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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里受了重伤的易大将军此时满脸严肃。浓眉细眼之间染了不少灰尘。一身铠甲也不知是多久没脱过,站得远都能闻见浓重的汗味儿。

“不敢劳太子殿下远迎。”翻身下马,易国如半跪拱手:“老臣有负皇恩,特地来向陛下请罪。”

“大将军何出此言?”叶御卿上前。低腰双手将他扶起来,一脸钦佩地道:“您已经是为国鞠躬尽瘁,一次战败,父皇也不会怪罪。”

“殿下仁德。”易国如终于笑了笑。拱手道:“有您这样的太子,是吴国之福。”

“哪里哪里,有您这样的将军,才是吴国之福。”

两个人笑得虚情假意地好一番行礼推让。最后还是一起进了宫门。

使臣府,主院软榻上。

风月抱着个枕头问:“易大将军会怎么做呢?”

殷戈止抱着个风月以及一个枕头道:“按兵不动,止血养伤。”

“可他就不气太子吗?”风月眨眼:“尤其您还让安世冲把护城军的练兵场挪去了北郊,正对着易大将军的归途诶!大将军如此敏感多疑之人,定然会觉得太子已经对他生了戒心,一旦太子继位,他这大将军肯定没个好下场。”

伸手搁在旁边的手枕上撑着下巴,殷戈止看着怀里这人道:“你倒是聪明。”

背后一凉。风月立马往他胸膛上一靠,笑着抬头道:“都是您教得好啊!”

“哦?”殷戈止道:“我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你,护城军的练兵场换了位置。”

笑意一僵,风月低头:“奴家好歹也能收到点风声。”

眯了眯眼,殷戈止一把将怀里的人拎得转过身来,面对面地盯着她问:“除了绿豆糕,你到底是怎么传递消息的?”

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名堂,他却半点都没察觉。这本事不小啊!

风月垮了脸:“哪有您这样直接问的?还不给奴家留活路了?”

自己查不出来,竟然还恼羞成怒要她开口说?凭啥?那可是她的筹码。

有些恼怒,殷戈止道:“我很讨厌人在我这儿耍花样。”

“您放心。”风月笑道:“奴婢的花样都是冲着别人耍的,断断不敢在您面前摆弄。不过倒是有件事。殿下,你可知这吴国之中,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名麒麟的?”

麒麟?殷戈止垂眸想了片刻,道:“这两字颇大。拿来当名倒是没人受得起,不过易国如年少成名之时号‘麒麟将军’,别的就没听说过了。”

麒麟将军?风月一惊,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看她这样子。殷戈止正经了起来:“有事?”

“有大事。”眨眨眼看着他,风月问了一句:“您知道易贵妃吗?”

“知道,易大将军同母同父的妹妹。”

干笑两声,风月深吸一口气。皱眉道:“荀嬷嬷走的时候跟我说,易贵妃有个心上人叫麒麟。”

神色古怪起来,殷戈止坐直了身子,看着她问:“当真?”

“荀嬷嬷应该不会骗我。”风月想了想:“她还说易贵妃经常送家书出去,半个月十几封封在一起送,不知道是怎么送出去的,但内容大概咱们已经拿到了。”

沉思片刻,殷戈止抱着她起身,走到对面的花架旁边。风月很自然地就伸手去将花架上摆着的铁盒拿了下来。

里头是上次誊抄的古怪的信。

一封封地展开来看,殷戈止眼里暗色流转。风月也没问,就安静地等着。

片刻之后,殷戈止下颔微微紧缩:“真是千年的老狐狸。”

“怎么?”风月眨眼:“哪里不对劲吗?”

“但愿是我多想。”殷戈止道:“不过宁可信其有,你快想个办法联系太子,让他小心易贵妃。”

幸好还有太子给的印鉴,风月立马就让观止拿着东西去南宫府上报信。转身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殷戈止站在屋子里,眼里满是兴奋的神色。

“他可终于回来了。”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听得风月微微起了点鸡皮疙瘩。

这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了战场上的殷戈止,高举长戟,远远看着对方的元帅,目光热情又嗜血。

正想悄悄退出去,殷戈止却低声道:“风月,你最近要小心。”

难得听他用这种语气喊她的名字,风月顿了顿,继而笑道:“奴婢有什么好小心的?”

