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珞拒绝回答,立刻站起来,垂眸睨着这小兔崽子。一旁的栗夏真想学兔斯基一板砖拍死自己,这就是乔乔的帮忙?

乔乔仰着头,费解又困难地望住倪珞,看着看着,细小的眉毛揪成了一个结,黑葡萄眼珠水汪汪的,可忧愁了:“那,不喜欢啊?”

倪珞一愣,望着小孩子纯粹又难过的眼神,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呐了半天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也不是。”

“那就是喜欢啦!”小家伙瞬间眉飞色舞,眼睛亮闪闪的,“别人的爸爸和妈妈都住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倪珞咬着牙笑两声,暗想自己好久不拍人的冲动,似乎又要冒出头了。

乔乔眼力见儿特好,见倪珞浓浓的眉毛开始跳跳了,立刻对手指,小声地自说自话,还疑似叹气:“幼儿园嘟嘟的爸爸妈妈要离婚呢,看来我也要面对爸爸妈妈离婚的问题,我该选哪一个呢?大人真是不负责任,为什么要离婚?”

“乔乔!”倪珞轻轻揪住他的脖子后面,揉了揉,极淡地咬牙警告着,“离婚是结了婚的人才可以说的。”

“哦!”乔乔恍然大悟,扭过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小爸爸和小妈妈要先结婚吗?”

倪珞绝倒。

这熊孩子绝对是故意的啊!

栗夏倒无所谓,很乐呵,在旁边看好戏。倪珞淡淡扫她一眼,又瞟向院子,神色如常地岔开话题:“你们家要干什么?”

“生日宴会。”

“你过生日?”他单手推着乔乔的轮椅往车边走。

“傅忆蓝。”

“哦。”他把乔乔从轮椅抱起来,“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栗夏稍稍一愣,笑:“昨天。”

倪珞并没太大诧异,专心去提轮椅。

此刻,小家伙小小一坨坐在他的手臂上,短短的手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脑袋歪在小爸爸的肩膀上,轻轻抿着粉红色的唇,快乐又幸福。

栗夏看着倪珞,不免失神。

这时的他迷人得不得了,单手抱着乔乔,另一只手在折后备箱里的小轮椅。小小的乔乔就那样乖乖趴在他怀里,没有古灵精怪,也没有小大人的假成熟,只有四岁半小孩最纯粹最简单的快乐和依靠。

学会生活,不能没有妈妈;学会成长,不能没有爸爸。对于小男孩来说,尤其如此。

倪珞从容关上后备箱,把乔乔抱上车,栗夏舒心一笑,也跟着要蹭上去,旁边却有车开了过来。

是傅忆蓝,而副驾驶的座位上,是朗晓。

她今天生日,打扮得很漂亮,似乎心情很好,望着栗夏竟还笑得出来,只不过说出的话很有意思:“栗夏你这个时候去哪儿?不会是找不到舞伴,不好意思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了吧?”她是真的希望栗夏在场,看看她是多么风光,多么众星捧月,多么高高在上。

栗夏笑得意味深长:“这么重头的戏,我怎么能错过?”

傅忆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栗夏的车,崭新的香槟金宾利飞驰,抵她十辆车了。不太舒服,却也嘲讽,呵,栗夏果然成不了气候,前几天才拿回股份,现在就开始败家。

她开心地笑了:“对了,今天朗晓哥哥要做我的开场舞伴哦;至于郎旭哥哥,我姐姐和他约好了。不知道你的舞伴会是谁?”

栗夏瞟一眼朗晓,总觉得他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太奇怪了;她淡淡道:“我看戏就好,不用跳舞。”

傅忆蓝哼一声,刚要再说什么,却听见一个低低的男音:“那么多废话,还不上车吗?”

像是对栗夏说的,可废话的只有傅忆蓝。

她一愣,这才见栗夏一转身,视线移开,车里坐着倪珞。

说得通了,栗夏怎么会买这么贵的车?

