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娇声笑道:“还认得三年前在草原上射鹰的姑娘吗?”这刹那间,叶慕华不知说些甚么话好,只是点了点头。

  那少女道:“我以为你早已忘了,那天晚上,你为甚么失约。”叶慕华不习惯说慌,又不便直言,期期艾艾的好半晌说不出话。那少女道:“好,我也不必问你什么缘故了。我只想问你,你还愿不愿意与我交个朋友?”

  叶慕华想不到她单刀直入的一见面便提出这个问题,一时间心乱如麻,只好答道:“这个、这个,你叫我怎么说好?我对你的事情知道得太少,比如说连你的姓名、你的来历我都还未知道呢。咱们不过是一面之交,总得相熟了才能成为朋友呀。”

  那少女道:“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情想要问我,我也有许多事情想要问你。不过,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在这路上也不是谈话之所。你走这条路,明日中午时分,将要经过麦积石山下,是吗?”叶慕华道:“不错,怎么样?”

  那少女道:“你从山下经过,别跑得太快,留意一些,你会发现山上有座破庙。明日中午,你到那座庙里见我。咱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不勉强你,你愿意来就来。你愿意来吗?”

  叶慕华看着她一脸诚恳的神情,似乎她正是满怀心事,想要找一个朋友为她解决疑难的神气,叶慕华不知不觉的就点了点头。

  那少女眉心的结打开,格格笑道:“记着,这次你可别失约了啊!明天再见,我现在可要赶路了。”她的坐骑比叶慕华的快得多,越过了前头,转眼间就消失了背影。

  叶慕华经过这三年来的独自闯荡江湖,思想和阅历都已经成熟了许多,这少女走后,他不禁在心里自己问自己道:“我这次答应赴她的约会,是对呢?还是不对?”他反复的想了又想,觉得这少女虽然来历不明,自已还是不妨赴约。她是不是朝廷总兵的女儿?这并不是最关紧要的事。重要的是:她和她的父亲是否走的同一样路?我所认识的抗清义士之中,不是也有一些人是出身官家的子弟么?她看来性情直爽,倘若她和她的父亲是两条路上的人,我为甚么不可以和她做个朋友?我的武功比她高,也不怕她的暗算。即使有甚意外,冒一次险也算不了甚么。总得查清楚她的来历。”他想。

  叶慕华就是一半由于好奇,一半由于这个少女有一股吸引他的力量,于是便决心前去赴约了。

  结果是出了意外,而且这“意外”是超乎他估计的。暗算他的人并不是这个少女,这个少女根本就不见踪影。在麦积石山上等他的人是十三名大内高手,他还未曾踏入那座破庙,就遭遇了敌人的围攻了!

  一场激战的结果,他把十三名大内高手,全都杀得或死或伤,但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他和受伤的敌人都倒在山坡上,有一个还可以勉强挣扎的敌人爬过来要杀他。眼看就要同归于尽之时,又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其时叶慕华已是退体鳞伤,丝毫也不能动弹,眼看就要给敌人扼杀。却不料忽然来了一个少年,将那几个受了伤但还活着的敌人全都杀死。

  叶慕华因为自己伤得太重,自思必死无疑,但得免死在敌人手里,死也死得瞑目,所以他对这个来救他的少年还是感激万分的。

  这少年就是后来冒充了他的身份的叶凌风,他是当时陕甘总督的儿子,原名叶廷宗。可是当时叶慕华却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叶廷宗自称是抗清义士,而且他在杀了敌人之后,又很热心的要为叶慕华治伤,叶慕华怎能不相信他的说话。

  就这样叶慕华将“身后事”交付与他,那封给江海天的书信也请他带去,铸成了一个难以挽回的大错。

  叶慕华气力不支,交代“后事”之后,就晕过去了。叶廷宗以为他已死掉,既然得到了那封书信,生怕鹰爪再来,于是匆匆便走,也顾不得将叶慕华埋葬了。也幸而他没有埋葬叶慕华,叶慕华后来得以巧遇华山医隐华天风,将他救活。

  叶慕华想起这件往事,心中好生惭愧,“早知如此,我当时还是死在敌人手里,更好一些。”

  叶慕华的回忆又回到了那少女身上,“要不是她骗我上麦积石山上,我就不会遭遇敌人的围攻,也就不会发生叶廷宗这桩事情了,追源祸始,第一个害我的人还是这个少女。”

  “但这个女子是不是当真存心骗我的呢?”今日日间的一幕又重现他的脑海了。

  今日日间,他与这个女子第三次相逢。叶慕华还未曾质问她,她己是先自怒气冲冲的率众来围攻叶慕华了。

  叶慕华心里有太多的疑团,尽管他可以料想得到这少女不一定会告诉他,他还是禁不住要问:“你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吗?那次你骗我上麦积石山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那日所发生的事情?”

