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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宋朝夕自己打自己的脸,还能说别的?她捏了把青竹嫩嫩的脸,勾了勾唇:“青竹你倒是说说,是你家小姐俊俏还是国公爷俊俏?”

青竹登时红了脸,大小姐也太邪门了,一袭红袍衬得她面容明媚,美艳不可方物,看人时有种勾人的味道,可当她流氓一样捏人家的脸,她又觉得大小姐肯定是穿错了衣服,那模样比男人还风流俊俏呢。

她气得端起床上圆形的簸箕,里面是寓意着好兆头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她羞恼:“不跟你说了!我出去替小姐收拾嫁妆了!”

“别啊!”宋朝夕似笑非笑,“再多待一会。”

“大小姐,你又想调戏我!”青竹恼得直跺脚。

这真是冤枉宋朝夕,她指指头上能压死人的点翠凤冠,青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事还没干,她红着脸折回,替朝夕娶了凤冠和脖子上几层挂饰,朝夕这才活过来,她卸掉脸上妆容,脱掉宽大拖地的大红嫁衣,沐浴更衣后,换了套绯色常服,这才舒坦一些。

天渐渐黑了,朝夕让丫鬟下去休息,屋内似乎熏过艾,有一股残留的味道,大红烛光火摇曳,光线落在容璟脸上,衬得他更有种别样的风华。

宋朝夕拿出手镯,从里面摘了几片仙草出来,没急着碾碎,而是用叶子在容璟的唇上挠了挠。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嫁一个这样的夫君,过一个这样的洞房花烛夜,不过如此一来她也轻松不少,至少不用伺候夫君,不用看公婆脸色,如今的一切都让她自在,她并不反感这样的生活。

容璟狭长的眼紧紧闭着,睫毛投下一层光影,宋朝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宋朝夕的睫毛也长,这段时间吃了仙草美容后,皮肤白皙,疤痕变淡,眼睫也浓密不少,而容璟没吃仙草前就已经很长了,如今更是让宋朝夕这个女子都羡慕不已。

她将手里的仙草喂给他,又捏了一片挠他嘴唇:“国公爷,我是宋朝夕,还记得我吗?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按理说应该发生点什么,可惜了你只能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你怕是有史以来最可怜的新郎官了。不过我也不轻松,为了给你弄药草,我做了不少善事,眼下还有几株够你吃的了,等不够了我再去做好事给你弄来。”

顿了顿又郑重补充道:“你吃了我的药草,就是我的人了。”

说完,她笑了笑,连喂了容璟好几片药草才起身通发。

初夏时节,天已经很热了,小楼因为坐落在水上的缘故,十分凉爽,只是蚊虫比别处多一些,熏艾之后屋内又点了药草,才稍稍好些。宋朝夕从前在扬州时喜欢裸睡,左右关上门谁也不知道谁,来了京城后有丫鬟服侍,不好光着身子就只穿一件肚兜,如今嫁了人还光着多少不自在,想了想就留了一件肚兜。

国公爷这张拔步床很宽大,睡五人都绰绰有余了,朝夕上去后并不会压着他。

她绕过他,爬到里面去,忽而跟一个男人睡在一起她略显不自然。

睡觉前,她看了眼容璟的脸,唔,吃了仙草后国公爷愈发白了,肌肤细腻不说,就连他脸侧的疤痕都淡不可见了,他一个男人吃了仙草,除了治病也得了一些附加功效,如今皮肤养得这么好可真是浪费了,也不知道这皮肤摸起来手感如何,这想法一冒出来便发疯似的扎根于朝夕脑中,她伸手纠结了一番,想捏又不敢触犯其威严,不捏吧,房门都关上了,谁管她做什么?

想来国公爷要是醒来她绝不敢这样,既然如此何不趁他昏迷时试试?

