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的银子?”这支步摇没有几百两下不来,而赵桓熙身上的零用银子有多少徐念安是知道的,不超过五十两。

  “我把玉佩当了,还给金店写了张一百三十八两的欠条,说好明天去还的。”赵桓熙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喜欢吗?”

  “这么好看,我怎会不喜欢?你帮我戴上。”徐念安道。

  赵桓熙拿起步摇仔细地帮她簪到发髻上,略一端详,心中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诗来:云鬓花颜金步摇。然而想到下一句时,他忍不住脸一红,侧过头去咳嗽了一声。

  “好看吗?”徐念安摸了摸头上的步摇,问他。

  “好看,好看极了。”赵桓熙衷心道。

  徐念安笑着侧头,原本是想去照镜子的,一眼看到空荡荡的床头,发现自己也有些不习惯,便对赵桓熙道:“我还是想要一盏花灯。”

  这可把赵桓熙给难住了,他迟疑地说:“已经送出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吧?”

  徐念安笑:“当然不能要回来。你给我重做一个好不好?”

  赵桓熙来了兴趣:“好,但是……画什么好呢?”

  “画我们自己。”徐念安道,“如此,我就永远都不会把它送人了。”

  “画我们自己?”赵桓熙畅想一下,目光就变得柔软多情起来,“好,就画我们自己。”

  小夫妻俩当即来到书房,磨墨配色,铺开画卷。

  赵桓熙根本没有多想,三两笔便粗略勾勒出大概轮廓。

  徐念安探头一看,漫无边际的牡丹花海中,少年和少女正隔着花田两两相望。

  “你要从我们相识起开始画?”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微笑点头:“嗯!”

  他站着作画,将椅子拖到一旁,让徐念安坐着看他画画。

  徐念安双肘支在书桌上,两只手托着脸颊,原本是在看画的,可看着看着,目光不自觉地就向上攀去。

  先是看了他执笔的手,刚嫁与他时,他的手指就像女子一般,纤长白细,而今练了几个月的武,旁的不说,那手指显而易见地刚劲起来,青筋隐露骨节分明,看上去便似很有力道。

  他的手臂修长,肩膀不算宽厚,还有些单薄,不过照他现在这样练下去,变得宽厚也只是时间问题。

  再往上便是他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脸了。鲜少有人从下往上看还好看的,但他的脸顶得住你从任何角度去看。

  徐念安看着他的脸,忍不住扪心自问:若他不是长得这样好,只是寻常容貌甚至有些丑陋,自己对他还会有这番耐心吗?

  纵没有,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

  “冬姐姐,你为何傻傻地看着我?”

  徐念安神思未回,忽听赵桓熙问道。

  她须臾回神,笑着道:“小狐狸精长得真好看,过来让姐姐亲一下。”

  赵桓熙双颊飞红,凤眸水润地盯了她一眼,但还是顺从地俯下身来,将自己的脸颊凑到她唇边。

  徐念安伸手掐住他下巴,将他的脸转正,微侧头吻上他的嘴唇。舔了舔,抿了抿,再轻轻咬一口,就放开了他。

  赵桓熙感觉双唇被她调弄得麻酥酥的,魂不守舍,一只手撑在书桌上,维持着俯身低头的姿势,道:“我还要。”

  徐念安故意将脸一板:“先把画作完。”

  赵桓熙哪还有心思作画?回身去搁笔。

  徐念安见状,站起身就向书房门跑去,刚跑到门边就被赵桓熙从后头赶上。

  他一手拦腰勾住徐念安一手伸过去将书房的门关上。

  徐念安笑着挣扎,两人嘻嘻哈哈跌跌撞撞靠在了门上。

第111章

  赵桓熙低头瞧着被他抵在门上的徐念安,她个子没他高,被他这么一挡,灯光照不到她脸上了,但看起来依然白白润润的,像暗夜中盛放的优昙花。

  他抬起左手,轻轻地缓缓地掌住她柔软光滑的脸颊,看着她低声道:“冬姐姐,你以后不要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好不好?你这么好,嫁给我这样的人,我只想尽我所能,让你一辈子都开怀展颜。”

