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轩说道:“石兄息怒,这厮既然也是你家的仇人,你就说出来大家一同商量商量。”

  石元说道:“初时我们也有杨老弟的想法,以为对方只是虚声恐吓,过了几个月没事发生,戒备也就渐渐松懈了。

  “本来我们的子侄是经常在外面跑的,自从那人留刀寄简之后,大哥便有了戒心,吩咐大家守在家里,除非有紧要的事情,否则不许单身外出。

  “但我们石家既是武林世家,大同望族,自是免不了有些非办不可的事。在那人第三次留刀寄简之后的一个月,恰值楚州的知府做寿,我们和这位知府大人交情甚厚,不能不派人前往祝寿,若在平时,应该是大哥亲自去的,现在因为怕那人乘大哥外出,进庄偷袭,是以这份贺礼改由大侄子送去。

  “我这大侄子武功已得大哥的衣钵真传,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出道以来未逢对手,我自问也还比不上这个侄儿。大哥还不放心,叫他乔装打扮,混在一队骡马客商之中,前往楚州。

  “大侄子和那骡马商约定在县城会合,不料他出门之后,第三天那个商人来到我家,却说没有见着他,催他快点动身,否则他们恐怕不能等候。

  “这一下把大家吓得慌了,大哥叫家丁到县城去查问,竟是谁都没有见过我们这位侄少爷!”

  孟青河道:“令侄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了踪么?”

  石元咬牙切齿他说道:“第二天清早,正是我打开大门,只见一个革囊挂在檐头,大门上还有一张大红礼帖,写着‘薄礼一份,敬祈哂纳’八个大字。我一看就知不妙,忙叫大哥来看。”

  杨大熊好奇心起,说道:“革囊里是什么东西?”胡轩已经猜到几分,忙瞪师侄一眼,示意叫他不可多问。

  石元喘过口气,接着说道:“革囊里是一颗血肉模糊的首级,虽然血肉模糊,我们自己人还是能够认出来的,是我那可怜的大侄儿的首级!”

  孟青河是知道这位石家庄的少庄主的,心里想道:“他家这位少爷恃着家里的势力,本身武功又极高强,出道几年,倚势横行,武林同道,对他已不知有多少怨言了。给他欺负的那些人才可怜呢!”当然这话乃是闷在肚中,不敢说出来的,口头上还不能不表同仇敌忾之心呢。

  此事本在大家意料之中,但由石元亲口说出,众人仍不禁毛骨惊然悚然。胡轩道:“这厮如此狠辣,真是可恨!”

  石元说道:“还有呢!”

  方震骇道:“还有更厉害的手段?”

  石元道:“我们在大同府开有七家当铺,有数千亩良田。最大的一间当铺是利来号,年中入息也有数万两银子,是由我这一房的子侄做朝奉的。

  “就在我那大侄子的首级送来的第二天,利来号也出事了,朝奉莫名其妙的死在床上,后来请来了这位玄经道长验尸,才看出是受了奇门七绝掌之伤!”

  方震道:“奇门七绝掌?那正是这厮的‘毒掌’了?”

  石元道:“这次那厮没有留下字迹,但第三次却又有了。”

  孟青河说道:“居然还敢接二连三,哼,这真是欺人太甚了!”他是知道石家的诸多恶行的,心里却在暗自想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也该有这么一个黑旋风惩戒惩戒他们石家才对!唉,我若不是为了保全虎威镖局,真不该来趁这趟浑水。”

  石元咬牙切齿,接着道:“过了几天,东乡发生农户抗租的事情,三房的人前往收租,被人吊死在村头的一棵树上。这两个人的本领,虽然算不得一流高手,寻常的壮汉,百十个也是近不了他们的身子。”

  孟青河道:“不用说又是那黑旋风的所为了?”

  石元恨恨说道:“谁说不是呢?这次在树上钉着一封信,信中直认利来号的命案和这次的命案,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还警告我们,不许我们追究,否则三宗命案,只不过是开端而已!”

  孟青河顿足道:“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简直比欺负我们虎威镖局还多几分!”

  石元咬牙道:“凭我们石家的威名,岂能受人这样欺负!大哥便广邀同道,放出风声,叫那厮光明正大的现出身来,和我们作一决斗!”

  黑龙禅师接下去说道:“我和石庄主有十几年的交情,听得这个风声,立即就赶来了。我还代邀了几位朋友,不过这几位朋友现在已是在石家庄留守。因为恐怕中了那厮的调虎离山之计。”

  方震一时尚未明白,说道:“什么调虎离山?”

  黑龙禅师道:“就在我们一帮朋友来到石家庄的第三天,那厮叫丐帮的人送来一封信,约石庄主到梁山的虎头岩相会。还说任凭他邀多少人助拳都行。”

  孟青河道:“丐帮给他送信的人可曾见过他么?”

