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道:“没有人,是我自己……”

  叶开沉下了脸,道:“你不告诉我,我只好把你押回去,交给你爹爹了。”

  小虎子脸又吓得发白,这孩子只要一听到他爹爹,立刻就老实了,垂下头道:“好,告诉你就告诉你,是我三姨教我说的。”

  叶开吃了一惊,道:“你三姨?是不是早上把你拉去的那个人?”

  小虎子点点头。

  叶开皱起眉,道:“她怎么知道昨天夜里我跟你姐姐在一起?”

  小虎子嘟起嘴,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问她去?”

  叶开只好放开手,这孩子立刻一溜烟似的远远逃走了。逃到街对面,才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你可以去问她,但却不能像抱我姐姐那样抱着她,否则我爹爹会吃醋的。”

  话未说完,他的人已溜进了街角的一家绸缎庄。

  叶开皱着眉,沉思着。

  这件事显然又出了他意料之外。

  那“三姨”是谁,怎么会知道他昨夜的行动?为什么要替他解围?

  他想不通,刚抬起头,就看到这位三姨正从对面的绸缎庄里走出来。

  她打扮得还是很素雅,一身白衣如雪,既不沾脂粉,也没有装饰,但却自有一种动人的风韵,令人不饮自醉。

  叶开看着她的时候,她一双秋水如神的明眸,也正向叶开瞟了过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仿佛向叶开嫣然一笑。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笑。

  叶开竟似也有些痴了,过了半晌,才发现她身边还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双眼睛本来是明朗的,但现在却笼着一层雾,一层纱。

  是不是因为她昨夜没有睡好?还是因为她刚哭过?

  叶开的心又跳了起来,跳得很快。

  马芳铃脉脉地看着他,偷偷地向他使了个眼色。

  叶开立刻点点头。

  马芳铃这才垂下脖子,偷偷地一笑,一朵红云已飞到脸上。

  他们用不着说话。

  她的感情,只要一个眼色,他就已了解;她的意思,也只要一个眼色,他就已知道。

  他们又何必说话?

  小楼上静寂无声,桌上散乱的骨牌,却已不知被谁收拾了起来。

  窗子开着,屋里还是很暗。

  叶开又坐到原来那张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他明白马芳铃的意思,却实在不明白那“三姨”的意思。

  马空群的妻子已去世,像他这样的男人,身侧当然不会缺少女人。

  也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这样的男人。

  叶开已猜出她的身份,却更不明白她的意思了。

  尤其是那一笑。

  叶开叹了口气,不愿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有点对不起马芳铃了。

  可是那一笑,却又令人难以忘记。

  她们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那杂货铺里买鸡蛋?

  女人用鸡蛋清洗脸,是不是会真的越洗越年轻?

  叶开集中注意,努力要自己去想一些不相干的事,但想来想去,还是离不开她们两个人。

  幸好就在这时,门已轻轻地被推开了。

  来的当然是马芳铃。

  叶开正准备站起来,心就已沉了下去。

  来的不是马芳铃,是云在天——叶开暗中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已很难再见到马芳铃了。

  云在天看到他在这里,显然也觉得很意外,但既已进来了,又怎能再出去?

  叶开忽然笑了笑,道:“阁下是不是来找翠浓姑娘的?是不是想问她,为什么要将这朵珠花送给别人呢?”

  云在天干咳了两声,一句话也没说,找了张椅子坐下。

  叶开笑道:“男人找女人,本是天经地义的事,阁下为什么不进去?”

  云在天神色已渐渐恢复镇定,沉声道:“我是来找人,却不是来找她!”

  叶开道:“找谁?”

  云在天道:“傅红雪。”

  叶开道:“找他干什么?”

  云在天沉着脸,拒绝回答。

  叶开道:“他岂非还留在万马堂?”

  云在天道:“不在了。”

  叶开道:“什么时候走的?”

  云在天道:“早上!”

  叶开皱了皱眉头,道:“他既然早上就走了,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他回镇上来?”

  云在天也皱了皱眉,道:“别的人呢?”

  叶开道:“别的人也没有回来,这里根本没什么地方可去,他们若回来了,我一定会看见的。”

  云在天脸色有些变了,抬起头,朝那小楼上看了一眼。

  叶开目光闪动,道:“萧老板在楼上,阁下是不是想去问问他?”

  云在天迟疑着,霍然长身而起,推门走了出去。

  这时正有十来辆骡子拉的大板车,从镇外慢慢地走上长街。

  板车上装着的,赫然竟是棺材,每辆车上都装着四口崭新的棺材。

  一个脸色发白的驼子穿着套崭新的青布衣裳,骑着头黑驴,走在马车旁,看他的脸色,好像他终年都是躺在棺材里的,看不见阳光。

  无论谁看见这么多棺材运到镇上,都难免会吃一惊的。

  云在天也不例外,忍不住问道:“这些棺材是送到哪里去的?”

  驼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忽然笑道:“看这位大爷的装束打扮,莫非是万马堂里的人?”

  云在天道:“正是。”

  驼子道:“这些棺材,也正是要送到万马堂的。”

  云在天变色道:“是谁叫你送来的?”

  驼子赔笑道:“当然是付过钱的人,他一共定了一百口棺材,小店里正在日夜加工……”

  云在天不等他说完,已一个箭步窜过去,将他从马背上拖下,厉声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驼子的脸吓得更无丝毫血色,吃吃道:“是……是个女人。”

  云在天怔了怔,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驼子道:“是个老太婆。”

  云在天又怔了怔,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老太婆的人在哪里?”

  驼子道:“她也跟着我们来了,就在……就在第一辆车上的棺材里躺着。”

  云在天冷笑道:“在棺材里躺着,莫非是个死人?”

  驼子道:“还没有死,是刚才躺进去躲雨的,后来想必是睡着了。”

  第一辆车上,果然有口棺材的盖子是虚盖着的,还留下条缝透气。

  云在天冷笑着,放开了驼子,一步步走过去,突然闪电般出手,揭起了棺盖……

  棺材里果然有个人,但却并不是女人,也不是个活人!

  棺材里躺着的是个死人,死了的男人。

  这人满身黑衣劲装,一脸青碜碜的胡碴子,嘴角的血痕已凝结,脸已扭曲变形,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别的伤痕,显然是被人以内力震伤内腑而死。

  叶开高高地站在石阶上,恰巧看到了他的脸,忍不住失声而呼:“飞天蜘蛛!”

  他当然不会看错,这尸体赫然正是飞天蜘蛛。

  飞天蜘蛛已死在这里,傅红雪、乐乐山、慕容明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