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样滑几,莲花上的碧青莲扑哧一笑,雪槐与她目光一对,但见她秀目中笑意盈盈,大是亲切,心中不禁一跳,忙转开眼光。

富安大叫道:“好个酒鬼,兄弟,我亲自给你搬酒来。”果然亲自跑到厅中抱了两坛酒来。雪槐大喜,也不要酒杯,径自抱了坛子连灌数口,长呤道:“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真是好酒啊。”斜眼看了红娘子,道:“红娘子,你可要喝上一杯?”

他言语狂放,明显是没把红娘子放在眼里,红娘子如何看不出来,怒哼一声,双手去后腰取一对日月金轮,脚尖一顿,化一道红光,急射下来,她一动,碧青莲立即拨动琵琶,发动阵法,外围十六名随从侍女如轮急转,十六枝剑,便如一个剑轮,架住红娘子日月双轮,但闻叮叮铛铛一阵急响,眨眼便碰了数十下,十六枝剑均是一触即走,绝不停顿,红娘子却也是身法如电,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变化万端。而配合着她的身法,碧青莲琵琶的曲调也是时缓时急,时高时低,急处若金戈铁马,雷霆万均,缓处却又如竹林鸟语,宛转低徊。

先前碧青莲跃入莲花中,雪槐颇为疑惑,思量碧青莲难道就以琵琶之音拒敌,这时一看才明白,原来碧青莲是以身下青莲花为依托,带动外围随从侍女,再将已身灵力注入琵琶中,使三者合而为一,凝成一个整体,外表看,是外围的随从侍女在挡红娘子的日月金轮,但实质上,那十六枝剑上是借琵琶音发出再经青莲花旋转带动的碧青莲的灵力。这样一来,碧青莲便如生了一十六只手,威力倍增。

“这阵法妙。”雪槐看得明白,暗暗点头,但同时也看出了这阵法的破绽,碧青莲将已身所有灵力借琵琶音注入外围剑轮中,外围剑轮固然强悍,内里却十分空虚,坐在莲花中的她可说是极度脆弱,万一敌人突破剑轮,中宫直进,那便是危险万分。

“怪道她说缺一个青莲左使,如果剑轮之内青莲之侧多一把好手护卫,这阵法便完美无缺了。”雪槐暗暗思量,心中已有定见。

他并不想做碧青莲的青莲左使,以免过于接近,他已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碧青莲对他的好感,而象碧青莲这样的绝色美人主动贴上身来,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心动,到时反而难受,所以不如一起始就保持距离。但万一碧青莲抵挡不住,给红娘子突破剑轮,他却也不能见死不救。红娘子邪功之强,不在当日的红狼之下,碧青莲的阵法挡不挡得住,他还真是没有信心。

红娘子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确是了得,日月双轮上幻起丈许高的红芒,不绝猛扑,眨眼百招过去,碧青莲剑阵渐有散乱之象,不得已只有将剑阵内缩三尺,红娘子魔眼如电,看出碧青莲已然力怯,忍不住娇声狂笑:“青莲妹子,没力气了是不是,趁早投降,我知你根底,乃是当年荷叶道人种在你娘腹中的一粒千年青莲子开花结果,生出你来,所以才有三十五世大皇帝说你真的会生出来的话,别人误以为你是公主,只我才知道他话中真意,那千年青莲子一直在你腹中,你只须吐将出来给老娘我吃了,老娘我便饶你一命。”

民间对三十五世大皇帝当时话中的意思有多种猜测,就是雪槐,也猜碧青莲十有八九是三十五世大皇帝的私生女,直到听了红娘子的话这才明白,不由暗暗称奇:“原来她不是父母精血所生,竟只是一粒青莲子开花结果,真真是绝世奇女。”

“老魔休要发狂。”碧青莲娇哼一声,忽地站了起来,边舞边弹,剑轮立时扩大,将红娘子攻势阻住。

“你即要垂死挣扎,老娘就不客气了。”红娘子暴喝一声,手中日月双轮忽地脱手飞出,在空中一旋,便如生了眼睛一般,一左一右攻向剑轮,同时间红娘子身子急旋,整个人忽地化成一朵大红花,直有桌面大小,花辨急旋,也如一个剑轮般向碧青莲剑阵急切过去。

