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写得头昏脑涨,想去找姜若皎支支招, 不想他才刚起身往外走,就听有人在外头小声议论:“真的吗?太子妃真的约了樊统领在女子学堂那边见面?”

  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 却正好足够清晰地传到太子殿下耳里:“对啊,就在下个休沐日。真想不到啊……”

  太子殿下霍然抬脚走了出去,面色铁青地看着外面正窃窃私语的两个宫女。

  “说,你们刚才在议论什么?”

  太子殿下生气地质问。

  两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瑟瑟发抖着不敢回话。

  “敢私底下说太子妃闲话, 不敢承认了是吧?”太子殿下怒道, “来人,把她们拖下去问个清楚!”

  见太子殿下发飙了,两个宫女哪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白天跟着姜若皎出门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说太子妃当着不少人的面约樊统领下个休沐日见。

  太子殿下待底下的人向来宽和,鲜少罚人不说,还时常给她们赏钱,她们也是觉得太子妃这样做不太妥当才忍不住讨论起来。

  太子妃怎么能在宫外私见外男呢?

  她们都是在为太子殿下生气啊!

  两个宫女把事情原委讲完了,对着太子殿下咚咚咚地磕起头来,直说自己下次再也不敢了。

  太子殿下见她们把脑门都磕破了,鲜血潺潺地往下淌,满心怒火根本没处发。

  他只得骂道:“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太子殿下把人骂走了,心里还是气不顺,哪还有心情赶什么功课。

  他迈步回了寝宫,便见姜若皎闭着眼半躺在靠椅上,宫女正悉心替她擦拭着长发。

  太子殿下特别喜欢她乌黑的发,每每到了床上把长发解开铺散在身后,便觉有种丝丝绕绕的缠绵。他迈步走过去,挥推姜若皎身后那宫女接替了她手上的活。

  姜若皎听到动静,睁开眼奇道:“你功课都补完了?”

  太子殿下不吭声,哼哧哼哧地把姜若皎头发给擦干了,才问道:“你今天出宫去遇到谁了?”

  姜若皎眉头动了动,坐起身来仰起头看脸色臭臭的太子殿下。

  “谁跟你说了什么?”姜若皎垂眸反问。

  “谁跟我说了什么不重要。”太子殿下绕到姜若皎面前,攥着她的手腕问,“你遇上谁了?”

  姜若皎道:“遇到的人不少,你问哪一个?”

  太子殿下冷哼。

  再哼。

  再哼哼。

  姜若皎懒得理他,挣扎着挣开他的钳制。

  太子殿下攥得更紧,心里是真有点委屈了,她明知道他在意什么,也不哄哄他。

  他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和她说得一清二楚,她却什么都不告诉他,被人告发后甚至连句解释都不给他!

  太子殿下咬牙切齿地给姜若皎补充条件:“男的,和我们差不多大的。”

  姜若皎仰头望着太子殿下:“你不是知道了吗?”

  听着姜若皎理直气壮的话,太子殿下气得不轻,质问道:“你做什么约那个姓樊的在宫外见面?!”

  姜若皎道:“跟你禀报这事儿的人难道没说?下个休沐日正好是他生辰,我让他过来吃完长寿面,这不就是顺便的事吗?”

  太子殿下一听,更气了:“哪里是顺便,要不是他生辰,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长寿面?你就是专门给他做的!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原来是在为了给他下长寿面试新灶!”

  他都才吃了一次姜若皎做的长寿面,樊延凭什么能让她专门出宫一趟给他做!

  姜若皎分辨道:“我专门给他做的又怎么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就因为我嫁人了就不能认他这个兄长了?”

  太子殿下听到“从小一起长大”就炸了,凭什么他先认识姜若皎的,和姜若皎从小一起长大的却不是他。

  还兄长,哪里就兄长了,樊延分明是他爹收的义子,和姜家根本没有关系!

  太子殿下生气地道:“他与你非亲非故,怎么就成你兄长了?姜若皎我告诉你,我不许你去见他!”

