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一双丝质白手套,左手拿着一根暗金色,样式奇怪的尖头手杖,右手捏着一枚戒指,高高举着,正用滤色镜检查着那枚戒指。

  戒指的一抹红,让唐惟妙很快反应过来,那正是辛涟送她的那枚求婚戒。

  “这枚戒指,才二十五克拉重,略逊色的鸽子血,镶嵌工艺一般,只是中等货色。”他取下滤色镜,露出了那只金色的眼睛。

  唐惟妙一怔:“你好。”

  “我儿子的眼光,一向不如我。”他看向唐惟妙,语气倨傲道,“送这种戒指求婚,你竟然也答应?人类的见识从来就不如妖。”

  唐惟妙张了张口,想忍,没忍住。

  “这是辛涟送我的新年礼物!算了……不管这戒指是做什么用的,它是辛涟送我的。”唐惟妙说道,“礼物的好坏从来不由礼物本身决定,而是送礼物的人。”

  “没想到,是个不露怯的人。”白衣男人站起身,缓慢又优雅地走过来,绕着唐惟妙慢悠悠转圈,“自从知道我儿子对人类动心后,我就一直好奇,想要见见你。”

  他走到唐惟妙面前,与她隔着安全距离,忽然将手杖甩出来,伸向了她。

  “我叫凌衍,是那个对你动心的小家伙的父亲。”

  他突然的动作,让唐惟妙吓了一跳,下意识躲避,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一歪,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去。

  凌衍从容不迫,手杖变了形态,鸟爪似的金钩勾住了唐惟妙的腰,将她扶起。

  那枚红宝戒指也由钩爪递到了唐惟妙的手边。

  “收着吧。”凌衍语气有些许嘲讽,说道,“毕竟是你宝贝的次品。”

  “是珍贵的心意,谢谢!”唐惟妙戴上戒指,直言道,“我不喜欢讲话阴阳怪气,你如果看不上我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也不用像演豪门电视剧那样刁难我。”

  “我看不看得上你,都无所谓。”凌衍骄傲又悠哉道,“在我们岐山凤眼中,除了自己的爱人,其余人无论美丑善恶,都无意义。”

  这么一说,唐惟妙想起了辛涟跟她讲过的,他的父母离婚了,父亲有些疯。

  确实有点不大正常,不过还好,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影响交流。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凌衍慢悠悠收起手杖,气定神闲道,“尽地主之谊,每一位宾客,我都会解答他们的第一个疑问。”

  “……啊,有一个。”唐惟妙抚了抚耳边烦人的小碎发,不好意思道,“就是楼梯旁的旋转走廊第七幅画,是毕加索的真迹吗?”

  许久之后,凌衍哈哈笑了起来,他手套来回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黑金色的眼睛闪烁着愉快的光芒。

  “我好像知道,我儿子为何会对你动心了。”凌衍道,“你是个很特别的女人,鲜活……聪明……单纯。”

  “……也不见得。”唐惟妙认为,现在这个社会,夸一个女孩子单纯基本不算什么好话。

  “你认为,你的优势是什么?”

  “我讨厌这种面试型问题。”唐惟妙回答。

  “有趣。”凌衍更是笑个不停,他坐回自己晶莹璀璨的椅子,白色手套在金色的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那么,就允许你再问我一个问题,这是我给你的优待。”

  唐惟妙心中其实有很多问题要问,为什么辛涟的父亲是白头发?是老了还是他是只白凤?

  为什么他的眼睛颜色不一样,是天生异瞳吗?那辛涟为什么没有遗传?他一直都这么玛丽苏吗?

  他父亲活了多少年了?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顶多四十吧,除去神情,几乎不见衰老,这就是妖吗?长生且不老?

  “……”唐惟妙道,“所以那幅画是毕加索的吗?”

