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耳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宗主休怒,圣上面前,贫道自有话说。”这声音平缓柔和,居然不带一丝喜怒之气,相形之下,适才阎东来那句话努气而出,声色俱厉,就显得低出半筹了。阎东来听了陶真人有恃无恐的这句话,心内更惊,这老道素来在皇上跟前尊崇无比,咱家可不能跟他真撕破了脸,当下大袖一抖,阴森森干笑了一声:“有真人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咱们走,干愣着做什么,真人府素来小气,还指着他们管咱们一顿素斋不成?”这后一句话却是对一众剑士说的。

那紫衣羽士神色不动,眼见阎东来气哼哼的带着一众剑士退走,才对沈炼石施礼道:“请先生移步!”沈炼石也不客气,上马便行。

任笑云心中暗喜:“这陶真君不知和沈老头是什么交情,居然肯为他和阎东来那老太监撕破脸,看来不管怎样到了真人府就可喘上一口气了!”忽然想起沈炼石嘱咐过自己,那曾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急忙扳起脸来冷哼一声,催马便行。

真人府在嘉靖年间的江湖之中,地位可谓奇绝。一来陶仲文为嘉靖驾前红人,在嘉靖跟前几乎说一不二,满朝文武皆以结交其为荣;二来陶仲文统领天下道教,四海五岳的羽士皆遵其调遣,只有全真一派的清修之士对陶真君貌合神离;三来陶真人在京师所为的灵异之事甚多,陶真人的武功如何,大家倒没见过,只是越是没见过的东西就越是神秘,加上偶见其徒众行走江湖,奇功乍现就惊人眼目,江湖中人不免对陶真君越传越神,黑白两道均以其为陆地神仙,必恭必敬尤恐不及。陶真君的弟子三千,能者号称“六羽”、“八修”、“二十八宿”,这一次专遣名气最大的六羽士同来邀请沈炼石,这个面子可是给得极足了。

真人府建在香山脚下一处极大的平阔之地,背倚青山,前临碧水。据说是嘉靖皇帝下旨,请能工巧匠吸鉴江西龙虎山正一嗣教真人府(即元朝之天师府)和上清宫之长,专为陶仲文所建。这里虽然比不得天师府的广阔奢华,也没有上清宫的三宫二十四院,但白玉雕麟、奇花异草也是举目即是,更有传宗堂、三省阁、百灵园和万法坛等处均是一如龙虎山天师府的格局。

任笑云三人随着六羽士在真人府内穿廊过亭,却见四周景色越行越幽。走得任笑云腿也酸了,那紫衣羽士才停下步来,揖手道:“此处是清凉居,为真人款待贵客之处,请诸位暂且小憩!”也不待沈炼石答话,六人便一礼而去。

三人洗漱方罢,小道童便奉上素斋。任笑云当先放口大嚼,解元山却害怕那素斋做了手脚,犹豫着不吃,沈炼石却道:“陶仲文在朝中特立独行,多年来和陆九霄、阎东来诸辈都少往来,以示其清高。其实就是和诸位权臣明和暗不和。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他的心思?嘿嘿,咱们对他不可不防,可也不必事实小心谨慎!”说罢也落筷如飞,还边吃边道:“哼,这顿素斋没什么滋味,老道忒也小气,比起五年前招待我和陆九霄的那一顿差得远了!”

吃饱喝足之后,任笑云又来了兴致,搓着手说:“江湖之上将这陶真君传得神乎其神,我倒真是想见见这位神仙什么模样,问问他每日里吃不吃饭见到美女好酒流不流口水?”沈炼石咧嘴一笑:“你不见陶真君,他也要见你!依我说,他收留咱们多半还是瞧在你这曾公子的面子上!”解元山将刚喝下去的一口汤吐了出来:“这么说,您老的意思是这陶真君也看上了那份百万军饷?”

沈炼石抱起腿来,斜倚在椅上,冷笑不答。

正说着,那紫衣羽士扣门而入,躬身道:“家师请小道前来转告三位,两月之前,他老人家为了给京师求雨,强施雷法,耗损真阳过剧,经闭关以玄功调养,已趋康健,但适才运功惊走阎宗主时,青虹真气又有耗损。真君让小道传话,他老人家还要专事玄修十二个时辰。明日午后,家师当在三省堂相候。”

沈炼石点头说:“老神仙倒是好会保养啊!好,咱们明日午后见。”紫衣羽士恭恭敬敬的施礼而出,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来,合掌道:“真人府内规矩众多,先生若是有事,便请吩咐小道端木弘,若无事时,呵呵,便莫要在府内走动!”沈炼石嘿的一笑:“当初便不用真君劳神,洒家也对付得了那劳什子的阎东来,虽然承他出手,我沈秋岩可也不用感恩戴德。到得他府上也未必就得事事听他号令!”