于是宋朝夕便摸了上去,唔,手感真不错,嫩豆腐一样,不愧是国公爷。

她只摸了一下便很快缩回手,心虚地钻进被子躺下了,青竹进来吹灭了红烛,屋外传来阵阵虫鸣,换了环境宋朝夕睡得有些不习惯,只是她今日卯时没到就起来,忙活到现在实在乏了,几乎沾枕便睡了过去。

次日天光微亮时青竹便进来了,按照风俗今日宋朝夕要去给老夫人奉茶的。

青竹看到床上躺着的国公爷有些不自在,国公爷虽然昏迷,气场却强,让人觉得有他在就不敢造次了。

宋朝夕笑着放下帷幔,坐在梳妆镜前懒懒打了个哈欠。

大红肚兜衬得她艳光四射,吃了仙草后的肌肤果然挑不出一点瑕疵来,宋朝夕对此很满意。

青竹梳了一把好头,她替朝夕绾了个精巧的发髻,又从妆奁中取出金镶宝石的蝙蝠发簪和点珠耳环,发簪中间水滴形的异形珠泛着粉光,尤为出彩。宋朝夕皮肤细腻,不用梳妆便已唇红齿白,风情万种,青竹没给她画的太浓,只取出石榴娇的口脂替她涂抹上,装扮好后朝夕既有国公夫人的端庄,又有新嫁娘的娇俏,板正而不失生动,尺度拿捏的恰恰好。

宋朝夕一袭红裳,如果装扮的太隆重则会显得过于妖艳惹眼,这般中庸倒是更稳妥些。

她正要出门,忽而想到什么,回头走到床边冲床上笑笑:“国公爷,你没醒我只能独自去给母亲敬茶了,希望你早日醒过来,总不好把这种场合都交给我去应对吧?”

宋朝夕曾听父亲说过,对昏迷的人说话有助于对方苏醒。

她决定以后多对容璟说话。

因着离前堂太远,府里的丫鬟想替她叫轿子,被朝夕阻止了,她想自己走一遭,看看这梦中的国公府到底是什么样的。

过了长长的水廊,进了前院的后门,宋朝夕碰到不少早起的下人,有人在议论昨日宴席的事,说是皇上晚上过来吃了喜宴,待了一阵子提前离席了,那之后到来的宾客才自在些,吃喜酒到了很晚。

国公府和侯府完全不同,像侯府这种只有体面,却没有实在风光的,府中的楼宇走廊都已经很久没有修葺过了,国公府则处处维护得精致,府中的下人们比侯府多了不少,穿着打扮都十分体面。

新妇敬茶本该是有丈夫陪同的,奈何容璟昏迷,只留她一人应付这场面,她倒是不紧张,这世间万事,紧张起不了作用,既来之则安之便好。

她含笑进了大堂,身穿蜜腊黄色折枝牡丹如意纹褙子的老夫人坐在圈椅上,见她进门,先放下手中的剪纸贴花杯盏,笑道:“新娘子来了。”

一屋人齐齐看去,这次冲喜来的匆忙,府中人得知消息也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众人对这位老太太看上的永春侯府大小姐都十分好奇,要知道老太太眼光极高,从前有不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国公爷,还没到国公爷面前,就被老太太给拒了,他们还想着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天仙,能入老太太的眼,今儿个一瞧,却都震了震。

新娘子皮肤剔透,明明画着淡妆,却容光四射,气质亦是不凡。

等你回过神时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高氏先回过神,笑了笑才说:“不愧是老太太看上眼的,真是标致极了。”

容国公府的人员构成并不复杂,容璟兄弟三人,哥哥容沣年近四十,妻子高氏的父亲也在朝为官,高氏家世不错,又替容沣生了一子一女,在府中极有体面。

朝夕反应过来,端起托盘上的茶盏,给她端过去。

高氏五官出色,想必年轻时也极美,只是看着有几分严肃,吃了茶,她笑道:“弟妹真是眉目如画,貌若天仙,想必二爷知道自己娶了这样一位娇妻,定然舍不得再昏睡下去,不日就会醒过来的。”