  姜若皎许久没见过太子殿下这一面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据理力争:“父皇已经认他为义子,我与你是夫妻,他难道不算是我们兄长?”

  太子殿下脸色奇差:“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的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恨不能回到小时候把樊延从姜家撵走,换自己住过去!

  太子殿下越想心里就越气,把姜若皎抵在靠椅上狠狠亲了上去。

  姜若皎刚洗过澡,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他轻轻松松探入她衣内,一手用力钳住她的腰,一手去解她的衣带。

  姜若皎伸手推他:“你冷静一点。”

  太子殿下哪里能冷静,他仿佛想确认姜若皎属于自己般再次堵住姜若皎的嘴,恨不能直接把姜若皎吞进肚子里,直至把姜若皎的衣衫都褪下了才结束这凶狠的一吻。

  姜若皎外露的肌肤碰到冰凉的靠椅,只觉身上泛冷。她抓住太子殿下过分放肆的手,放软了声音劝道:“我们回榻上去。”

  太子殿下根本不听:“不回!”

  姜若皎也生气了,张嘴用力往他颈边咬去。

  两人在榻上从来都是有商有量着来的,哪里曾这么闹腾过,太子殿下被她咬得心头火起,越发地不肯软化,非得就着靠椅把她给要了不可。

  他到底是男子,力气天生比女孩儿大上不少,真耍起横来姜若皎根本抵挡不住,只得由着他胡来。

  直至太子殿下觉得在椅上不够尽兴,才抱起人回榻上去接着把她吃干抹净。

  姜若皎一向知道太子殿下在这方面兴头很大,却不知道他脾气上来了会这么不讲道理,最后转过身去有些乏力地合上眼,并不往太子殿下身上靠。

  太子殿下看着她朝向自己的背脊,心里莫名不太得劲,总感觉怀里空落落的。

  他抱着姜若皎睡早抱习惯了,哪里乐意她不搭理自己,立刻蛮横地把她揽入怀中。

  姜若皎想挣开,却没多少力气,只得随他去了。

  姜若皎觉得太子殿下不讲道理,太子殿下却觉得姜若皎才是没理的那个。

  她还生他的气,她凭什么生他的气,难道不是她先背着他约见樊延那家伙的吗?

  底下的人都议论起来了,她还觉得自己没有错,说不准到时候还理直气壮地出宫去赴约。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头上绿了!

  太子殿下越想越恼,一晚上都没睡好,天没亮就气呼呼地爬起来起身去上朝。

  姜若皎起来得有点晚,她施了粉遮掩住颈边被太子殿下咬出来的牙印,又慢腾腾地用过早饭,才派人把东宫的宫女内侍都喊过来。

  哪怕她没有事事使唤人的习惯,作为太子妃出行时也会带上几个伺候的人,有个什么情况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她没怎么笼络过东宫的宫女和内侍,身边甚至没有专门伺候的人,只初步筛选了几个手巧的女孩儿来负责他们的日常起居。

  姜若皎对宫女内侍简单地训了几句话,根据平日里的观察正式提拔了几个人为大宫女,最后才留下那两个额头上有伤的宫女。

  见姜若皎脸色淡淡地坐在那儿饮茶,两个宫女心中惊惶,又扑通一声跪到了姜若皎面前拼命磕头,口里连声讨饶道:“娘娘,我们再也不敢了,以后关于娘娘的事,我们一句都不会再和殿下说起,娘娘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姜若皎还没说话,就见太子殿下撩起珠帘大步走了进来,扬声怒道:“姜若皎你好大的威风,竟让底下的人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一想到以后东宫的宫女内侍都帮着姜若皎瞒天过海,一个个都不把知道的事告诉他,太子殿下就感觉火冒三丈。

  他是信任她才把东宫上下都交给她的,她却让底下的人欺瞒他!

  她难道想把他当傻子糊弄吗?

