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一些宾客和吕东岩一样,看出吕玉瑶的实力是比不上对方的,他们心里俱是想道:“不知年震山和吕东岩结的是什么梁子,不过照这情形看来,大概不会是很深的吧?他的徒弟按说是可以胜得了吕东岩的女儿的,显然是手下留情,顾着吕东岩的面子。”

  殊不知高登禹并不是为着顾全吕东岩的面子,而是出于少年人“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心理,对吕玉瑶有了怜香惜玉之心。他自幼在严师督导之下勤学苦练,稍为漂亮一点的姑娘都很少见。何况其貌不扬,漂亮一点的姑娘根本就不会对他垂青。

  高登禹心里想道:“这小妮子倒是长得不错,我若伤了她岂不可惜?最好是胜了她,可以令她佩服我又领我的情。”

  可是吕玉瑶的真实本领虽然比不上他,剑法可还是委实不弱,高登禹以一双肉掌对付她的宝剑,好几次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要抢她的兵刃,都是未能成功,有两次还几乎险些给她伤了。

  吕东岩皱着眉头,年震山也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缓缓说道:“登禹你要求吕老英雄指点,也得让他看看你的本事啊!”

  高登禹瞿然一省,想道:“师父将他的毕生心血用在我的身上,对我的期望极大,这次是想我在天下英雄面前扬名立万的。我成不成名,那不打紧,却不能失了师门的面子!”

  吕玉瑶毕竟是个未有过临敌经验的人,占了一点上风,以为对方的本领也不过如此,戒备就不免松懈了些。她那手灵活多变的剑法,也渐渐给高登禹看出了火候不足,弱点所在之处了。

  激战中,高登禹左趋右闪,觑个真切,忽地中指弹出,“铮”的一声,正中剑柄。吕玉瑶的青钢剑“当啷”坠地,可是在坠地之前,剑尖划过,却也削去了高登禹的一幅袖子。

  高登禹这一弹用上了内家真力,吕玉瑶虎口一震,身不由己地向后直退,摇摇欲坠。

  高登禹连忙抢上前去,说道:“对不住,高某失手了。”

  这刹那间,吕东岩大惊之下,正要迈步上前,年震山却已是哈哈一笑,挡在他的面前,说道:“吕老哥,咱们用不着这样快就出场吧?”

  就在此时,忽地有个人扑进场业,大声喝道:“你这厮敢欺负我的表妹!”声到人到,双臂一振,把高登禹格开。

  原来丘大成本来是陪着轰天雷凌铁威在书房里说话的,但因他是吕家“表少爷”,外面的事情,免不了还是有好管闲事的家人报告给他知道。

  他听得那个“黑鹰”的徒弟打败了姨父的四个徒弟,现在正在和他的表妹比武,他如何还能够在书房待得下去?也顾不得姨父的吩咐,便自闯出来了。

  高登禹本来是恐怕吕玉瑶跌倒,想过去扶她的。丘大成却和姨父一样,误会了高登禹是想去伤她。

  高登禹大怒道:“我和吕姑娘切磋武功,谁说我是欺负她了。”

  丘大成无暇理会他,连忙将表妹扶稳,说道:“表妹,你怎么啦?”

  吕玉瑶道:“我没受伤,表哥,你来得正好,你给我出气。”

  高登禹道:“吕姑娘,咱们是各胜一招,就算是打个平手吧。我刚才手重了些,你可别要生气。”

  吕玉瑶羞红了脸,嗔道:“谁要你来讨好!”甩开丘大成的手,自去拾起刚才给高登禹打落的青钢剑。

  吕东岩见女儿没有受伤,颇悔自己刚才孟浪,当下退回原处。年震山冷笑道:“我的徒弟并没动令嫒一根毫毛,你可以放心了吧。”吕东岩哼了一声,说道:“好,待会儿我领教你的武功。”

  丘大成格开了高登禹,双臂兀自隐隐感到酸麻,心中本来是不无怯意的,但听了表妹要他“出气”的说话,禁不住激起了充当好汉的豪气,立即喝道:“好,我和你切磋武功!”

