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呀,你怎么了?”

沈培咳嗽,再咳嗽,终于开口,“嗯,那个……结婚手续是不是很麻烦?”

手机差点脱手滑进浴缸,谭斌瞪着手机,简直怀疑搭错了线。

“斌斌?”

谭斌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结婚手续?”

“嗯。”

“你没发烧吧?还是酒喝多了?”

“又侮辱我,我很认真的。你别打岔,让我一口气说完。今天见到藏民的灌顶法会,很多很多的人,用了几年时间,从青海四川内蒙,一步一个长头磕到目的地。我站在一边看着,我一直在想,那么多人用尽一生等待的,竟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来世,只是为了一个无法验证的承诺,就把一生最好的时光都献给了他们的信仰,除此之外一无所求。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维持生命和希望的那根细线,另一端却是空无一物时,他们会怎么样?”

谭斌的脑子转得有点吃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思考过如此深邃的话题了。

“会怎么样?”她说,“我只能想到一个词,万劫不复。”

“是,我忽然觉得,以前的作品简直没法儿见人,他们说我的画风华丽又空洞,我一直不爱听,现在想想,也许他们是对的。”

谭斌不再说话,静静聆听。

“斌斌,我想跟你说,离开前说过的话,我收回。我不想为了将来的不确定,放弃手里可以把握的,就这样。”

“好,我等你回来。”谭斌的声音很轻。

这一次沈培的沉默维持良久。透过电波,谭斌似乎能察觉到一片静寂中他的满足和快乐。

沈培终于说:“太晚了,你好好睡。我挂了。”

三秒之后,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谭斌跳出浴缸,感觉能量又汩汩注进身体,当夜的睡眠,少有的酣畅甜美。

也是自那一日起,日常工作的节奏骤然加快。

产品经理开始按照PNDD的具体要求,夜以继日准备技术交流的文档。

这些产品经理基本都是技术背景,技术水平当然无可挑剔,但制作演示文档的时候,经常犯一些常识性错误,不看对象,没有重点,不分主次。

除了忙自己的工作,谭斌还要抽出时间,帮助他们修改交流用的材料。

但她的烦恼却无人可倚。

那天她在刘树凡面前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要把田军的关系更进一层。但是时间过去一周,却无任何进展。

这天是周五,她从PNDD总部返回公司,被前台的女孩叫住:“Cherie,你的快件。”

一个十公分见方的纸盒,包装得整整齐齐。发件人的姓名极其陌生,谭斌只知道那地址是长安街上一家著名的写字楼。

奇怪,她一路嘀咕,不会是炸弹或者霍乱菌什么的吧?

回到座位拆开了看,纸盒里套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上面镌刻着西番莲的古朴花样。

再抽开盒盖,谭斌哗一声,顿时睁大了眼睛。

第29章

回到座位拆开了看,纸盒里套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上面镌刻着西番莲的古朴花样。

再抽开盒盖,谭斌哗一声,顿时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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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竟是一枚绚丽晶莹的田黄印章。

就算平日对这些琐碎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可是跟着沈培耳濡目染,关于鸡血田黄的市值,多少也知道一些皮毛。

看那田黄的成色,温润细腻,似半透明的凝脂,即使是彩冻石仿冒,亦属其中的上品,价格无论如何不会太便宜。

她疑惑地取出来凑在眼前细看。

触手之处清凉滑腻,章底手刻的几个字,笔意浓郁,为古朴圆熟的小篆。

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也只能勉强猜到两个字。看看底部还残留着红色的印泥,谭斌哈口气盖在白纸上,这下倒是看清楚了,可呆在当地半天做不得声。

那七个字是:“十分红处便成灰”。

谭斌少年时代最喜欢的一位作家,某本书里曾用过这句话。那时她还在高中,尚不明白乐极生悲以及盛极必衰的辩证关系,只是无端觉得触目惊心,似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踵。

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出处。

在少年的心里,“十分红处便成灰”,似乎比“开到荼蘼花事了”更加惨烈。

多年之后再见,最初的那份震荡感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