  那少女根本就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厉声斥责:“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还有甚么朋友好做?”

  这少女的说话和态度,倒是令得叶慕华猜疑不定。那次麦积石山的事件过后,他已经调查清楚,所杀的都是大内卫士,其中并无原任伊宁总兵的耿某人。其时那个耿总兵也不在伊宁,他已经奉令调职,正在和家眷进京。普通所说的“不共戴天之仇”多数是指杀父杀母之仇,但他可并没有杀掉这个耿总兵呀。正是:

  骏马西风思往日,几番离合几番愁。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罗网空张飞彩凤

  青衫欲湿觅伊人

  叶慕华觉得奇怪,禁不住就问:“你的爹爹究竟是不是伊宁总兵?”此言一出,那女子越发大怒,骂道:“岂有此理,难道我还能有第二个爹爹?”那四条大汉也帮腔骂道:“你害死了我们的大人,还敢提他的名字?”那女子的双刀加上了她手下的四根狼牙棒,把叶慕华围在当中,越攻越紧,叶慕华忙于招架,哪里还有工夫查根究底。不久,宇文雄来到,助他把这帮人赶跑,叶慕华就更没有机会问了。

  此际,叶慕华在帐中细想日间之事,越想疑团越多,第一个不可解之处是那女子所说的“不共戴天之仇”,究竟是何所指?第二个不可解的是,那女子若然是当日串通那些鹰爪害他的人,见了他的面,多少也应该有点惭愧的神情才是,但她却显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她反而是受害的人一样,难道她不知道当日之事?

  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证实的是,那女子确是伊宁总兵的女儿,小名“凤姑”的耿秀凤。而在耿秀凤的心中又确实是已把自己当作了仇人。虽然他未明白其中的缘故。

  还有一样是令叶慕华觉得奇怪的是耿秀凤的武功。第一次在草原上交手时,他已经觉得她的鞭法中有好些招数好像他“似曾相识”,但却又想不出是几时见过的哪一家的家数?今日她改用双刀,叶慕华则看出一点端倪来了,她的短刀是“断门刀法”,长刀则是从剑法上化出来的,用刀来使剑法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家数,竟有三分似是从叶慕华所学的剑法中脱胎出来。叶慕华是家传的武功,他的父母并无弟子,也从来没有教过外人一招半式的。

  叶慕华想起了这许多不可解之处,黯然地收起了金钗,心道:“如今既已知道了她是朝廷总兵之女,又已知道她和自己是两条路上的人了,还何必多费心去琢磨她的事情呢?如今最最紧要之事,还是保护宇文雄到得小金川,好助他除去那个假冒自己的叶凌风。”

  宇文雄已经睡得很熟了,他呼呼的鼾声和帐外面他的那匹坐骑吃草的沙沙声互相呼应,叶慕华想起一事,心道:“如今已是过了三更,天明就要赶路了,我得赶快去办妥这件事才行。”于是他悄悄地走出了帐蓬。

  第二日宇文雄一早醒来,发觉叶慕华不在,心里好生纳罕,“他说要陪我入川,却怎的独自走了?”宇文雄跨上坐骑,正要离开,忽听得健马嘶呜,原来是叶慕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跑回来了。

  宇文雄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是去找坐骑来了。”

  叶慕华笑道:“咱们要走远路,两人合乘一骑总是不便。但你的坐骑是匹骏马,所以我也必须找一匹骏马,能够配得上你的坐骑才行呀,否则岂不是要担误路程了?宇文兄,你瞧瞧我这匹坐骑怎么样?”

  宇文雄啧啧称赏,说道:“你这匹枣红马当真是千中挑一的口外名驹,看来只怕比我这匹‘一丈青’还强得多。这种名驹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却不知你怎能够在仓卒之间便找得来?”

  叶慕华笑道:“正如你的所说,这样的骏马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离这里东北五十里左右的一个地方,有个‘万家庄’,前日我打那儿经过,恰巧碰着那万庄主骑着这匹马回庄。后来我一打听,这个万庄主乃是一个欺压乡邻的土霸,当时我就动念要偷他这匹坐骑了,不过一时无暇去偷,才拖了两天,昨晚才去下手。”

  万家庄离北京不远,宇文雄是在北京长大的,曾听过这个万庄主的声名,吃了一惊,说道:“这万庄主不就是自称‘威镇河北’的万平野吗?听说他的武功还很有两下子呢。你半夜之间,来回百余里,还偷了他这匹心爱的坐骑,当真是神通广大,令人佩服!”