那紫衣羽士端木弘脸上有一团怒色一闪而逝,陪笑道:“真人府依九宫八卦生杀相克之理所建,有的地方暗藏七杀,小道的嘱托,原是为了先生好!”说罢也不待沈炼石回答竟自大袖一拂,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便凌空跃起,有如一只飞鹤一般轻飘飘的腾身而出。

解元山见他身形飘逸,意态闲雅,忍不住叫了声好!

沈炼石望着端木弘消逝的身影,不禁有些发呆,喃喃道:“这厮轻功这般洒脱,只怕比星寒还要胜上半筹!嘿嘿,小真人的武功都练到这般境界了,老真人可就更加厉害了吧!”解元山忽道:“沈先生,单以武功而论,您和那陶真君,孰高孰低?”

沈炼石的脸紧了一紧:“不好说,不好说!我虽然看不起陶真人的装神弄鬼,但说到武功,我曾见他施展过一番青虹真气……嘿嘿,我虽没有胜他的把握,但他若要收拾老夫可也不那么容易!”解元山笑着一拍手:“便是此理!晚辈猜那陶真人之所以急匆匆的用内息调养,只怕是因他对您大有戒心!”

沈炼石也笑:“岂止是戒心,只怕还有敌意!老夫与他同出道家,只不过他是正一道派,老夫却是正宗全真弟子,全真弟子向来清心静修,且以争名逐利为耻,不似正一派个个衣紫腰金。但全真功夫自重阳祖师及北七真之时就名重江湖,披云刀是全真名器,不管如何,老夫一到,那披云刀便要物归原主了。他如何不急?”任笑云皱眉问:“这么说,这陶真人出手惊走阎东来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了?他请咱们上府,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哎哟,不对,这话该叫做黄鼠狼请鸡上门,没安好心!”

沈炼石望了望窗外的日色:“正好在他这大园子里散散心,吃罢晚饭,咱们顺便探上一探!”解元山犹豫道:“那端木弘可是说过……”沈炼石双目一张:“理他作甚,大丈夫顶天立地,岂可事事遵人差遣!”任笑云早就跃跃欲试了,在一旁紧劝:“解兄,到得这天下闻名的真人府,若不一游,岂不可惜了?试想你回家见到尊师和几位师兄弟,他们必然要问,那真人府内最好玩的是什么所在,你却只能大摇其头,这个么,实在抱歉,我是一直关在屋里没敢到外面探一下头!”解元山干笑一声,也只得跟着出来。

暮色一沉,真人府内越发幽静,只有远处偶而传来一两声清厉的鹤鸣,除此之外,便再无声息。三人吃过了饭,便悄悄潜出了清凉居。

沈炼石一路指指点点:“那鹤鸣必是来自鹤园。几年前,我曾随陆九霄来过此地。那时身边全是人,逛得实在不自在。诺,那里是传宗堂和三省阁,是陶老道会客之所,那边的百草园最多仙花奇葩,一旁的鹤园却有灵禽,那次皆未得游,这时说什么也要去逛上一逛!”

任笑云一旁听得心痒难搔,入得那鹤园,果见有几只白鹤逡巡园内,见了人来,也不惊起,显是已经被人圈养熟了的。任笑云双眼发光,喃喃道:“这玩意儿倒是好玩,且捉一只玩玩,瞧瞧和我那大将军是不是一般养法!”

正待去捉,沈炼石却一拉他二人的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三人随即伏在一丛灌木之后。

只闻一声清冽的笛声昂然而起,其声初时低宛,随即高扬,使闻者陶然欲醉。三人一听这声音全一皱眉,心内齐道:“这岂不是陶真君的‘心开天籁’?”过了片刻,沈炼石忽然摇了摇头,却是他听出来吹笛之人功力尚浅,还不及陶真君所吹之笛那般摧魂拔魄。解元山也点头,跟着一指百草园,那笛声确是发自百草园。

却闻得几声鹤鸣,跟着有两只大鹤竟然扑簌簌的展翅而起,似乎是要向百草园飞去。沈炼石双目一寒,以传音之术对二人道:“这是‘召鹤’之术,想不到真人府内除了陶仲文还有这等高手!”

