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叫韦绝,是天音教护法长老之一,他葫芦中练的这小儿名为七寸射魂钉,一双射魂眼穷通阴阳,最善钉人魂魄,人只要不死,魂便不灭,也就逃不过他的射魂眼,铁流儿身子钻入地底,但一缕阳魂悬在头顶,又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铁流儿受危,雪槐尚未动,早恼了雷电双鸦,电鸦一声厉叱:“老鬼休要猖狂。”飞身直扑韦绝。

那面陈虎兄弟眼见电鸦扑至,自不肯袖手,双刀齐上,战住电鸦,这面雷鸦又至,那面王鹰飞身迎上,与雷鸦闪雷锤一接,敌不住雷鸦神力,退了一步,身后水火两旗旗主立即扑上来援手,雷鸦眼见对方好手众多,猛地张口,“哈”的一声,一道白光喷出,白光中五百鸦兵猛卷而出,另一面电鸦同时去鼻上捶了一捶,鼻中一道青光射出,青光中也是五百鸦兵冲出。

王鹰等没想到雷电双鸦有如此道术,眼见鸦兵狂卷而来,急各运玄功抵住,那一面韦绝也只有舍了铁流儿,仗剑抵住鸦兵,铁流儿得脱生天,一溜烟逃回本阵。

第九章——第五十四章

鸦兵乃雷电双鸦性灵中一点真元练成,虽有奇效,但使用起来极耗真元,这时眼见王鹰等身手即高人数又众,知道不能取胜,反正铁流儿也逃回来了,当下便收了鸦兵,自回阵来。铁流儿忙上来道谢,道:“多谢二位。”双鸦忙称不敢。

祭风等三王给铁流儿这一吓,胆落半边,急往后移,定天府高手重重护卫,雪槐眼见三王后撤,打马出阵,叫道:“三位大王,雪槐有话要说。”

此时情势,便如箭在弦上,但雪槐仍是希望尽最后一分力,免此杀劫。

韦绝王鹰等忌惮的就是雪槐,如何敢叫三王出来,花照水三个因肚中有雪槐说的噬心红线虫,心怀鬼胎,当下便请命出来,他三个的命反正掐在雪槐手里,这时就显得胆大无比,打马直到雪槐面前,各拱一拱手,花照水道:“雪将军,你有何话可说?”

雪槐本希望三王出阵,或能于万幸中劝得三王退兵,不想三王不敢出阵,和花照水三个说,说不说并无两样,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三位,我也没别的话,只希望三位能劝说三王退兵,以免多所杀伤。”

花照水三个相视一眼,风满楼道:“雪将军,这个时候,要想劝大王退兵是不可能的,你还是率兵投降罢,我们三个一定会为雪将军说情的。”

花照水点头,道:“是啊,我们三个都服了雪将军的神丸,一定会在大王面前力保雪将军的。”步云生也在一边点头。

雪槐早知结果会是如此,只是最后尽一分心力罢了,当下点点头,道:“多谢三位,如此请三位回阵吧。”略略一顿,又道:“三位所服的那丸子,其实只是三团黑泥,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毒虫,三位尽管放心好了。”

雪槐的本意,即然要放手大杀,那就不必再和他三个玩这种游戏,谁知话听在花照水三个耳朵里,却以为是因为他们不肯退兵,雪槐说反话威胁,花照水急叫道:“雪将军,是大王不肯退兵,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啊,你不能怪我们啊。”

步云生也在一边点头,风满楼却咬牙叫道:“雪槐,你也不要威胁我们,大家最多同归于尽。”

铁流儿却又钻在地下,这时一纵出来,双钩一振道:“同归于尽,好啊,看我先钩出你的肠子来。”

风满楼三个大吃一惊,急打马奔回本阵,铁流儿哈哈大笑,雪槐却是心中黯然,石敢当打马过来,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想多杀人,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他们不讲理,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能退的都退了,再要逼上来,那就只有用刀子说话了。”

雪槐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现出长眉老人忧伤的眼神,而耳中却闻得战鼓轰隆,诸候联军开始进攻了。

“前辈,我真的尽力了。”在心中一声低叫,雪槐霍地睁开眼睛,眼光如电,喝道:“不必出战,只管放箭,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出去。”

这是他给诸候联军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他射完了所有的箭,诸候联军仍死战不退,那他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八万战士结盾为阵,箭如雨下,联军士兵成片栽倒,随即改换战术,改骑兵冲锋为步兵冲阵,盾如墙,枪如林,缓缓推将过来。

面对这样的盾墙,箭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但对雪槐的话,所有战士都奉为神喻,手中箭仍不绝射出,直到所有的箭袋都空空如也。

射天雕射出最后一枝箭,看向雪槐。

雪槐的手缓缓举起,在空中略停,终于猛地劈下。

三声炮响。

巨大的喊杀声突然在龙首原上空响起,这种喊杀声是如此迅猛,如此惊人,就象山洪在静夜里突然爆发。

七十余万诸候联军在这突然而来的惊人喊杀声里停止了一切动作,所有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在确信敌军是在身后杀来后,七十余万大军便全乱了,而射天雕石敢当更指挥八万大军中心开花,内外夹击。

