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怪人摇摇头,手中的镰刀,微微转了转方向。

坏了!要被砍!李白心知不妙,慌忙拿枕头遮住自己的头,紧闭双眼喊道:“不要!”

一分钟过去,没有冰冷的刀锋落下来,也没有任何被攻击的迹象,李白的耳朵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嘀嗒声。

他慢慢睁开眼,试着从枕头后探出脑袋,才发现床边已经空空如也,镰刀怪人就像一场突发的噩梦一样,把你真是地吓一大跳后,又突然消失了。

李白擦去额头上密集的冷汗,一把拧亮台灯,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你在做梦,是噩梦,一定是!

6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李白终于勉强说服了自己,把那晚发生的事当成一场梦。镰刀怪人什么的,见鬼去吧!

另外,他没打算白吃白住。他满着李绯在一家超市找了个兼职工作,每天从晚上八点干到凌晨一点,虽然有点辛苦,但一想到可以自立,也是一阵欣慰。

在家时,他也勤快地帮姐姐收拾屋子。而杨岁繁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待着,也没见他出去上班,几乎是一幅赋闲在家的状态,对李白的态度也始终是不冷不热,几乎没有交流。

不过,李白在收拾客厅的时候,发现电视机柜下层唯一的抽屉被上了锁,不禁奇怪起来。因为姐姐从来没有“上锁”这个习惯,在家时,她房间的任何地方都是开放而透明的,就连被大多数女生视为禁地的书桌抽屉,也从不上锁。在李白的印象里,姐姐李绯是一个完全没有秘密的女子。

也许,那时姐夫的习惯?李白这么想了想。

今天的气温比之前更麻烦,死也不停的雨绵绵不绝地拽着零星的雪花往下落,把寒彻入骨的冬天狠狠送到每个人的身体里。

超市里的时钟,指向深夜十一点,正擦货架的李白突然听到仓储室里传来一声大叫,然后是噼里啪啦的货物崩塌的声音。

当李白扶着头破血流的同事老徐赶到离超市最近的医院时,刚零点整,被前后脚送进急诊室的,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面无血色,浑身发抖,整条右臂都不见了,左手上还少了三根手指。而把这个姑娘送进来的,居然是李绯。

姐弟俩在见到彼此的时候,都很诧异。

“你怎么在这儿?”李绯质问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

“我一个朋友受伤了,我就送他来了最近的医院。”李白搪塞过去,“我刚才听到急诊室里的医生跟你打招呼,你们是同事?可你不是在第二人民医院上班吗?那姑娘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我半年前辞职来了这里,忘了跟你说。”李绯简单带过,“今天我出去办事,回来晚了,路过医院附近一个僻静处时,看到了这个受伤昏迷的姑娘,就赶紧把她送进来了,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你朋友没事吧?”

“希望没事吧。”李白说道。

约摸一小时后,老徐被送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皮外伤,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出院。而那个姑娘就比较麻烦了,听说手术完毕后被直接送到了加护病房。

李绯对李白嘱咐了几句,便去了加护病房,似乎十分关心那个姑娘的伤势。

他目送姐姐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后,回到了病房。房间里一共四张床,除了老徐,还躺着一个跟李白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面色苍白,正了无睡意地看着窗外,床边坐着他满面倦容的母亲。她什么都没做,就是死死地看着儿子,并且一直将儿子的一只手握住,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似的。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粉尘仆仆跑进病房,直奔少年的病床前,又急又怒却又得忍着不敢发作的样子。少年的母亲一见了他,顿时站起来,一把拉住男人,泣不成声。

“医生怎么说?”男人闻她。

“已经洗了胃,说没有大碍。”女人擦着红肿的眼睛,“胡老师打来电话,说儿子最近几次的测验成绩都不好,我不过是说了他几句,要他少玩点游戏,用功读书。他……他就吞了一瓶安眠药。”

“胡闹!”男人皱眉看着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的儿子,“我们就连说你一句的权利都没有了?”

少年一言不发,只把被子拉高了些。

“你就少说两句吧。等他身体好些了再说。”女人用力拽了拽丈夫,生怕他的言行再刺激到儿子。

“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在外头辛苦奔波这么多年,不就为了能多赚些钱回来,让他吃好穿好上好学校吗?我们在外头受气挨白眼,吭都不吭一声,他倒好,说两句就闹自杀,丢人现眼!”男人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与无奈的愤怒。

李白默默地缩在他的角落里,这一幕对他而言,简直太熟悉了。

“跟你们在一起,一点幸福都没有。”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少年用这样一句淡淡的话,突然截断了父母的所有言语。

两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女怔在那里。

良久,男人才对妻子说了一句:“还有一批货等着发出去,我这就得赶回去。你在这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妻子点点头,又拽住他:“你两天没休息了,路上小心些。”

男人“嗯”了一声,转身出了病房,微微佝偻的身躯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李白突然不太想留在这样的一个气氛里,不如去看看那姑娘怎样了吧。

可是,还没走到加护病房前,他就看到李绯红着眼睛从前面走出来,失魂落魄地钻进了电梯,连他喊她都没听见。

他追过去,电梯却已经下了底楼。满腹疑惑的他正想给李绯打电话,又发现手机刚落在老徐病房里了。

李白刚刚走回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吓得退了回来——

病床上的少年已昏昏入睡,身旁的母亲正呆呆看着他,而少年的床头,一个浑身白色的男人,正高高举起手中寒光凛冽的弯月镰刀,猛然朝下一挥,锋利的刀尖呼啸着砍向那少年的心口!