一语未毕,蓝衣闪动间,一个蓝袍道士自鹤园内一跃而出,双袖疾抖,喝了声:“止!”说来也怪,那道士的双手虽离双鹤尚远,但他手上似是生出一股绝大的吸力,那双白鹤刚刚离地,被他的内力一引,竟自飞扑不得,展翅挣扎了两下子,只得无奈的哀鸣数声,便迈起长腿踱了回来。

任笑云看得瞠目结舌,耳边响起来沈炼石的传音:“控鹤擒龙手练到这等境地的,莫非是他,怎地这多奇人异士竟全聚在这真人府内?”

六、霜刃披云贯青虹(1)

第六章、霜刃披云贯青虹 (1)

作者王晴川

却听那蓝袍道士哈哈大笑:“田玉道友,咱们斗了整整七日,你的‘召鹤引’只能召得动鹤,却终究敌不过老道的控鹤手!”百草园内传来冷冰冰的一个声音:“蓝道行,你五次三番和我作对,扰我神术修炼。一月之后,若是在天子驾前召鹤不得,便是陶真人也担待不起!”

沈炼石和解元山对望一眼,心下都觉惊异,沈炼石传音道:“果然是昆仑散人蓝道行,那吹笛子的想必是铁柱观的火鼻道人蓝田玉。这两个魔头素来自视甚高,不知为什么给陶仲文说动,跑到这里来凑热闹。”

蓝道行笑道:“你越是抬出真人、皇帝压我,老子就越是不买帐!”霍地一振大袖,喝了声:“回去!”那几只大鹤一惊,全振翅昂首地飞入鹤园深处去了。那蓝田玉的声音立时愤怒无比:“好,咱们去找陶真人,看你在真人面前如何说话?”

“这时陶真人正在万法坛内忙着修炼素女炼阳大法,哪里有功夫搭理你,”蓝道行的声音也是有些恼怒了,“田玉老弟,事到如今,你还巴巴的指望陶仲文么?他今日说皇上马上便要召见,明日又说圣上不豫。老子在这真人府一住大半年,哪曾踏入皇宫半步了?”田玉的声音登时一敛,显是给这话说中了心事,微微一缓,才沉吟道:“这陶真人对我也是有些推三阻四,莫非……他根本就不愿你我面圣,以防失宠?”

蓝道行呵的一笑:“这时醒悟,还不算傻!若是火鼻道人和昆仑散人联起手来,又何惧他一个陶仲文!”那蓝田玉也干笑一声:“《易》曰,未远而复,元吉!田玉心无城府,还得道行兄指点迷津,请散人移步一叙!”

蓝道行大袖一拂:“不必客气!”他这人身法也当真快极,说那第一个字时身形还挺立如山,那“气”字话音未落,人却已渺然无踪。

任笑云三人站起身来,面面相觑。沈炼石脸色奇冷,喃喃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皇上喜欢道士,来了一个陶仲文还不够,蓝道行、蓝田玉这等外道邪魔也蠢蠢而动了。哼,我大明的江山只怕迟早要坏在这些臭道士手上!”任笑云忽然想起来一事,忍不住问:“适才那蓝道行说什么,陶仲文正在修炼一个什么素女……大法?”

解元山面色一变:“是素女炼阳大法,曾听家师言道,这是江湖中九大左道之一。陶仲文贵为国师,怎地也行此邪法?”沈炼石切齿道:“这门功夫说白了就是采阴补阳,实在是道家清修之士所不齿之术。听说十余年前,陶仲文之师邵元节就以此法盈惑圣上,今日陶仲文苦修此术,莫非还是想以此惑主?”当下挥袖道:“笑云,你且和元山回清凉居歇息,老夫这就去万法坛一探!”

解元山拱手道:“陶仲文身边奇人邪士甚多,先生独去,只怕势孤。元山不才,愿和前辈同去!”沈炼石微一犹豫,便道:“就这么着吧!笑云,你回到清凉居就闭门不出,不管是那些老道士、大道士、小道士如何敲门,你一律推说身子倦怠,谁都不见!”