  “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徐念安问他。

  “一开始就配不上你,即便有所长进,与你相比,也永远不够好的人。”赵桓熙垂下长长的睫毛,神情间带上一丝落寞。

  徐念安双手抱住他的脖颈,踮起脚来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蹭了下他的鼻尖,轻声笑道:“别傻了,你若不好,我怎会喜欢你?你是我心中最可爱最善良最好看最上进的小狐狸精。”

  赵桓熙忍不住笑了起来,凑上去在她唇上轻吻一下。

  徐念安挂在他脖子上,仰着小脸嘟起红唇:“还要。”

  赵桓熙心中甜蜜得一塌糊涂,正要再亲,外头冷不防响起晓薇的声音:“三爷,三爷!隔壁的荣五爷来问您,今晚还去不去练武了?”

  徐念安脸偎在他胸前笑个不住。

  赵桓熙无奈,扭过头冲外头说了一句:“马上就去。”然后抬起徐念安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她一口,柔声道:“我去练武了,回来还要再亲的。”

  徐念安双颊燥起来,抬手捶了他的肩一下,又推他:“你快去吧!”

  赵桓熙回来时徐念安已经上了床,他到底还是没有亲她,怕半夜起来换亵裤,只放了一枝新折的梅花在她枕边。

  次日一早,两人起床一看,外面银装素裹,昨夜竟是悄悄下了雪。

  出门前徐念安翻出赵桓熙那件银肷大翻领披风给他围上,道:“下了雪路上滑,今日就不要骑马了,坐车去上学吧。”

  “嗯!”赵桓熙点点头。

  徐念安给他系好披风,又掐了把他因为一大早练武回来还粉嘟嘟的小脸,笑道:“这下可真成了小狐狸精了!”

  “小狐狸精说话算话。”赵桓熙说着就把徐念安揽过来,俯身低头,把昨晚欠下的吻给补上了。

  徐念安送了赵桓熙出门,来到嘉祥居,赵佳臻正在殷夫人房里,秦氏韦氏来问安,也在。

  殷夫人调养了两个月,赵明坤被送走,赵佳臻和离回来,她心情大好,觉着身子也大好,早几天便开始自己理事了。

  徐念安向殷夫人行过礼,赵佳臻便站起身来道:“弟妹,咱们去梅岭上折些梅花回来插瓶吧!”

  徐念安见殷夫人老神在在的,秦氏韦氏面色却不大好,料想有事,便答应着和赵佳臻一道出了门。

  外头还在飘着细雪,两人也懒得打伞,只把毛领子围围好,戴上与披风配套的风帽,便捧着手炉并排往芝兰园走去,丫鬟们跟在后头。

  赵佳臻知道徐念安心里好奇,一边走一边倾过身去低声道:“母亲今日一大早收到了我父亲的来信。父亲说在那边冷,要母亲给他寄冬衣。又说杜姨娘水土不服生病了,要了一大堆的滋补药材。

  “母亲如今厉害着呢,父亲的冬衣她推脱不得,但杜姨娘,她能理才怪?这不,秦氏韦氏来问安时,母亲就把信往她们面前一拍,叫她们给亲婆母准备东西。秦氏韦氏说母亲才是她们的嫡亲婆母,母亲就看着她们冷笑。秦氏又说,杜姨娘的花费不是该公中出吗?母亲道杜姨娘是被祖父驱到庄子上去的,她哪儿知道杜姨娘还算不算咱们国公府的人?要不秦氏去问一声祖父?你来时,她们正说到这儿呢。”

  赵佳臻说完乐不可支。

  徐念安也是忍俊不禁,道:“母亲现如今这婆母当得才真正威风起来。”

  “我知道,父亲不在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桓熙给了她底气。她这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在桓熙身上。桓熙好,她就好,反之亦然。”赵佳臻感慨道。

  徐念安刚想说话,后头突然传来一道有些陌生的妇人声音:“三姑娘,三奶奶。”

