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雪槐师父,狐女石敢当忙一齐行礼,石敢当叫道:“师父来了有好酒,石敢当先敬师父三十大杯。”

一卦准吓一大跳,鼓眼道:“你想醉死我啊。”他肩头的阿黄却吱吱连声,一卦准一偏头:“啊,忘了你。”看了石敢当道:“你和阿黄喝吧,它不怕。”

石敢当就奇了,指了阿黄道:“这畜生能喝酒?”

听他叫阿黄畜生,一卦准不乐意了,叫道:“这叫什么个话,跟你说,不要瞧扁了我的阿黄,它可是和现今的东海王一桌喝过酒呢,而且你还别吹你那酒量,喝得过我的阿黄再夸好汉吧。”

石敢当如何肯信,看向雪槐,雪槐微微点头,那意思自然是证明一卦准的话了,石敢当又惊又喜又奇,大叫一声,一把揪了阿黄顶瓜皮,对了眼道:“世上还有这样的黄鼠狼,真是奇哉怪也,来来来,咱哥俩先喝三大碗做见面礼。”

妙姑刚好出来,她没听见先前的话不是,可就嗔道:“看这人都乐傻了,怎么赶着一黄鼠狼叫哥哥呢?”

众人大笑,摆上酒来,石敢当拍开一个酒坛子要倒,阿黄却兹溜一下上了坛子,小脑袋往下一栽,整个儿栽进了坛子里,只在酒面上露一个尾巴尖儿,石敢当吓一大跳,大叫道:“怎么还没喝就醉了,这下淹死了不是。”忙伸手要捞,尾巴却忽地变成了阿黄脑袋,一张口,冲他喷一股酒花儿,吱的一声,又钻进了酒里,那酒面子却眼见眼的矮了下去。

所有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尽皆惊叹,妙姑忍不住点头道:“怪道管它叫哥哥呢,还真是你兄弟。”

石敢当斜了怪眼道:“娘子啊,那你可要小心了,别晚上睡得好好的,身上突然爬上只黄鼠狼来。”

“喝你的酒吧。”妙姑红了脸,牵了他耳朵,将一碗酒直灌进他嘴里,众人更是哄笑成一片。

雪槐心中畅快,那十里香也实是香滑,左一碗右一碗,不知不觉,竟又醉了。

第二天响午醒来,早又摆上了酒,正喝着,一条汉子飞跑进来,向狐女拱手道:“报族长,天大之喜,雪槐雪将军在东海现身了,而且助无花王子夺得王位,新大王已颁下诏令,从此全力对抗矮子盗,并已遣使向巨犀通报,不再向巨犀借兵来打我族。”

狐女族自然在东海城里安得有探子,消息一站站传回来,倒比雪槐还来得慢,那汉子喜滋滋报着,却突地一眼看到了雪槐,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他刚才报得利索,这时却结巴了,叫道:“雪---雪将军,你---你怎么在这里,那---那---东海城---。”

不等他那完,狐女石敢当等早拜倒在地,狐女含泪道:“雪大哥对我狐女族的恩德,山高海阔,狐女真不知如何道谢。”

石敢当也激动的道:“我早说雪兄弟绝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们,一定是给我们想办法去了,果然如此,只是再想不到,兄弟竟把东海的王都给换了。”

雪槐忙扶他两个起来,点头道:“无花乃仁德之君,外表仁厚,内里却有一股血气,他是绝不会再拿大隅原来和谁做交易了。”

“是。”狐女点头:“我们打探过无花的为人,心里也一直盼他早日即位为王,不想大哥就为我们做到了,这些日子,狐女族日夜提心吊胆,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心中激动,猛挥手道:“传令下去,杀猪斩羊,合族欢庆。”

消息传出,整个狐女族欢声雷动,石敢当猛灌三杯道:“从此以后,狐女族就只有矮子盗这个敌人了,但只要他们敢来,我一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不是他们来不来。”雪槐眼发电光:“而是我们要去。”

“你的意思是----?”石敢当狐女一齐看着他。

“征讨矮子盗。”雪槐猛一挥手:“千年有事帝国东,小小矮子盗,竟祸我天朝千年,岂有此理,我这次要彻底根除此患,扫平矮子国。”说着看向狐女两个,道:“上次不是缴获了矮子盗不少战舰吗?我这次来,就是整顿舰队,春后与矮子盗大战。”

“太好了。”石敢当狂笑:“远征矮子盗,我一定要装一船酒,大胜后狂饮庆功。”

雪槐微笑:“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有点担心,只怕不等到矮子国,一船酒就要给你我还有阿黄三个老酒鬼喝个底朝天了。”

“这个倒还真是个问题。”石敢当搔搔头,却又仰天大笑。

他两个笑,狐女却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雪槐道:“雪大哥,听说那矮子国虽小,也有数十万匪兵,我们狐女族不过两万多战士,只怕----?”