这是红娘子化血神功的真功夫,乃是以本源邪灵之血化成邪灵之花,凝力一击。那邪灵之花的旋转之力较之日月双轮上的力道大十倍不止,况且左右还有日月双轮的牵制,碧青莲剑阵立时被切开,红娘子化成的邪灵之花闪电般切向碧青莲。

富安武功虽然不高,也看出碧青莲决挡不住这一下,啊的一声惊呼,手不由自主的抓向旁边的雪槐,却抓了个空。

红娘子一切开碧青莲剑阵,雪槐便已闪电般扑出,紧摄在红娘子身后,手中剑高举,本体灵力与神剑灵力合而为一再以金刚咒催动,一剑劈下。

天眼神剑灵力虽与他合而为一,但终比不上神剑在手时的威力,而红娘子邪功惊人,若正面力撼,雪槐还真没有把握一定能挡得住那邪灵之花的惊人旋力,惟有背后偷袭,或可一剑建功。

红娘子一则破开碧青莲剑阵心中得意,二则因雪槐始终收敛剑气让她不摸底,直到雪槐背后一剑飞斩,始才惊觉雪槐剑上力道之强,直有开山劈石之威,而内中更含着一股凛冽之极的杀气,大惊之下,前切的花轮霍地倒转,正迎着雪槐宝剑,但闻轰的一声巨震,雪槐踉跄后退,手中青钢剑寸寸碎裂,双臂亦如要折断一般,痛麻入骨。而红娘子则是一声厉叫,桌面大的邪灵之花给雪槐一剑砍去三分之一,这时前有雪槐后有碧青莲,哪里还敢恋战,化一道红光,飞掠而去。

这一下硬碰,红娘子因于百忙中回力,一身邪功只能发出七成,吃了点亏,雪槐自也知道,暗叫侥幸,对红娘子邪功之强也不由暗暗乍舌,心中思忖:“若是正面硬碰,受伤的只怕就是我了,不过我若有天眼神剑在手,倒可一拼。”

碧青莲收了青莲花,谢雪槐道:“多谢木兄,今夜若无木兄大力援手,青莲必无幸理。”

雪槐忙还礼道:“小姐不必相谢,主要还是小姐自己的力量抵住了老魔的大部份功力,我才能借势偷袭。”

富安在一边呵呵笑道:“不论怎么说,青莲小姐这青莲左使一职,必是要由木兄弟担当的了。”

“那是自然。”碧青莲盈盈笑道:“明日国母太夫人赐宴,青莲当奏知百莲大会之事,借重木兄之事自也会一并奏知,就是不知木兄会否同意。”

“哪还有拒绝之理。”富安笑:“小姐风华绝代,能为小姐青莲左使,那是何等光彩之事,木兄弟是绝不会推的了,不见先前那些家伙争风吃醋都打破脑袋了吗?明日见着,却不知他们也知道脸红不?”

“他们若知道脸红,城砖便也该知道害臊了。”碧青莲冷笑,看向雪槐,道:“如此多谢木兄了。”雪槐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热切,心中一跳,知道不好推得,只得抱拳道:“但愿不辱使命,小姐今夜也累了,早点休息。”抱拳告辞,与无花回来。

一卦准因为甩不开阿黄,而这样的聚会带着一头黄鼠狼也太不成体统,所以没去,他去不了还要发牢骚,岩刀便也只好留下来陪他,无花回来,说起红娘子与碧青莲大战,最后雪槐一剑劈走红娘子的事,岩刀连连顿足,对一卦准大加埋怨,一卦准也自觉有些不好意思,老起脸只当没听见,最后听到雪槐做了碧青莲青莲左使一事,却就跳了起来,扯了雪槐叫道:“小子,你上次不是让我给你讨媳妇吗?运气来了,撞上了这样的大美人,即做了青莲左使,那就加把劲,再做了青莲丈夫吧,来来,我帮你算一卦啊。”摇头晃脑掐指算了一气,大叫道:“小子,你红鸾星动了,不过好象女人蛮多的,啊呀,你该不会是走了桃花运吧?”

