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命芊荷拿来一只锦盒,让递给随行的明理,对徐念安道:“这是给桓熙的玉枕,你回去给他换上。”

  徐念安应了,殷夫人又有事忙,她便告辞回挹芳苑去了。

  到了挹芳苑,她将锦盒捧回卧室,将玉枕拿出来一看,玉枕表面刻满了避火图。

  她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要来。

  傍晚,国子监下学,监生们成群结队地涌出大门。

  “钱兄,霍兄,你们还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吗?”赵桓熙一边走一边问同行人。

  钱明揽着他的肩打趣道:“又要给夫人带?要不要这么恩爱啊?”

  “就是,分明就是刺激我这等还没娶妻的。”霍庆哲道。

  “你少来吧,你虽未娶妻,若想带,府里不也一堆人等着你带?”贺伦拆台。

  葛敬轩但笑不语。

  赵桓熙双颊泛红,道:“我自己也想吃的,不单是为她带。”

  “行了,别解释了,偌大的京城,要找好吃的还不容易?我带你去就是了……”

  “无晦!”

  钱明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女子叫声。

  他循声扭头,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华服女子,惊讶地瞪大双眼:“表姨,你怎么来了?”

  清湘郡主只看着站在钱明身边的赵桓熙。

  他今日穿了件蓝色银绣缠枝梅花的锦袍,头戴玉冠,比之那日紫袍殊艳,更多了几分矜贵秀雅。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干净纯澈,孩子一般。

  清湘郡主心口砰砰直跳,周围其他学子频频向她投来的惊艳目光让她多了几分信心。

  她走到钱明跟前,道:“我出府游玩,马车在这附近坏了,想起你在国子监上学,就过来了。这几位是……”她大剌剌地看向他身边的赵桓熙,这般近看,他的五官几乎毫无瑕疵,精致得让人自惭形秽。

  钱明给她一一做介绍:“这几位都是我朋友。这是赵桓熙,靖国公嫡长孙。霍庆哲,诚安伯世子。贺伦,长兴侯嫡子。葛敬轩,督察院左副都御史葛大人家的公子。这位是我表姨,肃王府的清湘郡主。”

  几人见过礼后,钱明对清湘郡主道:“表姨,要不我找个车送你回府?”

  清湘郡主问他:“你不回吗?”

  钱明道:“我们几人还想去略逛一逛。”

  “那何妨带上我呢?自来京城后,我还不曾好好逛过。”清湘郡主道,“你们谁是坐车来的?捎我一程。”

  众人都去看赵桓熙,几人中只有他是坐马车来去的。

  清湘郡主见状,抑着心中激动对赵桓熙道:“那就麻烦赵公子了。”

  “不麻烦。”赵桓熙对钱明道:“我骑你的马,你和郡主坐我的车吧。”

  清湘郡主:“……”

  钱明:“也只能如此了。”

  钱明让着清湘郡主上了马车,自己上去刚刚坐定,便被清湘郡主瞪了一眼。

  钱明:“?”他也不去和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表姨计较,从窗口探出头去和贺伦赵桓熙他们说话。

  一行来到龙津桥,前头便是有名的“杂嚼”一条街,街旁摊位挨挨挤挤,行人熙攘车马难行,只能下来步行。

  清湘郡主下车后,见赵桓熙和葛敬轩走在前头,忙带着丫鬟素薇追上去。

  霍庆哲贺伦与钱明落在后头,霍庆哲摸着下巴对钱明道:“我怎么觉着你这表姨,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钱明皱着眉头,道:“本来也没什么来往,就知道是我那舅公的老来女,骄纵惯了的。”

  “看样子怕是迷上了桓熙的外貌,今天回去你可得提醒她,桓熙是成了亲的。”贺伦道。

  “我晓得。”钱明道。

  赵桓熙和葛敬轩一人买了一份麻腐,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郡主,那边有卖金丝党梅。”

  他扭头一看,见清湘郡主就走在自己左后侧。

  看他回头,清湘郡主也抬头看他,目光羞涩情意绵绵的。

  “金丝党梅好吃吗?”赵桓熙突然问道。

  清湘郡主愣了愣,含笑点头:“好吃。”

  赵桓熙走到卖金丝党梅那个摊位前,摊贩道:“公子要来份金丝党梅吗?只剩最后一份了。”

  赵桓熙点头:“给我包起来。”

  清湘郡主站在一旁,用团扇遮着半边脸看着他。

  银货两讫后,赵桓熙又问清湘郡主:“你还喜欢吃什么?”

