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处置。”

乜邪微笑:“好,我输了,任你远走高飞。”言毕,凝聚毕生功力的一掌,瞬间爆发!

这一掌携千钧之力,仿佛搬了一整座城池猛然砸下,凶悍的力道惊天动地——纵然拍断了弥勒这只手掌,他也再所不惜!赌上他十五年的心愿和誓言,死死执著的信念支持着他,令这一掌如猛兽出笼狂啸而至,眼看要把弥勒的手掌碾成粉碎。

弥勒的手掌动也不动。犹如惊涛拍岸,岸上的细沙看似被海水淹没洗刷,但当海潮退去,沙仍是沙,海仍是海。

当乜邪的手就要碰触到弥勒时,突然发现被一股极其柔和却强大的劲道托住。万千汹涌奔出的真气,便消融在这股柔劲中,直至乜邪打到弥勒手上,所携气力已完全被消磨殆尽。

更奇的是,当他想再度提气袭击弥勒时,发觉手掌根本动弹不得,竟似被蛛网缠住的小虫,被动地粘在了弥勒的手掌上。

这一招胜负立分。

弥勒垂下手,含笑不语。乜邪心中骇然,十五年来进步更快的是这个一直游走于江湖的人。弥勒的武功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远非他今生可比。弥勒既如此,自小在武学上更有天分的若宜也就可想而知,那个“小佛祖”的绰号想来不是妄得,真个有翻天覆地之能。

这令乜邪愈发不甘与愤懑。他们兄弟两人拥有通天彻地之能,本可以瞬间颠覆江山社稷,但他们竟宁愿远走天涯,遗世忘俗!复国的梦想一时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浮现在乜邪心头的,唯有“不甘心”三个字。

第九章 谋皮

“苗疆十万大军,皆在我麾下,只等你一句话。”乜邪眼中扬起异样的光芒,神采飞扬,“至于朝廷上我早与人联手,不出五年就会风云变色,江山易主。”

弥勒无动于衷,乜邪说的似乎都是前世之事,遥远得令他的心掀不起一丝波澜。

“无论如何,逝者已矣,我不想报仇。”他一字字说得清楚分明。

乜邪木然道:“你真要走?”

弥勒点头:“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不再回来?”

“永不再来。”

乜邪冷笑:“呵呵,好得很!你只管远走高飞。你一离开此地,我便杀了雪凤凰。”弥勒蹙眉道:“她与此何干?你…”他明白乜邪的心意,叹了口气,默然不语。乜邪道:“我会让她再进孝康之墓,你心里若还有这个徒弟,还有那个哥哥,还当雪湛是你姐姐,你就去墓里见他们吧!”

弥勒道:“雪湛也埋在这里?”乜邪道:“你忘了吗?当年,她正是跟随为父皇选址的查先生同来散心,才会遇到我。这是我们的初识之处。”父皇,多么遥远的称呼。弥勒脸色发青地撇过头去。当雪湛嫁到此地后,他曾长居黔地,当年的龙战正是他最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明月自来还自去,更无人倚玉栏杆。前事已矣。十多年来生死两茫茫,他一直在走,又走得了多远?乜邪见他眉尖亦有化不开的心事,忽然哈哈大笑:“诸贤,我以为你真能万事皆忘!好,好!一切恩怨,你我便在孝康灵前了断!他若泉下有知,看到你这不孝模样,不知会不会替我骂你一顿!”弥勒叹道:“也罢,由你胡闹去吧!”把那些想说未说的话都放下,转身向林外飞纵,几下一跃,淡淡的影子慢慢消失了。

等他远去,乜邪才松懈下来,散去全身凝聚的功力,犹如大病一场。他望了弥勒逝去的方向,坚毅的神情中终袭上一缕悲愤。依然没有忘,不肯放。雪湛去后,这是他唯一的宿命。

节先静静站在乜邪身后,见他兀自出神,便指派几个苗人把雪凤凰和龙鬼抬回大寨。思邛山上因葬了缪宗和雪湛,乜邪选一处山头修建了隐秘的住所,每年定时来拜祭悼念。

回到寨子后,乜邪先弄醒了龙鬼。龙鬼张眼第一句话就是:“爹,求你别杀雪姐姐!”乜邪道:“你放心,她大有用处,你不给我惹事,她就再安全不过。”龙鬼头脑略略清醒了些,四顾后道:“你把雪姐姐藏哪里去了?”乜邪并不回答:“你在墓下呆了一日,好好歇两天,我有事找她,等她应了我之后,自有工夫和你玩。”

“弥勒呢?”

“他走了。”

龙鬼低下头:“好,我安心休养,请爹照顾好雪姐姐。”乜邪吩咐手下给他摆上酒菜茶点,叠被铺床,龙鬼低眉顺眼,举止乖顺。乜邪很是满意,安心地撇下他,到另一处厅堂来看雪凤凰。

雪凤凰躺在一张七宝雕云床上,神情委顿。乜邪回头看见桌上热腾腾的酸菜酸鱼,对伺候在一旁的侍婢道:“让她养精蓄锐,明日来见我。”

次日午时,乜邪在堂屋前射靶,每箭必中红心。节先悄然走近,在他身后立了很久。等乜邪射完箭,节先恭敬地道:“罗怒在思邛山腰扎营住下,五族有援手自思州赶来,约摸午后就会进山。”乜邪淡淡地道:“给我统统挡下,不许他们靠近山上一步。”节先应了,又道:“少主央我找了拳谱给他看,似乎无心再插手这里的事。”

乜邪“哼”了一声,笑道:“他的鬼心思,你看不出来?小心提防,他养足力气就会来捣蛋。”节先也笑道:“小孩子不知轻重,和我当年一般品性。寨王莫要责怪他,等年纪渐长,就会好的。”

“雪凤凰呢?”

“她吃饱喝足便开始乱来,昨夜试图溜出去七次,被我拦下。我费尽唇舌,说寨王今日会见她,这丫头才肯回去睡安稳觉。”

乜邪轻笑道:“把这个有趣的娃儿带过来吧。”

雪凤凰打着哈欠,懒洋洋走到乜邪所在的院子,探头张望。乜邪招呼道:“小丫头,我在这里。”雪凤凰一下蹦进院子,先不管这苗疆老怪,兀自跑到那张弓前啧啧赞叹。又拿起箭射了一支,稳稳停在靶心,笑了望向乜邪道:“老怪物,这把弓做得好!”

节先大怒,差点想出手,乜邪拦住他道:“你叫什么来着?”

“雪凤凰。”

“雪…凤…凰…”乜邪笑了,“凤凰火中涅槃,你却想雪中飞凤。你既是姓雪,千万别辜负了。”

雪凤凰道:“我师父呢?他在哪里?”乜邪道:“你师父也来了吗?”雪凤凰心中狐疑,她明明听到过弥勒的声音,醒来问起节先,他不承认见过弥勒。她盯了乜邪看:“那你呢?为什么会在思邛山?你叫里过他们来盗墓,却又不放心跟了来?”

乜邪缓缓地道:“这墓,他们是盗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