老夫人是知道朝夕的医术的,之所以把朝夕安排在湖心小筑也是方便她照顾。从前宋朝夕没嫁时,照顾容璟很不方便,如今却不一样了,纵使大夫对病人再出心,也绝不会有妻子对夫君出心的,容璟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老夫人也是这样期待着的。

国公府的老太爷去了有几年了,容璟辈分长,宋朝夕要伺候的便只有顾氏这一个长辈,她礼数周到,恭敬地给顾氏奉茶,又给她端了饭,温声喊了句:“母亲。”

顾氏很受用,她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新妇喊自己母亲了,这几个儿媳妇,就只有朝夕是她认真挑选来的,心里自然是满意的,她接过象征性地喝了茶,吃了饭,便把吃了一口的饭递给宋朝夕,这是本地的习俗,意思是新娘子从此就吃婆家的饭了,真真正正成了一家人。

宋朝夕从前看过人家结婚,到自己做时没有慌乱,整个过程舒缓安静,有条不紊,屋中一干人都盯着宋朝夕,只觉得她一颦一笑都像入画一般,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结束后,老夫人从贴身丫鬟手里拿了对镯子递给宋朝夕,宋朝夕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原觉得这就是一副普通镯子,虽然成色很好,可对国公府和侯府这样的人家来说,一对手镯未必称的上是看重,可她接过手镯递给青竹时,余光看到高氏脸色不好,宋朝夕便心中有数了,这手镯不是一般物什,或许是传家宝也说不定的。

高氏面上比方才热情了不少,宋朝夕端了茶给她,她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送了宋朝夕一个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宋朝夕含笑接过,没有受宠若惊,自始至终都淡淡的。

老夫人扫了眼那步摇,又瞥了眼宋朝夕,笑意更深。

老夫人左手边坐着一个形容俊美的男人,他穿一件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长袍,脚踩粉底皂靴,虽然坐着,但看得出身材瘦高,跟容璟有几分神似,只是眼尾有些上挑,看着是放荡不羁的性子。

宋朝夕疑惑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笑道:“这是你小叔容翎,昨日就是他代替老二去迎亲的。”

宋朝夕淡淡地笑笑,半低着头,很符合时下的礼数。

容翎却有片刻失神,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宋朝夕,他是吃花酒时被老太太叫人拎回来的,听说要他去给二哥迎亲,还觉得不可思议,这亲事简直太荒唐了,要不是二哥躺着,阖府谁能做他的主?

昨日新娘盖着销金盖头,看不到模样,如今见了他不由呼吸一滞,这位二嫂的容貌也太出众了点,明眸皓齿,恍若天人,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纵然他常年流连花丛,亦不知该如何形容。

可妖冶可清纯可娇俏可妩媚,说是万种风情也不为过了。

穿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圆领锦袍的男子站出来,这是大房容沣和高氏的儿子容彦,字佩衍,他五官清秀,身如玉树,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比容恒看着阳光一些,他边上跟着一个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的少女,她面容娇嫩,嘴唇呈粉色,看人时鹿眼忽闪,自带三分笑意,很是可爱,这是高氏的女儿容媛。

老夫人宠溺道:“容媛跟你年纪相当,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她啊鬼主意很多,喜欢跟人斗茶斗诗,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容媛气嘟嘟地哼了一声:“祖母又说我的不好,人家还想在二婶婶面前留个好印象呢。”

老太太倒是稀奇了,略显讶异,“你谁的面子都不给,怎么就要在你二婶婶面前留个好印象了?”

容媛眯着眼卖乖:“谁叫二婶婶长得漂亮,我就喜欢漂亮的人,所以祖母你别揭我的短。”

老夫人被哄得一笑,“大家瞧瞧,还怪起我来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众人大笑,屋中一派和乐。

容媛眨巴眨巴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宋朝夕,把宋朝夕看笑了,她这会轻松许多,从丫鬟手中接过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递过去,容媛看都不看梳蓖,只脸颊微微发红,满眼渴望地盯着宋朝夕卖乖。

宋朝夕莫名想起她幼时养的小京巴,每次她喂食时,小京巴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还不忘摇一摇短短的小尾巴。