  姜若皎对上太子殿下喷火的眼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看向那两个伏跪在地、仿佛害怕得不得了的宫女,不知怎地有些疲惫。

  这样低劣的挑拨就能让他们之间的信任分崩离析,只能说明这份信任本来就薄弱得很,一碰就会碎。

  是他们成婚前后这一整年蜜里调油太久了,以至于给她一种她们可以和和美美走下去的错觉。

  其实她们挑拨得也没错,她总是思虑太多、算计太多,与他根本不是一类人。

  她又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貌美的、喜欢坦诚的、喜欢能和他一起玩儿的。

  他喜欢的,她都没有。

  若非她因为种种原因哄着他,他们本来就走不到一块。

  他又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傻子,总有一天会看出来的。

  姜若皎起身说道:“随你高兴吧。”

  太子殿下勃然大怒,想上前拉她的手,却被两个宫女挡了路。

  太子殿下生气地骂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两个宫女慌忙退下。

  太子殿下蹿上前攥紧姜若皎的手腕,不让她转身离开。

  姜若皎皱着眉看他。

  太子殿下瞧见姜若皎这模样就来气。

  他们明明都成亲了,他们明明都好这么久了,她为什么又用这态度待他!

  太子殿下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当场就朝着姜若皎发飙了:“你还有理了是吧?你还和我闹脾气是吧?你就说说,你想见谁我不让你见了?你宣柳春生他们进宫见面我拦了吗?你既然要见樊延这个义兄,怎地不邀他到东宫来,非得背着我到宫外去见?你但凡和我说一声,我也不至于得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事儿!”

  姜若皎怔住。

  太子殿下伸手紧紧抱住姜若皎,声音里的怒气都化成了委屈:“你这样瞒我,我难道不该生气吗?”

  姜若皎缓缓靠入太子殿下怀里,只觉自己仿佛冰天雪地里抱着烧得正旺的炭火。

  又怕烫伤。

  又舍不得扔。

第91章

  太子殿下抱紧姜若皎, 心里想着他们还在西南时的事。

  那时候他犯了大错,他爹把他关进牢里,他娘说他爹可能改立别人为世子。

  没过多久, 他爹就收了樊延为义子。

  樊延又与姜若皎有那么亲近的关系。

  樊延这个人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只要姜若皎与樊延不往来,他就可以忘记这个人的存在,真见了面也能维持着点头之交的交情。

  可一听到姜若皎背着他约见樊延,他根本就受不了。

  遇到姜若皎前他从来都顺风顺水,从来不用担心失去什么, 反正没了这个还有那个, 总有人上赶着把好东西捧到他面前。

  姜若皎不一样,姜若皎一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被他骚扰烦了还会抄起扫帚追着他打。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对他的人,不知怎地就越发地以把她气到面红耳赤为乐。

  再后来他们有了更深的牵绊, 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绕着她打转。

  越是了解,就越喜欢。

  喜欢到开始担心周围出现的每一个人会发现她的好, 跑来把她抢走。

  太子殿下护宝贝一样把人护在怀里, 哼哼唧唧地说道:“你想去可以,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姜若皎没有说话。

  她想着柳春生他们都在今科应试,想着女子学堂才刚起了个头, 想着妹妹刚新婚燕尔,想着他们之间也有过许多欢喜与甜蜜。

  人活在世上必定有许多不如意的事, 谁又能真正万事顺心。

  若她没有任何牵绊,自然可以来去自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连一丝丝不快活都不忍受。

  可她毕竟不是真正孑然一身。

  人落尘网中, 哪能放纵肆意。

  “好。”姜若皎说道。

  接下来几天就是秋闱了, 夫妻俩一起去送柳春生他们进考场, 连高驰他们都准备去浑水摸鱼考上一考,看看会不会有眼瞎的考官欣赏他们的文章。

  这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场抡才大典,每个人都满心期待地奔赴考场。

  姜若皎遥遥地坐在考场附近的茶楼雅间里,看着底下或忐忑或信心满满的考生们。

  她心里想的是倘若自己生为男儿,此时怕也正满心期待地等着进考场,期盼能够“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只可惜许多事出生时便注定了,凭一己之力很难改变太多。

  即便太子殿下的想法与旁人不大相同,不会在意她去了解外面的事,遇到问题也愿意听她的意见,可人心易变啊。

  他们身份已与寻常人大不相同,她又如何敢像寻常女子一样把一切都寄托在自己丈夫身上。

  太子殿下本也兴致勃勃地看着底下的人群,见姜若皎望着考生们出神,不由凑过去看看她在看谁。

  等确定底下没有特别出挑的考生之后,太子殿下才放心地追问:“你在看谁?看得这般认真!”