“若是我不在,你要出门,就把观止和干将都带上。”殷戈止道:“明日大概将军府的帖子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我只能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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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问罪

风月很想说,您老是成精了吗?连人家明天会给您送帖子都知道?万一大将军忙着其他的事情,想后天送呢?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将军府的家奴当真恭恭敬敬地递上了请帖:“易将军请殷殿下过府一叙。”

观止拿帖子进来的时候,风月正在给殷戈止更衣,闻言就吓得给他衣带打了个死结:“真来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殷戈止很是嫌弃地道:“你能不能专心点?”

毕竟是跟着大魔王混的,风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大惊小怪,显得很没见过世面!于是点点头,拿起另外两条衣带。很专心地又打了个死结。

殷戈止轻轻摇头,不知道是感叹什么,无奈地出了口气。衣裳一穿好,立马把风月扔得远远的。拂袖出门:“观止,守好府里。”

“是!”

看着他那潇洒的背影,风月抓着门框感叹,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啊。去狼窝都这么镇定,跟去春游似的。不像她,压根不敢在易大将军面前出现。

易国如应该是整个吴国唯一一个认得出她是谁的人。

说来不巧,因为跟着自家老头子行兵打仗。风月见过易国如两回,都是在双方人少主帅正面交战的时候,易国如使一把长枪,关沧海惯用大刀,这两个半老不老的男人就经常在四周乱战之时,立在最显眼的位置,摆着最耀眼的姿势,相互僵持。

彼时的她没规矩惯了,遇见这种场景,二话不说上去朝着易国如就是一刀。

那时候易国如好像还在郎朗地说着话,就是什么“英雄惜英雄”,什么“有幸与将军一战,在下死而无憾”之类的,反正周围的人都任由他们两人对峙,无人上去打扰,可以尽情地拿将军的架子,耍一代英雄的威风。

然而他没想到魏国阵营里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关清越,上来一刀砍在他手臂上,要不是护甲够硬,那手臂一定会被砍落在地。

易大将军慌了。惊愕地看了动手的人一眼。

关清越抬头,朝他笑得很不恭敬:“你话怎么这么多啊?要打就打啊!”

那张脸英气十足,却分明是个女儿家的,手里的大刀寒光凛凛,力道半分不输男儿!易国如震惊之下,也就牢牢记住了这五官长相。

现在想起来,风月很后悔,要砍他就砍他,砍了就跑不就好了?做什么站在那儿抬着脸跟人呛声啊?虽然呛得那老不死的脸发青,可是现在这情况…万一撞上易国如,那她就是一个钉在墙里的死字啊!

人果然应该多做事少说话!风月扼腕。

一袭白衣飘飘,殷戈止很是优雅地跨进了易大将军府的大门。

脚一落地,十几束寒光骤然朝他冲来!杀气笼罩,气氛凝重!然而,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殷戈止眉毛都没动一下,脚站定,抬头满脸茫然:“在下可是来错了地方?”

四周寒光顿收,易国如穿着常服,笑着迎上来道:“殿下切莫见怪。府里人没调教好,见着人都动刀动枪的。”

说着就假意往后呵斥了一句:“还不退下去?!”