  两人回头一看,沈姨娘带着赵佳容站在丫鬟后头,见两人回身,沈姨娘牵着赵佳容走上前来,竟也不避丫鬟,噗通一声就给两人跪下了,哭着求道:“三姑娘,三奶奶,求求你们,救救佳容吧。”

  赵佳臻一见这情状,忙挥手让丫鬟们走远些。

  徐念安俯身扶起沈姨娘道:“姨娘五妹有话慢慢说,都是家里人,犯不着动不动下跪的。”

  沈姨娘用帕子抹了下脸上泪痕,将赵佳容推到赵佳臻面前,耸着眉尖道:“三姑娘,我知道我这样来求你很是唐突,但是我们母女,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老爷为佳容找的那个夫婿,真的会打死人的。我们自知身份,从来也不敢奢望嫁得有多好,但至少保住她性命啊。三姑娘,我求求你,你救救佳容,下半辈子我们母女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说着她又要下跪。

  赵佳臻一把搀住她的胳膊,望了眼在一旁默默流泪的赵佳容,根本没有犹豫,道:“放心吧,五妹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沈姨娘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一时愣在那儿。待反应过来,又是惊喜交加,拉着赵佳容道:“快,快跪下谢谢你三姐。”

  赵佳容上前要跪,又被赵佳臻拦住。

  赵佳臻道:“回去吧,不要被人瞧出异常,万一被赵桓朝赵桓阳那两房人察觉,反而不妙。”

  沈姨娘母女闻言,对她连连道谢,然后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徐念安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道:“沈姨娘倒是个聪明人。”

  赵佳臻回过身,与她一起继续往梅岭那边走,边走边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以前父亲在家,她自是不敢造次,父亲走了,她也不敢去求我母亲,怕戳我母亲的心窝子,毕竟当初我也是这么嫁了的。此番我和离回来,除了你们之外,最高兴的恐怕就是她们母女了。”

  “是呢,她料定你深受其苦,必能共情。”徐念安道。

  赵佳臻抬头看向前方,舒了口气道:“这些年她们母女老实本分,从来也不曾给我母亲添过半点麻烦,便是看在这一点上,我能帮,还是要帮。一个女子若是嫁错了人,真的是毁一辈子。像我这样嫁错了还能和离的毕竟是少数,若不是母亲真心疼我,家里长辈也明事理,我怕不是要死在定国公府。”

  徐念安伸手挽住她的胳膊,问道:“和离之后,你再出门,可曾有人对你无礼?”

  赵佳臻摇头:“最多便是远远看着我,和身边人窃窃私语。但是我金店里的老主顾倒是有好几个来恭喜我脱离苦海的。一句话说到底,满天下地去寻,又有几个女子嫁了人不曾后悔,后悔了又有路可退的?如弟妹这般,一嫁就嫁到我那个傻弟弟的毕竟是少数。”

  徐念安笑道:“那三姐再嫁也嫁个弟弟吧,想要他什么样,就调教成什么样。”

  赵佳臻大笑道:“还是算了吧,我可没你这般好的耐心。”

  徐念安问:“那三姐姐再嫁,想嫁个什么样的?”

  赵佳臻也不扭捏,直言道:“若能不嫁,我恨不得一辈子不嫁,就留在我母亲身边伺候她。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非得再嫁,第一条便是不能好色,妾可以有,但不能超过两个,不能爱去秦楼楚馆流连。第二条,希望是个有担当靠得住,头脑清醒的男人,千万不要像我爹那样。若能满足这两条,对方年纪大些也无妨,反正我也是和离的,再不能像未出阁时那样挑人了。”

  徐念安听着就有些伤感,如赵佳臻这样美丽善良又落落大方的姑娘,凭什么和离了就不能挑人了?但是她也没发表意见,她知道世事如此。男子续弦都要降低要求,何况女子和离再嫁?