她似乎看到了容媛晃动的尾巴尖。

宋朝夕心中失笑,容媛和庭芳性子很像,想当初庭芳也是这般,见了她就秒变乖顺的小动物,恨不得她时时刻刻顺毛才好。她天生受同龄人的喜欢,除了宋朝颜和宋嘉良,从小到大周边的同辈到她面前都会变得乖顺,就连姑母家的四位表哥也难逃例外,姑母就曾打趣,说自己这几个儿子侄子在外面各个都是头狼,可一到了朝夕面前就秒变细犬了。

京城这边的规矩是,成亲次日阖府的人都要让新娘子见见的,宋朝夕又认了几个府中亲眷,忽而一抹宝蓝色身影闯入她的视线,是容恒来了。

“恒哥儿,今日是你母亲第一天进门,快来给你母亲请安。”

第27章

府中自然是有请安的规矩的,若是容璟在,容恒完全可以去容璟房中请安,只是容璟如今昏迷,朝夕年纪和容恒差不多大,总要避嫌的,老夫人招呼完,却见容恒没有任何反应,她疑惑地看向孙子,只见一向懂事守礼的孙子竟站在扇旁,愣怔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这会子功夫,容恒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听老太太说母亲,一时没听明白,等回味过来心头滋味又有些复杂了,按理说他是不喜欢她的,可这一幕总叫他难受,原本是要娶回家做妻子的人,却嫁给自己的父亲,他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她。

可他还是反应过来了。

容恒给宋朝夕请了安,那两个字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他拖的时间有点长了,连老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她不是不知道容恒心里不舒坦,可这国公府还轮不到他来做主,这全天下也没有老子娶妻要跟儿子交代的,世家的礼仪规则容恒该是知道的。

如今他默不作声,这是想给继母下马威?有了这样的猜测,老夫人便生出护短的心思来了。

“恒哥儿,你母亲嫁进来是为了给你父亲冲喜的,是我们国公府的恩人。”

老夫人的提醒叫容恒彻底回过神来,他攥着衣袖,声音干涩:“母亲……”

宋朝夕淡淡地扯着唇角,心中大为痛快!看吧!容恒喊她母亲了,要不是面上还要装作受委屈的样子,她早就想放声大笑了,算计她的人反被她算计,姻缘也被她毁了,容恒应该很恨她吧?可他偏偏奈何不了她,因为她是他的母亲,礼仪孝道把他压的死死的,若她是那种恶毒妇人,给他捏个罪名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他绝对不想喊她母亲吧?真无奈啊,不想喊却不得不喊,以后次次见面都得弯腰行礼,都得毕恭毕敬地喊她母亲,都得小心谨慎地对着她这位长辈。

宋朝夕心情愈发好了,总觉得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哪哪都美得不行。

她抿了抿唇,淡淡地应了一声,受的坦荡自然,好似他天生就该给她行礼一般。

这倒让容恒生出一种错觉,好似宋朝夕做他继母做的很熟练很自然。

这里都是长辈,轮不到他说话,他站到一旁,却不由蹙眉,她还真是适应的快,哪里有一点新嫁娘的样子?长辈说话轮不到他这个晚辈插嘴,他第一次感受到辈分的差别,手不由紧攥,心头很不舒坦。

过后府里其他旁支的人过来,宋朝夕自始至终从容面对,一丝慌乱也无。

宋朝夕其实也够呛的,辈分长就这点不好,家中小辈都要准备见面礼,差了不行会丢侯府脸面,银子流水一样出去,宋朝夕才惊觉,辈分高也就占点嘴上便宜,人家动不动叫你婶婶嫂嫂的,听着舒坦实质上却是亏了呢。

不过今天听到容恒喊自己母亲,她已经爽到了,以后容恒要是敢给她使绊子,她就拿出长辈的威严来,本朝极其看重孝道,他只要想科考入仕,就得拿出精神来好好孝顺她这位母亲,否则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他也别想入朝为官了。

老夫人把府里的人介绍了一番,便让宋朝夕回去休息,一旁的高氏听得眉心直跳,心中泛酸。

就这样回去了?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要知道,包括她在内的府中媳妇进门时,老夫人喝完茶后按照习俗,都对新媳妇讲了国公府的家法,因着老国公是将军出身,国公府家法严格,堪比军法,老太太对别的媳妇都一板一眼强调,可这会对着宋朝夕却跟失忆似的,一字不提,老太太是不是太偏心了?