“是!”一片整齐响亮的应答声,震得殷戈止皱眉捂了捂耳朵。

“怠慢了。”易国如朝他拱手,细长的眼睛眯起来道:“殿下里头请。”

好一个下马威啊,摆明一场鸿门宴,你老实点那就是下头的人不懂事冒犯,你不老实…那下头人动刀动枪,等动完了我再教训他们就是了。

殷戈止心里嗤笑,易大将军可真是没自信啊,他回来了,还在府里加守这三十余人,是当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殷哥哥!”易掌珠在主院等着,一看见他便笑:“父亲真是看重殷哥哥,还要亲自出去迎。”

殷戈止颔首,宠溺地看她一眼,然后在旁边坐下。

易国如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家女儿跟他的眼神交流。微微皱眉,复又平了眉间,坐在主位上便笑道:“老夫不在的时候,小女承蒙殿下照顾了。”

“应该的。”殷戈止道:“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只能请将军多体谅。”

“殿下本事了得,怎么会照顾不到呢?”易国如轻笑:“听闻殿下得了闻风令,最近在京城之中,很是风光呢。”

果然是问罪来了,殷戈止垂眸,轻轻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长长地叹了口气。

易国如挑眉:“怎么?老夫哪里说得不对吗?”

“将军没有说错,在下只不过觉得太子殿下实在高明。故而感叹一句罢了。”

“哦?”神色微动,易国如问:“太子何处高明?”

“将军还看不出来吗?”脸上的表情微苦,殷戈止摇头:“在下安居一隅已久,本就不欲涉吴国朝政。就算贵国陛下邀在下教导皇子,在下也是极力推脱,怎么现在就接了这闻风令了?”

这个问题易国如在路上就想了很久,他只能觉得是殷戈止有向他报复的心思。可当真回来坐在他面前。看着他这一张正气凛然的脸,易国如不免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殷戈止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输得起,战败就二话不说随他回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报复他什么呢?毕竟在他眼里,自己是堂堂正正打下来魏国十城的,英雄当惜英雄才是。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接了闻风令?

想起北郊外头的护城军,又想起太子那愈加虚假的笑意,易国如捻着手指,眼神深沉了起来。

殷戈止也没多说,安静地垂眸坐着。给了他半柱香的时间酝酿,而后才幽幽开口道:“闻风令于在下,不过是摆设,将军心里很清楚,要是没有太子殿下,将军的那些人,是万万不可能在这短短一月之中尽数折了的。”

有十张闻风令也不成啊!

易国如抿唇,轻笑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利用您质子的特殊身份,来折断老夫的左膀右臂?”

“非也。”殷戈止摇头,取下玉扳指握在手心,抬眼看着他道:“太子殿下要利用的。其实将军对在下的信任。要折断的,也还有在下对将军的亲近之意。”

闻风令放在殷戈止手上,太子对易大将军一党的人大开杀戒,那么易国如回来必定对殷戈止产生嫌隙。这一年多以来两人和谐友好的关系,就要在这一场杀戮里消弭于无形。

怎能不说太子殿下高明?

易国如闭眼,轻笑了一声:“昔日小儿,如今也长成了国之储君。”

但殷戈止的话。他绝对不敢全信。

出去半载,这不阴城竟然就翻了天,易国如深觉自己失算,冷静了一会儿。再睁眼,看殷戈止的眼神也就温和了下来:“殿下被卷进这争端之中,实在是池鱼之殃。”

“算不得在下无辜。”殷戈止淡淡地道:“毕竟将军对在下多有庇护是真,多有信任亲近是真。被太子逮了空子,实乃情理之中。闻风令造成的后果,在下自然也该承担。”

“殷哥哥。”易国如还没开口,旁边的易掌珠听不下去了:“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啊?你那段时间还一直住在将军府避嫌…父亲,殷哥哥什么也没做,是太子哥哥太过妄为啊!”

易国如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疼着长大的,一听她说话,心里就忍不住偏了三分:“是这样吗?”

“是啊是啊。”易掌珠连连点头:“珠儿被逼无奈的时候,殷哥哥也很着急的,只是他什么也做不了。闻风令…说得好听,一个牌子而已,殷哥哥这样的身份,拿着那牌子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下一更16点_(:зゝ∠)_

第98章 你要小心

听着这话,殷戈止突然就觉得风月真是个机敏的姑娘,有她这样的人陪着同行,他实在是比易将军幸运了太多。

易国如又陷入了沉思,易掌珠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不同咱们吃顿饭,净说这些做什么?”