  两人不谈这些烦心事,高高兴兴地去梅岭剪了许多梅枝,和丫鬟们一起抱着回到嘉祥居时,赫见殷夫人那儿有两个年轻人。

  一个赵佳臻和徐念安都认识,是殷洛宸,还有一个年轻人,看样子比殷洛宸略大一点,穿一身银灰色忍冬纹锦袍,五官清隽,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忧郁,眼角带着些微薄红,有种像是刚哭过,又像是要哭出来的脆弱感。

  经殷夫人介绍,这是殷洛宸母家表兄,姓傅名云津,今年刚满二十。

  徐念安跟着殷洛宸叫他表哥,他跟着殷洛宸叫赵佳臻表姐。

  看赵佳臻和徐念安来了,殷夫人就命丫鬟领殷洛宸和傅云津去客房休息,只说晚饭到她这儿来吃。

  两人走后,赵佳臻问殷夫人:“这就是……”

  殷夫人点头:“九月里夫人难产而死的那个。可怜见的,还是头胎,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这不,在家做完了七七,你舅妈写信给我,说让这孩子跟洛宸到京里来读两年书,换个环境,也换换心情。”

  这等惨事,徐念安和赵佳臻同为女子,少不了心有戚戚焉,没有多说。

  殷夫人看了她们带回来的梅花,来了插花的兴致,三人边说笑边修剪花枝,大大小小的插了好几瓶梅花。

  到了国子监放学的时辰,知二忽跑回来说赵桓熙今晚和同窗一起在外头用饭,不回府用饭了。

  殷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道:“放旬假也就算了,现在连下学了都不回来吃饭,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徐念安道:“以前也不这样,今天怕不是有什么事。若是现在派人去把他叫回来,他在同窗跟前没有面子,不若就让知一知二看着他,吃完饭就带他回来,待他回家后再问他是什么事?”

  赵佳臻在一旁笑着对殷夫人道:“都说您宠着桓熙呢,想不到这娶来一个比您更宠他的。”

  徐念安双颊微红。

  殷夫人也不好当着女儿的面驳她,遂叮嘱知二:“务必看好三爷,一吃完饭就叫他回来,不许他再去别处胡闹。”

  知二应了,顶着风雪出去了。

第112章

  赵桓熙没回来吃饭,殷夫人也就没叫殷洛宸和傅云津过来,令人将饭菜送去了客房,自己还是带着女儿儿媳一道吃的晚饭。

  用过晚饭后,赵桓熙还没回来,三个女人都睡不着,就在殷夫人房里抹了一会儿马吊牌。

  就在徐念安赢了八十多两银子时,知二跌跌撞撞屁滚尿流地回来了,说赵桓熙在常庆楼与人打架斗殴,有人报了官,现在斗殴的两伙人都被官差拿到顺天府去了。

  “我就说不该让他练什么武,瞧瞧,三天两头的打架生事,这可怎么办?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在牢里待一晚,还不得冻坏了?得托个人去顺天府,看看情况将他带回来。”殷夫人急得团团转了一圈,冲知二道:“你现在速去客院,把表少爷叫来。”

  “母亲,叫表少爷去怕是没有大用,他毕竟不姓赵。不若去求祖父,祖父派向管事去都比表哥管用些。”徐念安道。

  殷夫人犹豫:“又去求祖父,桓熙这动不动与人打架,这次更是打到牢里去了,只怕祖父会对他有看法。”

  赵佳臻道:“娘,祖父武将出身,这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打个架在他眼中算得什么事?您要想弟弟今晚能顺利回来,去禀告祖父是最快最有用的。”

  殷夫人见儿媳女儿都这么说,当下也不迟疑,裹上大氅就带着赵佳臻和徐念安一道去了敦义堂。

  国公爷得到消息,果然派向忠拿着他的牌子去顺天府将赵桓熙带回来。

  三个女人在嘉祥居焦急地等待了快一个时辰,赵桓熙终于回来了。

  黑灯瞎火的他又披着披风,殷夫人一时也没看清他受没受伤,听他说没受伤,又问他有没有去谢过祖父,赵桓熙说谢过了。

  殷夫人还想再问,赵佳臻插话道:“冻坏了吧?快,念安,你带他回慎徽院去,收拾收拾早些就寝。”

  赵桓熙和徐念安向殷夫人告退,殷夫人还想挽留,又被赵佳臻笑着按住了手。

  待送走了小两口,殷夫人才生气地瞪着赵佳臻道:“你急吼吼地放他回去作甚,我还没问清楚呢!”