  石元道:“那个丐帮弟子说是帮主派他替那人送信的,帮主没有说是否见过那人。我们也还没有工夫去问丐帮的陆帮主。”

  孟青河是个老江湖,听他这么说,心中已然明白几分,暗自想道:“说什么没有工夫,分明是不敢去问丐帮陆帮主。”要知那个怪侠黑旋风既然能够请得动丐帮的弟子替他送信,自必和丐帮有不寻常的交情。石元只能心照不宣,岂敢去讨丐帮的没趣。

  孟青河想到这里,心里更是怔忡不安,自思:“一个黑旋风已是难惹,何况他还有丐帮作靠山?呀,早知如此,我还是不赴这个约会的好!”“但我若不去,这虎威镖局却是不能保全的了。一边是官府难抗,一边是对头难惹,没奈何,看来我唯有见机而行了。当真惹不起的话,也只好放下这个老脸,向那黑旋风求情了。”

  石元不知孟青河已打了退堂鼓的主意,兀是兴高采烈地说道:“咱们两帮人合作一伙,再多一个黑旋风也不用担忧。我说呀,见了他,咱们也不必顾什么江湖规矩了,给他个一窝蜂上!”

  玄经道人淡淡说道:“不怕江湖上的好汉笑话么?”

  石元见他又在浇泼冷水,不觉有些恼怒,说道:“怕什么笑话,见了黑旋风的人,咱们就斩尽杀绝,有谁知道?”玄经道人冷冷说道:“只怕不能斩尽杀绝呢!”

  石元怒道:“你怎么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若害怕,你自己回去!”

  玄经道人哼了一声,说道:“我生平怕过谁来?石二庄主,你的夺命神砂厉害得很,我也还不至于就怕了你!”

  孟青河连忙劝解:“都是自己人,怎的敌人还没碰上,自己就先吵起来。”

  黑龙禅师也说道:“对,是一窝蜂上,是车轮战,或是单打独斗,且待见了那厮再说也还不迟!”

  玄经道人道:“我是冲着石大庄主面子来的,二庄主既然瞧我不起,我走好了!”

  石元深知他的剑法高明,此时已是暗自后悔,只好忍着气向他赔罪:“道长莫要见怪,我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因为强敌当前,先自存了恐惧之心罢了。话说得过火一些,我在这里向道长赔个不是了。”

  孟青河做好做坏又劝道:“对,咱们有这许多人,实是无须恐惧,不过小心一些也是好的。天色就快黑了,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数里长的芦苇地带,到了山边,天色早已黑了。

  孟青河道:“黑夜上山,恐遭暗算。咱们在山脚找个地方,先过一晚。明天再到虎头岩去。”

  石元口里说是不怕,心里实是害怕得很,孟青河的主张,正合他的心意。

  石元道:“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今晚小心一些。”

  方震道:“那边有个山洞,咱们进去看看。要是能够往人,倒是比在外面露宿好些。”要知他是惊弓之鸟,若然要他在四面没有遮拦的旷野过一晚,他是比石元还要害怕的。

  杨大熊擦燃火石,点起松枝,一马当先,进去察看,喜孜孜他说道:“想不到这倒是个洞天福地,正好供咱们住宿。”原来这是个通风干爽的山洞,石钟乳构成的各种石块石柱,如缨络披垂,如狮蹲虎立。杨大熊是生长在黄土平原的人,从未曾见过这样的奇景。

  石元道:“住的地方有了,但小心为上,咱们还得轮流守夜。”

  孟青河道:“对,我主张两人一组,便于照应。”

  方震提起守夜,便有点惊心,说道:“黑旋风神出鬼没,我自问本领和他差得太远,若要守夜,我希望与孟老镖头编在一起,好有个依傍。”

  胡轩冷冷说道:“你倒会选择,那么大熊只好依傍我了。我却不知能不能够庇护得师侄的平安呢。”

  在这七人之中,杨大熊的本领最弱,胡轩这么说,一半是由于气量狭窄,不满意方震的说话,好像是认为孟青河的本领比他和石元都强。一半也是的确有点害怕,因为自己是杨大熊的师叔,势必要和他编在一起。

  孟青河是老于世故的人,一听就知他有了心病,于是说道:“强敌当前,我也不说客气话了,方老弟和杨老弟武功不是不好,但他们毕竟是年纪较轻,份属晚辈,当真碰上了黑旋风的话,只怕是不大容易对付的。不如这样吧,咱们做长辈多担当一些,就豁免了他们的守夜。”

  胡轩心道:“这老狐狸不愧是个吃镖行饭的人,说出话来,当真是面面俱圆,都照顾到了。”当下首先表示同意。

  玄经道人又来浇泼冷水,淡淡说道:“敌人若然当真比咱们高强太多,守夜也是没有用的。我倒是宁可把生死置之度外,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若在梦中失掉了头颅,我也不会埋怨别人。”

  石元肚子里暗中咒骂,口头上可是不敢再得罪他,说道:“道长,你是艺高胆大,自是不用杞人忧天,你不愿意守夜,那就正好借重你了。”

  玄经道人翻起一只自眼,道:“贫道是出了名的胆小鬼,石二庄主借重我什么?”

  石元道:“道长说笑了。道长陪他们两位老弟,也正是好给他们壮胆啊。”

  玄经道人道:“我可只是会蒙头睡个大觉!”

  他们一共有七个人,方震杨大熊和玄经道人不用守夜,余下四人恰好可以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轮值。

  黑龙禅师道:“我不想这么早睡觉。胡兄,我和你是不打不相识,咱们就现在一同守夜吧。”

  黑龙禅师外表看似鲁莽,心中其实也很会为自己打算,他想在上半夜把风,碰上敌人的危险大概总会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