  清湘郡主既惊且喜,没想到这赵桓熙居然这么快就对她动了心。

  她红着脸朝前头看了看,道:“梅子姜,间道糖荔枝都还不错。”

  赵桓熙一样买了一份,与之前买的金丝党梅单独系在一起。后头买的其它杂嚼则和麻腐系在一起。

  众人都买好后,赵桓熙将买的两份杂嚼放到马车上,依旧是骑钱明的马带着马车一道去了永安侯府。

  到了永安侯府门前,钱明去与赵桓熙说话,素薇扶着清湘郡主下车。

  赵桓熙一回头,见素薇拎着他买的金丝党梅、梅子姜和间道糖荔枝,忙走过去问:“你拿我买的杂嚼做什么?”

  素薇和清湘郡主都被他问懵了。

  素薇道:“这不是……买给我们郡主的吗?”

  赵桓熙上前拿过她手里的杂嚼,递给一旁的知一,道:“当然不是,这是买给我夫人的。”

  素薇呆了呆:“你买给你夫人,为何问我们郡主喜欢吃什么?”

  赵桓熙道:“我想着你们女子口味应该相近,做个参考罢了。再说你们也没说要吃啊,如若不然,我多买几份也无妨,就当孝敬长辈了。”

  清湘郡主脸涨得通红:“谁是你长辈?”

  赵桓熙疑惑且无辜:“你不是钱兄的表姨吗?我与钱兄是朋友,你自然也算是我长辈。”

  钱明伸手扶额。

  清湘郡主气得一跺脚,转身拎着裙摆就走。

第64章

  赵桓熙晚上回到挹芳苑,和徐念安一道用晚饭的时候,便将清湘郡主之事说给她听,并表达看法:“她生气,我还生气呢,真是莫名其妙!”

  徐念安忍俊不禁,问他:“这个清湘郡主,长得好看吗?”

  “谁管她好不好看,总归没你好看的。”赵桓熙不假思索道。

  “你这就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了。”徐念安夹了一片糖醋藕到他碗里。

  赵桓熙抬头看着她。

  徐念安还没反应过来,问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你方才的意思,是说你是我的……么?”赵桓熙双眼亮晶晶地问。

  徐念安:“……我那是打比方。”

  “哦。”赵桓熙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这时侯妈妈抱着寝具过来,见赵桓熙和徐念安两个人正吃饭,便进来行礼。

  赵桓熙看着她手里的枕席,甚感稀奇,问道:“妈妈,这是要搬过来住吗?”当初侯妈妈说年纪大了不想挪动,去了殷夫人院里听用,并未跟他们一道搬来挹芳苑。

  “不搬过来,就来给爷和奶奶守几个夜,也让那些小丫头们休息休息。”侯妈妈笑着道。

  赵桓熙愈发不解了,“守夜很累么?若是累也可不守的。若是小丫头们都觉着累,妈妈这么大年纪不是更累?”

  侯妈妈笑呵呵:“无妨的无妨的,给三爷和三奶奶守夜,老婆子不累。”

  赵桓熙还想说什么,徐念安道:“你再不快些吃就要迟到了。”

  赵桓熙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才按下疑问,火速将饭菜一扒,去找赵桓荣练武去了。

  他回来时,徐念安已经沐浴过,在蔷薇花架上挂着灯笼,坐在秋千上晾头发看书。

  “冬姐姐!”赵桓熙轻盈地蹦到她面前,手一抬,将一物什簪到她耳朵上方,带来一阵浓郁的花香。

  徐念安伸手摸下来一看,是一朵晚香玉。

  “哪来的?”她抬眸问道。

  “后面花圃里,我在练武的时候就闻到它香了,本来想掐一枝回来给你,可是它太香了,我就摘了一朵。”赵桓熙有些不好意思道。

  徐念安嗅了嗅手中那娇小玲珑却馥郁芳香的花朵,道:“谢谢你,我很喜欢。你快去沐浴,沐浴完我有话对你说。”