雪槐大军人数不到诸候联军的一半,但这是一支铁血劲旅,对雪槐无比的信任崇敬,以及所向披糜纵横天海的战绩,使它拥有坚不可摇的军心,由此而凝结成不可思议的战斗力。而联军却是由数十个国家的军队组成的,战斗力参差不齐,最要命的是各有统属,指挥胁调非常的不顺畅,如果一切按部就班还好点,若中途突然出一个意外,再想胁调一致,可说是难如登天。

可以说,即便是两军正面对阵,七十余万诸候联军对着雪槐三十二万大军也绝难取胜,更别说雪槐奇兵突出,南北西三路突击,内外开花,阵脚一被冲乱,败局便已注定,便是战神降世,也无力回天。

雪槐没有冲出去,没有拨他的天眼神剑,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一看这个百万人的大杀场,只是木然的坐在马上。

顿饭时光,风无际龟行波霜千里几乎同时杀至,都是一身的血,而射天雕石敢当则已杀得无影无踪,雪槐身边,只有黑鲨七和五百护兵侍立。

浑身浴血,风无际神色却仍十分冷静,对雪槐道:“诸候联军虽众,但战斗力极弱,我军已稳操胜算。”

龟行波点头,道:“确实差劲,就象以前的东海军。”

霜千里却只有四个字:“砍瓜切菜。”

说话间铁流儿钻了出来,对雪槐道:“七弟,祭风三王给定天府好手护着逃走了,双鸦追了下去,不过定天府好手太多,我估计追也没用,所以先回来和你打个招呼。”

霜千里长刀一扬,道:“狗王逃走了,其他人可逃不了,斩尽杀绝。”

雪槐的心神一直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中,听到斩尽杀绝四字,心中猛地一跳,蓦地里扬声高叫道:“投降者不杀。”他这一声以玄功喝出,但百余万人的喊杀声哭叫声混在一起,声浪实在太大,盖住了他的喝声,风无际等忙传将令,让所有士兵一齐跟着喊。

纷乱的大战场终于在投降者不杀的喝叫声中静了下来,空气中却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原上所有的小河小溪水量都平空高出许多,流着的水,却是血一样的鲜红,让人情不自禁的怀疑,那流着的,到底是水还是血。

清点战场,诸候联军逃走的有十余万人,投降的二十余万,尸横原上的,竟有三十万以上,没有办法,风无际等三路突击,每一路都有八万人,每人即便只出一刀,合起来就是二十四万刀啊。

数字报上来,雪槐心中一阵钻心的痛,他慢慢跪倒,以首触地,长眉老人的声音不绝的在他耳边轰响:“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长眉前辈,你的担心应验了,我真的成了杀人狂魔了,我一战就杀了三十多万人啊。”雪槐仰天嘶叫,面容扭曲。

“但我还要杀人。”他霍地站起,眼中的光凶而狂乱,厉声传令:“兵出龙首山口,杀向射阳,杀向天安,杀,杀,杀。”

梅娘几个这时也来了,看着他仿似变了个人似的厉声传令,眼中都掠过一丝担忧之色,陈子平看向梅娘,低声道:“七弟有些失常了。”

梅娘眉间深有忧色,道:“一战杀了三十多万人,七弟心中有了巨大的负罪感,是这种负罪感逼得他失去了常态。”

“但要这么一路杀下去,他岂会更受不了。”臭铜钱一脸忧色。

“得想个办法。”陈子平低叫:“七弟本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但这么一路滑下去,到最后,他只怕会成为这世间最可怕的狂魔。”

“是啊。”奇光散人点头:“无论身手智计,七弟都高人一筹,只这一年多做下的事,哪一件他输给过人,一旦真的激发心中魔性,放手而为,天下谁可制他?”

“但要命的是现在没法劝他。”陈子平叫:“他现在就象是站在悬崖边上,再不能退一步了,偏偏定天公主天音圣母却还在死命的推他,他想不放手而为都不行啊。”

“我现在非常担心一件事。”梅娘看向陈子平几个,道:“今天离诛魔大会已只有五天时间,照七弟刚才的军令,先击溃来射阳的诸候军再杀向天安,至少也要七八天,如果定天公主照预定的时间举行大会并烧死冷灵霜,则七弟大军杀到时,冷灵霜只剩一把骨灰,那时七弟会怎样,你们想得到吗?”