“你饿了?”看了看时辰,易国如笑道:“分明还早。”

“那也该让人提前准备才是。”易掌珠撒娇道:“家里不谈国事嘛。”

“好好好。”柔和了神色,易国如宠溺地看着她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半载没陪着你,是为父失职,得好生补偿才是。这样,你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然后吩咐人准备午膳如何?”

看自家父亲神色温和了,易掌珠点头就应道:“好。”

然后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大堂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易国如再度开口:“太子为政暴虐,朝中众人多有不满,殿下若是能及时脱身,便是再好不过。”

“将军放心。”殷戈止拱手:“将军一回国都,在下便让人将闻风令送还去了太尉府。想必有将军在,太子也不会再将此物塞给在下。”

言下之意,就是将军不在国都,所以他才被迫拿着了闻风令。

易国如点头,终于不再盯着他看。而是眯着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老夫此生有过很多对手,最钦佩的,也不过殿下与魏国的关将军。可惜关将军死于皇室多疑,令人唏嘘。有此前车之鉴,老夫万万不想步其后尘。很多时候,也得用点保全自己的手段。”

他说这话的意思,大概是给殷戈止提前打个招呼——老夫要用阴招了,你看出来也别吭声,老夫自保而已。

但是殷戈止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听他说完这话,他第一句问的却是:“关将军死于皇室多疑?”

易国如一愣,身子僵住,眼珠子轻轻晃悠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笑问:“老夫刚刚说了这句话吗?”

殷戈止皱眉点头。

“那是老夫失言了。”端起旁边的茶杯,易国如平静地道:“关将军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殿下应该比老夫更清楚。都是陈年旧事,也不必再提。”

“将军。”殷戈止沉声道:“如今在下只是质子,不问吴国事,自然也不理魏国事。但关于关将军的事情,还请将军如实告知。”

当年关苍海通敌卖国,通的敌不就是面前的易国如吗?可他怎么脱口而出,说关苍海是死于皇室多疑?

易国如笑着,压根没想继续说这件事,转了话头道:“魏国少一个关将军,后面也总有年轻人能补上空缺。最近听着消息,魏国有个封将军,年轻气盛,连打三场胜仗,将四周小国打了个老实。颇有殿下当年风采。”

封将军?封明吗?殷戈止淡淡地道:“镇国侯家的世子,是有些本事的,就是脾气不太好。”

“哦?”能不谈关将军的事情,易国如就很配合地聊天:“怎么个脾气不好法儿啊?”

“他原先与关将军家的嫡女关清越定了姻亲。”慢慢地吐出这句话,看着易国如陡然僵硬的脸色,殷戈止继续道:“可惜后来关将军被满门抄斩,他的未婚妻也死在刑台之上,为此,半夜硬闯魏国东宫,与在下打过一架。”

话题想转,但是转错了地方。要说魏国谁还与关家有关系又还活着的,那就只有一个封明了。

易国如干笑,眼看他又要说到关家头上去了,连忙朝外头喊了一声:“去看看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是。”外头的家奴应了。

回过头来,关将军道:“此番边境之战,也遇见不少趣事,殿下要是想听,老夫倒可以说一说。”

深深地看他一眼,殷戈止颔首:“好。”

太阳慢慢地挂在了头顶上,使臣府里,风月拿着绢扇给灵殊扇风,一边扇一边抱怨:“这也太热了。”

灵殊坐在她对面,拿着扇子学着她的模样给她扇风,乖巧地道:“您要是还觉得热呀,那奴婢给您抱点冰块儿回来。”

“这种时候。哪儿有冰块啊?”

“有啊,就在安居街中间的铺子里,专门供给安居街里的贵人的。”灵殊道:“奴婢上次出去的时候看见过。”

真有的话…风月笑眯眯地回头看了看观止。

正在走神的观止一个寒颤回过头,无辜地睁着眼问:“怎么?”