  叶慕华笑道:“什么神通广大?我不过是碰上了好机会罢了。他今天娶儿媳妇儿,贺客盈门,竺歌锣鼓,闹到半夜还未散。我偷入马栅,放一把火,就把这匹马牵出来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威镇河北’,究竟是否就是我碰上的那个庄主,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后来追出来打了我三支飞镖,劲道倒是不小。倘若我和他单打独斗的话,输是不会输给他的,但只怕也要在百招之外才能赢他。可惜我当时没有工夫和他打,否则对付这样的土豪恶霸,让他受点惩罚也好。”

  宇文雄笑道:“他失了心爱的名驹,也够他心疼的了。在这方圆一二百里之内,是他的势力范围,咱们虽不怕他,但也无谓与他纠缠,赶快走吧,免得给他们追上。”

  叶慕华道:“凭咱们这两匹坐骑的脚力,谅他们也追不上。不过咱们是要赶路的,好,这就走吧。”

  他们要从直隶前往川北的小金川,拟定走西北一线,即从直隶西部进入山西,再进入陕西,经陕西西部天水一路而入四川东北的松藩,再过去就是小金川了。这条路线约有三千多里路程。

  两人快马疾驰,到了晚上,已经走了将近三百里的路程,并没遇到追兵。

  两人路上有伴,一路谈论武功,倒也不觉寂寞。他们为了逃避官府耳目,选择的这条路线几乎都是山路,进入山西后,尤其崎岖难行。幸亏他们的坐骑能耐长途,走的虽是山路,每天平均也可以走二百里左右。

  一路无事,这一日到了山陕交界之处的黑驼山,算算行程,已经走了一半路途。叶慕华笑道:“照这样走法,只要不受什么意外的耽搁,十天之内便可以踏入川东了。倒是比咱们预计的快一些。”

  正行走间,忽见路上插有一根“狼牙桩”,这是用一根剥了皮的木头,削成狼牙棒的式样,另外用一根较小的木头,两端削尖,横穿过狼牙棒的中心,形成了一个十字架的模样,插在地上。狼牙棒的上端给人用刀劈开,但却没有分成两半,而是劈到将近十字架之处便停止了。

  叶慕华“咦”了一声,说道:“咱们一路没事,说不定今天会碰上意外了,快点过去,免受牵连。”

  宇文雄道:“这是什么标记?”叶慕华道:“这是绿林强人的一种暗号,表示他们要在附近做案,不准外人插手的意思。可是已经有人向他们挑战了。”

  宇文雄道:“你怎么知道?”叶慕华道:“你不见这根‘狼牙桩’是给人倒转来了插,而且劈开了一大半吗?这就是说:‘你不许我动,我却偏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这可能是另一帮绿林人物干的,也可能是他们的对头干的。若是前者,则是意在分赃,还有讲和的可能。若是后者,则定然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了。”

  宇文雄道:“但愿他们不是今天厮杀,要不然碰上了倒是麻烦。好,咱们跑快一些吧,早早离开是非之地。”

  其时天色已近黄昏,两人跑到山下,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他们唯恐走得还不够远,又再走了一程。叶慕华松了口气,说道:“一路不见动静,也许那两帮人不是在今天动手。咱们可以找个地方歇宿了。”

  忽见前面有座高耸的石牌楼,锁着路口,气象不凡,像是个城堡模样。宇文雄道:“看来似是个大户人家聚居的城堡,里面定有市镇,咱们就在这里住宿一宵如何?”