  “好。”赵桓熙听话地去沐浴了,须臾带着一阵澡豆香气回来,往她身边一坐,故意把秋千晃起来,不让她看书。

  徐念安合上书,对他道:“今日你娘让我带了个玉枕给你,在榻上呢,你去看看吧。”

  “玉枕?我不是有吗?”赵桓熙停下晃秋千。

  “你去看看再说吧,许不是给你枕头用的。”徐念安撇过脸道。

  赵桓熙把头伸过去看她表情。

  徐念安羞恼地伸手摁着他的额头将他的脑袋推开,道:“叫你去看枕头,看我作甚?”

  红灯笼照着,赵桓熙也看不清她脸红没红,只觉得她此刻神情有异。

  他心生好奇,就去房里看了榻上那只多出来的玉枕。

  过了一会儿,他双颊通红地出来了。

  “我娘她……为什么……”在秋千上闷头坐了一会儿,他支支吾吾地问徐念安。

  “你娘想让我们圆房,侯妈妈,就是来督促我们的。”徐念安道。

  赵桓熙:“……”

  “那怎么办?”

  “自然要圆过去。”

  赵桓熙:“!”

  徐念安看到他愣住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歧义,忙道:“我的意思是,瞒过去。”

  赵桓熙双肩垂下:“哦。”

  “让你去看玉枕,是教你明白圆房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到时候万一旁人打趣起来,你还一无所知,漏了馅。”徐念安道。

  赵桓熙两颊绯红地点点头。

  徐念安看着他羞答答一副小媳妇样儿,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赵桓熙偷觑她一眼,双眸湿亮:“我听冬姐姐的,冬姐姐说怎样就怎样。”

  徐念安要准备血帕子,当晚没做什么,小夫妻俩睡在左梢间,侯妈妈睡在左次间的碧纱橱里。侯妈妈竖着耳朵听了半夜,见没动静,实在扛不住,就睡过去了。

  次日一早,徐念安给赵桓熙配了新的络子,络子中间系了官皮箱里的一枚玉佩,于是没有两条了,只配一条。

  赵桓熙看着新络子,忍不住夸赞道:“真好看,冬姐姐,你手真巧。”

  “可不能随便转赠旁人,这玉佩是好玉,值不少银子呢!”徐念安叮嘱道。

  赵桓熙闻言,又好气又好笑,道:“纵没有玉佩的我也不会转赠旁人。上次钱明兄还想用他夫人绣的荷包跟我换呢,我才不换。”

  徐念安笑了笑,收拾好了就同他一道出门去殷夫人那儿。

  路上有一段道旁遍植月季,花瓣底部偏嫩黄色,渐层渐染,到了边缘已是灿烂的朱砂红色,此时开得正好。

  赵桓熙看着看着停下步子,过去摘了一朵开得最好的,返回对徐念安道:“冬姐姐,这花衬你今日穿的裙子,要不我给你簪上?”

  徐念安今天穿了一条石榴红色的襦裙。

  瞧着他明媚双眼水润清亮地瞧着自己,徐念安有那么一瞬间体会到了殷夫人的感觉。

  被这样一张脸上这样一双眼瞧着,确实很难开口拒绝。

  她点点头。

  赵桓熙就高高兴兴地把花簪她发髻上了。

  “好看吗?”徐念安问。

  “好看,冬姐姐戴什么都好看!”赵桓熙认真道。

  徐念安脸上有些泛红,自嫁进公府之后,她从赵桓熙口中听到的赞美之词,抵得过前十八年所有了。

  “走吧,一会儿迟了。”她心不在焉地去牵他袖子,没牵着,低头一看才想起自他去上学后,为了他写字方便,穿的都是窄袖袍。

  徐念安觉得今天自己委实有些不对劲,刚想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轻轻握住她落空的手指。

  “走吧冬姐姐。”他粲然一笑,牵着她往前走。

  他的手干爽而温暖,握住的力道很温柔,徐念安顾忌着身后还跟着侯妈妈和几个丫鬟,没说什么,任他牵着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他握住她手的力道紧了紧,然后他回过头来道:“冬姐姐,你手好小。是不是算盘打多了,累着了没长好?”

