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雪心事重重地去学堂那边后,姜若皎才喊清平坐下说话。

  平西王府家大业大,于他们而言姜家食肆这种小店铺算不上什么,姜若皎却没打算关掉食肆。

  一来这是她父母的心血,二来她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她总得给她们姐妹俩留最后的退路。

  靠别人总归是靠不住的,不管别人的承诺说得多好听,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最可靠。

  目前姜家食肆是她们姐妹俩手里仅有的依仗了,无论她们未来的夫家多么显赫富裕,她们总得有点自己的东西吧?

  姜若皎教了清平几个月,早已摸清了他的性情,对他的品行还是十分信任的。她说道:“你学得挺快,常做的面食和荤菜都能上手了。现在离我成婚至少也还有一年半载,我会尽量多教你些东西,等我成婚了,你就替我掌管食肆。要是将来食肆规模大了你管不过来,我可以另找个掌柜负责店中杂事,现在你先多担待些,没问题吧?”

  清平点头。

  他虽不爱说话,做事却稳妥可靠,自己做不到的事从不会应下。

  姜若皎见他点了头,便放下心来。她说道:“哪怕成婚了,我也会定时回来与你研究新菜,你不用怕,我不会把所有事都压在你身上。”

  清平唇动了动,本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再一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好几年前就见过姜若皎,那时候姜家父母偶尔会带她们姐妹二人到寺里上香,那时候的姜若皎还挺爱笑的,姐妹俩总开开心心地在寺里玩耍,他每次见到她们一家四口心里都有些羡慕。

  可后来姜家父母没了,她再到寺里来就不怎么笑了,只姜映雪还是过去那无忧无虑的模样。

  哪怕是有了平西王府这样的好姻缘,她也没再露出过以前那种开怀的笑颜。

  他想说他不怕,无论什么事他都愿意为她分担,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时宜。他出身贫寒,父母都不愿意要他,连为母亲攒买药钱都得靠她相帮,又有什么立场在她婚事将定的时候说这样的话?

  姜若皎不知清平心中所想,她与清平说好食肆将来的交接事宜,起身去打开店门准备迎客。

  一开门,她又看见寇世子派来的那几个人。

  其中一人还贴在门上竖起耳朵偷听,她把门一开,对方差点一骨碌栽进店里来了。

  哪怕已经应了平西王太妃,姜若皎看到这几人还是有些来气,不是气他们这些奉命行事的人,而是气寇世子的横行霸道。

  想到寇世子叫嚷出来的那些话,姜若皎就拧起眉头朝着差点栽倒的那人问道:“王爷知道你们这样来窥探未婚姑娘家的一言一行吗?这便是王府的规矩?”

  几个被寇世子派来的人本来没太把姜若皎看在眼里,这会儿对上冷着脸质问他们的姜若皎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怵,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日平西王太妃亲自来见姜若皎的事。

  眼前的姜若皎看起来竟比他们家世子更可怕些。

  他们下意识地不敢接话。

  姜若皎不疾不徐地道:“你们马上回去,我便不与你们计较,要不然我会一五一十地把你们的所作所为禀明王爷。过去王爷在外征战,无人管束你们世子,现在战事已定,真当你们世子还能和过去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时候你们世子挨罚可能只是走个过场,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那几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平西王通身慑人的气势,顿时不敢再多做逗留。

  这位可是能劳动他们家太妃亲自走一趟的人,要见平西王可不是什么难事!

  另一边,寇世子正带着卢氏备的礼挨个向那几个落水的士兵道歉。

  那几位士兵都没什么大碍,早已回到军营之中。

  寇世子是头一回到军营里去,没进门就被拦下了,经由守营士兵的好生一通盘查才被放进去。

  寇世子走在军营中,老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不太友善,他心里难受极了,恨不得把东西扔下就走。可他想到他爹的冷厉眼神,又想到他娘的眼泪,也就硬撑着寻到了那几位士兵,亲自向他们赔了礼。

  见寇世子这般低头了,众人便觉他们这位世子也不算无可救药。

  那几位士兵本也不敢怪罪寇世子,赶忙接过寇世子带来的礼物说自己没有大碍。

  寇世子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却听一人开口说道:“听闻世子喜好游猎,不知世子骑射功夫如何?”