“去安居街抱点冰块儿回来怎么样啊?”风月笑得唇红齿白的:“我给银子。”

观止垮了脸:“风月姑娘,属下一个人,也抱不了多少…”

“灵殊,热吗?”她扭头就问。

小丫头配合地点头:“热!”

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风月笑眯眯地又看向了观止。后者青了脸,挣扎了半晌还是小声道:“您拿银子吧。”

为了避免殷戈止回来有人告状,风月还是多给了银子,足够他找牛车把冰块运回来。观止竟然觉得感激涕零,拿着银子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在他踏出使臣府的一瞬间,远处响起一声不高不低的哨音,淹没在外头嘈杂的声音里,并不是很显眼。

风月正笑着与灵殊说话,说着说着突然神色一紧,伸手将灵殊抱起来就往殷戈止的房里跑。

“怎么啦?”灵殊一脸茫然。

“出事了。”神色凝重,风月脸上线条紧绷,动作干净利落地将灵殊塞进架子床与墙的空隙里,低声道:“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算有人来找,你也努力闭眼装死,明白了吗?”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自家主子这凌厉的眼神看着,灵殊捂着嘴巴就点了点头。

外头的打斗声渐渐清晰,风月伸手就将长裙扎在腰上,拢了袖子,很是豪迈地从窗户跳了出去,直直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

使臣府里闯进了人,大概是看观止走了,觉得这儿没什么守卫,所以十个人很是大胆地直接从大门进来,结果就被暗处蹿出来的干将等人堵在了门口。

十个蒙面人本来还有点茫然,没想通面前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看见他们要抓的人站在远处夸张地“哇”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跑,跑得飞快,一溜烟地就朝后门而去!

“抓住她!”领头的人呵斥一声,众人瞬间就不恋战了,想摆脱暗卫去抓人。

然而。干将等人又不是吃白饭的,蒙面人一分神,他们瞬间就占了上风,抓着几个心急想冲的,逮着就是一顿猛揍。

瞬间有几个蒙面人倒在地上没能爬起来。但也有两个冲出重围的,直直往后门的方向追。

干将急了,一掌劈在人天灵盖,也抽身往后门的方向跑。跑到的时候,却见后门大开。门口有只绣花鞋,两个蒙面人已经远远地追了出去。

微微一顿,干将上前,立马将后门给关上,然后转头看了看四周。

“您可真是比他们聪明太多了。”旁边躲着的风月笑嘻嘻地道:“还知道我没有出去。”

听见这声音,干将下意识地就拱手:“少主…”

“您说什么呢?”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手,风月笑道:“奴家哪里受得起您的礼。”

听着前院的打斗声,干将摇头:“此地不宜久留。”

“有什么不宜的?”她道:“外头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再说了,灵殊那小胳膊小腿的可跑不了多快。与其退。不如守。”

府里的暗卫以一当三没有问题,就是事发突然,他们也有点没反应过来罢了。再说,这光天化日的,使臣府又是在安居街附近,动静大了,贼人自然不敢久留。

干将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去继续对付蒙面人。风月就不慌不忙地将后门锁死,然后去厨房抱了两罐子油和酒。倒在后门和围墙下头的地上。

追的人一路没看见风月的影子,暗道上了当,很快就折返回来。见后门推不开,冷笑一声,施展轻功就从围墙外头飞了进来!

然后踩在滑腻腻的地上。摔了个半身不遂。

风月微笑,手里拿着火把,蹲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想抓我?”

闻着四处的酒味,又看看满身的油腻,两个蒙面人惊恐地站了起来。连连后退。

“不是想抓吗?来嘛,别怕。”咧嘴笑出一排白牙,风月将火把递到他们面前,妩媚地道:“带我走啊~小哥哥。”

跟看鬼一样地看着她,两人挣扎着站起来。立马去开后门,脚底打滑,摔得七荤八素地跑了出去。

好可怕的女人啊!

三柱香过去了,前院的打斗声才渐渐停歇。干将喘了口气,正想把没能走掉的人捆起来。猛地想起后院,一拍脑门喊了一声:“坏了!”

那两人去而复返怎么办!