  救命,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凌衍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他笑起来的像个没有长大的少年,声音清朗年轻,听起来他是真的很开心。

  敲门声传来,凌衍还没有停止笑声,揉着眼睛笑着说:“进来。”

  一个身材高大,起码有两米高的强壮男人走进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冷漠,像个机器人。

  “老板,夫人拒绝了邀请,不会出席今晚的舞会。”

  凌衍的笑瞬间消失了,仍然是同样的脸,再看时,眉目冷若冰霜神色疏离。

  他慢慢脱去手套,脱去礼服。

  “那就换首曲子,”他阴森森道,“换支舞。”

第26章 凤凰战舞

  凌衍的鸟爪手杖又伸向了唐惟妙。

  他彬彬有礼,却言行变态,命令般邀请唐惟妙一同出席接下来的舞会。

  唐惟妙摇了摇头:“我不会跳舞。”

  凌衍声音冷了几分:“你不知道,拒绝邀请是不礼貌的吗?”

  “既然叫邀请而不是命令,那被邀请的人就有权利拒绝,没有顺着你的意思答应这不叫没有礼貌。”唐惟妙说,“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我要待在这里等辛涟,这里,我只信任他。”

  很难描述凌衍此刻的心情,他那金黑色的眼睛闪过了可以称之为艳羡的神色。

  继而,他直起身来,摩挲着手杖上的黑色宝石,幽幽道:“我有七十八栋繁华区写字楼,一千三百二十栋别墅,地产十万亩,农场六十八家,庄园六百零一座,名下公司二百二十九家,投资企业无数,黄金论吨,珠宝更是无穷无尽……”

  唐惟妙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像个会计一样报数。

  “我一声令下,就算是凤涟,也没办法从任何一个下属口中,知晓你的所在之处。”凌衍说道,“就让他在我名下的房产挨个找吧,等他找到你,你早就在这里枯萎了……就像没有浇灌的花。”

  唐惟妙皱眉。

  所以他啰嗦这么久,报了这么多家产,就是为了告诉她,她短时间内等不来辛涟吗?

  “那我也要在这里等。”唐惟妙直觉到,舞会对她而言可能不是什么安全场合。

  凌衍冷了脸。

  他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焦灼又冷漠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方束,带她去宴客厅。告诉女宾,可以离开了。”

  身旁高大的白衬衫壮汉道了声对不起,不顾唐惟妙的反抗,扛起了她,跟随凌衍下楼。

  唐惟妙抗议了几声就闭嘴了。

  凌衍有些好奇:“怎么不叫了?”

  唐惟妙道:“这里就你俩,我叫救命就是白费力气。”

  所以她也不想说废话了,沉默配合,保存体力,等待救援吧……

  “你倒是特别。”凌衍流露出惊奇的神色。

  唐惟妙现在很生气,生气已经压过了她的害怕。她气辛涟的父亲是个疯子,还气自己这么轻易就被控制住,只能等着被辛涟救。

  她不想总是被人救,显得她好似很柔弱很无用一样。

  旋转楼梯的尽头,是个宽阔的展示台,展示台上是被鲜花藤蔓点缀的古老电梯,像一只金色的鸟笼,方管家将她放进电梯中,锁上了门。

  “恭喜你,这也是凤涟待过的地方,算是你们两个的情侣笼,不错吧。”凌衍拉下电梯外的金制操纵杆,金笼电梯缓缓下沉,陷入一片黑暗。

  唐惟妙小声道:“变态!”

  不久之后,她听到了凌衍的声音:“燃灯。”

  一束光亮透进来,原来金笼电梯沉入了幕布之后。未遮严的幕布透出了光,令她能够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里是一片花海,看起来也像个舞台。

  而后,幕布那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来到了这里。

  她听到凌衍说:“各位同族、同僚、远方的来宾,凤凰战舞,一直是我们有羽类引以为豪的传统,今日,我为大家准备了一点小乐趣。”

  幕布拉开,刺眼的光让唐惟妙眯起了眼。

  她听到宾客抽气声和议论声。

  “人类。”

  “……是人。”

  “竟然是人类。”

  “啊……唐惟妙?!”

  不远处炸开一道声音,很是耳熟,唐惟妙抬手遮住了光,循着声音去找。

  一个年轻的男人挤到了前方,脸上又迷茫又错愕,手里还呆愣愣端着一杯香槟。

  唐惟妙盯着他那张脸认了好久,才认出这位是她的高中同学,体育委员。

  要说这位同学也是出了名的身材魁梧,和同龄人比,属于佼佼者。一米八的个头,还练块,但和今天在场的那些宾客相比,他这样的身材和气质,竟然万分不起眼。

  “你是……高腾?”唐惟妙惊讶道,“原来你是妖?!”