宋朝夕正要走,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老夫人跟上来了。

她笑道:“母亲。”

老夫人心情很好,温声道:“好孩子,璟哥儿今日如何了?可有好一些?”

宋朝夕实话实说:“昨日我喂了一些药粉给他,瞧着他精神比前几日看到时好了,母亲担心国公爷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

老夫人打发了众人,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她是不想走那么远的路了,找了轿子送她们,朝夕便也跟着坐着四人抬的轿子,晃晃悠悠,等到了水廊处,俩人从轿中下来,一路吹风走向湖心小筑。

老夫人昨日忙于亲事,只匆匆来了一次,眼下得空细细端详,这一看愈发惊喜了。

真是奇了!昨天她来时容璟虽然情况不错,却面色苍白,呼吸粗沉,只过了一夜功夫,容璟面色红润,呼吸顺畅,看着比寻常人都健康,打眼一看比昨日好了不少。

老夫人激动道:“好孩子,你给老二把过脉没有?他情况如何?”

宋朝夕笑笑回道:“今早去奉茶前把过了,国公爷脉象平和,明显有了好转,只是这昏迷的病人纵然身体康健,要醒过来也得看病人自己。”

老夫人一听说情况有了好转,心又放下来一些,不免高兴:“他呀,知道自己娶了你肯定想睁开眼看看你长什么样,我真希望这冲喜能有用,希望我明早醒来,就能听到丫鬟来报,说我家璟哥儿已经醒了,可我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宋朝夕扶着她,温声道:“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治好国公爷,让国公爷早日醒来的。”

宋朝夕说完,又给容璟把了脉,确定他一切如常便打开自己的药箱,从第二层取出一个针包,捏出一根细长的金毫来,插入容璟的小腿,老夫人看的一愣,“你这是……”

宋朝夕笑笑,又取了根金豪,“人许久不下地走路,刚下床时就跟刚学步的孩童是一样的,行走十分艰难,于病人而言很是折磨,我针灸他的四肢,刺激他的穴位,这对他行走很有帮助,等国公爷醒了,就不用再受一次罪。”

老夫人从前跟过老国公上战场,见过不少伤员,多少懂一些,听宋朝夕说完,愈发觉得这个儿媳妇没选错,其他大夫纵然再负责任,都只是把容璟当病人医治,只想着把容璟治好,却很少想到后续的事,只有宋朝夕想的长远,这是妻子对夫君的态度。

宋朝夕低头时老夫人看着她的侧脸,越看越满意,这二儿媳美貌无双,医术又比太医都厉害,这就罢了,昨日她嫁来时那一抬抬嫁妆叫满京城的人都议论,谁不知道国公府的新儿媳带了一百多抬嫁妆来,旁支的亲眷都说这新娘子命中带财,定然运气很好,指不定冲喜个几日,就能把容璟救回来。

国公府多年经营,家中营生众多,老夫人对儿媳嫁妆多少实则是无所谓的,反正多少都是儿媳自己的,旁人也沾不得光,只是听别人这样议论,心中还是高兴的。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儿子给摇醒了,问问他对这媳妇满不满意,当初她替他相看了那么多,他却从来不松口,次次以军务繁忙为由拒绝续娶,也不知道儿子醒来发现自己多了个媳妇是什么表情。

宋朝夕给容璟针灸完,又叫府中的小厮出府替她采购一些用品。

“国公爷的腿需要按摩,我让人给我买一些刮板来,闲来无事就给国公爷按摩穴位,相信国公爷不日就会醒来。”