“不光是狐女族战士。”雪槐微笑摇头:“咱们还有一个帮手,横海四十八盗。”

“横海四十八盗?”狐女石敢当一齐惊呼。

雪槐知道他们会吃惊,事实上,对于狐女族来说,横海四十八盗和矮子盗也相去不远,一直以来都是个威胁。

“我这次在海上,认识了横海四十八盗的四十八位帮主。”雪槐还不想说自己便是横海四十八的总舵主,道:“他们答应和我共征矮子盗。”

“兄弟果然是好人缘。”石敢当大喜道:“实话实说,在海上,横海四十八盗还真是横呢,有他们联手出征矮子盗,矮子国要亡国灭种了。”

狐女也点头道:“横海四十八盗确是矮子盗的克星,天朝若没有横海四十八盗,沿海许多地方只怕早给矮子盗占去了。”

“我这就去整顿舰只。”石敢当兴奋至极,转身就要往外走。

“也不要那么急。”雪槐笑:“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说吧。”

说过年,年就到了。

二十九,傍黑的时候,飘飘洒洒就下起雪来,那雪直有鹅毛大,一夜功夫,天地尽白。

雪槐一个人到城外小山上,堆了两个雪人。以前下雪的时候,他和夕舞常堆雪人。夕舞花样最多,会堆很多人出来,安很多的名字,编很多故事。有时候又顽皮,会偷偷的把雪团塞到雪槐脖子里,然后咯咯笑着跑开。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但眼前只是空荡荡的山谷。

遥首西望,天地茫茫,雪槐眼眶渐渐迷糊。

盼过年,年过了,眨眼又过了元宵。已是春天。

石敢当督促狐女族战士修整战舰,加紧训练,一片昂扬的气象。雪槐看了心中高兴,思忖:“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上龙头岛一趟,与四十八帮帮主商议一番。”

这日正要动身,龟行波却突然来了。雪槐名头太响,他来狐女族虽然未告诉无花龟行波,但消息自然会传出去,因此龟行波找来毫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龟行波的模样,他似乎是赶长途急奔而来,跑得盔歪甲乱,尤其脸上的神情,一脸急怒,仿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见雪槐,龟行波双膝往下一跪,却整个人栽倒在地,雪槐忙扶他起来,道:“龟将军,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龟行波坐倒在地,一张嘴,未说话,却先哭了起来,叫道:“雪将军,快救救大王,只有你能救大王了。”

雪槐吃了一惊,叫道:“无花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龟行波喘了两口气,说了原委。

原来五天前,巨犀突发大军,陆军二十万水军五万水陆共二十五万大军,以敬擎天为帅,到了东海边境傍龙城,说是应先王之请出兵助东海打狐女族而来,无花吃了一惊,他明明已遣使通报不向巨犀借兵的啊,巨犀怎么还会出兵,便亲赴傍龙城,说了不再借兵之事,敬擎天却要他亲去大营解释,无花想来的是盟主兵马,不会有什么事,不听龟行波几个的劝,果然亲去敬擎天大营,谁知一去,敬擎天就变了脸色,说无花是害死父王得来的王位,谋逆大罪,巨犀做为盟主不能不管,同时说无花出尔反尔,即答应了矮子国特使割让大隅原,现在又不让了,因此惹得矮子国遣使来见大皇帝,威胁要与西洋七国联手,合兵两百万来打天朝,为天朝招祸,更是罪不可赫,因此给无花两条路走,一是与巨犀大军联手,合力灭了狐女族,将大隅原依旧割让给矮子盗,再上表大皇帝请罪,则敬擎天可代为上书,免无花死罪,仍让他做东海之王,反之则将无花押去天安,交大皇帝处置,敬擎天同时挥兵攻灭东海国,再灭狐女族,照样割大隅原与矮子国。

听龟行波说完,雪槐激怒得全身颤抖。他原以为无花通报巨犀不再借兵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本来啊,借兵是两厢情愿的事,借的都不借了,那被借的还要强借不成,再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什么问谋逆之罪,纯是个借口,矮子国遣使说什么要与西洋七国联手来打更是鬼话,刚立春,矮子盗大军还未动身,盟约还未开始,如何又会遣使来吓昊天大皇帝,说白了,所有一切无非就一个原因,无花不再借兵,便打乱了巨犀与矮子盗的盟约,也就阻碍了巨犀的霸业,所以找借口来胡赖。

“义父不是这样胡赖的人,一切自然是大王的旨意。”雪槐心中惊怒交集:“真想不到,大王为了霸业,竟变得这么厉害,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大王不肯答应敬擎天,敬擎天就扣留了他,说可以让他想几天,所以我急奔两天两夜到了这里。”龟行波说着一把抓住了雪槐的手,叫道:“雪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大王,我知道你是巨犀旧将,有难处,但你若不救大王,真的再没有人能救大王了啊。”

