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通知了东海龙王,让他来不停取走石头,东海龙族的麻烦,应该是解决了。

不过,比起这些石头,我现在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个玩意儿!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最近小家伙好像特别安静,搞得我上蹿下跳的时候经常忘记了自己是个孕妇。整一年了,我的未知小朋友好像完全不急着出世,要不是我仍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小家伙的心跳与生命的鲜活,我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我拉肚子的时候把他给拉没了……

可恨的是,关于树妖得孕期,谁都不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要是十年还不生,我跟敖炽都会疯掉吧?!

不过我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小家伙嫌弃我们迎接他的诚意不够所以傲娇着不肯出来?!

所以,赶在春节前,我又干了一件“大事”,把敖炽跟九厥硬拖回浮珑山,冒着天寒地冻鹅毛飞雪,合三人之力为未知小朋友准备了一份大礼,一本由我们三人亲手敲出来的珍贵的回忆录——《浮珑》。至于内容,暂时保密,嘿嘿。

不管怎样,这份礼物,已经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诞生礼,可问题是,从浮珑山回来到现在,未知小朋友依然没有出来跟我们见面的意思。每当我看到敖炽打开各种婴幼儿产品的网页又默默关掉一脸萧瑟的样子,我都觉得他十分可怜,然后让赵公子在他的晚餐里多准备几块他爱吃的红烧肉,他研究扫地机的时候我也不揪他耳朵了。

九厥来过两次,装模作样给我把脉之后都是摇头叹息,说这个小朋友果然是我的血脉,不给好处不出世的节奏。每次我都让赵公子把他扔出去。方正他最近也特别忙,除了自己的工作还要帮助月老清查有没有被遗漏的花月佳期的客户,好消息是,自打我们回来之后,新闻里就渐渐看不到类似的自杀新闻了。听说月老还缠着九厥让他带自己去拜见定言,说一定要感谢定言当年指点与提携的恩情,说到动情处老头子还“吧嗒吧嗒”掉了眼泪,真是感情丰富。说来也有趣,两任月老,一个斩断情腺无爱无情,以彻底的旁观者身份掌司姻缘;一个整体把自己泡在感情里,身体力行地感受人类各种情绪琢磨各种应对的方法,虽然正确率都很高,但我还是更喜欢这个胖老头的作风,我还让九厥给我复制一本老家伙写的《月老爱情指南》,可九厥老是忘记!

永欢也没有什么消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起码她以后可以有目标地生活下去。定言跟葵颜夫妇去了帝都,不久后我收到了葵颜发过来的一封邮件,说锦绣缘现在的生意特别特别好,尤其是他让定言作了锦绣缘的合伙人兼代言人之后,单身女性顾客简直是蜂拥而至,营业额直线上升,所以他今年打算再开一间分店,所有VIP客户都可获赠定言老师的限量巨幅海报一张!然后就是一堆对我的感谢辞。我默默地关掉了邮件,心想,这该是一间怎样不靠谱的婚介所哟!不过唯一不用担心的就是再不会有人被乱绑红线以及断掉情腺了,本来嘛,有缘无缘,顺其自然,就祝锦绣缘的客人们平安无事,喜结良缘吧。

啊,对了,东海龙王昨天来了不停,我慎重地把十二块石头交给了他,除了情起箭还没有进入休眠状态,在箱子里叽叽喳喳废话个不停,其他十一块石头都非常正常。

对于我不打招呼就收齐了十二块石头这件事,龙王大人把我从头到脚数落了一个钟头,核心内容就是我胆子太大太乱来万一他的曾孙有个闪失怎么办,不过骂完之后还是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说确实也只有我这样的“泼妇”才能把他孙子绑得无怨无悔,然后还给了我一份新年礼物——一套用珍珠做成的婴儿服,那个光泽哟,那个漂亮哟,看得我一边流口水一边问能不能再送我个成人版的……然后就又被龙王以贪心为由骂了半个小时。临走前,他叮嘱敖炽,一旦孩子出世,马上通知他,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母子平安。

原来,在这个看起来年轻的老年人心里,不仅仅只记挂着他还未出世的曾孙呀。想到这里我就特别感动,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他老人家对我的这份喜爱,所以以后去东海龙宫,一定要多搜刮宝贝回来,反正他也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哇哈哈哈。

不过,开心归开心,眼看着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可未知小朋友还是不肯出来。

到底哪里不对呢?