  寇世子转头看去,只见那是个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千夫长,别看对方年纪不大,在军中地位却不低。

  西南军赏罚分明,不管出身高低,拿了人头就有军功,有了军功就有封赏,这人能当上千夫长,足见他至少拿下过不下百个敌军首级。

  寇世子敏锐地察觉这人对自己有敌意,却不知自己怎么得罪过他了。

  他压根不认得这人。

  “你是谁?”寇世子忍不住问。

  “卑职樊延。”对方不卑不亢地答完,又把最初的话题提了一次,“卑职听闻世子时常为了游猎封锁城郊,想来是十分擅长骑射的,何不与我们比试一二?”

  寇世子面色黑了下去。

  平西王回来后第一次打他,就是因为他喜好游猎扰了百姓,这人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又没得罪他,这家伙干嘛非要戳他痛处?

  寇世子道:“比就比,谁怕谁?”他说完又冷哼一声,“要不要定个彩头?”

  “军中不许赌博。”樊延冷静道。

  寇世子没再多说,径直跟着樊延去了校场那边。

  得知樊延要与寇世子比试,原本在校场上训练的人都退了下来,好奇地围在校场周围看他们一决高下。有人还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都说寇世子怎么可能比得过樊延。

  寇世子耳力不差,听了这些话气得不轻,怒气冲冲地挑了匹马进校场。

  不想几个回合下来,他竟输得一败涂地。

  最后还是樊延收了弓说道:“卑职觉得没必要比下去了。”

  寇世子憋了满肚子火没发出来,只觉周围的人都在嘲笑自己,把弓一扔便带着人灰头土脸地离开军营。

  樊延上前把寇世子扔下的弓捡了起来,面上并没有得胜的喜意。

  旁边的士兵忍不住说道:“头儿,你这样得罪世子,以后他记恨你怎么办?”

  樊延道:“要是战事再起,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樊延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最后射出的那一箭,心情沉郁得很。他前些时候才从边关回来,正好赶上世子下狱,军中议论纷纷。

  从其他人口中,樊延听说了不少过去几年寇世子干的荒唐事,诸如酷爱游猎扰民、流连秦楼楚馆之类的。

  还有人提及寇世子时常带人去骚扰姜家食肆。

  樊延小时候曾被姜家收留过好几年,若非他立誓要投军为死于蛮族手中的父母报仇,说不准就被姜家父母收为义子了。

  他十四岁便以过人的勇武破例被收入军中,一直冲在最前线,立下了不小的军功,这才被破格提升为军中最年轻的千夫长。

  这几年来他一次都没回过姜家,更没有告诉姜家人自己在哪儿任职,一来是因为随军出征本就去向不定、不知归期,二来是他上阵杀敌时一向是不要命的杀法,每次出发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姜家一家四口都是良善之人,即便他与他们毫无关系,仍然将他视若亲人。

  可也正是这样的亲厚让他没法再留在姜家。

  他总是要走的,在姜家留得越久只会越舍不得离开。

  与其让她们一次次地为他牵挂担心,还不如早早一走了之,让她们当他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樊延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他从军不到两年,姜家父母就出事了。姜家姐妹失了双亲,不仅遭族人欺辱,还要遭寇世子他们的欺辱!