雪槐略略一顿,一握拳头道:“龟将军,你莫急,我一定会救出你家大王。”扭头对狐女石敢当道:“你们先准备着,等我回来。”抓一把土,借遁术急奔傍龙城。

傍龙城是东海面对中原的第一道关卡,左面便是腾龙江,水陆两利,算是一座大城。

到傍龙城,见莫猛和文易还有东海文武百官都在城头,个个一脸忧急,城下,军帐连绵,摆着巨犀的二十万大军,左面腾龙江中,巨犀战舰也是杀气腾腾。

再见巨犀大军,尤其想到要再见到义父的面,雪槐一颗心狂跳不止,强抑心神,收术落在城头。

“雪将军。”莫猛文易见了雪槐,一齐喜叫出声。

“雪将军,救救大王啊。”文易老泪横泪,拜倒雪槐脚下。眼见他白须白发,眼泪在胡子上不绝滴落,雪槐心中感动,忙扶他起来,道:“文大人不必着急,我会想办法救出大王的。”略问了问情势,敬擎天扣住无花后,无花不肯屈服,而莫猛没得到无花命令,也不肯开城投降,就这么僵着。雪槐点头,看向敬擎天大营,深吸一口气,对莫猛道:“开门。”

莫猛大喜道:“好,先打一仗再说,他们纯粹是欺负人,就以为我们好欺负,打掉他们的威风,自然乖乖把大王送出来了。”

“我一个人出去。”雪槐摇头。莫猛大失所望,但不敢违逆雪槐的话,只把一双拳头捏头啪啪作响。

开门出城,到敬擎天大营前,雪槐请军士通报,不多会营中驰出数骑,雪槐心中狂跳,抬眼看时,却不是敬擎天,而是上林青。

雪槐又是失望却又暗暗吁了口气,他极想见到敬擎天,但心里却又不自觉的害怕,尤其在这种情形下。

上林青翻身下马,与先前在船上的情形不同,这时却扳起了脸,看了雪槐道:“雪将军,咱们又见面了,上次你落水,我可担了好一阵子心呢。”

“多谢大人牵挂。”雪槐抱拳。

“都是巨犀旧人嘛,应该的。”上林青说到这里,冷哼一声,道:“但我发现雪将军其实是个最不恋旧的人呢。”

雪槐心中一颤,叫道:“不是,雪槐虽身在异乡,一颗心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巨犀故土。”

“是吗?”上林青冷笑:“这样最好了,听说你是无花即位的大功臣,在东海很有点影响力,现在无花身犯重罪,却还违逆大王旨意,若不是国公念及伤民太故,早已斩了他头,挥兵灭国,你即有心为巨犀出力,可叫城中军民开城投降。”

“我想求见国公。”雪槐抱拳。

“不肯张口是不是?”上林青冷笑:“国公果然神算,国公说了,除了在战场上,他再不会见你。”

便似有一把刀猛戳进雪槐心里,痛得他几乎吸不进空气去。

上林青又哼了一声,道:“即开不得金口,你便回去,国公已给无花下了三天的最后期限,三天后再犟,挥兵灭国,你若有本事,带着东海那几个兵死扛到底吧。”说完复翻身上马,驰回营中。

雪槐僵立半天,脑中只回想着敬擎天只在战场上相见的话,莫猛见情势不对,开城出来,叫道:“雪将军,怎么了?他们不肯放大王吗?岂有此理,我们回城出兵,打落他们的威风再说。”

雪槐摇了摇头,道:“没事,回城再说。”

到城里,雪槐说了敬擎天让无花考虑三天的话,东海群臣都是又惊又怒,文易猛地扑通一声在雪槐面前跪倒,泣声道:“请雪将军救救大王。”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快快请起,我一定会尽力的。”

文易却不肯起来,只是叩头,莫猛在一边急了,叫道:“文大人,雪大人说了会尽力了,你这么逼他也没用啊。”

雪槐一想却明白了,道:“文大人,你是想我借道术去巨犀营中救大王出来,是不是?”

“是。”文易点头,道:“雪将军道术高明,屡显神通,如果偷入敬擎天大营,救出大王当不会太费力。”

“这倒是个好主意。”莫猛喜叫,东海群臣一齐看着雪槐,雪槐的其他神通他们没见着,至少那日在大殿门口倏忽不见的遁术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这时所有人眼里便都充满了盼望。

雪槐心里为难之极。

敬擎天一生不信任何道术神通,甚至可以说是极度鄙视道术神通,雪槐难道要去他面前施展道术,让他更加痛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