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穿穿!我也不怕别人说装嫩二字了。”

许随和胡茜西换好校服后手拉着手相视一笑。

胡茜西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准备出去的时候,许随拉住她:“哎,还差点东西。”

“什么呀?”

许随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糖果色的发卡,轻轻别在胡茜西头发的右侧。

她留着短发,这么一看,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高中生了。

许随拉着胡茜西下楼,两人走到楼下花园,她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说道:“西西,这儿背景有点乱,我们去那边的绿草坡上。”

“好喔。”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东侧的西草坡前,远处看到的景象渐渐放大到眼前,如同被拭去水雾的镜子一般清晰。

雪刚融化,草坪湿漉漉的,沿路全是向日葵开辟成的一条小道,尽头深处有一个白色的布满鲜花的舞台。

“哇,不是吧,我们乱入别人的求婚现场了?”胡茜西拉着许随,语气有点紧张,“快点走啦。”

可胡茜西怎么也拽不动许随,直到一阵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喊她:“西西。”

胡茜西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盛南洲穿着笔挺的燕尾服,肩宽腿长,领口戴着红领结,英俊非凡,手里拿着一束捧花,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像是从天而降的骑士。

十二岁就承诺要娶她的人。

盛南洲手里拿的不是娇艳的玫瑰,也不是清新的雏菊,不是动人的郁金香,是她最喜欢的向日葵。

“胡茜西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无论我高矮胖瘦,长得也不像你喜欢的金城武,”盛南洲拿着戒指单膝跪下,抬眼看她,缓缓说道,“但是有一点,我永远并将只看得到你。”

此刻,聚集在草坪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家人,朋友,就连主治医师,病友都在场,共同见证着这场特别的求婚。

“嫁给他!嫁给他!”

“西西,你就可怜可怜老盛,把他这条光棍收了吧!”

有个男人笑着大喊:“你不嫁我可嫁了啊!”

场内哄然大笑,气氛轻松又和谐。

胡茜西眼睛里蓄着的眼泪掉出来,说话抽抽嗒嗒的,“你好烦啊,我好不容易化的妆,眼线……都晕了呜呜呜呜。”

胡茜西什么也没说,在他紧张的眼神和期待下伸出了手,周围响起尖叫声和欢呼声,盛南洲笑着把戒指给她戴上。

两人在阳光下接吻,胡茜西环住他,小声地说道:

“南洲哥,我其实有个小秘密没告诉你。”

“什么?”

“算了,有机会再说。”

绿草坪,阳光,向日葵,戒指,天气刚好好,喜欢你的心也是。

日光过于刺眼,以至于许随看到眼前的场景模糊又刺眼。

她捂着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周京泽揽着她,手指安抚性地按了按她的肩膀,声音压低:

“你该为她感到高兴。”

忙完胡茜西的事后,许随收拾好东西回黎映过年。

周京泽送她到高铁站,叮嘱她到了之后发消息给他。

许随迷迷糊糊地点头,并说了拜拜转身就要走,哪知男人一把拽住她,许随整个人被迫跌向他怀里。

周京泽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偏头吻了下来,撬开唇齿,吮着她的舌尖,以致于声音有点模糊不清: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在分别的车站,周京泽拽着她吻了有五分钟之久,最后在她白皙的脖颈后面嘬出一个印记才肯放人走。

许随的脸烫得厉害,得到自由后飞也似的向安检口逃窜。

回到黎映后,许随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奶奶站在家门口,佝偻着腰在等她。

许随拖着行李箱加快脚下的步伐,走到老人家面前,握住她的手,说道:“奶奶!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天冷。”

“我刚出来不久。”奶奶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

一进屋,暖意融融,许母正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说道:“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许随立刻钻进厨房里,刚拧开水龙头,许母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水冷,去那边洗。”

“嘻,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许随走到另一边,拧开热水撒娇道。

许母笑了笑,继续把菜端出去。

年三十的晚上,电视机里放着小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家常,许母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愉快地同她聊着天,气氛看起来还算融洽。

吃完饭后,许随给妈妈和奶奶两个厚厚的红包和新年礼物。

不料,许母还朝她伸出了手,许随愣了一下,笑道:“钱不够啊。”

“手机给我。”许母开口。

许随云里雾里地把手机交上去,结果许母拿到手机后,站起来宣布道:“今天起,你的手机没收,不准再联系他。”

说完不也看许随的反应拿着她的手机径直往房间里走。

许随很想同她争论,可是电视机里春晚播发的烟火声在提醒着她。

今天是新年。

许随决定忍一忍,她不想大过年的还和家人吵架。

可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许随到底没忍住,悄悄溜进奶奶房间里给周京泽发了新年祝福的短信。

末了,还在短信故意提起陈年往事:【一个有可能还会被你认错的号码。】

没多久,手机屏幕亮起来,周京泽回:

【不太可能认错,大一那件事后我就已经把号码背下来了。另:这条信息是跪着发的。】

【新年快乐,我的唯一。】

许随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唇角弧度不自觉地上翘,故作云淡风轻地回答:

【那我也勉强祝你新年快乐。】

只可惜,周京泽在京北过年只待了两天半就被第一救援队紧急召唤回去。

再加上许随的手机被没收掉,她人时刻活在许母的监督下。

之后和周京泽也就很难联系上了。

大年初四,一家人做在饭桌前吃饭,电视机前正在播报一则新闻,主持人念着稿子说道:2月17日晚,由怀宁飞往都州市的京行航班G7085,于晚上7点10分,受天气影响,发生一起雷击空难。经调查结果显示,遇难两人,重伤五人,机长张朝明在飞机降落时英勇……

“啪哒”一声,许随手里拿着的筷子掉在地上。

黎映这边迷信的习俗是新年掉筷子,是非常不吉利的征兆。

许母看向那则新闻,视线收回来,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却绵里藏针:

“看见没有,以后他出事,你一点保障都没有。”

许母后半句话还没说完,许随的心颤了一下,她冲进妈妈的房间里找回了自己的手机,开机,再给周京泽打电话。

电话拨过去,无限又机械的嘟嘟声响得越长,许随的心就越悬在心口。

能不能接个电话?

许母走了进来,抱着手臂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我想确认他——”

“有没有事”这几个字还梗在喉头里,被许母倏地打断。

许母一把夺掉她的手机,这时电话终于接通,传来一道清晰的男声“喂”。

许母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她的声音尖锐:

“一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你是不是看我死你才甘心?”

许母这几天限制她联系周京泽,还时不时地暗讽这个男人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强行给她灌输安稳才是正确的选择。

抢她手机,做主挂了周京泽电话。

这一切的一切让许随终于爆发。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强势呢?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连和他在一起的权利都没有吗?”许随情绪控制不住,眼泪掉下来。

许母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会生气,可她还是不肯后退一步:

“你们不合适,你要相信过来人,当初我嫁给你爸,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什么叫合适,”许随倏地打断她,她整个人崩溃,终于克制不住一连串的重话冒了出来。

“你过得不幸福,就代表我也不幸福吗?”

“我再也不想听你的话了,我真的觉得有点窒息。”许随嗓音哽咽,转过身去。

许母一愣指着她“你——”说不出去一句完整的话来,随即剧烈地喘气,整个人呼吸不上来,一个控制不住,朝旁边直直地倒下去。

许随刚转过身,听到声响后立刻回头,看见躺在地上的母亲,惊慌失措地喊道:“妈——”

最后许随手忙脚乱地把许母送进了医院。

许母这一倒下,引发了一系列陈年积累的各种老毛病。

她被送进了手术室。

许随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如果妈妈出现了什么问题……如果,许随不敢再往下想。

她为什么要去顶嘴,跟妈妈置气。从小许母顶着娘家那边的压力,为了女儿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坚决不改嫁,期间还要时不时忍受邻里嘲笑她是寡妇。

即便如此,许母仍咬牙一个人抚养她顺顺利利地长大,同时还肩负着照顾一个老人的责任。

她到底在干什么?

许随整个人蜷在椅子上,双手抱住膝盖,把自己宥成一个安全的自我保护的姿势,然而手掌搭在膝盖骨上,一直在不停地抖。

她正出着神,忽然,一双宽大的掌心带着凉意的手握住她发抖的手,他的掌心很沉,也重,却莫名带着安心。

许随慢慢抬眼,撞上一双漆黑深长的眼睛。

周京泽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眉目冷峻,轮廓线条利落,他半蹲在许随面前,握住她的手,衣领上有一滴透明的雪粒子落在两人虎口中间,转瞬即化。

分不是眼泪,还是雪。

“你怎么来了?”许随一开口,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今天休假,刚好打算来一看,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飞机上,一下飞机听到电话这边的争执就赶过来了。”周京泽搓了搓她的掌心,温暖一点点传来。

他笑,捏了捏许随的脸,问:“做事怎么这么慌张,赶到你家去,奶奶还一个人在家。”

“啊?我现在——”许随反应过来。

周京泽拇指钳住她要动的指关节,说道:“我已经把她安顿好了。”

“唰”地一声,手术室门打开,一位护士戴着沾上血污的手套,喊道:“病人需要血浆置换,谁是B型血?”