老太太走的时候嘴角是翘着的,管嬷嬷走上水廊时才回头看了一眼,笑说:

“老夫人,二夫人她医者仁心,对二少爷照料的也周到,我瞧着二少爷脸色比从前还好呢,说不定您明天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老太太笑意加深,对宋朝夕的感激愈发深了,于是这边宋朝夕正准备给容璟取针呢,忽而手镯一热,抬眼便看到一阵甘露坠落,啪啪的跟下雨似的,那些灰扑扑的药草瞬间变绿了。

宋朝夕看向溪水边绿油油的仙草田,眯着眼笑了笑,这些仙草每一株都是无价之宝,要是可以出售的话那她可就发大财了,骤然多了这么多可用的药草,也太爽了点,

过了会,她替容璟取了针,容璟还是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她抿唇捏了片叶子喂给他,又笑道:

“国公爷,今日我好不容易见完你家人,话说国公府的人可真多啊,旁支的就更不用说了,我都分不清谁是谁,差点把我脸都给笑僵了,这敬茶我一个去就算了,三朝回门总不能还让我一个人去吧?你这新郎官当的是不是太轻松了一点?眼一闭大事不懂,眼一睁多了个媳妇,怎么想都觉得你赚大发了!”

她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短时间药草用不完,宋朝夕便把药草摘出来准备兑一些珍珠粉进去,敷面用,虽则她现在皮肤很好,可药草的效用不是永恒的,需要定期维护,她就想着做一些珍珠粉以备不时之需。

宋朝夕穿女装不方便,干脆换了一件窄袖收腰的月白色圆领长袍,这件长袍是姑母替她找人做的,看似寻常,可这长袍中刺绣用的金银线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光芒来,原本的暗纹刺绣愈发凸显,更显气质。

冬儿送水进来时,看到宋朝夕的打扮,脸登时红了。

完蛋了,为什么她每次看到大小姐穿男装都忍不住脸红?

明明大小姐穿女装更好看的呀。

一定是她见到的男人太少了,不要大惊小怪,这是正常的!

看!青竹进来时脸也红了,没比她好什么。

毕竟,谁能抵挡得住一把细腰的谦谦佳公子?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青竹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满脸疑惑。

“我想做点敷面的东西,再试试看能不能做点粉。”

敷面的东西青竹能理解,她多少看出来大小姐会医术,恐怕大小姐在侯府是有意隐瞒的,青竹在侯府时就听说很多大夫会做保养品,有些小姐面上长疮,不能用一般的东西,都是叫大夫调配的,大小姐会做这个不奇怪。

但是会做粉实在太奇怪了。

“四位表少爷给您的陪嫁里有不少胭脂水粉呢,我看过了,都是老字号的东西,不比琉璃阁卖的上等品差呢。”

宋朝夕笑笑,姑父如今贩盐,单单都有大利息,姑母姑父视她若己出,四位哥哥也都疼爱她,给她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只是时下的粉都不合她心意,这些粉擦在脸上短期内是白,时间长了却会面色发黄,肌肤变差,她如今是国公夫人,以后少不得要擦粉的,她不希望好不容易养护起来的细嫩肌肤被粉弄差了。

从前经常穿男装没这方面需求,如今有了,就想试试看能不能自己做一些。

反正这湖心小筑没什么人,她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十分自在。

宋朝夕让青竹替她束发,青竹依她一贯的风格,只用一根长发带束住,这衣服真是低调的华美,衬得宋朝夕的容貌愈发玉润。

说话间,小厮来报:“张太医来了。”

宋朝夕一愣,下意识要去换衣服,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正穿着男装呢,便叫青竹和冬儿下去。

张焕来时远远看到宋朝夕坐在扇旁的绣墩上捣鼓着什么。

他惊喜道:“宋朝小兄弟!”

宋朝夕挑眉,淡笑道:“张太医,好久不见。”

张焕十分惊喜,日光下的宋朝夕点尘不惊,真是无双的翩翩佳公子。

他被宋朝的美貌震得心跳加速,面上一派镇定,内心却羞答答,“宋朝小兄弟,我们真有缘分啊!”