  赵佳臻拖着她回梢间坐好,道:“弟弟是已经成亲的人了,弟妹又是个懂事的,有事自会问清楚,大半夜的你留人在这儿问东问西,就不怕招人烦?”

  殷夫人挑眉:“他还敢烦我?”

  赵佳臻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他不烦你你不心疼他?在酒楼打架,也不知道饭有没有吃好,又被拉去顺天府冻一冻,你还要拉着他在这儿问话,明日问念安不是一样吗?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明日还要上学,还不让他早点回去收拾一下吃点东西睡觉?”

  殷夫人得了提醒,忙叫来芊荷,让派人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是热一热就能吃的,叫热了送去慎徽院。

  慎徽院,徐念安帮着赵桓熙将大氅脱了,热水洗手擦脸,问:“真的没受伤?”

  “就身上挨了几下,没事。”赵桓熙用热帕子捂了捂脸,这才感觉有些活过来,外头太冷了。

  “是跟钱明他们出去吃的饭吗?怎么又跟人打起来了?”两人来到桌旁,徐念安给他倒杯热茶,问。

  赵桓熙喝了茶,懊恼道:“别提了,霍兄说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他不满意,要出去买醉。这大冷天的我们几个如何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买醉?下学了就一道陪他去了常庆楼。他喝了几杯酒,开始胡说八道。他家里给他定的亲事是镇北将军家的嫡次女,他一时嫌聂姑娘生得不好看,一时又担心她性情肖其父。我正劝他呢,谁知这么寸,那聂姑娘的弟弟聂小公子跟一帮朋友就在我们隔壁喝酒吃饭,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当时就骂骂咧咧破门而入。双方三言两语地冲突起来,劝架没劝住,就打起来了。”

  徐念安听他讲完,一时忍俊不禁,眸光略带俏皮地问他:“你还劝他了?怎么劝的?说与我听听。”

  赵桓熙说:“我就说,家里人不能害他,既然为他定下这门亲事,那聂姑娘必是个好的。我劝他不要还未相处就急着否定人家,说不得将来追悔莫及。”

  徐念安弯着唇角道:“你若再加上一句话,这劝人的话听着便更可信了。”

  赵桓熙忙问:“什么话?”

  徐念安忍笑:“以我过来人的身份。”

  赵桓熙双颊飞红,起身就来咯吱她,口中道:“你一日不打趣我你便难受!”

  “哈哈哈哈哈!”徐念安一边推抵他一边笑个不住,一个重心不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却叫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抱了起来。

  徐念安笑得小脸粉红,推他道:“放我下来。”

  赵桓熙抱着她往床那边走,将她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跟着上去,在她身边侧躺,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目光如蛛丝细细密密地将她缠住,道:“冬姐姐,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积了很多德,所以这辈子才娶了你?”

  “为何这样说?”

  “霍兄在发牢骚时,大家都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劝慰他。钱兄贺兄他们都说了自己对夫妻生活的不满之处,连葛兄都说有时候觉得他夫人在他面前放不开,总没那么如意。后来他们问我,我说我处处如意。他们不信,还罚我喝酒。可是我又没说谎,我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处处如意。由此我知道了,并非每对夫妻都似我们这般的,只是因为我娶了你,才这般如意。”赵桓熙一边说一边亲她的手指。

  徐念安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啄吻得痒痒,想缩回手又被他抓住不放。

  她道:“我们如意,是因为你娶的是我,娶我的是你。夫妻指的是两个人,那夫妻关系如意不如意,自然也是两个人的事。如李梓良这样的人,娶谁都不会如意。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便找些借口说你也不如意。”

  赵桓熙立马反对:“那不行,便是为了安慰人,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你不好。”