不过,少年的母亲,似乎对这一幕懵然不知。

“住手!”

李白惊愕地冲过去,把那女人吓了一大跳,一连茫然地看着他。

也就在这时,镰刀怪人消失了。

李白无法解释自己的失态,他下意识地走上前,看着那少年过分沉静的睡脸,怎么想都不对劲,不禁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旋即变了脸色,呆呆地对女人道:“你儿子没有呼吸了!”

女人的脸色,瞬间一片死灰。

凌晨的医院,因为这个突然失去了呼吸的少年,变得忙碌起来。

抢救室外头,李白很想上去安慰一下那个六神无主的母亲,可他实在又不知该说点什么,难道要告诉她,一个幽灵般的拿着镰刀的怪人刚刚杀了她儿子?!

不知所措的李白悄悄走开,也许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给姐姐?她会相信自己吗?

李白掏出手机拨李绯的电话,却被告之对方已关机。

李绯是一个随时会在包里放两块备用电池的人,关机这种事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发生。于是,强烈的不安彻底笼罩住了李白。他又问了好几个人有没有看见李绯,一个小护士说,看到李绯匆匆出了医院大门。

他果断跳上一辆出租车,往李绯家里赶去。

同一时间,抢救室里的少年依然没有复苏的迹象,门外的母亲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哀求着天地神佛,求他们救儿子一命。

另外,本该躺在加护病房里的断臂姑娘却消失在了病房里,病床上,只有一小块捏成人性的泥巴,且少了一条右胳膊……

7

出租车在渐渐亮起的天色下,一路飞驰。李白不断拨打李绯的电话,始终关机。

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李绯家事,发现家中空无一人。李绯不在,杨岁繁也不再,奇怪的是,客厅里的电视却是开着的,没有信号,只有一片片雪花,电视柜下头的一台老式DVD机也在运作中,指示灯一闪一闪的。

李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在昨夜的各种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突然让他实实在在地恐惧起来。看看时间,已是早晨八点,在还是联络不到李绯、手里又没有杨岁繁电话的情况下,他急中生智,撒腿跑出门去。

他不知道杨岁繁的电话,可他知道杨岁繁在哪个银行上班。

一个多小时后,李白出现在某某银行支行的大厅里,他冲到最近的柜台前,张口就问:“不好意思,请问杨岁繁在吗?要是他不在,麻烦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好吗?我有急事!”

正在里头点钞的年轻女子手一抖,抬头看怪物似的看着李白:“你找杨岁繁?”

“嗯嗯!我不是坏人,我真有急事要找他!”李白急急说道。

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杨岁繁不再了啊。”

“不在?”李白一愣,“是调走了吗?”

“大半年前,他出车祸死了啊。”女子冲他摇摇头,“你还不知道?”

李白的脑袋“嗡”一声响,眼前的一切,包括那女子的脸孔,都四分五裂飞溅开去。

死了?!杨岁繁死了?!他昨天早上还跟这个男人在一张餐桌上吃早餐呀!

李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银行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杨岁繁大半年前就死了,那家里这个活生生的又是什么?还有姐姐,明明在那家大医院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在半年前突然转去另一家医院?在联想到杨岁繁的种种异常,以及两次出现的镰刀怪人,李白心里一沉,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胡思乱想中,李白回到家里,加中依然无人归来,闪烁的电视机里发出“哗哗”的噪声。

他无力地坐在电视柜前,冷不丁发现那个被上了锁的抽屉是打开的,他上前一看,里头只有一本旧相册,还有个装影碟的盒子,封面很喜庆,大红的“福”字挂在一扇古色古香的朱漆大门前,旁边印着一排“幸福售卖处”的字样,不过盒子里是空的,里头的影碟不知去向。

真是奇怪的电影名字,李白放下盒子,拿起那本相册,感觉这本相册跟家里妈妈常看但又总是不许他看得拿一本很像,难道是姐姐离家时带出来的?!

他翻开那本相册,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他看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应该是他八岁时候拍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风景秀美的公园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李白愣住了,对于这张照片,他好像没有任何记忆。再往后翻,是他的单人照,应该是在学校里,父亲一脸骄傲的抱着他,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奖杯,奖杯上刻着“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字样。李白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居然还得过这样的奖项?!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李白屏住呼吸,一页一页地翻下去,这本相册里,全部是十岁前的自己,无数获奖的照片,无数被父母拥在怀里的画面……不对啊,为什么这些场面他全无记忆?好像照片里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一阵眩晕向他袭来,相册落在地上,他抱住脑袋,身体里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这是怎么了,这个身体是怎么了?

“不!你不能这样!”

突然,李绯绝望的叫喊冲进了李白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