连忙跑去后头,却闻见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干将愕然抬眼,就见风月蹲在台阶上,低头感叹:“阿弥陀佛,浪费油浪费酒,暴殄天物。”

“这…”干将傻了眼:“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挖了个陷阱,敌军已经退散十里,莫敢再犯。”拍拍手站起来,风月看着他笑道:“辛苦了。”

下一更18点

第99章 不该死的呢

听着这句话,干将有一瞬间的怔愣。

关家的人是不是都有这个习惯?打完仗之后,总要侧头跟人说一句“辛苦了”,听得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尤其是在这物是人非之后再听来,简直让人几欲落泪。

“殷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啊。”一点也没察觉到旁边人情绪的风月笑眯眯地道:“怪不得让我小心,想必我已经被很多人惦记了。”

“这是自然。”觉得有点丢脸,干将飞快地敛了情绪,低头道:“最近一月国都大乱,您是在乱中躲了风头。眼下大将军回来,得知殿下身边多了人,自然是想问候一二的。”

“这问候也真是粗鲁。”眨眨眼,风月扭腰就往主院走,娇声娇气地埋怨:“奴家这样水做的人儿,怎么经得起他们这么吓。哎呀呀,赶快去喝点冰镇银耳压压惊。”

干将:“…”

还在躲着装死的灵殊被拎了出来。坐在软榻上喝银耳汤的时候,她突然很好奇地问了一句:“主子,为什么每次遇见什么事,您第一件事不是想怎么逃,而是都在把奴婢藏起来?”

风月笑道:“因为你很可爱呀。主子舍不得你死。”

是吗?灵殊皱眉,她虽然年纪小,可是不傻啊,自从被主子买回去,自个儿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功劳。可主子对她实在是好得不像话,她喜欢吃什么就能买什么,每次遇见什么事情,主子也都想的是先保全她。

“为什么呢?”灵殊又问了一声。

斜眼睨着她,风月放下捏着扇子的手。轻轻弹了弹这小丫头的额头:“想那么多做什么?当有好日子过的时候,就用心过,不必总是堵在那些有的没的上头过不去,不然大好的日子都被辜负了,自己还更加不开心,有什么好处?”

主子说的话永远这么有道理!灵殊握拳点头,拿起扇子就继续给她扇风。

殷戈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跟老狐狸过招,精力消耗过大,眉目间都染了疲惫。

然而,使臣府的门一开,院子里花香盈盈,两排亮着的石灯一路通到主院门口,有人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冲他笑得美艳绝伦:“您回来得正好,晚膳做好了。”

微微一顿,殷戈止抬眼,眼里映着石灯温暖的光,轻柔地落在那人身上。天地间好像突然什么都没了,只有这一院子的花草,两排石灯,和对面那台阶上站着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风月长得当真是好看,虽然脸上的妆浓得过分,穿的衣裳也单薄得让他不舒坦,但…就是很好看。

“主子?”有碍事的声音插了进来。殷戈止回神,侧头看他一眼。

观止沮丧着脸,双手举高过头,手里捏着根长长的藤条,低声道:“属下请罪。”

“怎么?”抬脚往里头走,殷戈止问:“犯了错?”

“属下失职。”举着藤条跟着他走,观止小声道:“午时出去搬冰块,结果府里出了事,有人闯进来了。”

脚步微微一顿,殷戈止抬头看了一眼前头好端端站着的风月,又继续往前走:“人呢?”

“活捉了三个,都关在了柴房。”

“当贼送官就是。”淡然地说着,殷戈止在风月面前站定:“你看起来倒是一点事都没有。”

“托您的福。”伸手拉着他去桌边坐下,风月道:“奴婢没给使臣府丢人。”

“没丢人就好。”殷戈止应着,低头看向桌上的菜,眉梢微动:“这些是什么?”

风月傻笑:“清蒸鳜鱼、老鸭汤、蒸肉、水捞白菜。”

“突然这么清淡做什么?”殷戈止道:“你不是一向喜欢吃油腻的?”

