逸吩咐韩远在他们去把叶倾城同款出嫁花轿也找来了。

未免计划出任何差错,宋景逸要求我连叶倾城的身高都要模仿。感谢上苍,叶倾城身量较我高一些,于是,我可以搞一个内增高垫在鞋子里头。不然,我岂不是还得断骨削肉?真是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宋景逸领着我上花轿时,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他道:“我还是觉得不大靠谱。万一西夜兽性大发,直接把我给办了,怎么办?毕竟,我也是个有姿色的女人啊!”

“你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宋景逸斜眼看我。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搞得头上的发髻差点掉下来,宋景逸赶忙用手帮我扶了扶,道:“你的思想太危险了,我劝你赶紧悬崖勒马。”

我:“…”

宋景逸一面说,一面将我摁进了花轿里。

我只能安慰自己,我这次去,不光是为了叶倾城,还是为了我那未来的一大帮子小姑子和小叔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