  西北的一些土豪,常有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作这样城堡式的建筑,大者方圆十余里,小者数里,在这圈子之内,有市镇,有乡村,设有私衙,拥有“团练”,这情形就像绿林中人各占一个山头似的。看前面这个城堡的气势,应是属于规模很大、雄霸一方的那种城堡,叶慕华沉吟半晌说道:“且待进去再说。”

  走近一看,只见石牌楼上刻有“归德堡”三个涂朱大字。两扇石门紧闭,封锁了路口,根本就进不去。

  叶慕华心头一凛,暗自想道:“原来此地是‘雄霸关中’归古愚的城堡。”归古愚乃是关中一大土霸,周围数十里的田地都是他的,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等于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其人虽名“古愚”,实则是一头狡猾的狐狸,串通官府,欺压百姓,而又以“大善士”自居,凡有“赈济”之事,他总要轧上一脚,从中取利的。

  但他们为了赶路,却必须从“归德堡”通过,宇文雄道:“管他是土霸也好,不是土霸也好,大路众人行,他封锁路口,总是不该。咱们上去与他理论。”宇文雄是尚未知道这个堡主的来历的。

  那牌楼有人守的,不待他们叫门,就走出了几个堡丁,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宇文雄没好气地答道:“过路的人,天色晚了,想在镇上投宿。”

  为首的那个小队长直上直下地打量了他们一番,蓦地冷笑道:“过路的人?偏偏拣了今晚前来投宿,身上又带有兵器,有这么凑巧的事?哼,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快快把你们的身份报上来!”

  叶慕华听出他话中有话,便用眼色止住了宇文雄,上前答话道:“我们确实是过路的客人,路途不靖嘛,出门人哪能不带兵刃防备盗匪?团总老爷,你说的话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今晚不能在贵处投宿?”

  那小队长“哼”了一声道:“不明白?我看你们乃是装蒜。说什么防备盗匪,我看你们就是匪党!”旁边一个堡丁帮腔道:“不错,我看他们九成是飞凤山的女匪首派他们混进来作奸细的。宁可捉错人,不可放错人,好坏先把他们缚起来再说!”

  宇文雄大怒道:“岂有此理?凭什么胡乱诬人作匪?我倒要请你们堡主来,问一问他,这条路到底是许不许人走的?”他越说越气,唰的一鞭,将路旁一支粗如儿臂的树枝打断。这是一株木材坚实的榆树,小小的一根马鞭,能把粗如儿臂的树枝打断,这腕劲也足以吓倒只有几手“三脚猫”功夫之辈了。

  那个小队长本来是发着冷笑,要想排宣他们一顿,见宇文雄显了这手功夫,吃了一惊,生怕冲突起来会吃眼前之亏,连忙使了个眼色,叫一个堡丁回去请示,随即陪笑道:“两位大爷别生气,两位确是来得不巧。”

  叶慕华道:“怎么不巧?”那小队长道:“两位有所不知,有一帮强盗扬言要来侵犯我们的归德堡,说不定今晚就有一场厮杀。”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路上所见的那个狼牙桩记,就是对归德堡而发的。

  宇文雄不想多事,说道:“你怀疑我们是奸细,不敢让我们留宿,那么总可以让我们通过吧?我们只是借一条路,决不干预贵堡的事情。”

  那小队长道:“这个,我、我不敢作主。”正说到此处,只见有几骑马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短小精干的中年汉子。那小队长如释重负,说道:“好啦,我们的少堡主出来了,你们向少堡主请示吧。”

  宇文雄心里很不舒服,心道:“好大的气派,走路还要向你们请示!”但他还未曾发作出来,那少堡主已先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宇文雄强忍着气,把刚才对那小队长所说的话再说一遍,那少堡主作出一副爱听不听的神气,却回过头来与他的一个随从咕咕唧唧地说了一些不知什么话,蓦地将马鞭向叶慕华一指,喝道:“你这匹坐骑怎么来的?”

  叶慕华道:“我们只不过是借一借路,你管我的坐骑是买来的还是偷来的?”

  那少堡主冷笑道:“你要从我们这儿经过,我就要管!”宇文雄忍不着气道:“你们也未免管得太多了!”

  那少堡主“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两个小贼还敢装作是过路客人?好,我索性揭穿你们的底吧,你们是万家庄的盗马贼。嘿,好大的胆子,连万老庄主的坐骑你们也胆敢偷了?”

  原来归德堡与万家庄素有来往,少堡主的这个随从是曾到过万家庄的,所以认得万庄主万平野的这匹坐骑。这次万家庄给少庄主娶亲,归德堡也派有人送去贺礼,不过却还没有回来。

  那少堡主自恃武艺高强,不把这两个“小贼”放在心上,一心想为万家庄的老庄主夺回坐骑,他怕叶慕华逃走,立即便是一鞭扫去,要把叶慕华卷下马来。他的那个随从也在同时向宇文雄冲去。

  叶慕华喝声:“来得好!”以鞭对鞭,双鞭一交,那少堡主也确有几分本领,但却怎及得上叶慕华是有上乘内功根底的人,那少堡主鞭梢一回,正要避招变招,已给叶慕华的马鞭缠上,叶慕华陡地大喝一声,那少堡主跌了下马!