17

鞭炮声此起彼伏,绚烂的焰火在夜空中多朵绽放。大年三十的忘川,笼罩在一年中最喜气洋洋的气氛里。

不停的大门与窗户上都贴满了对联与福字,屋子里一堆妖怪围着火锅大快朵颐,空气里飘着辣椒香料与红酒白酒的味道。

“我的肉呢?谁吃了?”痊愈的敖炽拿着筷子,一边大叫一边在锅里乱搅和。

甲乙埋着头,迅速把藏在青菜下的牛肉拨到嘴里,然后继续做若无其事状。

九厥跟阿透就谁应该吃掉最后一朵香菇展开了不友好的磋商。

不用进食的白驹从寄居的碗里跑出来,跟纸片儿结为盟友,在空中飘来荡去闻味道。

碗千岁一边吃一边不忘向每个人推销他的碗,骨瓷的,名牌的,只要998只要998!一旁的翎上也不落后,精钢菜刀,削铁如泥,只要598只要598!

顾无名跟赵公子远离饭桌,坐在台灯下以文学青年的姿态讨论着《三国演义》,台灯在地上照出盔甲与骷髅惺惺相惜的影子……

最贴心的阿辽给我带来了各种孕妇适用的补品,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给我炖什么七宝汤,听起来就好高端的样子。

我懒得跟他们凑热闹,坐在沙发上边看春晚边翻节日贺卡。今年我收到的贺卡是历年来最多的,除了一帮老朋友之外,今年还有从某个山村里寄过来的,还有从卡普森中学寄来的,还有非洲寄过来的。

“茶很苦,但很好。感激不尽,新春大吉。”这是村子里的。

“告诉那个人,再比试枪法的话,也许我还赢不了,但跟我比高等数学,他输定了。我知道你们是妖怪了。祝你们中国妖怪春天的节快乐。”这是卡普森中学的。

“我已选好了视野最佳的猴面包树,等你们一家来!”这是非洲的。

几张卡片都没有留下姓名。

我不知道这些家伙从哪里打听到了不停的地址,但,再没有比收到这些薄薄的卡片更好更贵重的新年礼物了。

还有,葵颜也发了一份快递过来,一张起码用一千克的千足金打造的超大超厚砖头名片!上头刻着“锦绣缘特邀顾问”字样,还附了一封短信:“新年快乐,早生贵子。葵颜及定言同贺(金子钱是我给的,定言那厮说他没钱!!)”

我觉得葵颜是世上最可爱的人,真心的,在我抱着这一大块金子的时候。

所以,这个春节实在是圆满。

不过,还有一个家伙得去瞅瞅……

我走到后院,赵公子他们把彩灯挂的琳琅满目,冬夜里的花草被照成了跌进彩虹里的宝物。

阿松缩在它的房子里,给它准备的大饺子还堆在盘子里,一口没动。

自打定言来跟它话别之后,它就变得沉默了很多,也不怎么骂我了,但也不理我。

“这些饺子可是赵公子从敖炽的魔掌里硬抢下来的,最好吃的秘制菜肉饺。”我蹲到它的房间前,可惜地看着还有热气的饺子。

“滚。”屋子里的家伙闷声闷气地说。

“我不够圆润,滚不动。”我干脆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大年夜的,咱们今天就平和点,别骂人了,随便聊聊天如何?”

屋子里没回应。

“我不久前给我没出世的孩子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个回忆录。”我自顾自地说着,“你要不要听听关于我的故事?虽然间隔许多年,但讲起来并不会很长。”

屋子里继续没回应。

我也不管它是不是装死,很有耐心地把我从树到人、与子淼的相依为命伤心至死、与敖炽的从敌到友再到夫妻,种种过往,一一讲给它听。

“我很明白,你被断掉错误的红线时,那种无法承受的疼痛。”我看着四周绚丽的光芒,“可你未必明白,当你知道你最依赖最信任的人,在你与另一个女子同陷危险时,他本能地选择了救另一个时,你那种连骨头都在疼得心情;你也未必明白,当你知道他把你作为替代品,连你的模样都是照着他最爱的女子而塑造出来的时候,那种连心脏都在抽搐的愤怒与绝望。可这些事情,就真真实实发生在我的身上。”

锁链动了动,屋子里传出阿松低沉的声音:“你没有杀他……”