  徐念安双颊涨红,佯怒瞪他:“怎的,你也想被这小手打吗?”

  “哈哈!”

  赵桓熙一高兴又扯着她跑,一路嘻嘻哈哈地来到殷夫人院里,他才放了手。

  “娘,我想骑马去上学,不想坐车了。”赵桓熙对殷夫人道。

  “为何?这大夏天的日头又毒,坐车不比骑马舒服?”殷夫人不太放心让赵桓熙骑马,毕竟骑马不比坐车安全。

  “钱兄贺兄他们都骑马上下学,只有我一个人坐车上下学,跟个女子似的。我不管,我要骑马。”赵桓熙不依。

  “那万一下雨怎么办?”殷夫人不乐意道。

  “冬姐姐,你快帮我跟娘说说。”赵桓熙急了,扭头就朝徐念安求救。

  徐念安、殷夫人:“……”

  “娘,再拖下去怕是要误了上学的时辰了。既然三郎想骑马,不如让知一他们驾马车在后面跟着,这样既不误事,也方便帮三郎拿书箱。三郎你觉着如何?”徐念安道。

  赵桓熙点点头,说到底他自己的情况自己也清楚,不能不防备着打雷下雨。

  殷夫人也觉着可以接受,她不放心的只是赵桓熙一个人骑马上下学而已,有知一知二驾车在后头跟着,也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看在念安的面子上就依你了,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在路上出了事,下次便不许骑马了,依旧给我坐车去。”殷夫人威严道。

  “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的,谢谢娘亲!谢谢念安!”赵桓熙见殷夫人松了口,欢快地带着徐念安去马房那儿选马去了。

  殷夫人忙叫芊荷派个婆子过去跟马房那边打声招呼,让选匹脾气温顺的马给赵桓熙骑。

  赵桓熙和徐念安离开后,侯妈妈进了房间。

  “昨晚还是没成事?”其实殷夫人一看小夫妻俩今早的状态就知道昨晚没成事,只是不甘心,非得确认一下。

  侯妈妈道:“老奴听了半夜也没动静,估计是没成事。”顿了顿,她又道:“夫人,我瞧着三爷三奶奶感情挺好的,此事,是不是也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好?”

  殷夫人头疼道:“你懂什么?你瞧桓熙管念安一口一个姐姐地叫,万一真处成姐弟了怎么办?”

  侯妈妈想了想,“夫人担忧的也不无道理,要不老奴今天提点一下三奶奶?”

  殷夫人抬手:“不必。她是聪明人,应当会明白我的意思。”

  赵桓熙第一次骑马去国子监,灿烂的晨光下,锦衣雕鞍的秀美少年策马疾驰,春风满面,烁烁如砂砾中的一颗明珠,光华夺目,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回首,竞相打听这是谁家少年,如此玉质金相轩然霞举。

  他浑然不觉,只觉心情好到无以复加。

  自成亲之后,他可谓事事顺遂,成亲真好!

  不对,是与冬姐姐成亲真好!

  所以,他一定不能跟冬姐姐和离!

  虽然这有违约定,但他会用一辈子来补偿冬姐姐的,他会一辈子对冬姐姐好。

  只是,要如何才能做到让冬姐姐心甘情愿不与他和离呢?