傅忆蓝狠狠一震,他们真搅在一起了?栗夏都坐上车了,她才反应过来,语调异常的温柔婉转:“倪珞,今天我生日,可不可以请你赏”

话还没说完,车已经飞走了

栗夏很不厚道地特开心,一路上都是笑嘻嘻的,兴奋地告诉他说她已经把栗氏的股份和经营权拿回来了。

或许是她脸上的光彩太过耀眼,这次,他没有冷嘲热讽,瞟了一眼车镜里的她,总觉得这样少见却异常真挚的笑容,带着努力后的成功和不易,他一眼就看透了。

总是要靠一次次的受伤换来,所以这种笑容,往往格外让人动容。

他不觉想起那天在傅家,她也是一个人,面对心狠手辣的家人和居心叵测的外人,也是最在乎的父母那偏执又偏心的一巴掌,也是自虐式地要去挨。

那时,她的背影,倔强执拗得让人眼睛痛。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以前他是个混蛋,还好,他早就不是了。

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恭喜你啊!”

栗夏没想到他今天竟然没有和她斗嘴,也觉得稀奇,兀自嘻嘻笑了一会儿,说:“是很好啊,等正式开始管理栗氏,我就是女老板了。到时候,我可以更加正大光明地追你。”

倪珞差点儿手抖,一头黑线:“乔乔三句话不离小爸爸,你三句话不离……”

“小爸爸你找我呀?”后面的乔乔听见了,立刻把小脑袋凑过来。

倪珞:==

“……没你的事。”

乔乔又马上缩回去,嗯,现在不需要他来暖场,他要有乖乖做背景墙的自觉!

“栗夏,”倪珞平复了情绪,似有似无地说,“我们,其实不合适。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好。而你……”

而你其实挺好的。

可栗夏无法理解这句话,愣了半晌,以为他意有所指,垂下眸,轻轻说:“以你们家的条件,确实看不上……”

“不是!”他突然冷硬地打断她的话,莫名有点儿恼,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既然不想招惹她,随便她怎么以为都行,可怎么就是心里憋着气呢。

栗夏望向窗外,好久才轻轻道:“倪珞,你真笨!”

倪珞蹙眉,心思全放在她这儿了。

“应该说痴情吧?”栗夏微微一叹:“你肯定也知道那个女生有很多别的男人对不对?她不恋你,你却一直想着她。呵,感情真是奇怪。一个吃一个,像是食物链。”

“她跟我说,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所以,我说了。可还是没有回应,看来也是因人而异。如果是她,说一句喜欢,很多人就拜倒了吧?”

倪珞:+_+…你在说神马?

栗夏回头看他:“我看见你说的很讨厌的那个女生了,就是十周年庆那天。”倪珞诧异地看着她,她却替他不忍似的,“你和她一起,可她转身就跟别的男人了。不过,你其实很喜欢她吧?”

“我是很喜欢她,不过,”倪珞忍了半天没忍住,把车停在路边,伏在方向盘上笑得肩膀直抖。

“有什么好笑的?”栗夏给他一拳。

乔乔也凑过来,欢欢喜喜:“对呀对呀有什么好笑的?乔乔也要笑,哈哈。”

倪珞笑了老半天才抬起头,重新开动汽车,语调都不稳了:“她叫倪珈!”

“倪珈是,”谁字还没发音完全,栗夏猛然一怔,几乎尖叫,“倪珈?倪珞的倪,珞珈山的珈?和你是双胞胎的那个倪珈?做编剧写电影的倪珈?嫁进越家成前总理孙媳妇的倪珈?”

倪珞揉了揉耳朵,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她的名字前边可以加这么多定语?”

“这不是重点好吧?”栗夏几乎跳脚,想起那天的事,真是糗到爆了,真希望把自己的脸重新组装一下让她下次认不出来。

这么一想,难怪那天看着觉得倪珈眼熟,长得和倪珞这瓜娃子多像啊!

想到这儿,栗夏愤愤不平看向肇事者,某人还在笑刚才的事,栗夏没好气地凶他:“为什么你们长得那么像,她那么漂亮你却那么丑啊?”

