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内家四两拨千斤,以力解力的功夫。

  懂得这种功夫的人并不多,能将这种功夫运用得如此巧妙的人更少。

  那至少要二三十年以上的功夫。

  所以这人当然已是个老人,是个很有威仪的老人。

  他穿着也极考究,态度却远比柳东来严肃有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瞪着傅红雪,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

  傅红雪闭着嘴。

  老人目中带着怒色,道:“就算她不是我的媳妇,我也不能看你对一个女人如此无礼。”

  傅红雪突然开口,道:“她是你的媳妇?”

  老人道:“是的。”

  傅红雪道:“你就是袁秋云?”

  老人道:“正是。”

  傅红雪道:“我没有杀你的儿子。”

  袁秋云凝视着他,终于点了点头,道:“你看来并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傅红雪缓缓道:“但是我却可能要杀你!”

  袁秋云怔了怔,突然大笑。

  他平时很少这样大笑的,现在他如此大笑,只因为他心里忽然觉得有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他大笑着道:“你说你可能要杀我?你竟敢在这里说这种话!”

  傅红雪道:“我已说过,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还要问你。”

  袁秋云道:“你可以问。”

  傅红雪握紧了他的刀,一字字问道:“十九年前,一个大雪之夜,你是不是也在落霞山下的梅花庵外?”

  袁秋云的笑声突然停顿,目光中忽然露出恐惧之色,一张严肃有威的脸,也突然变得扭曲变形,失色道:“你是白……白大侠的什么人?”

  他知道这件事!

  这句话已足够说明一切。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发红,身子突然发抖。

  奇怪的是,他本来在发抖的一双手,此刻却变得出奇稳定。

  他咬紧牙关,一字字道:“我就是他的儿子!”

  他说完了这句话。

  袁秋云也听了这句话,但这句话却已是他最后能听见的一句话了。

  傅红雪的刀已出鞘!

  他杀人已绝不再等!

  刀光一闪。

  闪电也没有他的刀光这么凌厉,这么可怕!

  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闪刀光,但却没有人看见他的刀。

  袁秋云也没有看见。

  刀光只一闪,已刺人了他的胸膛。

  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都停顿,所有的动作也突然全都停顿。

  然后袁秋云的喉咙里才突然发出一连串“格格”声,响个不停。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傅红雪,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悲哀和怀疑。

  他不信傅红雪的刀竟如此快。

  他更不信傅红雪会杀他!

  傅红雪的脸又已变为苍白,苍白得几乎透明。

  袁秋云看着他,忽然用力将自己的身子从他的刀上拔出。

  于是他倒了下去。

  鲜血雨点般溅出,落在他自己身上。

  他眼珠渐渐凸出,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嘶:“那天我不在梅花庵外!”

  这就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却不是傅红雪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刀已入鞘,刀上还带着血。

  他忽然听见一个人用比刀还冷的声音说:“你杀错人了!”

  “你杀错人了!”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动,甚至连惊呼和叹息都没有,每个人都已被这幕就在他们眼前发生的事情所震惊,震惊得几乎麻木。

  “你杀错人了!”

  傅红雪的耳朵里似也被震得“嗡嗡”地响。

  这句话说的声音虽不大,但在他听来,却像是一声霹雳。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转过身。

  柳东来就站在他面前,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脸,已变成死灰色!

  他的眼睛看来却像是把刀,正像刀锋般在刮着傅红雪的脸,缓缓道:“那天晚上,他的确不在梅花庵外。”

  傅红雪咬紧牙关,终于忍不住问:“你知道?”

  “只有我知道。”

  柳东来的脸也已扭曲,因痛苦和悲伤而扭曲,接着说道:“那天晚上,也正是他妻子因难产而死的时候,他一直都守在床边,没有离开过半步。”

  这绝不是谎话。

  傅红雪只觉得自己胸膛上仿佛也被人刺了一刀,全身都已冰冷。

  柳东来道:“但他却知道那天晚上在梅花庵外的血战。”

  傅红雪道:“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柳东来道:“因为有人将这秘密告诉了他。”

  傅红雪道:“是谁告诉了他?”

  柳东来道:“我!”

  这一个字就像是一柄铁锤,又重重地击在傅红雪胸膛上。

  柳东来充满痛苦和悲伤的眼睛里,又露出种说不出的讥嘲之色,道:“我才是那天晚上在梅花庵刺杀你父亲的人!”

  他转过脸看着袁秋云的尸身,目中早已有泪将出,黯然接着道:“他不但是我的姻亲,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同生死,共患难,我们之间从无任何的秘密。”

  傅红雪道:“所以你才将这秘密告诉了他?”

  柳东来凄然道:“但我却从未想到我竟因此而害了他。”

  他的话就像是尖针一样,在刺着傅红雪。

  他接着道:“我将这秘密告诉他的时候,他还责备我,说我不该为了个女人,就去做这件事,那只因他还不知道我跟那女人的情感有多深。”

  傅红雪颤声道:“你……你去行刺,只不过是为了个女人?”

  柳东来道:“不错,是为了个女人,她叫做洁如,她本来是我的,但是白天羽却用他的权势和钱财,强占了她!”

  傅红雪突然大吼,道:“你说谎!”

  柳东来仰面狂笑,道:“我说谎?我为什么要说谎?你难道从未听说过你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个……”

  傅红雪的脸又已血红,身子又在剧烈地颤抖,忽然大吼拔刀!

  雪亮的刀光,白练般向柳东来刺过去,刀又入鞘。

  柳东来前胸的衣襟却已裂开,鲜血像雨点般溅了出来。

  但是他连动也没有动,脸上还是带着那种狠毒讥诮的笑容。

  傅红雪厉声道:“你敢再说一句这种无耻的谎话,我就要你慢慢地死。”

  柳东来冷冷道:“袁老二已因我而死了,我本就没有准备再活下去,怎么死都一样。”

  傅红雪道:“所以你才血口喷人,用这种话来侮辱他。”

  柳东来道:“你随便你用什么法子都行,但你却一定要相信我说的是真话,每个字都是。”

  他声音虽已因痛苦而颤抖嘶哑,但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傅红雪却在发抖,突然转身,拔出了一个人的剑,抛给他。

  柳东来接住。

  傅红雪厉声道:“现在你手里已有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