  樊延只恨自己走得太决绝,连个消息都不去打听,竟让她们姐妹二人独自面对这样的境况。

  樊延穿过小半个军营去寻上峰说出自己想归家一趟的请求。

  过去大半年他深入敌后,查探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刚回到军中这段日子都在忙着交接各种事务。

  一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把事情忙完了,可以请休一日回姜家去看看,没想到半路上就冤家路窄地碰上了寇世子。

  这才有了他下寇世子面子的那一出。

  若非打心里敬重平西王,樊延可能会直接和寇世子打一架。

  樊延得了上峰允许,急匆匆地出营回城。他一路赶回姜家食肆门前,又顿住了脚步,根本没法迈出下一步。

  太晚了,他回来得太晚了。

  食肆的伙计注意到樊延杵在门口,本想上前问问,见他年纪轻轻就一身煞气,又有些不敢上前,只觉这人古怪得很,忙去和姜若皎说了一声。

  姜若皎闻言眉头一动,擦干双手走了出去,一下子看到了立在门前一动不动的樊延。

  姜若皎有那么一瞬间也想问“你还回来做什么”,又想到他身负血海深仇,本就一心要去从军的,是她们家非要强留他几年。

  当初她也看出他必然要走,所以才拉着他多读了几本兵书,让他到了军中不至于白白送命。

  至于姜家这几年的变故,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好好的两个人说没就没了,谁又能预料到呢?

  还能活着回来就挺好的。

  有什么能比大家都好好活着更重要?

  姜若皎说道:“回来了就进来,杵在门口赶客吗?”

  樊延喉结动了动,迈步随她进了食肆。

  “我该早些回来。”樊延看着姜若皎挺得笔直的背脊开了口。

  “从了军,哪有说回来就回来的道理。”姜若皎道,“你没有一去不回就够幸运了,真当沙场是你想去就去想回就回的地方?”

  樊延不说话。

  姜若皎没把樊延当外人,让清平他们先顾着前头的事,引樊延入内问起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另一边,寇世子回到家看到自己派到姜家食肆的人被赶回来了,顿时更气了。他怒骂:“她让你们走你们就真的走了?”

  底下的人噤声不语。

  寇世子只觉最近全天下都在和自己作对,连身边的人都敢不听自己话了。

  那母老虎还没嫁过来,就能吓退这些没用的家伙了,以后他还怎么整治那母老虎?

  寇世子气咻咻地起身直奔姜家食肆,准备好好振振夫纲。

  临近饭点,食肆里来了不少客人,寇世子琢磨着姜若皎应当在厨房才是,所以一进门就直奔厨房而去。

  不想厨房里只有清平一人。

  “姜若皎人呢?”寇世子不客气地问清平。

  清平不太想搭理他。

  寇世子见清平这副模样也不想浪费时间了,走出厨房左看右看没看见姜若皎,便撇下底下的人径直寻到后院去。

  姜若皎正与樊延说着话,就听寇世子在外头嚷嚷:“姜若皎,你给我出来!”

  樊延还不知道平西王府马上要来姜家提亲的事,听到寇世子竟闯进姜若皎的居处来,只觉寇世子比传言中还要过分。他起身准备去找寇世子算个总账,却被姜若皎拦下了。

  这节骨眼上要让寇世子看到樊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又该怎么胡搅蛮缠。

  姜若皎想到寇世子那横脾气,对樊延说道:“你不要露面,免得横生枝节……刚才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和他马上要定亲了。”

  她说完也没管僵坐在那的樊延,起身出去拦住边嚷嚷边到处乱蹿找她的寇世子,不让他没头没脑地到处推门瞎看。

  寇世子见她出来,立刻质问道:“你支走我的人,是不是又想和哪个野男人见面?”

  姜若皎就知道他会这么扣帽子。

  她望着寇世子说道:“世子派来的人今儿可以趴在门上偷听我说话,明儿说不定就可以趴在墙上偷看我洗澡了。”

  寇世子刚从军中气冲冲地回家,哪里知道偷听的事。他涨红了脸说道:“我就是让他们到店里帮把手,顺便盯着你不让你和别人勾勾搭搭而已,才没有让他们偷听偷看!”