“你眼睛怎么长的?明明是我帅她丑好吧?”倪珞说完,又故作诧异,“啊?你见过她?”

“没有!”栗夏立刻否认,当天她说的是孙哲,没有提到倪珞,所以,应该还没有穿帮。把人家的双胞胎误认成情人这种糗事,不要让倪珞知道哇。

倪珞继续开车,看镜子里栗夏渐渐松气的表情,弯弯唇角。其实倪珈当时就猜出来,孙哲只是栗夏的借口,她想说的是倪珞。

他怎么会想到,那颗自由散漫,坚强独立又咄咄逼人的毛栗子会因为担心他,干出这种傻呼呼的事情来?

当时倪珈说了一句话:“看来是真喜欢了,不要伤人心哦,你懂的吧?”

倪珞最不想的,就是伤她的心。

毫无疑问,他是有些喜欢她的。那么喜欢乔乔,一半是因为小孩儿自身,一半是因为她。可非要说喜欢到了哪一种程度,倪珞说不上。

他以前没有认认真真谈过一段恋爱,也没有规规矩矩维持过一段感情。这次,如果真的开始,或许会很美好;如果破碎了惨淡收场,这个单纯的女孩必定伤痕累累。

栗夏自然不知他看似平静的侧脸下,竟想了那么多的事,她还兀自担心着上次的糗事,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姐夫看上去,挺温和的。”心里却腹诽,上次明明那么冷漠的说。

“温和吗?”倪珞很少听陌生人或是工作中的人这么形容越泽,问,“你有没有看见过柳飞阳的右手?”

“嗯,不是安着假肢么?”

“他打断的。”

“……⊙﹏⊙b”

栗夏囧了一会儿,又小声问:“不过倪珈看上去脾气挺好的。”

“好吗?她有次差点儿把柳飞飞的朋友从30楼扔下去。”

“……”

栗夏:┭┮﹏┭┮为啥扑倒二货的路途如此艰难哇!

此刻,倪珈打了一个喷嚏:咦,谁在说我?不管,回家打珞珞。

从医院治疗回来之后,栗夏把乔乔托给了倪珞,说今天晚上家里有事太吵了,希望他收留小家伙一晚。

倪珞很快答应,说是刚好倪珈回家,估计还会带着小婴儿,乔乔肯定会喜欢。

栗夏听到倪珈的名字,又是背脊电流一窜,嘿嘿地笑:“那我不去接了,明天还是麻烦你送乔乔过来可以吗?”

倪珞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再说。”

栗夏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不大的院子里人群熙熙攘攘,傅家的人早换了人模狗样的装扮,一家人其乐融融抬着酒杯在宾客间穿梭,唯独少了蓝欣。

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脸上挂着幸福到甜蜜死人的微笑,让人几乎忘记了不久前傅蓝商厦的那一幕,以为他们几个又是和谐美满的幸福一家人了。

栗夏绕道进家门的时候,傅忆蓝看见了她,她原本最担心栗夏也会找来舞伴,没想到她形单影只地回来,格外孤独的样子,心里又不免开心了不少。

栗夏进屋,千叔已经等着了。

“家里的保安都换人了吧?”

“是的。”

“等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就叫佣人开始给他们清行李,不要行李箱,全部用编织袋。”

“记住了。”

“给蓝欣的请帖呢?”

“发了。”

“LED显示屏?”

“那个有点困难,他们应该是想到了这点,派人专门控制着。”

栗夏立在窗前,望着楼下光华灿烂的场地,蹙了眉,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chapter 26

傅忆蓝今天穿的浅黄色,和栗夏那天周年庆的颜色一样,光彩照人。所以栗夏特意把自己的浅绿色礼服收起来,挑了件明媚的红色。

还化了烟熏妆,把眼睛衬得愈发漆黑,像夜一样。

下楼出门,经过小花园的时候,意外看见了傅鑫仁和蓝玉,两人拉拉扯扯的,却不是争吵。

傅鑫仁难得的和颜悦色,哄:“今天忆蓝生日,那么多我们的朋友,还有忆蓝的同学。别人看了不好。你不看我的面子,看她的面子,好歹先别生气了。这些天我都给你道歉多少次了?”