“你觉得我应该杀了他对吧。再杀了他的女人跟孩子泄愤?”我摇头一笑,“就算这么做了,又如何呢,不属于我的依然不属于我。反而我自己,得为这样一个错误的人变成扭曲的疯子,再背上一身罪孽,永远不得解脱。这笔帐,我可算得很清楚呢。”

“我不是你。”

“但你跟我有相同的、遇到正确的人的机会。前提是你愿意收下这个机会。”

阿松沉默。

“难道你没有发觉,当你费尽心思将定言关进烬弯时,你自己已经身在烬弯很多年了吗?你觉得你打败了定言,其实你一直打败的是自己。”我看着那块伏在房子里的黑影,“对智巍的执着,对定言的憎恨,成就了你的烬弯,你在里头循环不止,就像许多失恋的人一样,哭着睡着,哭着醒来,每天都跟自己说同样的台词: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得不到我要的?他为什么不爱我?循环循环再循环。如果稍微对自己狠一点,不就是往前走吗,不就是不回头吗,不就是过去的就过去了吗,不就是不属于自己的就放手吗,如此,烬弯还能束缚住你吗?”

屋子里继续沉默。

“我的故事说完了。”我起身,“别忘了,爱是一种天生的能力,没那么容易被区区几次伤害摧毁掉。所有觉得自己不能再爱的人,都是暂时的错觉,所有借着爱的名义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都是不懂爱的混蛋,所有想断掉情腺的人,都是懦弱的二百五,包括定言。这个我不包庇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这么丰富的世界、这么多的人,太亏了!!幸好,还有得补救。”

说完,我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说:“等你想明白了,随时跟我说,我随时可以放你走。我觉得以你的耐心跟小聪明以及惊人的食量,再修炼一条姻缘线不难。新春快乐!”

走了几步,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尾指。不是说妖得情腺都不发达所以很难生出姻缘线吗,那我的手指上,有没有一条红线呢?应该有的吧,而且肯定还很坚固?不然怎么绑住那条东海孽龙……不对,说不定是他的红线太强,所以绑住了我?!

唉,越想越糊涂,管它什么红线呢,反正,我们一直在一起,这不就足够了吗?

正要走出后院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转头一看,那头野猪不知几时钻出来,大口大口地吃饺子……切,装什么装,早知道你饿坏了!

我嘻嘻一笑,钻回了大厅。

刚一进去,就发现那一大帮人已经撇下了火锅,全围在电视机前,各自捏着一张彩票似的玩意儿,悄然无声地看着电视机里那些逐一落到盒子里的有号码的小球。

“11!23!18!呀,三个号对上了!尾奖!!”兴奋得翎上把碗千岁的肩膀拍得砰砰响。

“我只中了两个号。”阿透撇撇嘴。

“我只中了一个。”阿辽笑嘻嘻地说。

“我忘了买……”顾无名很是后悔。

“去!一个都没中!”敖炽愤愤地撕掉了手里一把彩票。

居然连甲乙都捏着好几张彩票,站在沙发旁的角落里,默默地把没中奖的彩票扔进了垃圾桶。

这帮家伙……我想起来了,这是为春节特别发行的新春福利彩票,年三十晚开奖,八个号码都对上就是头奖,据说今年的头奖奖金已经达到一亿两千万了呢!

好像,我昨天出门的时候也顺便在菜市场的彩票售点买了一张,还是机选的那种。不过肯定没戏啦,像我这种抠餐饮发票最高也就中五块的人,是没有这个命的。

不过我还是从裤兜里摸出了两张皱皱巴巴的彩票,走到那帮人身后,随口问:“开的是哪几个号啊?”

“3!10!26!23!18!19!35!17!”敖炽噼里啪啦地报出一串数字,哭丧个脸,“买了五百块的,连个尾奖都没有……好难过。”

我让他再报一遍。

五秒钟后,我盯着我的彩票说:“敖炽啊,快来扶住我!”

敖炽一听,“唰”的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紧张地扶住我的肩膀,连声说:“怎么了怎么了?是肚子痛吗?要生了吗?”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我眨巴着眼睛,把彩票递到他面前:“头头……头奖!”

他一愣,抓过彩票一看,顿时疯了,手舞足蹈地大喊:“头奖头奖啊!我老婆中了头奖啊!一亿两千万啊啊啊!”

“明年会涨工资了对巴?对吧对吧老板娘?”纸片儿反应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