  姜若皎垂眸道:“世子轻视我嫌弃我,底下的人自然不会把我看在眼里。”

  寇世子哪里见过姜若皎这般示弱。他听着姜若皎低落的语气只觉自己简直是个天大的混账,赶忙保证道:“我绝没有轻视你嫌弃你!都是他们的错,我再不叫他们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轻松被哄并不知道真的有野男人的傻乎乎世子.jpg

第20章

  姜若皎引着寇世子往外走,见寇世子满脸的不高兴,顺势把话题转开了:“世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寇世子觉得姜若皎是在关心自己,心情一下子好转了不少。不过提起去道歉时遇到的事,他就特别不开心,立刻与姜若皎说起自己受的委屈来。

  他都去道歉了,军中那些人还是对他没个好脸色,真是太过分了。他从小到大走到哪不是被人捧着的啊,哪里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寇世子还特别提起了樊延,说这樊延就是故意让他难堪,他记住这人了!

  姜若皎一听就知道他会认错、会道歉,完全是反抗不了平西王而已,要是他自己当真独揽西南大权,他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只会觉得别人不知好歹惹他生气。

  姜若皎道:“倘若是你的朋友在那两艘船上,你也会让人撞上去吗?”

  寇世子顿住。

  要是他朋友在上面的话,他当然不会那么做。

  “我确实不该那么做,我当时就后悔了。”对上姜若皎直直望过来的眼神,寇世子有些慌,脱口而出就是卢氏宽慰他的话:“他们不是没事吗……”

  姜若皎道:“他们没事是因为他们反应快,换成我的话说不准已经没命了。世子这种做法,与京城那当街杀人的权贵又有什么区别?”

  寇世子反驳道:“我没想杀他们……”

  姜若皎道:“可世子确实差点要了他们的命。这种差点夺人性命的事,难道世子纡尊降贵地道个歉就能让所有人当没发生过吗?同生共死的战友差点枉死在自己人手上,但凡有点血性的人就没法对下那种命令的人笑脸相迎,世子难道还想在军中受到热情招待不成?”

  寇世子听了姜若皎这番话,觉得姜若皎说得对,可又有点难过:“你怎么帮他们说话?”

  “因为我也和他们一样,只是寻常百姓而已。世子你起了这样的头,也许我将来哪天也会在街头被人下令碾死。”姜若皎说道。

  寇世子急了:“胡说,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怎么可能会遇到那样的事!”

  姜若皎道:“所以世子是觉得别人就活该遇到这样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寇世子从来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东西,听姜若皎把事情掰碎了讲给他听,他才明白平西王为什么会震怒到生出把世子之位给别人的念头来。寇世子蔫耷耷地问,“那除了道歉,我还能做点什么?”

  姜若皎道:“世子少些出去玩耍,多读些书,勤练武艺,旁人自然会看见你的悔过之心。若是世子还像没事人一样每日呼朋唤友到处玩乐,也就不能怪别人不给你好脸色看了。”

  寇世子一听到说要自己闭门读书练武,下意识就很抗拒。

  可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而且感觉姜若皎说的话极有道理。

  寇世子余光往姜若皎脸上看去,瞧见了阳光越过花木落在她颊边,衬得她耳朵边细细的绒毛都格外清晰。他心里仿佛也被拂动的花影搔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去抓姜若皎的手腕:“我都听你的,但你不许再和别人相看,得乖乖等我父王派人来提亲。”

  姜若皎想抽回自己的手,又怕寇世子再在这里待下去会发现樊延在屋里,只得给他来了个顺毛捋:“好,你快回去吧,省得王爷又生气。”

  寇世子听姜若皎没再拒绝嫁给自己,一早上的郁闷全没了。

  果然,她还是愿意嫁给他的,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刚才见他不开心,她不就主动关心他吗?