  带着这个疑问,赵桓熙到了国子监,趁还未开始上课,将正与朋友侃大山的钱明拉到一旁,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

第65章

  课室外的老松树下,赵桓熙清了清嗓子,对一脸莫名望着他的钱明道:“我有一个朋友,当初因不满家里给他指定的婚事,一时冲动与未婚妻定下做假夫妻,三年后和离的约定。但是婚后他发现自己挺喜欢家里给他找的这个媳妇。现在他就烦恼,要怎样才能不与他这媳妇和离?他来问我,我也不懂,钱兄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钱明不以为意,道:“这有何难?直接挑明了说不就成了?毕竟这世上哪有女子好好的愿意和夫婿和离的?当初能与你做下那约定,应当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赵桓熙一个激灵,双颊涨红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钱明十分配合地赔笑道:“口误口误。”

  赵桓熙又说:“我朋友说,他媳妇好像不太喜欢他,所以他也不好意思提不和离的事。”

  钱明一手摸着下巴,问:“你朋友长相如何?丑吗?”

  “应该……不算丑吧……”

  “家世如何?有钱吗?”

  “应该……还算过得去吧……”

  “性格如何?暴躁吗?好色吗?”

  “不暴躁,不好色。”

  钱明道:“那没道理啊。”他掰着手指一一数道:“你看啊,按照你说的,你朋友长得好,家世好,性格也不错,这样的人别说女人了,我都喜欢。他媳妇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赵桓熙再一次红了脸,道:“你别瞎说!”

  “我是打比方。你确定你朋友的媳妇真的不喜欢他?”

  赵桓熙下意识地点了两下头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朋友说,她不喜欢。”

  “那肯定是有别的问题。”钱明语气笃定地说。

  赵桓熙双眼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这男女之间相处,学问多了去了,我也没瞧见你朋友和他媳妇之间是如何相处的,能问的也不过是些皮毛而已。比如说,你知不知道你朋友平素里是如何称呼他媳妇的?”

  赵桓熙迟疑地小声道:“……姐姐。”

  “什么?”钱明仿佛没听清。

  赵桓熙只好强忍着羞耻道:“他叫他媳妇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钱明爆笑。

  赵桓熙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的,脸都绿了。

  “有这么好笑吗?”他生气地问。

  “不好意思,哈哈哈,我实在没想象到,哈哈哈哈哈,咳!”钱明勉强止住笑,搂着赵桓熙的肩道:“你说哪有叫自己媳妇姐姐的?哈哈,你叫她哦哦,不对,你朋友叫他媳妇姐姐,那你觉得你朋友媳妇当你朋友是什么?”

  赵桓熙:“当他是什么?”

  “当然是弟弟啊!都叫人姐姐了,那人不把你当弟弟?有姐姐会像喜欢男人一样喜欢自己弟弟的吗?就算是我等在外头看上了比我们年长的姑娘,那也是先叫姐后叫妹,最后叫上小宝贝儿了才上手的。天天姐姐姐姐地叫,便是人家对你朋友有那么一丝男女之情,不也都给叫没了吗?”钱明道。

  赵桓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我叫我朋友以后别叫姐姐了。”

  钱明憋着笑连连点头,“先改变称呼,看会不会有变化。”

  赵桓熙回到课室坐到座位上时,脑子里还在想着不叫冬姐姐,那叫什么呢?

  对了,可以叫冬儿,新婚夜她说可以那么叫的。

  这么一对比,叫冬姐姐果然显得自己又小又弱势,叫冬儿就不一样了,感觉自己和她是平等的了。

  就叫冬儿,今晚回去就叫。

  赵桓熙不自觉地将脊背挺直了些,昂首挺胸坐得端端正正的。

  靖国公府,嘉祥居。

  “娘,您找我来何事?”徐念安进了正房,行过礼后问道。

  殷夫人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道:“今早收到了我兄长的书信,说我那小侄儿要来京都念书,参加两年后的大比,劳我代为看顾。我本想将他安排在嘉祥居,可一想你们都去了芝兰园,他一人在此对着我这个老太婆未免无聊,不如和你们一道去住挹芳苑,和桓熙也有个伴。”

  徐念安嗔道:“母亲雍容典雅仪态万千,哪里就与‘老太婆’三个字沾上边了?直是妄自菲薄。”

  殷夫人愈发笑得开心,“你这张嘴呀,就会哄人开心。”

  徐念安笑道:“儿媳句句实话。舅舅家要来的,不知是表哥还是表弟?”