任笑云知道他二人夜探万法坛,弄不好就会引起一番争斗,这个热闹可是万万凑不得,当下一迭声的答应,匆匆赶回了清凉居。

幸喜真人府的道人自高自大惯了,里面的两个小道童只顾在自己屋内歇息,对任笑云的进进出出理也不理。任笑云当即关窗锁户,和衣倒头躺下。

但心内牵挂二人安危,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更不时现出唤晴的倩影,忍不住想:“唤晴这小妞不知怎样了,那晚她对我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咦,若是这小妞当真和曾淳赌气,偏要嫁给我,我是娶不娶她?”忽然又想,“这时那小妞和公子曾淳在一起不知做什么?将我这‘假曾淳’抛在这里,也不知她想我不想?”想到唤晴和曾淳正在一处,就觉没来由的一阵气恼心烦。

胡思乱想了一个多时辰,正要睡去,窗户上似乎象响了一响,任笑云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只见床前立着一人,吓得他张口便想叫。那人一把堵住了他的嘴,任笑云才瞧清了解元山的一张胖脸。只见解元山喘息不已,连道:“好险,好险!那万法坛内果然乌烟瘴气,邪气得紧。也是我一时好奇,向沈先生问了一句话,我那一问,原以为声音已经压到了极低,那陶仲文却还是听到了。这老妖怪啸了一声,便遣手下弟子追出。沈先生怕我有失,将我一按,自己却振衣而起,将一众老道全引开了。”

任笑云瞠目道:“那、那沈先生现在何处?”

解元山咧了一下嘴:“沈先生临走前,对我传音道,你速回清凉居!他自己却向百草园方向投去了。”任笑云张开了口:“你、你关键之时竟将沈老先生一人抛在险地?”解元山甚是难堪:“这个、这个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沈先生似乎是胸有成竹……我、我也就……”

正说着,门外脚步杂沓,几个道士挑灯而来,扣门道:“沈先生,外面有个恶徒擅闯真人府,未曾惊扰三位吧?”任笑云和解元山对望一眼,还是任笑云硬着头皮叫道:“先生已经睡了,那恶徒可没来这里!”门外的道士嘿嘿一笑:“来与未来,还是看过才知!请沈先生开门说话。”

任笑云狠捏了一下解元山,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屋内那大炕的尽头却慢慢立起一团阴影,懒懒打了一个哈欠,骂道:“陶真君的徒子徒孙可是越来越不成话了,老子睡个觉还要前来罗嗦。”任笑云、解元山回头一瞧,四只眼珠子险些齐齐落地,那刚从床上立起的不是沈炼石是谁?

那几个道士进门见三人俱在,才放心而去。

众道士走远,解元山兀自瞠目结舌:“沈先生,您、您是何时进得屋来的?”沈炼石冷笑道:“若是让你们也瞧清楚老夫的行踪,我沈炼石这几十年的‘平步青云’算是白练了!”解元山大拇指一挑:“沈老,若论轻功,便是家师也要逊您半筹!”

沈炼石将脸一扳:“若论刀法呢,是不是老夫就不成了?”跟着哈哈一笑,“那时老夫引他们到百草园,一声呼哨,便惊出了蓝道行和蓝田玉。二蓝心虚,只当二人密谋反陶之事败露,黑暗之中一群老道便搅在一起,老夫趁乱便走了。适才你穿窗而入,老夫已经跟着进来了。”解元山吐了一下舌头:“您跟在我后面我竟然不知,当真动手,解元山便有十个脑袋也掉在地上了。”任笑云也吐了一下舌头:“解三哥站在我床前多时我也不知,当真动手,任笑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掉在地上了!”

屋内一灯如豆,沈炼石的脸色却渐渐凝重:“嘿,这时那一群臭杂毛该分清了谁是谁了吧,经此一闹,陶真君只怕对蓝道行和蓝田玉都起了疑心。若是陶真君当真和咱们翻脸,咱们正好用这三个妖道的异心在这真人府内大闹一番!”解元山疑惑道:“沈先生,您老当真以为陶真君会和咱们翻脸?”

沈炼石却忽然一回身瞪了一眼窗外,低喝道:“外面只怕有好朋友来了!”四人急忙噤声,沈炼石的身形却陡然拔起,穿窗而出,却听门外骤然响起迅捷无比的两声闷响。

只听端木弘的声音叫道:“哎哟,先生手下留情,是小道……奉真君之命来请先生!”沈炼石哈哈大笑:“你能挡得老夫两掌,也还不错,以后传话,可莫要这般鬼鬼祟祟的跑来!”端木弘喘息道:“是……多谢先生掌下留情,还请先生这就移步去三醒阁!”

沈炼石沉吟道:“只老夫一人去?”端木弘愁眉苦脸的道:“真君素来不见外人,若非先生与他有旧,这一面几时能见,那也难说得紧呀!”沈炼石哼了一声:“好大的架子!”回头对任笑云二人道:“你二人老老实实呆在屋里,莫要乱走,这真人府内可是不大安宁,小心人家将你们作贼人拿了去。”

二人对望一眼,还是解元山拱手道:“晚辈在此恭候先生佳音!”