蓝玉声音很小:“那你把蓝欣从公司赶出去?舍不得也无所谓,反正等孩子们都自己成人了,我就和你离婚。”最后这话明显没有真意。

傅鑫仁继续花言巧语:“我心里有你,死也不会和你离婚。以前是我一时糊涂,你妹妹的性格你不知道,是她先招惹的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要是把她惹急,我们也完了。到时不离也得离。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蓝玉不做声了,现在唯一真实的就是这个合法身份,她才不愿放弃。默了半天,语气松动:“那你打算怎么办?”

傅鑫仁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儿没让栗夏爆笑。

他很无奈地说:“为了不惹她跳脚,我也只有继续在她身边周旋。但你放心,我的心都在你”

蓝玉哪不懂他的花花肠子,当即怒骂:“你还想和她好呢,混蛋!”

“我混蛋,”傅鑫仁也硬气起来,“我混蛋我就不会今晚宣布把管理权交给思蓝和忆蓝,这两个都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放心我,难道不放心她们?”

栗夏暗自腹诽,那是因为他没本事管。可蓝玉被他这句话说得没了主意,也是,家产都是女儿们的,她害怕什么。

栗夏很想提醒她,傅家的股份都在老太太手里呢,你就算是离婚都分不到一点儿财产,这老公把你算计成了这样,还看不到本质,是瞎了么。

傅鑫仁见蓝玉软下来,想着周围也没人,就搂着她的腰温柔说情话,也不知动手动脚了没。栗夏听着蓝玉嘴里溢出的各种娇滴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溜走。

边走边想,这女人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还没走到草地上,却遇到千叔:“小姐,蓝欣她来不了了。”

栗夏一愣:“为什么?”

千叔小声道:“或许是另外两位小姐察觉到了什么,蓝欣她刚到门口,我还没来得及迎上去,她接了个电话,立马转身就走了。”

栗夏轻轻挑眉,看来,近段时间,她不应该表现得那么尖锐又刻薄,每次都把傅家整得那么惨。前几天才抓了奸,他们还不吸取教训,真是侮辱智商了。

他们也倒学的够快,LED显示屏被控制了,蓝欣也在半路被说服了回去,想的还真多。

栗夏让千叔先走,兀自站立一会儿,刚要挪步,听见身后傅思蓝叫她:“栗夏。”

转身就见傅思蓝一身米色的裙子,很低调,很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她看了栗夏一会儿,微微一笑:“这条裙子真适合你,很漂亮。”

栗夏没什么兴趣:“没正事我先走了。”

刚要转身,就听见她幽幽的声音,不无伤感:“可以请你,放下仇恨吗?”她说到后面,自己都没了底气。

栗夏侧头看她,刚好一束光从栗夏背后打过来,她的容颜有些模糊,只有眼睛格外清亮,全是不可思议:“傅思蓝,你演戏呢?”

傅思蓝脸色一白,垂下眸,静得可怕:“我说过,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家人。”

栗夏点点头,面含赞许:“嗯,你也算是有点儿本事,能防备到这种地步。”

傅思蓝抬眸,平静看她:“不是我,他们也都想到了你会搅局。所以栗夏,你以前的那些小打小闹其实都不能伤筋动骨。真要斗什么,你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你这是白费力气,何必呢?”

“他们?”栗夏轻笑,“我还以为是你们呢?”

傅思蓝没什么表情变化,看似并不觉得失言。

栗夏转身:“谢谢你的提醒,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困难,就不去做的。”

傅忆蓝的生日宴,来的女人大都知道主客之分,知道傅忆蓝是今晚的主角,所以不会选太抢眼的衣服。

结果栗夏出现,成了全场唯一的红色,红得灿烂,红得耀眼。她身子比较瘦,但这件吊带蓬蓬裙却刚刚好,像花骨朵儿一样,不会显得单薄又嶙峋。

且她皮肤颜色本来就浅,夜色渐黑,衬得愈发白皙,有种玫瑰含雪般的美好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