  高登禹见他和吕玉瑶形迹亲密,却是妒意勃兴,冷笑道:“不错,你也算得是吕老英雄的半个弟子,听说你这半个弟子还是吕门本领最高的人,你要和我切磋武功,哈哈,这正是求之不得!”

  两人立即动手,高登禹存心要重重的挫辱他,展开了分筋错骨的手法,招招都是攻向他的要害!

 

  丘大成鼓起勇气,奋勇抵挡,可惜技逊一筹,拼了全力,仍是抵挡不住。

  激战中丘大成一个“阴阳双撞掌”,猛击过去,企图败中求胜,最不济也可拼个两败俱伤,败了也可以赢得表妹的芳心。

  高登禹冷笑说道:“各位看清楚了,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可不是我有意伤他。”话犹未了,双掌一合,已是挟着丘大成的手腕,只要用力一拗,他这条手臂定必断折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地一股劲风扑来,高登禹心头一震,大吃了一惊,连忙松手叫道:“吕老英雄,你,你——”待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时,不由得面红过耳,底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原来这个替丘大成解围的人并不是吕东岩,而是一个比高登禹更年轻的小伙子。他是轰天雷凌铁威。

  轰天雷也不是要施行暗袭,他是要插进中间将两人分开的。

  由于他的人未到,掌力先到,高登禹未曾看得清楚,心想吕东岩的门下决计没有谁有这样雄浑的掌力,就以为是吕东岩亲自下场。他恐防吕东岩掌力一发便要取他性命,如何还敢对丘大成施展辣手?只得先行运功防御,不待轰天雷将他们分开,他自己也要松手闪避了。

  轰天雷说道:“我是吕老英雄的晚辈,今天特来给他老人家拜寿的。你不是说过,凡是吕老英雄的晚辈,你都不吝指教吗?”

  吕东岩又惊又喜,心想道:“他既然闯出来了,让他试试也好。”当下说道:“我在这儿呢,高老弟,你叫我干嘛?嘿嘿,现在还不是找出场的时候,你少安毋躁吧!”接着回过头来,对轰天雷说道:“铁威贤侄,你用心领教这位高兄的高招!”

  轰天雷年纪比高登禹轻,高登禹一上场又把话说得太满了,此时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我说过那样的话。你们并肩子上也好,车轮战也好,高某都一意奉陪。”心想:“这小子内功或者比我较胜一筹,未必就能抵敌得了我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他先行交代这几句门面话,准备万一输了,也可以挽回面子。

  轰天雷冷冷道:“请你放心,我凌铁威决不占你的便宜!你说我是用车轮战是吗?好,那我就和你约定,十招之内,我若不能将你击倒,就算是我输了!”

  高登禹暗地欢喜,佯怒说道:“岂有此理,你敢如此小觑高某!”

  轰天雷道:“你已经打了三场,耗了一些气力,若然不加限制,岂非我占了你的便宜?你不愿意给人小觑,凌某又岂能让天下英雄看小!”

  高登禹正是要他把这“理由”说出来,当下便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并没有限你十招!”心想:“这小子武功再强,谅他也不能在十招之内胜我!何况还居然要将我击倒!”要知胜招不难,但要把对方击倒,那就非得比对方高出两筹不行。高登禹怎能相信一个比他年轻的小伙子有此本领?

  轰天雷喝道:“好,出招吧,你是客人,让你三招!”他自己定下的限制是十招之内击倒对方的,如今又要让对方三招方始还手,那即是只剩下七招了。而且还要在这三招之内,不给对方打倒才行。

  吕东岩的门下连受挫辱,吕家的宾客都是憋着一肚皮闷气,此时见了轰天雷这样的英雄气概,虽然胜负尚未可知,众宾客已是不由得都为他大声喝起彩来!

  高登禹怒不可遏,喝道:“好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声出招发,轰天雷笼手袖中,身躯一矮,硬冲上去。高登禹这一招是向他正面抓来的,他已经领教过轰天雷的内功厉害,见他硬冲过来,心想这一抓虽然或者可以抓裂他的两条筋脉,但给他这么蛮牛似的一撞,只怕自己也非得受内伤不可。心有顾忌,连忙闪身变招。吕玉瑶在旁边拍手笑道:“好,第一招过去了!”