  姜若皎回过神来,转头见太子殿下挨了过来,便往他唇上亲了一下。

  太子殿下冷不丁被亲个正着,心里美得很。他说道:“突然亲我,是不是心虚了?快说,你刚刚是不是偷看哪个俊俏少年郎了?”

  姜若皎故意道:“对,刚进去的那个考生确实俊秀得很,我看着很有探花之姿。”

  太子殿下明知姜若皎是在故意气他,听着还是很不高兴,伸手捂住姜若皎的眼睛把她从窗边拽了回来,脸臭臭地道:“敢盯着别的男人看,下次我不带你出来了。”

  姜若皎笑了笑,并不接话。

  柳春生他们考完后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了一回,瞧着还跟在西南时一样热闹。

  许是知道考生们心里着急,考官们紧锣密鼓地批阅卷子,没几日秋闱就放榜了。

  裴徵排在第三。

  解元则是杨峰清。

  前三的文章水平差不多,考官们考虑到杨峰清曾为伸张正义被奸佞诬陷下狱,特意把他排在第一;裴徵的文章排在第一也是可以的,只是他与太子妃有姻亲关系,属于准外戚一挂的,所以他的排名被压了压。

  即便如此,考官们也没能挑出毛病把他压出前三。

  太子殿下想起姜若皎那天说看到探花郎了,瞧见裴徵排在第三,不由稀奇地说道:“你说最后妹夫会不会成了探花郎?”

  姜若皎分析道:“状元、榜眼、探花都是父皇亲自敲定的,不一定只看文章好坏,他会不会当探花还得看父皇的意思。”

  太子殿下没再多想,又在底下人抄录回来的名单上找柳春生他们的名字,等看到蒋玉泉的名字挂在尾巴上后不由乐了。

  太子殿下道:“没想到蒋玉泉这家伙偷偷发愤图强了,在京城应试竟也能榜上有名!”

  姜若皎笑道:“今年是父皇第一次开科举,要是他春闱也考上了,殿试应当是不黜落的,到时他说不准就该到外地做官去了。”

  “就他这倒数第一的水平,想考过春闱怕是不容易。”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小伙伴毫无信心,毕竟他觉得蒋玉泉秋闱能吊车尾都是走了狗屎运。

  姜若皎倒觉得蒋玉泉还挺有希望,叫人整理了一些参考资料让蒋玉泉临时抱抱佛脚,说不准明年真有机会金榜题名。

  太子殿下听姜若皎命人去准备贺礼,也没拦着。

  就是感觉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他们都成亲了,蒋玉泉还可能要去当地方官。

  既然给蒋玉泉备了礼,自然也得给杨峰清他们统统准备一份。

  一通忙活下来,不知不觉已到了休沐日。

  太子殿下一大早起来,郑重其事地穿上最骚包的常服,一副非要把樊延比下去的架势。

  姜若皎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没戳穿,与他一同出宫去了女子学堂那边。

  女子学堂还没开始招生,唯有藏书楼的书开始源源不断地往里搬,不到半月的功夫已经快装满了。

  柳先生在女子学堂住得很习惯,一如当初在西南时一样自在。

  听人说太子夫妻二人过来了,柳先生赶忙出来相迎。

  一行人在女子学堂里逛了逛,樊延便过来了。

  他见到太子殿下也在,立刻毕恭毕敬地朝太子殿下见礼。

  哪怕太子殿下本来存着示威的想法,见到樊延对自己这般恭敬也没法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只得捏着鼻子邀樊延坐下叙话。

