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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检察院提出公诉,法庭一审判决田沅死刑,立即执行。田沅没有提出上诉,他知道无力回天。

米兰在罗敏的陪伴下,来到云南大理,在洱海边租了一套海景别墅。这里的海水、微风、阳光抚慰着她受伤的身心。她在这里安稳而宁静地度过了六个月,然后在昆明的一家医院,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宝宝,是个儿子。

田沅的事情败露之后,米兰就没有跟田沅的母亲联系过。老太太也没打过一次电话给她。出了这样的事,婆媳关系自然无法再维系。

儿子出生后,米兰一度想过把孩子交给田沅的母亲抚养。一方面是对老太太唯一的安慰,另一方面是她感觉自己无法面对这个儿子,更没法跟他交代父亲的事。

但最终,米兰还是把儿子留在了身边。她打算用一生的时间教会儿子一个道理:人不能走错第一步。就算走错了,及时回头,人生也还有希望。

《鼠妇》完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我们总会看到道路两旁的荒山上有一些房子。当然我指的不是别墅,而是那种农村的自建房。这些山屋有些距离山脚较近,有些却在半山腰,甚至靠近山顶的地方。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想,这种鬼地方真的有人居住吗?或者说,这种荒山上,具备人类生活的基本条件吗?

更重要的是,这种地方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该怎么办?别指望像城市里面一样,打个110,警察就会在几分钟后赶到。

下面的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地方。主角遭遇的状况,已经不能用“意外”来形容了,简直是一场真正的噩梦。

山屋惊魂

对于很多生活在城市里的学生来说,我的居住环境和生活状况是你永远难以想象的。在你抱怨每天挤着公交车或地铁上学苦不堪言的时候,我要在崎岖的山路中徒步行走一个多小时才能来到镇上的高中;在你计算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可以跟朋友吃几顿洋快餐的时候,我也在计算着家里的口粮能不能撑到月底;当你沉浸在家庭的温馨之中,我却在哀悼自己十六年来噩梦般的生活。

我这么说,指的并不是家庭的贫穷和居住环境的恶劣,而是指我那个十恶不赦的继父长达十六年来对我、哥哥和母亲身体、心灵上的双重虐待。

在我还没记事的时候,我的亲生父亲就因为一场大病而去世了。当时我的母亲为了能养活一对双胞胎儿子,被迫改嫁给村里的一个无赖汉,原因是为了给父亲治病,她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连房子都卖了。而那个无赖汉在山上有间土瓦房,面前还有块耕地。我想我母亲当时只是一心想要养活我们,什么都没多想。但她那时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她一生中所犯的最严重的错误。我相信如果现在再给我母亲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就算是带着我们兄弟俩去沿街乞讨也不会嫁给这个恶棍。

这个恶棍——当然,也就是我的继父,是个名副其实的魔鬼。从我母亲嫁给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下地去干过活,全靠我母亲种菜后挑到城里去卖那一点儿微薄的收入养活一家人。而他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一天三顿必须顿顿喝酒。有时,我母亲卖菜只换回来一些汗津津的零钱,连生活都难以维持,那恶棍却只管自己买酒喝,根本不顾我们死活。为了能保证他天天喝酒,我们娘儿仨不知道挨了多少顿饿。这都是其次,关键是那恶棍每次喝酒后必发酒疯。辱骂、殴打我们三个人是他乐此不疲并持之以恒的娱乐项目。而我的母亲是那种旧观念很强的传统女人,对于他的虐待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只有年幼时,继父殴打我们兄弟俩的时候,母亲会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们,让那雨点般的拳头或棍棒落在她瘦弱单薄的身体上,那似乎就是母亲对继父唯一的反抗。

算了,我不想再说下去了。对于那个恶棍的种种劣迹,我能说上整整一个月。我还是直接从那件恐怖的事情发生的当天讲起吧。

那是暑假的一天傍晚,外面下着只有夏天才有的暴雨。我和母亲、哥哥,还有继父(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将那恶棍和我们合称为“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所谓的晚饭,其实就是一碗清粥和一盘泡酸菜。不过,对于我继父来说,他还要多出来一碟花生米和一瓶烧酒。

我们娘儿仨默不作声地埋头吃饭——这是我们在家中的基本状态,本来以为这样就惹不到那恶棍,但我们错了。

“砰”的一声——酒瓶底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我们三个人都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后,是继父对母亲粗暴的呵斥:“妈的,酒呢?怎么只有半瓶?!你去给我把酒拿来!”