“……”并没有。

宋朝夕淡淡地应了一声,唇角微勾,昨日她带着盖头,张焕定然是没看到她长相的,不过这样也好,一旦知道了真相,张焕就不得不避嫌了,那也太没意思了。

张焕又笑:“宋朝小兄弟你真是神了,你给我……友人的那个方子,我友人用了真有奇效,没几天的功夫头皮上就长出密密麻麻的发根了,掉发的情况也有了好转,头发一多,他的美貌蹭蹭上涨,简直是再世潘安啊!”

宋朝夕看向张焕帽子都盖不住的一片黑茬,又瞥了眼他的脸。

她挂上大夫专用假笑,你高兴就好。

张焕笑眯眯道:“若我友人坚持用下去的话,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了?”

宋朝夕点头,“坚持个月余就好了,以后只需要外用,不需要内服了,张太医你是太医,应该比我懂才对。”

张焕笑笑,医者不自医,饶是他学问也深,却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你说老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从前他自诩有几分天赋,可见了宋朝小兄弟才知道,他那点天赋根本不算什么,看人家宋朝小兄弟,年纪轻轻医术就这般厉害了,只怕薛神医都自愧不如呢!

他都没好意思说,他用宋朝的法子给宫中的皇子针灸头上和膀胱经穴位,双管齐下如今那小皇子已经有些日子没尿床了。

“宋朝小兄弟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宋朝夕微怔,咳了咳瞥了眼床上的容璟,“以后我会定期来给国公爷看病,张太医要是忙的话,就不必每日都来了。”

张焕点了点头,其实国公爷如今情况稳定,他来了也没多大用处,只是皇上放心不下国公爷,总要每日听他说一说国公爷的情况才安心,皇上焦急他这个做臣子的难不成还敢偷懒?小命不要了?

张焕瞥了眼屋中的大红烛才想起来国公爷已经娶亲了,方才丫鬟只叫他直接进来,他原以为新娘子没住湖心小筑,可桌案上放着个镶红宝石的香炉,床前摆放着的贴画屏风,镶嵌玉石金银,一看就是女子用品,国公爷原来屋里可没有这些。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偷偷问:“宋朝小兄弟,你来时没见到国公夫人?这新娘子长什么样啊?”

宋朝夕挑眉,唇角含笑:“怎么?你对新娘子的长相很好奇?”

张焕一赧,怕宋朝误会他是放荡之人,便说:“当然不是,昨日大家没来得及闹洞房,难免会揣测一番,主要是咱们国公爷形容俊美,要是娶了个无盐妻,那不是暴殄天物了?我就随口帮大家问一问嘛。”

宋朝夕手指在腿上点了点,眯着眼笑容狡黠:“国公夫人啊……”

她笑时眼睛发亮,张焕只觉得自己心脏中了一箭,呼吸都觉得困难。

“怎么样?美吗?”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算美吗?”

“……”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呢。

宋朝夕抿唇偷笑,铁憨憨有铁憨憨的好处,一般人早就怀疑她一个外男怎么会这样大剌剌到新婚夫妇房中,还赖着不走了。

跟憨憨相处就是轻松自在。

对上宋朝激赏的眼神,张焕脸又红了几分,看来宋朝对他印象很好啊,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他咳了咳,进去给容璟诊治后,跑出来惊道:“你真是神了,要不是我一直给国公爷治病,我肯定会怀疑国公府是骗我的,国公爷这脉相跟寻常人完全一样嘛!”

宋朝夕失笑,昨晚喂了不少药草,今日也喂了,这么多药草下去国公爷再不好转那才真是奇了!

张焕凑过来,悄声问:“你说国公爷什么时候会醒来?”

这可难到宋朝夕了,她也拿不准啊,只能说容璟现在的情况很正常人一样,说醒的话随时能醒,说不能醒的话说不一定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这事还要看老天怎么安排了。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