  徐念安笑着捶他,却被他扑过来压住,在脸上亲了好几口。

  小夫妻俩笑闹一阵,殷夫人那边派人送吃食过来,赵桓熙吃了点,洗洗睡了。

  徐念安生辰在十一月二十三日,不是旬假,殷夫人便提议提前三天,趁着旬假过了。

  不是整岁,徐念安不欲大办,就请了家里人。徐墨秀,徐惠安还有已经出嫁的徐绮安都来了,赵佳善也回来了,赵佳贤也想回来,殷夫人和徐念安都一早派了人去说不许回来。这大雪天的,她肚子又大,万一滑一跤不是闹着玩的。

  赵桓熙一大早便带着殷洛宸和傅云津去芝兰园里堆雪人,徐墨秀来了之后也过去了,就剩一屋子女眷坐在一起说话。

  没一会儿芊荷来报,说镇北将军夫人带着她儿子上门拜访。

  殷夫人有些不解,她与这镇北将军夫人素无往来,前几日桓熙还在酒楼与他们家人起了龃龉,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既然上门了,也不能推拒不见。

  她让小辈们留在次间围炉说话,自己来到正堂,让请镇北将军夫人进来。

  没一会儿,严夫人领着儿子进来了。

  殷夫人笑脸迎客,两人一阵寒暄后,严夫人忙令小儿子聂国成向殷夫人见礼。

  “小侄拜见夫人!”聂国成刚十五岁,长得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小小年纪已有将门虎子的豪飒风范,声音洪亮,一开口险将殷夫人吓一跳。

  殷夫人笑着让他起身,和严夫人一道落座。

  两人喝了一口茶,严夫人这才对殷夫人道:“殷夫人,今日我带着犬子冒昧上门,是来赔罪的。前几日……嗨,阿成,你自己来说。”

  聂国成倒也不推脱,伸手捎了捎后脑,就对殷夫人道:“前几日我和朋友去常庆楼吃饭,无意中听到霍庆哲在隔壁说我姐姐坏话,旁人都附和,只有一人好言相劝,言语中对我姐姐名声多有维护。当时小侄怒火攻心,没顾得上,冲进去不分黑白一道打了。过后打听,才知那个好言相劝,为我姐姐说好话的就是令郎赵公子。今天我就是特地来向他赔罪的,不知他在不在家?”

  殷夫人听说是这事,心中宽慰起来,笑道:“这才多大点事,哪值得特地跑一趟呢?”

  严夫人道:“错打了人,自是要赔罪的。他在家琢磨好几天了,特地等到放旬假才拖着我上门来,你便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当面给令郎赔个罪道个歉吧。”

  殷夫人道:“他在园子里堆雪人呢,芊荷,派个小丫头领聂公子去三爷那儿。”

  芊荷答应着领着聂国成出门去了。

  见他走了,严夫人转头对殷夫人道:“您太会教养孩子了,令公子与我家素无往来,更不相识,只是听朋友谈及我女儿,便觉如此不妥,好言相劝。如此年轻却又如此言芳行洁,真是罕见。”

  殷夫人被夸得心里美滋滋,口中说着“哪里哪里”,热情地与严夫人攀谈起来。

  一番相谈,相见恨晚,殷夫人说今日是儿媳小生日,留严夫人吃了饭再回去,又叫次间的小辈们出来相见,一时热闹得不行。

  芝兰园这边,赵桓熙他们正在梅岭到兰湖之间的空地上堆雪人。

  先是堆了一条龙,正堆着马呢,聂国成来了。

  他一见赵桓熙,惊道:“你就是赵桓熙?我朋友说上次那群纨绔里长得最好看的打人最疼,说得便是你吧?”

  赵桓熙:“……”他拍了拍袖子上的雪,昂着头道:“你待怎的?上门寻衅?”