沈炼石随端木弘去后,任笑云才想起来问:“解三哥,你们适才在万法坛都见了什么新鲜物事?”解元山叹道:“先是在一间道房外闻得许多嘤嘤的哭泣之声,咱们凑近一瞧,却见里面关了十几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这些女孩个个衣衫不整,容颜憔悴,也不知给关了多久了。更瞧见一间大阁内灯火通明,亮得出奇,我细细一数,竟是点了七七四十九盏灯。那里面一人正在大发脾气,听那口气正是陶仲文!”

“只听他怒喝说什么,我早就说过,真阴炉鼎,该以十三四岁的美貌女童为佳,要齿白唇红,要眉清目秀,要肌香肤光,最要紧的是该当初潮首经!你瞧你们选来的这些药鼎,或是声粗、或是肤黑,初潮首经之女更是没有一个,让我怎生修炼?”解元山生性诙谐,这时捏着嗓子学那陶仲文说话,其声尖细愤激,听得任笑云浑身发麻。

解元山又说:“咱二人早气炸了肝胆。沈先生恼他所行丧尽天良,更是睚眦尽裂。这时却有一个黑衣羽士进阁奏道,真人炼法所需的千年奇蛇‘五色神龙’已经寻到。说着还献上一个锦盒。那陶真君打开锦盒,就见一只五彩斑斓的毒蛇扭着身子钻了出来。陶真君才平了怒气,就将那锦盒揣入怀中。嘿,这真君竟弄一条毒蛇随身带着,瞧上去让人浑身发麻。

“随后又有一个道士将一只金光闪闪的小盒子献过去,道,启禀真人,‘金真饼子’业已寻到,真人所需的九鼎三元真丹已于昨夜炼成!那陶仲文接过金盒,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嘿,也是我一时好奇,就低声问沈先生什么是‘金真饼子’?沈先生咬牙切齿的说,便是初生婴儿口中之血!”

任笑云眼大如玲:“这、这哪里是什么国师,简直就是妖道!后来如何?”解元山苦笑道:“后来?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沈先生的答话用的是传音之术,可我那一问却给那老妖道听到了,立时惹来一群小妖道追出。嘿,这时沈先生给那些人请去,也不知是凶是吉?”

话音刚落,却听窗外响起一声冷笑:“曾公子,陶真人有请!”那屋门霍然自开,外面明灯闪烁,几个青衣道士直闯了进来。

任笑云见几个人面色不善,心下微虚,干笑道:“这个、适才陶真君不是刚请了沈先生……移步么,陶真君他老人家素来不怎么见外人,我还是等沈先生回来……和他一同移步去……也无妨!”那为首的道士蓦地探爪向他抓来,喝道:“真人有召,休得罗嗦!”

解元山低喝一声:“且慢动手!”左掌一振,和那道士对了一掌。解元山身子一幌,那道士却一退至墙。那道士一惊停手,沉声问:“阁下何人?”解元山笑嘻嘻的道:“在下解元山,咱们好歹也是府上的客,大家有话好说,何必拉拉扯扯?”

那道士嘿嘿一笑:“原来是刀神弟子,‘聚合五岳’名满天下,今天小道奎金牛可算三生有幸了!”他身后数人也跟着拱手而笑。解元山也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真人府二十八宿,早闻大名啦。”那道士奎金牛神色一端,道:“解三爷,适才不知,多有冒犯,那一掌小道已经用上了‘紫银硝’,还请解三爷速敷解药。”解元山一惊,虽不知“紫银硝”为何物,还是抬起手来看,却见左掌上并无异样。

却在此时,那数个道士陡然一拥而上,掌指齐施。任笑云叫道:“喂,喂,大家住手,咱们有话好说!喂喂,咱们这就和你们一同移步如何?”话音刚落,却见那几个道士已经一齐收手,解元山已经气喘吁吁的倒在了地上。

任笑云皱眉道:“解三哥,你……你也未免太过不济了吧?”

奎金牛冷笑一声:“一起带走了!”两名道士架起解元山,几个道士便转身向任笑云逼了过来,任笑云口中连叫:“喂,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跟你们走就是!”

“他奶奶的,事到如此,除了乖乖的任他们摆布还有什么办法,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任笑云心里愤愤不平,身子却乖乖的随几个道士出了屋子,口中还笑嘻嘻的问:“这个……沈先生现在何处,是不是他老人家和陶真人吵了起来?我就知道沈先生脾气不好,准是一时想不通和陶真君争执起来,小弟去劝一劝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