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寿道:“那么小女这次出去——”

  云中燕道:“正是我要她如此的,此事我也已经告诉完颜贝子了。你可千万莫要派人查踪觅迹,那样一来,我们就玩得不痛快了。”

  李益寿只要完颜豪不找他的麻烦,于愿已足,当下把眼睛望着完颜豪,完颜豪只能顺着云中燕的口气说道:“是呀,公主和令媛出游,不愿声张,你就给她保守这个秘密吧。”

  这么一来,李夫人当真是如同喜从天降,笑道:“老伴儿,我说了我陪女儿出去当然是有‘因由’的,你还要瞎胡闹吗?”

  李益寿听出她话中有话,只是不敢声张,只好赔笑说道:“是,是。我不知道这是出于公主的意思,当真是瞎胡闹了。”

  云中燕给李益寿消除了后患之后,心中暗暗好笑。完颜豪送她到大门口,她大摇大摆的就走出了府门。

  云中燕出了府门,心里想道:“李芷芳救出耿电,想必是上祁连山去了。这件事情,杨守义尚未知道,应该去告诉他。”

 

  杨守义和王吉躲藏在青龙帮的一个弟兄家里,云中燕按照王吉给她的地址,跑去找寻。这人是个炭夫,住的是座低矮的泥砖平房,左邻右舍都是和他差不多光景的穷人,一式的房子,并无分别。幸好王吉曾经告诉她一个特别的标记,这标记是红纸剪成的蝴蝶,贴在窗门上的,因此她才容易找到。

  但当她走近了去看清楚那标记之时,却是不禁有点惊疑不定了。不错,窗门是贴有一只红纸剪成的蝴蝶,但这只蝴蝶,细心一看,却是撕开了两半,再用浆糊贴上去的。中间有一道裂缝。

  云中燕暗自想道:“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为什么要把剪纸好端端的撕开?”撕开的蝴蝶代表什么意思,王吉却未曾告诉她。

  云中燕一来恃着艺高胆大,二来完颜豪有所求于她,即使碰上了他的手下,她也不怕。于是不管屋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便即飞身掠过矮墙,进去观察究竟。

  这家以炭夫掩饰身份的人家,居处甚为简陋,后进是厨房,前面是个小小的庭院,中间就只是一间睡房了。一目可以了然,只见屋中杂物凌乱,杳无一人。

  云中燕擦燃火石,仔细察看,这才发现枕头下压着一张草纸,草纸上写着两行小字:此处已有鹰爪注意,不可逗留。

  云中燕松了一口气,心里想道:“他们已经知道此处并非安全之地,当然是搬到别处去了。”

  杨守义并非被捕,云中燕心上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但就在她正想离开之际,忽地又听到了屋顶上衣襟掠风之声,这是夜行人经过的声息。

  云中燕只道是鹰爪来临,心里想道:“鹰爪只一个人,索性我也不表明身份,小小的惩戒他一下。”

  心念未已,那个人已从屋顶跳了下来。云中燕心道:“这人轻功倒是不错。”手心扣着的三颗黄豆(这是她随手从屋子里的杂粮缸中抓来的)便向那条人影飞去。她虽然没有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功夫,但这三颗黄豆,打中了敌人的穴道,也可以令他昏迷几个时辰。她不用暗器,为的是不愿伤人。

  那人衣袖一兜,三颗黄豆落在她的手中。那人想不到暗器乃是黄豆,不觉一怔。云中燕看清楚了那个人,不觉也是一怔。

 

  来的是个红衣少女。

  双方都没想到对方乃是女子,不觉都是一怔。但一怔之后,随即也就彼此明白了。

  云中燕心里想道:“昨日到王吉豆腐店查问的是个红衣少女,想必就是她了。她定然也就是那小魔女无疑。”

  杨浣青心里想道:“这个女子想必就是刚才进入耿电房间的那个人了。她替耿电遮瞒,却又似乎和完颜豪颇为要好,真不知她是友是敌。”

  原来杨浣青躲在花树丛中,看不见耿电房中的情形,也没有看见云中燕的面貌,只从云中燕的背影,看出了她是女子。

  其时完颜豪与李益寿已经来到,家丁亦已在内花园展开了搜索,杨浣青情知藏身不住,只得趁着在未曾给人发现之前,悄悄溜走。溜走之际,隐隐听见完颜豪和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其时她当然是无心细听,只知道说话这个女子不是李芷芳。不是李芷芳,她料想当然就是刚才进入耿电房间的那个女子了。

  杨浣青不知云中燕是友是敌,心想:“杨守义不见,窗口却贴着撕开两半的纸蝴蝶,这是青龙帮示警的标记。这女子想来多半还是敌人。”原来杨浣青已到过祁连山,见过了青龙帮的龙帮主之后,方始再来凉州的。是以她知道王吉的地址,也知道青龙帮的各种讯号。

  王吉离开豆腐店之时,曾经把他和杨守义的新住址告诉隔邻的张大叔,并且向他交代清楚,这新住址只能告诉白天来找过他的那个红衣女子。杨浣青出了凉州总管的衙门,先到豆腐店去找王吉,张大叔守在那儿,立即告诉她这地址。由于她先去了一趟豆腐店,是以来到此处之时,反而就落在云中燕的后面了。

  杨浣青惊疑不定,唰的就拔出刀来,喝道:“你是谁?”