陈子平几个面面相窥,李伶儿犹豫着道:“我怀疑七弟真的会发疯。”这句话,他并没有用唱腔,听在臭铜钱几个耳里,一时都有些不习惯。

“然后呢?”梅娘看着他。

“然后------?”李伶儿看向臭铜钱几个,迟疑难答。

“然后他会屠城,我可以肯定。”陈子平握拳,道:“他是绝不会放过定天公主天音圣母和天音教的,他要对付定天公主,正教中人铁定会干涉,但七弟手中有三十万大军,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挥军攻城,而在战场上,我想不出有谁是他的对手,天安城将在他三十万大军的刀锋下化为废墟。”

铁流儿不由自主打个寒颤,道:“那一家伙打下来,只怕虎威江都要给血水染红了。”

“真要那样,七弟也就彻底完了。”梅娘眼中露出坚决的神色,道:“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定天公主烧死冷灵霜。”

“但就凭我们几个人?”陈子平有些为难的看她:“只怕救不出冷灵霜。”

“光凭我们几个肯定不行。”梅娘点头,道:“还得靠七弟,我对军事不太懂,但我觉得,在听到龙首原七十万大军的败讯后,杀向射阳城的诸候联军应该会退兵,若是这样,则七弟大军完全可以不走射阳,而顺着诸候联军来龙首山埋伏走的小路,直奔天安,走这条小路,至少可以省下两到三天时间,刚好可以在大会举行之前赶到天安城。”

“好主意。”陈子平兴奋的击掌:“如果能在诛魔大会举行之前赶到天安城,面对七弟的三十万大军,我就不信定天公主仍敢烧死冷灵霜。”

“是。”臭铜钱点头,道:“这时的七弟和先前的七弟已完全不同,先前他为成全冷灵霜道魔和解的苦心,有通天之能也只能袖手旁观,但现在可是杀气冲天,我们索性便以屠城相威胁,到看正教那些人模狗样自以为悲天悯人的家伙要怎么选择。”

“屠城。”铁流儿兴奋的搓手:“这两个字说将出去,那可是有杀气啊。”

“我现在就去和七弟说。”梅娘当即转身,追上雪槐,她知道这时不宜绕弯子,便单刀直入,道:“七弟,我们应该救出冷小姐,不能坐看着她给烧死。”

“当然。”雪槐点头,他双眼血红,听到烧死两字,眼中更放出骇人的凶光。

“七弟的杀心已被彻底激发。”梅娘心中暗凛,道:“但会期已不到五天,而我们若走射阳击溃诸候联军后再去天安,至少要到七八天后,那就来不及了。”

这时的雪槐,整个人处在一种狂乱的境界中,只想到杀过射阳,再杀去天安,却没有冷静的去算过时间,这时听了梅娘的话,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梅娘道:“我对军事不大懂,但我觉得,杀向射阳的诸候联军在听到龙首原联军败讯后,理当会退兵,如此我们就根本不必去射阳,可走小路直奔天安,则刚好可以赶在大会之前救出冷小姐。”

“好主意。”雪槐眼中露出喜色,略一思索,召来莫猛,道:“你率两万人,照原定计划杀向射阳,途中多立旗帜,以壮军势,到射阳后,不必入城,更去城外山上多扎草人以为疑兵,敌军必以为我全军尽在射阳,吓走杀向射阳的诸候联军,便是你的功劳。”莫猛领命而去。

雪槐随即下令,全军暂休息一阵,吃了晚饭后,趁夜黑转头改走小路,偃旗息鼓,疾奔天安。

第九章——第五十五章

梅娘听着雪槐布署,暗暗点头,想:“七弟确是世所罕见的良将,便在如此激怒之中,指挥调度,也仍是有章有法,人所难测,我只想到诸候联军听到败讯后可能不敢再攻射阳,他却能布下疑兵,则就算万一攻射阳的联军仍不退兵,见了莫猛疑兵也会给吓会去,同时又迷惑了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听说七弟大军仍在射阳,必不防备,便可打她个措手不及。”

天安。

当敬擎天将诸候联军龙首原大败几乎全军复灭的消息告诉天音圣母时,天音圣母猛地站了起来,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七十万对三十万啊?”

敬擎天也是一脸惊怒,道:“这小子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但当年我根本没想到,他的潜力会这么大。”

“现在怎么办?”天音圣母看向敬擎天,眼中露出惊慌之色,道:“诸候兵败,天下几已无兵可调,他手中却有三十万大军,一旦兵临城下------?”

她眼底惊慌之色全落在敬擎天眼里,敬擎天心中暗哼一声:“女人就是女人,成不了大事。”道:“兵临城下,好啊,这不正是我们所有的吗?再加上魔门就更好了。”

“你的意思是一切照旧?”天音圣母露出疑惑之色。

“是。”敬擎天点头:“一切照旧,按时举行诛魔大会,烧死冷灵霜,彻底激怒雪槐,让他发狂,他发狂,魔门自也不会袖手,那么这面的正教呢,难道他们会袖手旁观吗?这一场道魔大战,再无人可以消解得开,教主最初设想的不正是要这样吗?”

“但雪槐手中三十万大军------。”天音圣母对雪槐手中的大军始终心存疑虑。

“这个教主完全不必担心。”敬擎天摇头:“人多并没有用,雪槐虽有三十万大军,但主心骨就只他一个,待教主神功大成,出手杀了他,三十万大军也就烟消云散了。”

“但我神功急切难成,而他兵锋眨眼即至,却是无法抵挡。”天音圣母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