  殷夫人道:“那是我长兄的嫡四子,姓殷名洛宸,年十八,你当随桓熙称呼他为表兄。”

  徐念安点头,道:“既然母亲发话,那我就着人将厢房布置起来。”

  殷夫人道:“一应家具物什我会派人送到挹芳苑去,你比照着桓熙的布置,缺什么就来与我说。”

  徐念安应下。

  傍晚,国子监下学,赵桓熙出了国子监大门,将书箱丢给一直候在门口的知一知二,道:“你们先回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三爷,夫人会问的。”知一知二苦着脸道。

  赵桓熙丢给知一一块碎银,道:“你们去买茶吃,家附近等着我就是了。”

  “三爷……”知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哎算了算了,你们俩去永安侯府门前等着,待会儿我与你们三爷一道回去,你们再一道回靖国公府就是了。”钱明道。

  知一知二这才应了。

  赵桓熙面色不虞。

  钱明揽着他的肩道:“你也体谅一下你娘,毕竟你是独子。像我们兄弟几个的,回去晚了至多被骂一声‘又死哪儿疯去了’?物以稀为贵,儿子更是如此。”

  赵桓熙叹口气:“我明白,我只是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等你有儿子了,这日子便到头了。到时候你娘的精力肯定大半放在宝贝孙子身上,哪还来时间来管你这个做了爹的。”钱明打趣道。

  有儿子?

  赵桓熙一想到他和冬姐姐,不对,是和冬儿有个儿子,双颊瞬间红透,一声不吭爬马上去了。

  几人这次没去龙津桥,换了个地方继续搜罗好吃的,谁知刚刚下马,后面辚辚驶来一辆马车。

  贺伦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清湘郡主主仆,凑过头去低声问钱明:“你没跟你表姨说桓熙已经成婚了?”

  提起此事钱明就一阵无语,道:“说了,人家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贺伦:“……”

  “钱兄,贺兄,来喝荔枝膏。”不远处,赵桓熙和霍庆哲他们站在一个香饮子摊前,回首唤两人。

  暑日炎炎,两人正渴了,便走过去与赵桓熙他们一道喝香饮子解暑。

  几人正边喝边说笑,清湘郡主带着素薇走了过来。

  “赵桓熙,你替本郡主拿着这篮子石榴。”清湘郡主颐指气使。

  素薇走过去,将手中那只小巧的竹篮递给赵桓熙。

  赵桓熙不接,一脸不解:“我做什么要替你拿篮子?你不是有奴婢替你拿着吗?”

  他们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聚在这香饮摊子前,本就引人注目,清湘郡主这一来,看的人更多了,此刻都围在旁边看热闹。

  “我叫你拿你就拿,替本郡主提篮子还辱没你了不成?”清湘郡主气恼道。

  “哎,表姨,我替你拿,我替你拿成不?”钱明试图打圆场。

  “你一边去!有你什么事?赵桓熙,你到底拿不拿?”清湘郡主骂了钱明,又盯住赵桓熙。

  赵桓熙见她蛮不讲理还骂了钱明,也动了气,“不拿!”

  “你——”清湘郡主被他当众驳面,脸上下不来,气急之下端起摊子上一碗香饮子就朝他泼去。

  赵桓熙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躲闪不及叫她泼个正着,衣服脏了还罢了,连冬姐姐今天刚给他系上的新络子也被那褐色的汤水给染脏了。

  众人正为清湘郡主的任性之举惊诧,赫见赵桓熙也端起一碗饮子,劈头盖脸地朝清湘郡主泼了过去。

  饮子泼到清湘郡主的头脸上,又滴滴拉拉洒到衣裳上,真是一片狼藉。

  众人:“!”

  清湘郡主被他泼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握拳尖叫:“赵桓熙,你疯了吗?你竟敢泼我?”

  “泼你又怎样?”赵桓熙将空碗往摊子上重重一顿,看了眼脏了的络子,觉得糟心无比,抬头伸手指着她道:“我娘,我姐姐,我夫人都是女子,所以我不跟女子动手。但是我警告你,下次别再来惹我,否则,自有更没脸的等着你!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