  云中燕道:“我和你一样,都是来找杨守义的。”

  杨浣青更为惊诧,喝道:“你怎么知道杨守义躲在这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中燕笑道:“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呢!”

  杨浣青道:“你知道我是谁?”

  云中燕道:“你是不是小魔女?”

  杨浣青道:“是又怎样?”

  云中燕故意冷笑说道:“哼,好大胆的小魔女,刚才竟敢偷入府衙。你当我不知道吗?告诉你实话吧,我是来逮你的!”

  杨浣青怒道:“好呀,你来逮吧!”说话声中,闪电般的就向云中燕劈了三刀。

  云中燕以“风刮落花”的身法,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杨浣青这闪电般的连环三刀,争胜之心不觉油然而生,蓦地把手一扬,喝道:“接暗器!”

  杨浣青的一个“凤点头”,不料云中燕只是虚晃一招而已,哪里有什么暗器!她趁杨浣青躲闪暗器之时,身形平地拔起,已是跳上屋顶去了。

  杨浣青喝道:“想逃么?”云中燕笑道:“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有胆你追来!”原来云中燕一来是想试试这闻名已久的“小魔女”的功夫,二来她已知道这座房子是在敌方的监视之中,是以必须把杨浣青引开到无人之处,才好交谈。

  杨浣青怎知她的用心,只道她真的是暗地跟踪自己的敌人,当下身形一掠,立即也是闪身追来,喝道:“你跑到天边,我也不会放过了你。好呀,看到底是你能逮住我,还是我能逮住你。”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超卓轻功,窜高纵低,兔起鹘落,奔过了几条长街。街道上虽然有巡逻的士兵,只见两团影子在屋顶上掠过,有的给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是什么鬼怪,有的还只当是自己的眼花,揉一揉眼,那两团影子已经不见了。

  风驰电掣,转瞬之间,已到了城门底下。此时正是五更时分,还有半个时辰方始天明,城门未开。

  云中燕纵身一跃,手中的宝剑“卜”的插入墙头,支持身体的重量,单掌一按墙壁,一个翻身,就跳上了墙头。

  墙头的两个卫兵叫道:“有飞贼!快来人哪!”云中燕不待他们跑来,先自迎了上去,噼啪两掌,将他们打下墙头。回头笑道:“你上得来么?要不要我帮一帮你?”

  杨浣青怒道:“谁要你帮?”把手镯脱下一抖,变成了一条银丝软鞭,飞身一跃,软鞭上扬,已是缠上了墙头上所竖的旗杆,双足一撑城墙,腾身飞起,一个鹞子翻身,登时也上了墙头。

  她本来提防云中燕会乘机袭击她的,是以在翻身掠上墙头之时,左手的短刀同时使开了夜战八方的招数,不料当她在墙上稳住身形之时,只见云中燕已经跳下去了。

  杨浣青不禁怔了一怔,颇感诧异,心里想道:“她若是完颜豪派来的人,为何反而把守城门的士兵推了下去,又不乘机袭击我呢?”此时她已开始思疑对方未必真是敌人了,但为了追查究竟,还是跟着云中燕跳了下去,急急追踪。

  看守城门的士兵乱箭射来,杨浣青一面跑一面挥鞭拨打,打落了十多枝,那些箭已是射不到她的身上了。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天色已是黎明时分了。她们两人风驰电掣,此时亦已离开了凉州城十数里了。云中燕起步在前,和杨浣青的距离始终保持着十来丈远近。她对杨浣青的轻功亦是好生佩服,心里想道:“她给乱箭阻延了一些时候,依然能够与我不即不离,这小魔女果然名不虚传。”

  杨浣青追入树林,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中燕笑道:“你贵姓大名,我都未曾知道呀。”

  杨浣青道:“你不是知道我是‘小魔女’吗?”

  云中燕道:“这是女真鞑子给你的绰号,我要知道你的真名实姓。”

  杨浣青道:“你和完颜豪不是朋友吗?怎的骂起女真鞑子来了。”

  云中燕道:“我也有一个绰号,叫做云中燕,这你可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杨浣青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听说这云中燕是个从蒙古来的来历不明的女子。有人还说她是公主身份,不知是真是假?”

  云中燕笑道:“你和耿电不是好朋友吗?难道他没对你说过我的来历?”

  杨浣青面上一红,道:“我姓杨,名叫浣青。你是蒙古人吗?”同时也起了疑心:“她若是耿电的朋友,为何还要问我姓名?”

  云中燕道:“不错,我的蒙古名字叫贝丽丝。”

  杨浣青面色骤变,说道:“原来你果然是蒙古公主,这就怪不得完颜豪要奉承你了。”

  云中燕诧道:“你和耿电是新相识的吗?”心想:“我只道她和耿电的交情非比寻常,怎的她知道了我的名字,却还不知道我和完颜豪并非同一路人?”

  杨浣青冷冷说道:“你凭什么查根问底?好呀,我也正要问你,你和完颜豪把耿电怎样了?”

  云中燕知她误会,故意气一气她:“你又凭什么查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