  寇世子喊上自己带来的人喜滋滋地回平西王府去。

  回到家中,寇世子又有些不踏实,没回自己院子,先跑去找他娘,让他娘去催催他爹早点去提亲,省得夜长梦多,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想和他抢媳妇。

  卢氏见儿子去了趟姜家食肆,态度竟转变这么大,越发觉得姜若皎给他灌了迷汤。

  不过儿子不再和丈夫对着干是好事,她压下心里的不舒坦应了下来,等寇世子屁颠屁颠离开后便去寻平西王说起此事。

  平西王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只要别人愿意哄他,随便来个人都能把他哄得服服帖帖。听了卢氏的话他也不觉欣慰,只说道:“行,你把该准备的准备上,我过几天就请人到姜家提亲去。”

  平西王府这边正商量着提亲之事,姜若皎也在和樊延说起近来发生的种种变故。

  樊延刚才一直在屋里听着姜若皎与寇世子说话。他捏起拳说道:“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姜若皎摇着头说道:“旁人眼中是我配不上他。”

  樊延把拳头捏得更紧:“我该早些回来。”

  他若早些回来,姜若皎姐妹二人又何至于被人欺辱这么久,最后姜若皎还得嫁给那么个风流纨绔。她难道不该寻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吗?她聪慧早熟,便活该摊上这样的事吗?

  “你如今在军中也算崭露头角了。你若当真牵挂我们,以后上阵杀敌不要再那么不管不顾就好。”姜若皎并不觉得樊延回来得晚,如果他没有早早去投军,怕是也没法像现在这样想向寇世子叫板就向寇世子叫板。她笑着道,“有你这个千户义兄在,以后我就可以放心施为,不必担心我们无路可退了。”

  樊延知道她这么说只是在宽慰自己。他见饭点过了,外头估计已经没什么食客,起身说道:“我回军中去了。”

  姜若皎道:“不等映雪回来见一面?”

  樊延摇头:“我是告假出来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姜若皎想到他们从小便不太对付,以姜映雪的脾气见到樊延估计也只会臭骂他一顿,便也没再多留他。

  樊延出了食肆,迎面遇到个锦衣公子骑马经过,也没放在心上,径直出城回了军营。

  不想那锦衣公子正好就是汪鸿才,见樊延身量高大,行止又不似常人,便下马与周围的闲汉打听起樊延来。

  这些闲汉常年混迹街头,还真有知晓樊延与姜家那段渊源的,收了汪鸿才的银钱便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给讲了一遍,还感叹说姜家姐妹真是了不得,不仅都要嫁入高门,她们那离家数年的义兄瞧着竟也飞黄腾达了!

  寇世子昨日在食肆里放的话早就传开了,汪鸿才也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对这桩婚事,他既震惊又担忧!

  姜若皎此人汪鸿才是知晓的,这是他妹妹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人,主要是他妹妹总是在姜若皎那边吃亏,所以恨姜若皎恨得牙痒痒。

  这也是汪鸿才时常怂恿寇世子去骚扰姜家姐妹的原因。

  他本想着聪明的人反抗才能叫寇世子栽大跟头,没想到反而让平西王相中姜若皎当世子夫人了!

  真要让这桩婚事成了,寇世子怕是就没以前那么好摆布了!

  他正愁没由头再去寇世子那边拱火,打听到这些消息后如获至宝,上马准备好好利用这件事去寇世子面前做做文章,最好就是能把这桩婚事给搅黄了。

  寇世子本就不太喜欢姜若皎,要是再给他扣顶绿帽子的话,他怕是打死都不会愿意娶姜若皎进门。

  汪鸿才越想越觉得这事能成,转了个弯直奔平西王府而去。

  寇世子正要听姜若皎的话好好读书,就听兴福说汪鸿才来了。

  寇世子想着到底是朋友,就让兴福把汪鸿才领进来,他好亲自表表决心。

  没想到汪鸿才进来时脸色铁青,见到他便痛心疾首地说道:“唉,世子,我真是为你不值!”