  他的那个随从武功更不如他,但却有几手暗器功夫,在向宇文雄冲过去的时候,双手飞镖一背弩,发出连珠三暗器。

  宇文雄满肚子气,长剑出鞘,一招“风卷残云”,把两支份量较重的飞镖打落,左手一招,却把那支弩箭接到手中。对方的弩箭是用藏在背上的弹弓射出来的,他接到了弩箭,却用双指之力反弹回去。宇文雄虽还未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内功的基础亦颇不弱,双指之力己胜于普通的弹弓。少堡主这个随从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贼”竟是如此本领,他快马疾冲过来,给一支箭射个正着,登时中箭落马,这匹坐骑收不住势,还在向前直跑。

  那少堡主并没受伤,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跳上马背,大怒道:“好呀,有胆的你这两个小贼别跑。”他叫别人别跑,他自己却跑回堡中去了。而且立即关上了那两扇石门。他那随从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堡门已闭,生怕敌人来加害于他,吓得面青唇白,躲在碑坊的石柱背后直打哆嗦。其实宇文雄若要杀他,刚才早已射他的咽喉,宇文雄只是想稍稍惩罚他,所以才只是射他的大腿的。

  那少堡主关上了堡门,一面吹起报警的号角,一面指挥原有的堡丁在箭垛上乱箭射出。叶慕华与宇文雄一来是恐防寡不敌众,二来也无意和他们纠缠。当然不会等待他们的大队追来,跨上马背,便向回头路跑。

  其时已是日落西山,夜幕将降的时分。两人上了山,见堡中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派人追来搜索,他们也就停了下来商量对策。

  叶慕华道:“他们要应付什么飞凤山的女匪,料想无暇顾及咱们。那少堡主吃了亏,也只能虚声恫吓而已,不必理他。”

  宇文雄道:“这等土霸料也奈咱们不得。不过,我倒不是担忧他们赶来追捕,而是咱们怎能通过这土霸的地头。他闭上堡门,咱们只是两人也攻不破他。”

  叶慕华道:“为今之计,只有绕道。不过要绕过这座大山,须得多走五六十里路程。”

  宇文雄道:“要是咱们硬闯,要杀出归德堡,所耗的时间更多。没办法只好绕道了。拼着今晚不睡觉,也能走五六十里。”

  叶慕华道:“你大约未走过这条路吧?我给你画一画地图。”说罢就折了一支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简明的地图,说道:“从这里向西路,绕过山背,再向南走出山坳,前面有一条路,再向西走二十里,就是乌龙铺,那是一个小镇,不过会有客店的。你在乌龙铺等我吧。”

  宇文雄怔了一怔,道:“你不走么?”叶慕华道:“我是临时有点事情,想在此地多留一晚,明日再赶到乌龙铺,与你相宇文雄道:“叶大哥,你不必瞒我了,你是想在今晚偷进归德堡去刺杀土霸,为民除害,是也不是?”

  叶慕华笑道:“天下像这样的土霸多着呢,哪里杀得尽?不瞒你说,归德堡我是要进去的,不过却不一定是去刺杀土霸。”

  宇文雄道:“好吧,不管你进归德堡干些什么,我陪你去!”

  叶慕华道:“你忘记了你在路上不能耽搁的么?一个土霸算得了什么,值得你去冒险?要是你失陷在归德堡,谁人能够替你办事?”

  宇文雄瞿然一惊,心里想道:“不错,我是要赶到小金川去为师父处置叛徒的,多少抗清义士的性命悬在我的手上,我岂能为了一个土霸耽误我的大事?”同时心里又觉得有点奇怪:“我从来没有向叶大哥透露过半点口风,他却怎的好似猜到我此行的任务了?”

  宇文雄想了一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冒这种无谓之险?你虽然武功高强,但给耽误了路程,也是不值得的呀!”

  叶慕华道:“我的确是有我的事情,而且也不一定就会在归德堡动手的,你是绕道,我是从归德堡穿过,走的直路。说不定明天还是我先在乌龙铺等你呢!”

  宇文雄与叶慕华虽然是同行了几日,而且是意气相投,但毕竟还是属于他私人的事情,宇文雄也就不便多问了。于是说道:“好吧,那我就先走一步,你的江湖经验比我多得多,我只希望你更多一些小心。归德堡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你一个人进去,寡不敌众,总是以多加小心,避免无谓的纠纷为宜。不知我可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