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陈大倌听了都似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又赔着笑道:“路大侠既然来了,为何不先下来坐坐?”

  红衣人冷冷道:“这上面凉快……” 

  一句话未说完,突听“咔嚓”一声,海碗般粗的旗杆,竟突然断了。

  红衣人双臂一振,看来就像是只长着翅膀的红蝙蝠,盘旋着落下。

  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看直了,马芳铃突然拍手道:“好轻功……”

  她刚说完这三个字,就发现红衣人已落在她面前,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她,冷冷地道:“你又是什么人?”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

  马芳铃的脸却似已有些发红,垂下头道:“我……我姓马。”

  又是“砰”的一声,断了的半截旗杆,这时才落下来,打在屋脊上,再掉下来眼看就要打中好几个人的头。

  谁知那大汉竟窜过来,用光头在旗杆上一撞,竟将这段旗杆撞出去四五丈,远远抛在屋脊后。

  马芳铃又忍不住嫣然一笑,道:“这个人的头好硬啊。”

  红衣人道:“你的头最好也跟他一样硬。”

  马芳铃眨了眨眼,道:“为什么?”

  红衣人道:“因为还有那半截旗杆,马上就要敲到你头上来了。”

  马芳铃怔住。

  红衣人沉着脸道:“这旗杆怎么会忽然断了的?难道不是你搞的鬼?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芳铃的脸又通红,这次是气红的,她手里还提着马鞭,忽然一鞭向红衣人抽了过去。

  谁知红衣人一伸手,就将鞭梢抓住,冷笑道:“好呀,你胆子倒真不小,竟敢跟我动手。”

  他的手往后一带,马芳铃就身不由主向这边跌了过来,刚想伸手去掴他的脸,但这只手一伸出来,也被他抓住。

  马芳铃连脖子都已涨红,咬着牙道:“你……你放不放开我?”

  红衣人道:“不放。”

  马芳铃道:“你想怎么样?”

  红衣人道:“先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在地上再爬两圈,我就饶了你!”

  马芳铃叫了起来,道:“你休想。”

  红衣人道:“那么你也休想要我放了你。”

  马芳铃咬着牙,跺脚道:“姓叶的,你……你难道是个死人?”

  叶开叹了口气,悠悠道:“这里的确有个死人,但却不是我。”

  马芳铃恨恨道:“不是你是谁?”

  叶开笑了笑,却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屋脊道:“旗杆明明是你打断的你何苦要别人替你受罪。”

  大家都忍不住跟着他看了过去,屋顶上空空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但屋檐后却忽然有样东西抛了出来,“噗”的掉落地上,竟是个花生壳。. 过了半晌,又有样东西抛出来,却是个风干了的桂圆皮。

  红衣人的脸色竟似变了,咬着牙道:“好像那个鬼也来了。”

  光头大汉点点头,突然大喝一声,跳起七尺高,抡起了手里的半截旗杆向屋檐上扑了过去。

  只听风声呼呼,整栋房子都像是要被打垮。

  谁知屋子后突然飞出道淡青色的光芒,只一闪,旗杆竟又断了一截。

  光头大汉——下子打空,整个人都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截被削断了的旗杆,却突然弹起,再落下。

  屋檐下又有青光闪了闪。

  一截三尺多长的旗杆,竟然又变成了七八段,片片落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叶开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快的剑,果然名不虚传。”

  红衣人却用力跺了跺脚,恨恨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下来?”

  屋檐后有个人淡淡道:“这上面凉快。”

  红衣人跳起来,大声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作对。”

  这人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跟别人作对?”

  红衣人道:“我跟谁作对?”

  这人道:“你明明知道旗杆不是这位马姑娘打断的,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红衣人道:“我高兴。”

  叶开笑了。

  马芳铃本来已经够不讲理了,谁知竟问着个比她更不讲理的。

  红衣人大声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我受了别人气时,为什么从来不帮着我?”

  这人道:“你是谁?”

  红衣人道:“我……我……”

  这人道:“杀人不眨眼的路小佳,几时受过别人气的?”

  红衣人居然垂下了头,道:“谁说我是路小佳?”

  这人道:“不是你说的?”

  红衣人道:“是那个人说的,又不是我。”

  这人道:“你不是路小佳,谁是路小佳?”

  红衣人道:“你。”

  这人道:“既然我是路小佳,你为什么要冒充?”

  红衣人忽又叫起来,道:“因为我喜欢你,我想来找你。”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怔住,一个个全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红衣人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他?”

  他突然将束在头上的红巾用力扯了下来,然后大声道:“你们的眼睛难道全都瞎了,难道竟看不出我是个女人!”

  他居然真的是个女人!

  她仰起了脸,道:“我已经放开了她,你为什么还不下来?”

  屋檐后竟忽然没有人开腔了。

  红衣女人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忽然变成了哑巴?”

  屋檐后还是没有声音。

  红衣女人咬了咬嘴唇,忽然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屋檐后哪里有人?

  人竟已不见,却留下一堆剥空了的花生壳。

  红衣女人脸色变了,大喊道:“小路,姓路的,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出来。”

  没有人出来。

  她跺了跺脚,恨恨道:“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你就算躲到天边,我也要找到你。”

  只见红影一闪,她的人也不见了。

  那光头大汉竟也突然从地上跃起,跳上马背,打马而去。

  陈大倌怔在那里,苦笑着,喃喃道:“看来这女人毛病倒不小。”

  马芳铃也在发着怔,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倒很佩服她。”

  陈大倌又一怔,道:“你佩服她?”

  马芳铃垂下头,轻轻道:“她喜欢——个人时,就不怕当着别人面前说出来,她至少比我有勇气。”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屋檐上的花生壳,却吹不散马芳铃心中的幽怨。

  她目光仿佛在凝视着远方,但有意无意,却又忍不住向叶开瞧了过去。

  叶开却在看着风中的花生壳,仿佛世上再也没有比花生壳更好看的东西。

  也不知为了什么,马芳铃的脸突又红了,轻轻跺了跺脚,呼哨一声,她的胭脂马立刻远远奔来。

  她立刻窜上去,忽然反手一鞭,卷起了屋檐上还没有被吹落的花生壳,撒在叶开面前,大声道:“你既然喜欢,就全给你。”

  花生壳落下来时,她的人和马都已远去。

  陈大倌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开,悠然道:“其实有些话不说,也和说出来差不多,叶公子你说对吗?”

  叶开淡淡道:“不说总比说了的好。”

  陈大倌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