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动容道:“易大经?”

  叶开点点头,俯下身,从“金疯子”身上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用毛边纸订成的小本子,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小字:“三更后,叫人用棺材抬你来,等我说:‘酒没有人喝了’这句话时,你就从棺材里跳出来,大笑着说:‘没有人喝才怪。’然后……”

  只看了这一段,傅红雪苍白的脸已因羞愧愤怒而发红。

  现在他终于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果然是特别演给他看的一出戏,果然是别人早巳编好了的!

  从看到“赵大方”在树林中痛哭时开始,他就已一步步走入了圈套。

  最后的终点就是一条短棍;一条足能洞穿世上任何人咽喉的短棍!

  第三十六回 戏剧人生

  金疯子还躺在地上呻吟着,声音更痛苦。

  也不知是谁掌起了灯,他的脸在灯光下看来竟是死灰色的。

  他的眼角和嘴角不停地抽搐,整个一张脸都已扭曲变形。

  傅红雪终于抬起头,道:“你说的易大经,是不是‘铁手君子’易大经?”

  叶开道:“就是‘铁手君子’易大经,也就是赵大方。”

  傅红雪恨恨道:“江湖中人都说易大经是个君子,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君子!”

  叶开道:“世上的伪君子本来就很多。”

  傅红雪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开道:“他要杀你!”

  傅红雪当然知道,他根本就不必问的。

  叶开道:“但他也知道你的刀多么快,世上的确很少有人能比你的刀更快。”

  傅红雪又不禁想起了那陌生人,那又奇异、又可惜的陌生人,那种轻松而又镇定的态度。

  就凭这一点,已绝不是任何人能比得上的。

  “难道他的短棍真能在我的刀还未出鞘,就洞穿我的咽喉?”

  傅红雪实在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几乎忍不住去追上那陌生人,比一比究竟是谁的出手快。

  他绝不服输。

  只可惜他也知道,那陌生人若要走的时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拦阻,也绝没有任何人能追得上。

  这事实他想不承认也不行。

  他握刀的手在抖。

  叶开看着他的手,叹息着道:“你现在也许还不相信他的出手比你快,可是……”

  傅红雪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我相不相信都是我的事,我的事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叶开苦笑。

  傅红雪道:“所以这件事你根本不必管的。”

  叶开只能苦笑。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一直偷偷地跟着我?”

  叶开道:“我没有。”

  傅红雪道:“你若没有跟着我,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件事?”

  叶开道:“因为我在路上看见了易大经。”

  傅红雪道:“很多人都看见了他。”

  叶开道:“但却只有我知道他是易大经,易大经本不该在这里的,更不该打扮成那种样子,他本是个衣着很考究的人。”

  傅红雪道:“那也不关你的事。”

  叶开道:“但我却不能不觉得奇怪。”

  傅红雪道:“所以你就跟着他。”

  叶开点点头,道:“我已盯了他两天,竟始终没有盯出他的落脚处,因为我不敢盯得太紧,他的行动又狡猾如狐狸。”

  傅红雪道:“哼。”

  叶开道:“但我却知道他从京城请来了小达子,所以我就改变方针,开始盯小达子。”

  他苦笑着,又道:“但后来连小达子都不见了。”

  傅红雪冷笑道:“原来你也有做不到的事。”

  叶开道:“幸好后来我遇见了那两个抬棺材的人,他们本是小达子戏班里的龙套,跟着小达子一起来的,小达子对他的班底一向很好。”

  这件事的确很曲折,连傅红雪都不能不开始留神听了。

  叶开道:“那时他们已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城,我找到他们后,威逼利诱,终于问出他们已将小达子送到什么地方去。”

  傅红雪道:“所以你就找了去。”

  叶开道:“我去的时候,你已不在,只剩下易大经和小达子。”

  傅红雪道:“易大经当然不会告诉你这秘密。”

  叶开道:“他当然不会,我也一定问不出,只可惜他的计划虽周密,手段却太毒了些。”

  傅红雪听着。

  叶开道:“他竟已在酒中下了毒,准备将小达子杀了灭口!”

  傅红雪这才知道,小达子的痛苦并不是因为受了伤,而是中了毒。

  叶开道:“我去的时候,小达子的毒已开始发作,我揭穿了那是易大经下的毒手后,他当然也对易大经恨之入骨。”

  傅红雪道:“所以他也在你面前,揭穿了易大经的阴谋。”

  叶开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易大经的手段太毒,这秘密我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装作的功夫实在已经炉火纯青,我竟连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甚至会将他看做谦谦君子,几乎已准备向他道歉,可是他走了。”

  丁灵琳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他若去唱戏,一定比小达子还有名。”

  叶开道:“但是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叫他大叔。”

  丁灵琳狠狠瞪了他一眼,撅起了嘴,道:“他本来就是我爹爹的朋友,看他那种和蔼可亲,彬彬有礼的样子,谁知道他是个伪君子。”

  叶开又叹了口气,道:“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还是像我这样的真小人好。”

  丁灵琳朗然一笑,道:“我早就明白了。”

  叶开苦笑道:“也许你还是不明白的好。”

  丁灵琳又瞪了他一眼,忽然道:“现在我的确还有件事不明白!”

  叶开在等着她问。

  丁灵琳道:“像李寻欢、阿飞,这些前辈名侠,很久都没有人再看见过他们侠踪,易大经怎么会知道他今天在这里?”

  叶开低吟着,道:“飞剑客的确是个行踪飘忽的人,有时连小李探花都找不到他。”

  丁灵琳道:“所以我觉得奇怪。”

  叶开道:“但人们都知道自从百晓生死了后,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三个人,其中却有一个易大经。”

  丁灵琳道:“我也听见过,他家来来往往的客人最多。”

  叶开道:“也许他听见飞剑客要到这里来,所以他先在这里等着。”

  丁灵琳道:“那么他住的那房子显然是早就布置好的了。”

  叶开道:“然后他又想法子再将傅红雪也骗到这里来。”

  丁灵琳用眼角望了傅红雪一眼,然后道:“这倒并不难。”

  叶开道:“他每天出去,也许就是打听飞剑客的行踪。”

  丁灵琳道:“但是有人却以为他是在打听马空群的消息。”

  叶开笑道:“这个人做事的阴沉周密,我看谁都比不上。”

  傅红雪一直在沉思着,忽然道:“他的人呢?”

  叶开道:“走了。”

  傅红雪冷笑道:“你为什么要放他去?”

  叶开笑笑道:“我为什么要放他走?他自己难道不会走?”

  傅红雪道:“你没有拦住他?”

  叶开道:“你认为我一定能拦住他?”

  傅红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