  “啊!我不是啊!我怎么可能是妖!”高腾连连摆手,呆呆道,“我是人!我还说呢,你……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是被抓的?”

  唐惟妙也愣了:“那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妖属地吗?”

  凌衍似乎并不着急,他坐在一旁的观演席,幽幽品着香茶,听唐惟妙和她的同学叙旧。

  “怎么说呢……”高腾挠头,“我不是进了一家公司嘛,然后业绩不错,挺受老板器重的,所以我替老板来拉投资了。”

  “谁给你介绍的投资,介绍到妖属地?”唐惟妙不懂,她大受震撼。

  “这咱哪知道啊,就是老板有门路,他让我来,我就来了。有个中介人,领着进来的,全程没收手机,等投资拉来,出去之后,还得给我洗个记忆。”

  高腾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反正就是打工人嘛,老板让出差,咱就来出差了,人家这边说今晚有个舞会,我拿到邀请了,吃了会儿东西,忽然说,男宾都到楼下的舞厅,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看他们来,我也就跟着来了,这次算是涨见识了……所以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绑架的。”

  “啊,真的啊……”高腾压低声音,“那你怎么办?这里能报警吗?”

  他俩叙旧时,方管家挨个发放红色的花。

  那种花像还未开放的玫瑰,又不是玫瑰,它们的颜色更加艳红,花瓣很容易随着动作颤动起来,娇艳欲滴。

  有些宾客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方管家递来的红色花,有的则主动拿了一支,别在了胸口。

  发到了高腾这里,高腾不懂,还以为是妖怪舞会必须遵守的礼仪人人都有,接过红花,别在了胸口。

  方管家发完,回到了凌衍身边。

  凌衍拍了拍手,懒洋洋道:“好久不玩这种年轻人的游戏了,没想到感兴趣的还不少……有羽的勇士们,展现你们的雄姿吧,让人类少女为你们尖叫吧!”

  舞厅四面门进来了一群浓妆艳抹的男人,他们登上演奏台,清声合唱。

  旋律古老歌词像远古幽林中的山神在吟唱。

  随着这和缓的吟唱,两旁拉来了一长排的武器展示架。

  高腾眼睛瞪成了夸张的浑圆,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他看到胸口别花的男士们都拿起了武器,在和缓的旋律中挑选,并且礼貌的谦让。

  有个浅白色长发的男人路过时,还好心提醒了高腾:“你不去选擅长的武器吗?”

  高腾:“啊?!”

  唐惟妙好似看懂了。

  “战舞?”她紧张道,“战舞……雄性博弈?展示力量?”

  最后求得交`配权?!

  一个狐狸眼的男人靠近了凌衍,方管家站出来,挡住了他鬼鬼祟祟的视线。

  “你有什么事?”方管家开口。

  “我是青丘会的,我们家主和凌总有生意来往。”

  凌衍两指支着额头,懒散道:“不认识。”

  “我们家主是沈成,之前跟您一起吃过饭,还谈好了生意。”狐狸眼递上名片,“是这样的,按照约定,凌总应该把唐惟妙交给我们青丘会,我们家主保证,人什么样送过去,还给你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哦,想要她?”凌衍歪了歪头,露出一丝愉悦的笑,“那就按我的规矩来,方束,花扔给他。”

  方管家分给了狐狸眼一束红花。

  狐狸眼:“凌总是什么用意?”

  凌衍已经不搭理他了,方管家回答:“想要赢得唐小姐的青睐,就得凭本事,斩花夺冠。”

  他把红花戴在了狐狸眼的胸前,礼貌道:“请客人挑选武器吧。”

  狐狸眼表情阴沉,随便挑了把刀,心里却盘算着,等真的打起来,他手腕那里还藏着一支袖枪。

  他虽然不懂凌衍毁约的目的,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走唐惟妙。沈成已经荣登青丘会第三代家主之位,他只要把唐惟妙送去,必然能成为名副其实的二把手,下一代的接班人!