  姜若皎从厨房回来时,见到的便是太子殿下与樊延坐在一起聊天的一幕。

  姜若皎坐到太子殿下旁边,让人把长寿面端给樊延,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太子殿下道:“我在劝义兄早些成家,你看义兄也二十好几了,怎么能一直这么孤家寡人下去?我听说士兵们上战场时都已成过亲了,义兄可是当统领的人,怎么能连士兵都不如?”他还攥住姜若皎的手,“你也接触接触朝中命妇,看看她们家中有没有适合的女儿。”

  樊延仍是拒绝道:“我无意娶妻,殿下不必让娘娘为我费心。”

  姜若皎没想到樊延会是这样的态度。

  想到樊延当初一声不吭地离开姜家去打蛮族,再也没有半点音讯,姜若皎拧着眉道:“要是有适合的人,你还是该成亲的。”

  樊延摇着头道:“我从来没有娶妻的想法。”他见姜若皎担忧地朝自己望过来,又多说了几句,“娘娘放心,等将来太平无事了,我自然会收养几个义子义女,享一享儿孙绕膝的清福。如今外有鞑族作乱,内有乱党兴兵,也就京城这些地方安稳些,我还是想无牵无挂地上阵杀敌去。”

  姜若皎本想再劝,见樊延态度坚决,话又咽了回去。

  樊延多倔的一个人,过去她没法劝他放下心中的恨,现在她自然也没法劝他改变心中的志向。

  姜若皎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以后打完仗回京,记得要到东宫来坐坐,好叫我们知道你平安无事。”

  樊延点头。

  太子殿下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总觉得插不进嘴,心里有些不开怀。

  吃饱喝足,各自散去。

  姜若皎两人上马车回东宫,路上太子殿下开始想馊主意:“我觉得义兄不娶妻还是不太好,要不我们去找父皇给他赐婚。回头等他知道成亲的好处了,自然就不会这般坚决了!”

  姜若皎道:“若是你情我愿,赐婚是种荣耀;可若是你不情我不愿,那不是乱点鸳鸯谱吗?换了你,父皇他们让你娶个你不喜欢的,你难道会高兴吗?”

  太子殿下语塞。

  他一开始听说家里要去向姜若皎提亲,还真生过闷气,直接跑去对姜若皎发脾气。

  不过,后来他们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太子殿下脑筋直转,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给樊延塞门亲事。

  反正,不能叫这家伙惦记着他媳妇!

  姜若皎多了解他啊,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还没放弃他那馊主意。

  姜若皎道:“你别瞎琢磨了,难道真想弄出对怨偶来?”

  太子殿下不服气了:“怎么就怨偶了?我也是为他好。”

  姜若皎定定地望着他。

  太子殿下对上姜若皎的目光,本来有些心虚,接着又满心不乐。他质问道:“你就这么不想他成亲?”

  姜若皎道:“我自然也想他成亲,可他自己不乐意,哪能强来?”

  太子殿下越想越不得劲,脑海里总冒出姜若皎刚才在席上与樊延对望相谈的画面。

  姜若皎平时劝人一套一套的,到了樊延成亲这么一件大事上却只是劝了两句就不劝了,哪里像是真心想劝成的?

  他想出了赐婚这么个好主意,她还不同意!

  马车正好在东宫大门前停下了,太子殿下一脸气闷地下了马车,扔下姜若皎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姜若皎走下马车。

  随行诸人都战战兢兢地垂着头。

  姜若皎没说什么。

  她回首看了眼远处人来人往的御街,安静地站了一会,才独自领着人往回走。

第92章

  姜若皎穿过回廊, 正好看见卢家兄妹俩迎面走来,似是从卢皇后那边过来的。

  卢家兄妹俩见了姜若皎,热络地迎上前来。

  卢家表妹还抱着个弓袋, 笑意盈盈地问姜若皎:“表嫂你回来了?怎么没看见表哥?我们今儿和人比试赢了把好弓,知道表哥骑射了得,特意给他送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姜若皎眉头都没动一下,也浅笑着应道:“他也刚回来, 应该去了校场那边, 你们去找他吧。”