  寇世子不明所以,忙问汪鸿才到底怎么了。

  汪鸿才看着他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支支吾吾做什么?有话就说,我们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寇世子催促道。

  汪鸿才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我也不想挑拨什么,就是刚好听了一耳朵,兴许不是真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寇世子听汪鸿才还在那绕弯子,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生过你们的气,要说赶紧说,不说就立刻给我滚蛋!”

  汪鸿才这才说道:“这事儿与姜家母老虎有点关系,你当真要我说?”

  寇世子一下子坐了起来:“到底什么事儿?”

  汪鸿才道:“是这样的,我刚才经过姜家食肆,看到个高高俊俊的家伙从里头出来,感觉对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我好奇之下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人与姜家母老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左邻右里都知道他俩以前要好得很,经常腻在一起!”汪鸿才见寇世子脸色越来越黑,继续拱火,“我想起外面都在说王爷逼世子你娶那母老虎,这才想来和你说一声。那母老虎真是不识好歹,世子你都愿意娶她了,她居然还敢私会旧情人?这让平西王府的面子往哪搁?”

  汪鸿才这番话说得有板有眼,显见不是凭空捏造了那么一个人。

  寇世子一下子想到自己早前去姜家食肆寻人时的情形,那会儿正是食肆客多的时候,姜若皎却不在厨房,而是在后院。

  她当时在做什么?她为什么不在厨房忙活,反而躲在平时起居的地方?

  所以他去找她的时候,她就是在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怪不得她会那么好言好语的劝说他,原来只是屋里藏着人怕他发现,才放软姿态想赶紧哄他走。

  她还想哄着他待在家里别出门,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放心地和昔日情郎私会了是吧?

  寇世子越想越怒,立刻追问道:“你打听到那个野男人是谁了吗?”

  汪鸿才惊疑不定地问:“世子当真要迎娶那母老虎吗?”

  寇世子早前还在他们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娶姜若皎,现在被汪鸿才这么一问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他黑着脸追问:“问你话你就说,扯这么多有的没有的做什么?”

  汪鸿才见寇世子这般态度,心中越发警惕起来。他说道:“打听到了,不过我没听说过这人,不知世子认不认得,听说那人叫樊延。”

  寇世子一听到这个名字,只觉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怪不得他去军营时那个樊延会无缘无故挑衅他,敢情是为了姜若皎!

  早前他去找姜若皎的时候,那个樊延就躲在她屋里吧?!

  她甚至还镇定自若地替那个樊延开脱,而他还傻傻地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他那么相信她,她却把他当傻子哄!

  好你个姜若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气炸了的世子.jpg

第21章

  寇世子心头火起, 哪还看得下什么书?他气冲冲地出了门,径直去找姜若皎算账。

  正值盛午,食肆里没什么人, 姜若皎趁着这么个空档在厨房研究新菜。她才把做好的菜盛起来,就见寇世子又来了,还是两眼喷着火来的。

  一见着姜若皎,寇世子就觉得自己心里有把火在烧。

  尤其是看到姜若皎那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无辜模样,他更是气得不轻, 恨不能往她心头也放把火, 叫她不能再这么若无其事下去!

  她怎么能骗他呢?

  她是不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她是不是觉得他愚蠢到极点、好骗到极点,随便哄哄就当真?

  寇世子抬手打翻了姜若皎手里那盘的新菜, 咬牙切齿地问:“樊延是你什么人?你早就认识他了对不对?今天我来找你的时候,你把他藏在你屋里对不对?!”