雪槐哭笑不得,不理他自去睡觉,闭上眼睛,碧青莲一双热辣辣的大眼睛却在脑中幻现出来,不免心神荡漾,但随即一阵感伤,碧青莲的大眼睛换成了夕舞的,清冷,高贵,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

第二天,富安亲自来接雪槐和无花赴宴。花照水步云生风满楼等都先到了,见了雪槐,却个个昂着头装没看见,富安大是气愤,道:“怪道昨夜青莲小姐说若这些人知道脸红,城砖也该会害臊,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他故意提高了声调,花照水几个自是听见了,终也有些涩涩的,富安也不好再如何了。

一会碧青莲也来了,仍是一袭青色裙衫,但一张脸却似乎变过了,更加明丽动人,秀目中笑意盈盈,老远便和雪槐打招呼,再不看其他人。花照水等人虽垂涎于她的美色,但有了昨夜的事,脸皮再厚,终也不好意思过来缠她。

说是国母太夫人赐宴,老太太却并未现身,倒是巫灵王亲自来了。巫灵王近五十岁年纪,中等身材,面目白净贵气,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喝了一巡酒,富安奏了碧青莲请做百莲大会之事,巫灵王大喜,富安又奏了雪槐请为青莲左使替碧青莲护法之事,巫灵王也十分嘉许,却想起一事,道:“木鬼,这名字好生熟悉,上次替你儿子治病的那个东海王子的马夫,好象也是叫这个名字吧。”

富安喜滋滋叫道:“大王好记性,正是同一个人。”当即请雪槐出来。巫灵王将雪槐上下看了两通,点头道:“果然英雄气概,非比凡夫,百莲大会为国母祈寿,十分重要,你为青莲左使,更是肩负重责,百莲大会圆满成功,孤自然重重有赏,富安说你想为无花王子请命让他回去,国母圣诞后,可以恩准。”

雪槐大喜,连声称谢。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钻入他耳中。

“先是做马夫,现在又做了一个下贱伶人的使唤佣仆,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这声音不大,但在雪槐耳朵里,却就象一串炸雷在轰响。

那竟是夕舞的声音。

怎么可能?夕舞怎么会到巫灵来?雪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马上就想通了。其他国家即可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巨犀自也可派人来,而夕舞无疑是个很好的人选,雪槐清禁的记得当日在大隅峡口,夕舞亲口说冬阳王为了拢络巫灵相助他的霸业,有将夕舞许配给巫灵王子巫剑之事,虽然雪槐已经知道冬阳王与矮子盗结盟后有灭巫灵的打算,不可能再葬送夕舞的幸福,但借着给国母太夫人祝寿让夕舞使使美人计稳住巫灵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转身。

没错。那盈盈入宫的,正是夕舞。

她好象一点也没变,和雪槐朝思暮想的那个夕舞一模一样,但好象又变了,眼神比以前更清冷,神情比以前更高贵。

她走过来,却就象在云里飘,让雪槐平空里生出一种难以触及的感觉。

夕舞身边,陪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年青人,入宫便叫道:“父王,这便是夕舞长公主,特来给奶奶祝寿的,我在边境接着,一路可是非常小心的陪着呢,奶奶该要赏我了。”

这年青人约摸二十左右年纪,身材高瘦,眉目飞扬,这时更是一脸得意的神情。不要任何人介绍雪槐也可以肯定,这年青人必是巫灵王子,巫剑。

夕舞望着自己的脚尖,并不看雪槐,雪槐呆呆的看着她走近,夕舞两个字仿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张不开嘴来。

“夕舞。”他终于叫了出来,声音落在耳朵里,是如此的不真实。

夕舞没应也没抬眼,雪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低,但巫剑的眼光却闪电般射了过来。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他厉喝。

富安忙过来,叫道:“王子,这位是------。”

不等他说完,巫剑已不耐烦的挥手:“不管他是谁,都给我滚开,不要拦着夕舞长公主的路。”