  演奏台上的雄鸟们换了旋律,歌曲逐渐激昂起来,节奏明快紧张,跳跃挑衅。

  熟悉凤凰战舞的都知道,这暗示着热身已结束,是时候出手,选择挑战对象了。

  先亮剑起舞的是个瘦高的青年,一身华丽的长袍,脚步轻盈又诡异,细剑直冲着高腾的胸口花挑去。

  他选了在场最好得手的人类男人作为第一个挑战对象。

  高腾吓的一动不敢动,细剑在挑来的刹那,被浅毛长发男人抵开。

  高腾手中的香槟在剑风的对抗中震碎了。

  两个雄鸟旋转试探对方。

  浅毛口吻带笑:“刚开始就挑最弱的比舞,可跳不出漂亮的战舞。”

  “藏雪,你不是只喜欢已婚的吗?”对方显然也是认识这位浅毛长发男士的,惊讶又愤怒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啊呀……你们真的没闻出来呢。”浅毛笑了起来,手指勾着自己的长发,开开心心道,“就算用花香遮盖,我也还是嗅到了她……心有所属的味道,恰巧,正合我心。”

  浅毛漂亮出手,雪白凤尾一瞬闪过,华丽如披风,刀尖之上绽开一抹鲜红,斩落了对手胸口的红花。

  火红花瓣坠落燃起火焰又枯萎。

  对手深吸一口气,手伸进礼服内,拔下心口的一根羽毛,松开手,羽毛飘落在地,以示认输。

  演奏台上,奏乐的雄鸟们,节奏愈加激烈明快了。

  战鼓声响起,灯光暗了下去。

  有几个原本对唐惟妙不感兴趣的妖,被好胜心激起,戴上了红花,走入了舞池。

  想要加入战舞的雄性,又多了,他们的眼睛在暗色中闪烁着幽光。

  浅毛的雪凤凰站在中央,面对着四周窥探他破绽空门的“敌人”们,露出开心的笑。

  “凌衍。”他开口道,“多谢你,八百年了,还能让我找回年轻的感觉。”

  笑话,凤凰战舞,这舞,可是专属凤与凰的战斗。

  看看周围这一群年纪轻轻的偏支扁毛怪们,甚至还有只狐狸四脚兽跟一个废物男人。

  跟他比?还早八百年呢!

  他不仅能全胜,还能舞得漂亮优雅,让他们身心俱服,拱手让出求偶权!

  辛涟回了本家,没有妙妙的味道。

  老管家拒不说出他父亲在哪里。凤令百鸟,所愿皆从。有他父亲的命令在,他们是不会松口的,除非他将老管家打服,新令斩旧令。

  辛涟不会这么做,不过,他还是从老管家的答话中,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

  他的父亲办了一场舞会,时间正是今夜,而且按照惯例,邀请了他的母亲。

  辛涟联系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一只紫凰,这一支都崇尚自由,喜好独处。他的母亲又异常热衷于冒险,勘探无主之地,有时运气不好,几年都联系不上。

  不过这次,母亲很快接了电话。

  “对不起,打扰您了。”辛涟问道,“今年的舞会,父亲给您的邀请函上,地点是在哪里?”

  往常,这只恢复自由身的紫凰从不会关注舞会的地点。但今年,她说出了确切的地点,语气疲惫道:“溪地老宅,说要让我回去怀旧。”

  “谢谢妈妈。”

  “你今年回来做什么?他的那些无聊朋友无聊酒会,有什么好去的。”

  辛涟垂眼:“我有心动的女孩了……但她被我父亲劫走了。”

  “原来如此。”紫凰说道,“希望你能留住她的心,凤涟,你会比你父亲好许多。”

  “谢谢,我会尽力。”辛涟挂了电话。

  离开电话亭,他的衬衫燃烧殆尽,一双金色的翅膀从火光中张开,化作一道金红光芒,如流星般划过夜空,消失在夜色中。

第27章 夜舞邀约

  唐惟妙冷静下来,盯上了旁边的武器架。

  她小声叫了叫高腾:“去拿一把武器给我……”

  高腾不算笨,他很快就弄懂了唐惟妙的意思,虽然他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身手是不足以掩护着唐惟妙逃走,但他起码可以尽自己所能帮唐惟妙一点小忙。

  趁这些妖舞得火热,高腾接近了武器架,挑挑拣拣,最终这位直男选了把斧头,朝着唐惟妙扬了扬。

  唐惟妙咬牙道:“也行!”