许随刚想动,周京泽按住她,偏头冲护士说:

“我是。”

一刻钟后,周京泽抽完血回来,黑色的影子落在许随旁,他坐在旁边,抬手拥住她的肩膀,闭上眼,仰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陪她一起等待结果。

许随靠在周京泽虬结有力的手臂上,瞥见他手腕上有一管小孔,青色的血管突起,周边一片淤紫,仍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冒出来。

半夜,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很他们报了平安,并嘱咐许随一定不能再让病人情绪激动,注意调养身体,先住院观察半个月。

许随松了一口气,最后她催周京泽去酒店开间房间休息。

周京泽不肯,仍陪着她。两人坐在长椅上盖着外套睡了一整夜。

天刚微亮的时候,一道尖锐的手机铃声将两人吵醒。

周京泽熬了一夜,脸色惨白,神色困倦,眼底一片黛青。

他看了手机来电显示人,许随看过去。

是第一救援队的电话。

周京泽没接,任它响着。

“我们——”许随语气慢慢吞的,喉咙里长久没有发音,哑又干涉。

周京泽看着她,声音有点儿沉,喉结缓缓滚动,一字一顿道,:“不分手。”

第90章 告白 很想很想你。

“嗯,不分手。”许随笑着看他,语气哽咽。

周京泽轻轻捏了她的鼻子,开口:“总之,这事你交给我。“

周京泽摁了电话后,手机铃声就没再响起过。

天光才亮,早市还没开始,只有路口几家早餐店开了。

周京泽牵着许随出去,带她去吃早餐。他点了两碗馄炖,顺手拿了一袋牛奶放到许随面前。

东西上来以后,周京泽一直没顾得上吃东西,低头看着手机,拇指按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划拉什么,还出去打了个电话。

许随捏着汤勺随意地搅了一下碗里的馄饨,她只吃了两个,就再也吃不下去。

周京泽打完电话回来后,送许随回医院,还打包了一份许母的早餐。

医院门口,周京泽把清粥递给她,他一向办事周全,说道:

“刚给阿姨请了个护工,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周京泽手里握着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说:

“我得走了,宝宝。”

许随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周京泽好像一眼看穿她心里在想什么,缓缓开口,声音一如少年时清澈干净:

“这个职业确实辛苦,也危险了点,但这个世界确实是这样,总得有人去做。”

“你知道我每次在飞机上准备危险营救时,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许随疑惑到。

周京泽低头她,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因为你在那里,天空才有了意义。”

因为心里想着有人在等他,所以每一次全力以赴营救的背后都是好好活着,平安回来见她。

许随的心缩了一下,她看着周京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你别去”这三个字。

“好,平安回来。”许随最后说道。

许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程表,本来明天就要返程,但因为许母生病这事,她向单位请了两天假,还高铁票改签了。

最后她拎着早餐走进了病房。

许母没隔多久睁眼醒来,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

许随垂下眼睫,说道:“妈,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说那样重的话。”

“傻孩子,这哪能怪你,老毛病了。”许母挤出一个笑容来。

母女就是样,因为有那层血浓于水的联系在,情感始终割舍不掉。

许随这几天都在医院照顾许母,忙得昏头转向,幸好周京泽请的护工阿姨帮了她很多。

许母怕耽误许随的工作,一直催着她回去。

许随坐在病床前给许母削着一颗苹果,笑着应道:“我已经请了假,在家待了还没两天,您总得让我把假休完吧。”

护士这会儿正给许母换药,听到了母女两人的对话,笑着说:

“您真幸福,前有女婿为你输血,还给请了个护工照看,后有亲女儿为你忙前忙后。”

“之前他来了?”许母听后语气淡淡地问她。

许随点点头,想在许母面前说周京泽好话:“对,你昏迷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

“替我谢谢他,” 许母说道,转而朝正在帮她调缓输液速度的护士说道,“他不是我女婿,是我女儿的朋友。”

许随正削着苹果,动作一顿,一串长长的青苹果皮忽然断了,“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垂下眼睫,俯身捡起将它扔进垃圾桶里,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件事,许母仍没有松口。

回京北的前一晚,许随在医院病房照顾许母。让人放心的是,她的身体情况逐渐好转,精神头也恢复了大半。

晚上九点,许随正给许母倒着热水,热气迅速浮上纸杯上面,这时,裤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她放下热水壶,摸出手机一看,目光顿了一下。

是周京泽来电。

许随握着手机,走出病房门口正要点接听的时候,许母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语气充满了失望:

“一一,你是不是想气死妈妈?”

许随最终还是没接这个电话。

回到京北以后,许随照例上班,同周京泽每天保持联系,下班以后偶尔和朋友出去吃饭逛街,她看起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心里始终有一块石头压着。

许母的阻拦或多或少让许随对这份感情有了一丝动摇。

自从周京泽加入救援队后,每次一在新闻上看见他们的消息,许随的心就开始提心吊胆。

人有了另一半后确实比较自私,只希望他平安就好。

周五下完班,许随无事可干,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她随便搭上一班公交,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靠在窗边,盯着车窗外一路倒退的风景发呆。

公交开了一个小时后,许随随意选择在一个站台下车,向前走了十多分钟,不经意地一看,她竟然晃荡到母校医科大学来了。

斜对面是学校有名的小吃街,正好将京北航空航天大学和京北医科大学两所大学给隔开了。许随刚好饿了,双手插进口袋里,朝对面走过去。

人踏进熙攘的街道,年轻的女学生手挽着手,脸上堆满了胶原蛋白,正在水果摊前挑水果,一颦一笑都透着青春气息。

刚打完篮球穿着球服身上汗津津的男生,旁边跟着的女朋友正给他送水喝。

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