擅自做主把一坛子油都倒了,自然是做不出油腻的菜了啊!风月赔笑:“偶尔清淡点也挺好…您去将军府,还顺利吗?”

殷戈止颔首,优雅地夹菜:“成功坐到了山上,现在要做的就只是观虎斗了。”

惊讶地瞪了瞪眼,风月道:“易大将军没问罪您闻风令的事情啊?”

殷大皇子没吭声,只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于是风月就点头刨饭,边吃边道:“问也问不到您身上去,奴婢多虑了。”

今儿她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了筷子,殷戈止瞧着。招手喊来外头还举着藤条站着的观止:“将功赎罪吧。”

“但请主子吩咐!”

“去山上打只野兔子回来,要肥的。”

啥?观止瞪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时候去?”

殷戈止的眼里满是肯定。

于是观止捏着藤条就往外冲,看得风月咂舌:“这也太听话了。”

放了碗筷,殷戈止侧头问她:“太子最近在做什么?”

风月眨眼:“您问奴婢?”

“不然呢?”伸手将人抱起来去软榻上坐着,殷戈止冷淡地道:“这是使臣府,只要有信件来往,我都能知道。”

所以说太子道行不够啊,送信就送信,能不能伪装一下,不要搞成信的样子?看吧?被人逮着了吧?风月心里骂了两句,然后恭恭敬敬地就在软榻上跪下了。

“太子殿下在做什么奴婢不知道,信里的意思也不过是提醒奴婢好好伺候您。”

“是好好伺候我,还是好好看着我?”平静的眼神里带了点刺,殷戈止看着她:“你也不回个信。”

二话不说,风月伸手就将太子送来的两封信全部塞到了殷戈止手里:“您还是自己看吧,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

这么耿直?殷戈止挑眉,眼睛盯着她,手里拆开信纸,缓缓低头去看。

第一封信要早些。是让她好好伺候自个儿没错,还对这丫头一顿夸赞,套着近乎说什么“难得有此良人,卿也当好好珍惜”的废话,大概也就对女人管用。

第二封信应该是最近的,一通看下来,只有一件事略微打眼。

言官宁国忠上奏天听,为社稷稳固,请皇帝收回无仗之时的兵权。

叶御卿提此事提得隐晦,明面上说的也不过是让风月小心。可这种信送到使臣府,哪里是给风月看的,分明是给他看的。

嗤笑一声,殷戈止伸手捏碎了纸,似嘲似讽地道:“这么着急削易国如手里的兵权,容易出事。”

风月眨眼:“您觉得不妥吗?可如今易大将军身边无兵。一家老小都在国都,皇帝当真下旨收兵符,他能不交吗?”

“他会不会交我不知道,但是。”殷戈止抬眼看着她:“这样一来,太子是当真把吴国最大的将军。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以易国如的个性,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忠君为首的观念。当真逼急了,兔子都咬人,更何况是老虎。”

缩了缩肩膀。风月道:“他会造反吗?可易贵妃没有孩子,他造反名不正言不顺,想想都不可能成功。”

“造反是将士大忌,他不一定会犯。”想起花架上放着的那些信,殷戈止垂眸:“不过其他的就说不准了。”

风月沉默。突然笑着说了一句:“您觉得易将军这样的将军好,还是关将军那样的将军好?”

微微一顿,殷戈止皱眉:“一个是老奸巨猾的枭雄,一个是忠国却叛国的英雄,怎么比?”

“忠国却叛国。”念叨了一下这句话,风月笑道:“是啊,民间也都骂关将军是个卖国贼,奴婢也骂过。只是跟在您身边久了,奴婢突然觉得好奇。要是关将军像易将军这样有本事,是不是就不那么容易被揭发卖国了?”

殷戈止沉了脸。突然有些恼了:“妇道人家,关心这些做什么?该死的都死了,该败的也都败了,往事追来何趣?”

该死的都死了,那不该死的呢?!

捏紧了手,风月笑得妩媚,低头应道:“是奴婢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