  按照一般比武的规矩,轰天雷既不伸拳,也不动腿,自然不能算是“还招”。虽说他是硬冲过去,但可以说成是他是自己凑上去挨打,高登禹不敢打他,那是高登禹自己的事,他已经是给高登禹占便宜了。

  高登禹学了个乖,迅即变招,以迅捷无伦的手法,向他侧面袭击,这一抓抓向轰天雷的脉门。轰天雷的手虽然是笼在袖中,但高登禹拿捏方位,却是十分准确。心里想道:“这一次看你还能和我硬碰,你若出手招架,那你就是输了!”

  只听得“嗤”的一声,轰天雷的袖子给撕破了一幅,可是高登禹却“登、登、登”地连退三步,众人都看得清楚,轰天雷的双手仍然是笼在袖中的。

  原来轰天雷用的是“铁袖功”,经过他内功的运用,高登禹抓着他的衣袖就像抓着了一根本棒似的。高登禹能够撕破他的袖子,功夫已经是很不错。不过他的手措也给震得隐隐作痛,是以在那骤然受惊的刹那,身不由己地连退三步。

  这一招轰天雷虽是运用了“铁袖功”,但既然没有出手,当然也就不能算是“还招”。

  吕玉瑶屈了两只指头,数道:“第二招。”声音已是不及刚才的响亮。

  话犹未了,高登禹旋风似地转到轰天雷背后,一个“游空探爪”,抓他的琵琶骨!琵琶骨是一条脆弱的“锁肩骨”,若给抓断,多好武功也成残废,高登禹心想:“难道你的内功还能练到琵琶骨不成?”

  众宾客见他手段如此狠毒,大喝倒彩。倒彩声中,只听得“卜”的一声响,轰天雷背上的衣裳给他撕去了更大的一幅,高登禹的中指食指和无名指都染了鲜血!

  原来轰天雷在他抓来的时候,把腰一躬,用背脊硬接了他的大擒拿手。

  轰天雷是自小就内功外功兼收并练的,内功还欠缺一些火候,外功已是练得肌肉如铁,寻常的人用刀斫他,也未必就能将他伤了。高登禹抓不着他的琵琶骨,五只指头都给他的粗皮硬肉擦伤,不过也在他的背脊上抓裂一道伤痕。指头上的鲜血一半是他自己的,一半是轰天雷的。

  指头上的擦伤,旁人看不见,轰天雷背脊上的伤痕,大家都看得见。这刹那间人人都是提心吊胆,有几个胆小的客人惊叫起来。

  不过,轰天雷总算是让了他的三招,受的也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既未给他击倒,就不能说是落败。

 

  吕玉瑶用颤抖的声音叫道:“第三招完了!”吕东岩叫道:“铁威贤侄,用不着尽让他啦!”

  轰天雷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招!”陡地一声大喝,宛如舌绽春雷,震得寿堂里的一众宾客耳鼓嗡嗡作响,说时迟,那时快,声出招发,左掌划了一道圆弧,右掌便向高登禹当胸劈下。

  高登禹不敢硬接,一个“移形换位”,侧袭轰天雷左胁。轰天雷反手一掌,高登禹随着他的掌风,就像纸片似的轻飘飘地荡了开去。这两招他闪避得也当真是恰到好处。轰天雷的身法似乎不及他的轻灵,两招都是差了几寸,连他的衣裳都没碰着。

  年震山为他的徒弟数道:“第五招!”宾客中有人发出冷笑,虽没明言,年震山也知道这些人是耻笑他连轰天雷所让的三招也算在内。虽说轰天雷有言在先,但以他师徒的身份,却是不应该算这三招的。

  年震山面上一红,心里想道:“这小子不知是哪里钻出来的,登禹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但盼他能接得十招!”心念未已,只见高登禹用一个“懒驴打滚”的身法,又避开了轰天雷的一掌,躲避得十分狼狈,不过总算是避开了。

  年震山心情稍稍轻松,想道:“只剩下四招了,看来登禹是应该可以应付得了。”不顾旁人耻笑,洋洋自得的又数道:“第六招!”

  他哪里知道,他的徒弟却是有苦说不出来!

  轰天雷一声大喝跟着发出一掌,虽然未打着他,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是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那霹雳似的喝声,更是震得他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