  实话说,很难分辨出这些雄鸟是动真格还是切磋舞技,因为武器绝大多数都非常漂亮,以精致细巧为主,金色的鞭子,银色的红缨枪,还有细长漂亮的剑。

  外观以美和雅为主,但武器却是开了刃的真家伙。

  他们打起来,会很注重视觉的美观度。每一步的落脚点,试探对方的动作,富有经验或者能力出众的,总是能兼顾节奏、鼓点、气氛、视觉效果和杀伤力。

  就比如那只八百岁的雪凤。

  他明显更加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连唐惟妙也会不自觉地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继而,她会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凤凰战舞的关键。

  吸引雌鸟的注意。

  在战舞中,不仅要压倒其他雄性,取得雄竞的胜利,最重要的,还要打得漂亮,全方位展示自己的能力,精通音律,举止优雅有力,博得雌鸟的全部注意力,让她为自己倾心。

  在竞争中的突出者,往往最能引来瞩目。

  当然,也有的雄鸟会剑走偏锋。

  他们会展示自己的羽翼色彩,旋转落地时亮出羽毛最漂亮的一面。他们会被竞争者斩落了大半个花瓣,只剩下残花在胸前,昭示着自己已经负伤,但却不放弃追求权,不认输,不拔羽。

  这样的话,有些雌鸟,会因为慈爱和同情,被这种即便负伤也要追求到底的信念打动,选择美丽的战损败者。

  现在的场上,就正有一位如此心机的年轻人,他是只朱雀,一百岁左右,属于族群中的少年。

  他身法敏捷,打法很是偏门,讲求战损美,护着胸前的花不被完全斩落,带着这些残花,勇敢地抵挡藏雪的进攻。

  可惜唐惟妙并没有看他。

  雄鸟们在为了她博弈,而唐惟妙的关注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抡斧头砍锁。

  她拿到了斧子后就砍起了锁,没人阻止她。

  他们判断出,唐惟妙砍不开锁,即便开了也逃不走。并且,她砍锁的举动好似激起了另外一些雄性的求偶欲,于是,又有一些雄性要来红花,进入了舞池。

  还有一位五光十色的雄鸟华丽丽扭着腰走来,长臂一展,极其臭屁倚在笼子前,冲着唐惟妙眨了眨眼,妖娆道:“您散发着野性之美,无论胜负,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我可以做情人。”

  唐惟妙的回答,就是论起斧头,用力砍在锁上。

  她臂力太弱,虎口被斧头震得发麻,三下之后,锁几乎无损。唐惟妙用力将陷入锁头的斧子拔掉,气呼呼盯着凌衍。

  妖娆雄鸟开心道:“太美了!你这个样子太美了!”

  他颤抖着手别好红花,转过身,优雅下池。

  刚走到中央,还没加入群舞,就听到尖利的破窗声。

  彩琉璃碎落一地,夜色中燃着熊熊烈火,辛涟蹬在窗上,赤`裸着上身,肌肉线条简练完美,身后的翅膀宽大,颜色灼眼。

  他压抑着怒火,收起翅膀,踏着碎裂的彩色琉璃一步步走来。

  双手抖出二十七处的黑色制服,边走边穿,扣上一只扣子,顺手从武器架上拿起了一条长鞭。

  他只盯着凌衍,漆黑的眼眸中冒着怒火和森然冷意,金鞭甩过,斩落无数红花,花瓣纷飞,燃烧的火焰雨一般垂落。

  有个年纪尚轻的玄鸟不认识他,提剑而来,辛涟绕过划来的刀刃,长鞭卷起方管家托盘中的最后一朵红花,系在胸口,回手抓住玄鸟的手腕,夺了剑,旋身斩落他的红花,眼神狠厉,仿佛要把他撕碎。

  玄鸟连连退后数步,本想指责他坏了规矩,可回过神来却发现,这个破窗而入的雄凤并没有乱了舞步。

  他就连斩杀的稳准狠都完美无缺。

  他在辛涟的怒火中顿悟,他们角逐的那位人类少女,恐怕早已是这只怒凤的心上人。

  辛涟剑尖划过妖娆雄鸟,斩落红花的同时,还从他的咽喉处凌空一挑,以示警告。

  妖娆雄鸟举起了手,投下了一根鸟羽,投降得极为迅速。

  看到儿子如此华丽入场,秒斩乱花,凌衍激动站起,抚掌笑道:“我儿子!都来瞧瞧!这是我儿子!我和梅兰的儿子!凤涟,干得好!”