  聂国成忙道:“那倒不是,我是来给你赔罪的。”说着便端端正正朝他作了一揖,朗声道:“赵公子,对不住,上次你并未说我姐坏话,按理说不该打你的。当时怒火上头没顾得上,请你见谅。”

  赵桓熙:“……”

  想想若是换了自己,也未必顾得上,他便道:“过去了就算了,那天也是我朋友不对在先。”

  聂国成听他这么说,知道他不在意了,直起身往他身后一瞧,问:“你们这是在堆什么?狗吗?”

  殷洛宸在一旁嘻嘻嘻地笑起来,徐墨秀也是忍俊不禁。

  赵桓熙刚才已经被徐墨秀他们笑过一回了,此刻听聂国成也这么问,恼道:“马!这是马!你见过这么大的狗吗?”

  聂国成上前道:“马哪是这个模样,一点肌肉线条都没有。你起开,让我来!”

  赵桓熙:“……”

第113章

  半个时辰后,有小丫头跑到嘉祥居,说三爷他们在芝兰园堆了龙,让三奶奶去看。

  殷夫人高兴,叫上严夫人并赵佳善赵佳臻等一行人,一道穿了披风往芝兰园里去玩。

  众人热热闹闹地到了梅岭下,见赵桓熙聂国成几人站在一旁,空地上一条盘旋而起栩栩如生的龙,旁边立着一匹躯干壮实矫健雄俊的骏马。

  赵佳臻心知这堆的是徐念安和赵桓熙的生肖,见她那傻弟弟鼻尖都冻红了,站在一旁,双目灼灼地盯着徐念安,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她忍着笑大声道:“哎呀,这龙堆得可真好,活灵活现仿佛马上就要腾空而起一般。只是这龙旁边怎么还有一只狗呢?家里谁属狗啊?”

  赵桓熙目瞪口呆。

  聂国胜大声辩驳道:“这明明是马!”

  赵桓熙忙道:“就是!”

  殷洛宸大声道:“我瞧着也像狗。”

  徐墨秀道:“没错!”

  赵桓熙气得要跳脚,“这明明是马,什么狗有这么长的腿?脖子上还有鬃毛啊?”

  殷夫人徐念安等人看着他们在那儿故意逗弄赵桓熙,都笑得不行。

  赵佳臻又逗他两句,眼角余光察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她转过脸投去一眼,却是那傅云津,也冻得双颊粉红的,还是那副忧郁沉默的模样。见她看来,他移开目光,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的雪。

  赵佳臻收回目光。

  此时梅岭上梅花开得正好,殷夫人带着众人上去赏玩一番,觉着冷了,才又一道回了嘉祥居。

  吃过午饭,大家略坐一坐,严夫人和徐墨秀等人便告辞回家。

  徐念安和赵桓熙带着亲朋好友送给徐念安的寿礼回慎徽院。

  到了房里赵桓熙才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锦盒,递给徐念安:“冬姐姐,生辰快乐。”

  徐念安打开一看,是一块玉质细腻光润无暇的羊脂白玉佩,镂空牡丹图案,雕工精湛花型逼真,十分精美。

  “反面还有字。”赵桓熙提醒她。

  徐念安将玉佩翻过来一看,玉佩背后果然刻着四个极好看的字——平安熙乐。

  “瞧,咱们的名字在一起了。”赵桓熙微笑道。

  “你特意去定做的?”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点点头,眸光腼腆,“纪念我们在牡丹花开的季节相遇。”

  “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徐念安将玉佩放回盒子里,抱了赵桓熙一下。

  赵桓熙瞧着房里无人,眼下又无事,便又想做些罚写字的事,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松韵在外头道:“三爷,凌阁老来了,国公爷叫您去敦义堂见客呢。”

  赵桓熙瞧徐念安。

  徐念安回身从衣架上拿来他的银肷大翻领披风,一边给他围上一边道:“八成是因为那灯来的。我当初送给他是想让你有机会入他眼,运气好的话成为他的门生也是各种方便。既然你不愿,那我们就谋点别的好处,总不能白白送给了他。”

  赵桓熙问她:“谋什么好处?”