  姜若皎看向碎了一地的盘子, 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以为拦着不让他们碰面就能避免冲突,没想到寇世子这么快又找了过来, 还明明白白地点出樊延的名字。

  清平他们都不是会去向寇世子告密的人, 这里面必然有人拿樊延做文章。

  姜若皎说道:“樊延是我义兄, 曾在我们家住过好几年,左邻右里都知道。你这两天张口闭口就是野男人, 我才没有和你提起他,”她看向寇世子, 眼神坦坦荡荡不带半分心虚,“你若是当真觉得我是那种水性杨花、不安于室的女人,那就去和王爷说清楚你不愿意娶我,那样的话我怎么水性杨花都和你没关系了。”

  寇世子满腔怒火被姜若皎清凌凌的眼神浇熄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到姜若皎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就那么生气。

  反正他就是不高兴。

  可听到姜若皎说自己水性杨花、不安于室, 他也很不开心。

  听到姜若皎说她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就更加不开心。

  “我就是生气你骗我。”寇世子原本的气势汹汹全没了, 连声音都软了下去,听着有那么几分可怜和委屈,“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我面子,你还帮着他说话。”

  “我没有帮他说话,我只是说了我的心里话。”姜若皎反驳道,“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你平日里要是勤练骑射,兴许这次丢脸的就是他了。”

  寇世子听了又振奋起来:“你当真觉得我能赢他吗?”

  姜若皎就没见过寇世子这样的人,当真是谁哄哄他,他就能听谁的。

  她说道:“单论骑射的话,你勤加练习当然可以赢他。”

  寇世子又不舒坦了:“为什么要说‘单论骑射’,难道他还样样都比我强不成?”

  姜若皎道:“他十四岁便跟着大军上阵杀敌,今年过了年也不过十九岁,就已经靠着自己立下的军功成了千夫长,比他年长许多岁的人都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樊千户’。你的世子之位却是你生来就有的,是你父王给你的,你父王想收回你便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被迫答应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他自然比你强。”

  寇世子越听越觉酸溜溜的,她分明是要嫁他的,怎么能这么夸别人。

  她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明明只要她说点好听的,他就开心得不得了!

  偏偏她说的话他还没法反驳,他的世子之位还真是生来就有的,不是他靠他自己得来的。

  寇世子只能挑出唯一一个可以挽回点颜面的点来反驳:“是我自己愿意娶你的,不是被迫答应的。”

  姜若皎不想再提醒他是谁跑来嚷嚷说“我绝对不会娶你”的了。

  姜若皎状似无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义兄今天回来过的?莫不是还派人在暗处监视我?”

  寇世子立刻把朋友给卖了:“没有,我都说再不让他们过来了,怎么会言而无信。是汪鸿才和我说的,他还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左邻右里都知道你们以前经常腻在一起,要不我也不会这么生气!”

  姜若皎听到汪鸿才这名字,很快把人对上号。

  这家伙就是经常跟在寇世子身边的狐朋狗友之一。

  说起来也是冤家路窄,他妹妹还曾和她当过两年同窗,经常单方面和她针锋相对(然后单方面把自己气哭)。

  光这么看的话,兄妹俩确实蠢得挺相似。

  可要是仔细琢磨一下汪鸿才的那些话,就能发现他兴许不是蠢,而是毒。

  他说话真假掺半,叫人觉得有理有据,实则每一句都藏着诛心的恶毒。

  普通人被他这么拱火尚且会心生疑窦,寇世子这种简单直接、一点就着的脾气,自然是一听就受不了。

  有这么个人在旁边见缝插针地撺掇,寇世子捅出多少篓子来都不稀奇。

  毕竟寇世子自个儿就挺能折腾的,再来个人在旁边煽风点火,那绝对能火势燎原。

  姜若皎道:“他倒是个爱打听的,见着个生面孔都能去打探这么多。上回世子说京中有贵人栽了千亩桃林,也是听他说起的吧?”

  “对对,就是他说的。”寇世子不知姜若皎在套他话,还与姜若皎说起汪鸿才提及的另一件事,好表现表现自己见识广博,“他对京中的事可了解了,上元节那日还说京中贵人现在喜欢服一种叫逍遥散的东西,说服食以后整个人能飘飘欲仙,要多快活有多快活,还取了一包让我试试看。不过我闻着觉得药味儿太浓,就还给他了。”

  姜若皎听寇世子这么一说,哪会不明白汪鸿才的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