“是,是。”富安不敢再说,拉了雪槐回到座位。

自夕舞进殿,巫灵王便一直热切的看着她,那种眼神,绝不是在看一个来使,完全就是公公在看他未来的儿媳妇。夕舞盈盈拜倒,巫灵王忙伸手虚扶,道:“快起来,不必多礼。”看向巫剑道:“你可带夕舞公主去见你奶奶来,奶奶一定喜欢。”

“是。”巫剑笑得见眉不见眼,看向夕舞道:“夕舞,我们见奶奶去,不必和这些人在这里厮混。”夕舞点头应了,巫剑当先引路,转偏殿而去,自始至终,夕舞未看过雪槐一眼。

富安笑着对巫灵王道:“王子一直眼高于顶,现在看来,他是完全被夕舞公主收服了。”

巫灵王呵呵笑道:“当日议婚,他还不愿意呢,现在看这傻样。”群臣齐笑。

这笑声如一把巨大的锯子,从雪槐的头顶直锯下来,一直以来,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作为,这时却有一个声音在心底狂喊:“雪槐,你真的错了么?你真的做错了么?”

富安看他脸色不对,道:“木兄弟,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雪槐摇头,喝酒,却已不知酒味。

“对了,刚才看你情形,好象认识夕舞长公主是不是?”

雪槐心中一痛,点头:“是。”却又摇头:“啊不,只是见过。”

巫灵王举杯,富安终于转开了头,雪槐强压着心底一阵阵的痛,一杯杯的灌酒,他并没有注意,一双眼睛一直在留意着他。

那是碧青莲的眼睛。

赴宴回来,雪槐除了喝酒,再不说一句话。

夜渐渐深下去,院中的空酒坛越来越多,阿黄也早就喝醉了,伏在一个空酒坛上,发出巨大的呼噜声,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没人会相信,黄鼠狼睡觉时会象人一样打呼噜,不过如不是亲眼见到,谁又相信一头黄鼠狼会喝酒并且还喝醉了呢。

一卦准起夜,睡眼惺惺的扫一眼雪槐两个,嘟噜道:“一对老酒鬼,迟早醉死你们。”大大的打个呵欠,又去睡了。

雪槐慢慢躺倒,深秋的地面带着一种沁心的凉意。有星无月,眨眨的星星象无数的眼睛。

“夕舞。”

这是整个一天里雪槐叫的第二声。

他知道夕舞在宫里,但他不敢去,甚至不敢运剑眼看进去。

他只敢看向天上的星星,估计,哪一颗星星正对着夕舞,照着她清丽的容颜。

他终于醉了。

巫灵原上,有一条发源于巫山的大江,巫江,巫江从南到北,将巫灵原一劈两半,最后灌入腾龙江。

城外十里,巫江边上的柳林中,一个女子解开了蒙在脸上的面纱,竟然是夕舞。

夕舞清丽的脸沉着,眼中有隐隐的怒意。她前面,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子五六十岁年纪,身材瘦长,头顶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高冠,更让他显得格外的高瘦,而那女子,赫然竟是红娘子。红娘子躬身站着,一脸惶恐。她为天下七大邪魔之一,但害怕却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连一个小小的碧青莲也收拾不了,你还能做什么?”夕舞眼中露出杀意。

红娘子身子一颤,叫道:“公主恕罪,奴家本可以杀了碧青莲,但突然钻出个叫木鬼的人,功力十分了得,尤其带着一种奇怪的杀气,他横里插手,所以奴家才失手的。”

“木鬼,木鬼,哼。”夕舞一脸恼怒。

旁边那高冠人躬身道:“公主,要不我助红娘子一臂之力,今夜-----。”

“算了。”夕舞摇头,道:“计划改一下,后天一早,巫灵王将来巫江祭天,让桃谷四鬼准备,潜伏巫江,在巫灵王祭天时一举袭杀。”

高冠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道:“公主,主人的计划是让各国攻打巫灵以削弱巫灵实力,他日才好一举灭之,所以要杀各国来使,你这样直接杀死巫灵王,最多巫剑即位,于巫灵的实力并无影响。”

“我就要巫剑即位。”夕舞眼中露出笑意:“今日到宫中,无论巫灵王还是那老太太都对我十分满意,巫剑更不用说,催逼着明日就要去我国中提亲。”

“公主的意思是与巫剑结亲,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