  卢家表哥多看了姜若皎一眼。

  姜若皎抬眸望向他,目光澄明如水。

  太子殿下折返回来, 看到的便是姜若皎与卢家表哥对望的一幕。

  他刚才本来气得想去校场射箭发泄发泄,走到半路又觉得扔下姜若皎就走不太好, 想回去找姜若皎吧又觉得很没面子,就在前头转悠来转悠去, 想等蹲到姜若皎进来再说几句好话哄哄她。

  结果左等右等没等到人, 他就顾不得什么面子直接往回跑了。

  瞧见卢家表哥居然敢直直地看着姜若皎, 太子殿下心里咯噔一跳,跑过来抓住姜若皎的手腕, 转头问卢家兄妹俩:“你们怎么碰到一块了?”

  卢家表妹见了太子殿下,自然又把刚才的说辞说了一遍。

  知晓他们是正好碰上了, 太子殿下才来了兴趣,问他们是怎么赢来的弓。

  卢家表妹便欢快地与他分享起来。

  原来早上他们参加诗会,各自拿出贵重东西当彩头,最后卢家兄妹俩博得头筹, 挑了这么把好弓当彩头。

  十五六岁的少女嗓音轻灵悦耳, 说话时还带着俏皮可爱的笑, 叫人不由自主就多看两眼。

  太子殿下没想到诗会还能设这样的彩头,一下子就忘了刚才的不快,兴致勃勃地听了起来。

  等得知这把弓竟是有名的“长泉弓”,乃是制弓名家长泉山人生前亲手做的,太子殿下便迫不及待要去校场试弓。

  姜若皎趁机挣开了太子殿下的手,说道:“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太子殿下本想说“这会儿能有什么要紧事”,转念想到刚才卢家表哥望着姜若皎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说道:“那你忙去吧,我们去试试弓。”

  到了傍晚,有人来和姜若皎禀报说太子他们去卢皇后用膳,晚上就不回来吃了。

  姜若皎也没让人张罗,到小厨房给自己揪了碗面片。

  看着热气氤氲的面汤,姜若皎想到了已经十分遥远的食肆。

  那时候她们的日子不是很好过,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每日都可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挑事、骚扰、嘲讽,还有族人时常上门逼迫她们交出父母留下的房子和铺子。

  只是除去这些艰辛外,那时候的日子又过得非常踏实,她只需要好好把菜做好,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把食肆开下去,她的喜怒哀乐全凭自己做主,用不着依靠任何人。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妹妹的依靠。

  十几岁的半大少女,想法总是坚定又天真。

  如今她有了人人艳羡的际遇、成了人人艳羡的太子妃,本应万分感激万般畅快,却总是开始想念起过去的自在生活来。

  太子殿下行事莽撞直率,她便要想得多一些,总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每一个人,并想方设法去验证自己的想法。

  她也才十七八岁,如何能事事都看得准、料得对?

  若是最后证明她警惕的、她戒备的全是无稽之谈,便显得天底下只她一个恶人了……

  即便是看准了料对了也没什么用处,豁达明智如太后入了深宫也只能困在其中。

  昔日那个在西南军中飒爽指挥的将门虎女,带着儿子回家乡过了二十年轻松日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京城来了。

  为了不被朝臣指责干政,太后连露脸的次数都少,只他们会时常过去陪陪她。

  如今朝中欣欣向荣,多的是忠臣良将,太傅等人也对太子寄予厚望。再不济,卢皇后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哪怕将来太子不争气,也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以帮扶他。

  太子也不是没法喜欢别人。

  许多事本就不是非她不可。

  可对她而言,若是生下一儿半女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没有人会同意她带着儿女别居他地。

  毕竟开泰帝就是这样杀回京城来的。

  一般来说,帝王自己是如何上位的,上位后便会格外注意堵死那条路。

  真到了那一天,又岂是一纸契书就可以解决的?

  就算她哄着太子殿下签下一万份契书也无济于事。

  姜若皎独自吃完一碗面片汤,倚在窗边看外面随风飘落的黄叶。

  黄昏的余晖本就暖洋洋的,叫人容易犯困。

  姜若皎靠着窗晒了一会儿夕阳,眼皮就开始往下耷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