  徐念安笑得狡黠:“凌阁老身居高位,人脉广博,你就请他帮你寻个作画师父,只要他肯点头,必能给你找个大家当师父。”

  赵桓熙高兴起来,重重点头:“好!”

  心中想着找师父的事,赵桓熙也不觉得冷,自己撑着伞来到敦义堂书房外,将伞递给向忠,进了书房,发现赵桓旭也在,二老一小相谈甚欢的模样。

  他上前向祖父和凌阁老行礼。

  人皆爱美,赵桓熙冒雪而来,冻得眉眼润泽嘴唇殷红,再被华贵雍容的银肷大翻领一衬,其姿容真是世间难寻。

  连见多识广的凌阁老都忍不住对国公爷称赞道:“你这个孙儿真是龙章凤姿品貌非凡啊!”

  “阁老过誉了。”国公爷叫赵桓熙坐下。

  赵桓旭先前不知道凌阁老是为了赵桓熙来的,他来时便坐在了国公爷这边。如今赵桓熙来了,只有凌阁老那边还有座,赵桓熙就坐了过去。

  “桓熙,听闻我生辰收到的那盏凤首金陵八景蟠螭灯是你做的,怎么就想到送我一盏灯呢?”

  坐得近了,凌阁老转过身来,态度和蔼慈祥地问赵桓熙。

  这个问题赵桓熙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他道:“我听母亲说阁老是金陵人,恰那盏灯上画的是金陵八景图,我想着阁老久居京师,必然思乡,将此灯赠予阁老,许是能聊慰阁老的思乡之情。若是有幸能入阁老的眼,晚辈许是能厚颜求阁老一件事。”

  凌阁老神色不变,依然面带微笑地问:“何事?”

  国公爷脸上笑意微退,赵桓旭眼底更是闪过一丝鄙夷。

  想要成为凌阁老门生的读书人多如过江之鲫,但人家即便有这个意思,也会比较含蓄,如赵桓熙这样送了礼物就直接提要求的,是会得罪人的。

  但是既然凌阁老已经问了,国公爷也不便出言打断,只看着赵桓熙。

  赵桓熙道:“晚辈一直想继续学作画,苦于人脉有限一师难求。若是阁老觉着晚辈画的金陵八景图还成,晚辈能否请阁老为晚辈介绍一位先生?”

  国公爷听他求的是这事,暗暗松了口气。

  凌阁老惊讶:“哦?那灯上的八景图是你画的?你去过金陵?”

  赵桓熙摇头:“晚辈并不曾去过金陵,八景图是依据我金陵来的表哥口述描绘画出来的。”

  凌阁老闻言,沉吟一番,问道:“你告诉我,当代于绘画上有所成的,你最喜欢哪一位?”

  赵桓熙不假思索:“晚辈十分仰慕尚先生。”

  凌阁老讶异:“尚怀山?你这可是求对人了。”他转头朝国公爷笑道:“这个尚怀山是我旧年好友,几十年的交情了。”

  赵桓熙闻言,顿时双眼放光,期待地看着凌阁老。

  国公爷对凌阁老道:“小孩子不懂天高地厚,他哪里就有资格拜尚先生为师了?”

  凌阁老道:“诶?他才多点大,作画便如此灵动自如浑然天成,我白送尚怀山这么个好徒弟,他还得备礼谢我。”

  国公爷听他这样说,心里自然也很高兴,拱手道:“那就有劳凌阁老了。”

  赵桓熙也忙站起朝凌阁老作了个大揖,朗声道:“多谢阁老!”

  凌阁老望着他道:“你可不能就嘴上致谢。我听闻,璩公把你写的字称作幽兰体,我还从未见识过这幽兰体,你且写一幅字给我瞧瞧。”

  赵桓熙腼腆起来,道:“璩公说我的字才初具风格,还有的练。”

  凌阁老道:“无妨,写来我看。”

  赵桓熙遂来到祖父的书桌后,提起笔又犯了难,自言自语:“写什么好呢?”

  一直找不到机会插话的赵桓旭忙道:“不若我作雪景诗一首,堂弟代笔,如何?”

  赵桓熙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