  浅毛雪凤斩了身旁雄性的红花,转身,手中的尖刀和辛涟的剑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笑得有些吃力,不过还是勉强维持住了优雅姿态。

  “凤涟,你的小妻子不错,我看中了。”

  “死。”辛涟吐出一个字,剑身燃起了艳色凤火。

  演奏台上,合唱团的歌声达到了最是激昂之时,战鼓声大作,气势磅礴,似将军阵前交锋,士兵呐喊助威。

  藏雪显然经验更足些。

  他年轻时,只有一项爱好,就是加入雄竞,通过战舞斩断那些竞争者的风头,获取求偶权。

  后来,正常的战舞已无法满足他。

  他开始向成了婚的男人发出挑战。

  我看中了你的妻子,来吧,一决胜负。如果我赢了,而你的妻子也无法对我说不,我将带走你的妻子。

  他一次又一次的发出挑战,直到被同族的妹妹斩落红花。

  “我赢了,听我的。”他妹妹说,“停止你无聊的游戏,不然我会用你的心血作我的剑鞘。”

  他消停了三百多年,能够约束他的妹妹去世。

  雪凤又觉得人生无趣了起来,凌衍是缺爱疯了,而他,总觉得自己无聊到也快要疯了。

  这次,他久违的燃起了激情,仿佛少年时,重新回到了他喜欢的生活中,在对战中获得满足。

  藏雪的攻势变得狠辣起来。

  “对啊!这才刺激!”藏雪道,“和实力强劲的对手交锋,才最是好看!”

  辛涟尽管没有战舞博弈的经验,但从小看着同族的雄性争夺,他知道战舞取胜的关键是什么。

  不是战斗技巧,也不是华美舞姿。

  是死也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被他人夺走芳心。

  输了,就是死。

  辛涟的尾羽舒展开,熊熊燃烧着,仿佛为他穿上了火焰披风,厮杀时,拖尾摇曳着,凌厉如利刃,割破空气时发出飒飒铮鸣。

  那漂亮威风的尾羽吸引了唐惟妙的全部目光,她握着金色的牢笼,担忧又惊艳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辛涟。

  剑尖刺入了藏雪的心口,划挑走了灼烧的红花。

  雪凤畅快大笑,优雅地从领口取出染了血的羽毛,松手吹落。

  “你的小妻子不会跳舞,你猜她会不会答应你的追求呢?”藏雪将手指上的红血舐掉,解开了高高挽起的浅色长发。

  他微笑着谢幕,甚至还姿态优雅地向唐惟妙致谢幕礼,抬眸的瞬间,双眸中仍然燃着不死心的光。

  辛涟转身的刹那,一声枪响,躲在暗处的狐狸开了枪。

  凌衍惊恐道:“凤涟!”

  辛涟移开挡下子弹的翅羽,眼眸冰冷。一阵烈风,他于瞬息之间出现在开枪的狐狸面前,无声扼住那只狐狸的咽喉。

  狐狸狡辩道:“你们又没说过用热武违规!”

  他想要伸手摘掉辛涟胸前的红花。

  辛涟将他一把推向墙面,夺了他的枪,抵着他的额头,在裂开的墙体中,问头冒鲜血的狐狸:“你也想追求她?”

  “是你们答应青丘会的!”狐狸说。

  听到青丘会三个字,辛涟冷着脸,用枪托干脆利落砸晕了这只狐狸。

  “你惹的,你处理。”给凌衍丢下这六个字,辛涟大步流星向最后一位胸前有红花的人类男人走去。

  高腾紧紧贴在金笼前,辛涟走到他面前,剑尖悬在他胸口,他也没回过神。

  唐惟妙火线救命:“辛涟,这是我高中同学,来拉投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