母亲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说:“酒只有这最后半瓶了,今天下暴雨,没有到镇上去买……”

“什么?!没有了?”继父暴跳如雷,“老子正喝得带劲,你跟老子说没有了?”

母亲像做错什么事那样小声地说:“今天就少喝点吧,明天雨停了我就到镇上去买。”

“不行!没喝够酒,你叫老子今天晚上怎么活得下来?”继父蛮横地叫嚷着,“你现在就跟老子去买!”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

“我不管!老子现在就要喝!你去不去?”

母亲紧紧地咬着嘴唇,面色极为难看,我和哥哥更是不敢开腔。多年来,在继父的淫威之下,我们娘儿仨总是对他不敢有丝毫忤逆。但今天的雨确实太大了,而且雷电交加,在这种情况下走那条狭窄、泥泞的山路,将十分危险——正因为如此,母亲久久地迟疑着。

“啪!”地一拍桌子,继父面红耳赤地怒吼道:“臭婆娘,你跟老子反了是不是?叫你去买酒你敢不去?”

他借着刚才那半瓶酒的酒劲,发起疯来,将手中的空酒瓶朝着桌边“砰”的一声砸碎,拿着手中那半截尖刀似的酒瓶指着母亲:“最后问你一次,你去不去买?”

母亲显然是吓坏了,心里非常清楚面前这个疯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赶紧连声应允:“好,好……我这就去买,这就去买。”

说着,母亲连饭都没吃完就离开桌子,在床边的一个破柜子里找出些零碎的票子,用手帕包起来小心地揣在腰间,再到墙边拿了把伞,这就要下山买酒。

我很着急,站起来在门口拦住母亲:“妈,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下山啊?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柱儿(我的小名),这条路妈走了十几年了,不会有问题的。”母亲安慰着我。

“可是,就算你现在到镇上去买,在这种雨天里走一个来回也要三个多小时啊!”我回过头望了一眼发酒瘾的继父,担心地问,“他忍得了这么久吗?”

“那又有什么办法?”母亲无奈地叹息道,“你也看到他刚才那个样子了,如果我不去给他买,今天晚上消停得了吗?”

“要不我去买吧。”

母亲连连摇头:“不行,你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别去。听到了吗?”

我还想说什么,身后那个酒鬼已经不耐烦地叫嚷起来:“你们两个在那里磨磨叽叽的干什么?!还要老子等多久?”

母亲叹了口气,在我的脸颊上摸了一下,将伞撑开,打开门匆匆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母亲瘦小的身影消失在瓢泼大雨之中,心中一阵疼痛。回过头之后,我看到凶神恶煞的继父,这股痛楚立刻转化为强烈的恨意。但我不敢表现在脸上,就像哥哥一样,他也只能站起来,面带忧色地目送母亲离开。我们兄弟俩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坐下来继续吃饭。

那恶棍没了酒喝,连吃饭也提不起劲,他丢下筷子,骂骂咧咧地离开桌子,躺在床上等着酒买回来。

我和哥哥收拾好碗筷后,坐在桌边,本想拿些书来看,但心中牵挂着暴雨中的母亲,谁都看不下去,只有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心期盼母亲早点回来。我们的眼光尽量不望向躺在左边床上那摊恶心的东西。

对了,说到这里,我要补充一下——我们居住的这间土瓦房没有房间的划分,整个就是一间大敞房。东边靠墙是母亲和继父的床,西边靠墙是我和哥哥的床,两张床周围分别扯着一块破布将床圈起来,这就算是各自的“房间”了。屋内还有一张桌子、几条板凳和一个烂柜子,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别的家具,平时做饭就在门口——真正的一贫如洗。

我和哥哥就这样心神不宁地一直坐到了晚上十点,我算着母亲是七点钟出去的,现在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想打开门迎接母亲,但风雨太大了,雨要飘进来,而且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作罢。

又过了许久,窗外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随后是一记震耳欲聋的惊雷。我的心纠紧了,惶恐地望向哥哥:“哥,你说……妈,她会不会被闪电……”

“别瞎想。”哥哥阻止我继续说下去,“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吗?闪电看着好像近在咫尺,其实是在很远的地方……所以,不会的。”

我点了点头,眼睛望向桌子上的小闹钟,仍是惶惶不安:“可是已经快十一点了呀,妈怎么还没回来?”

“快了,快了。肯定是雨天山路不好走,所以要慢些……”

就在我们兄弟俩小声说着话的时候,身后那张床上本来已经睡着了的继父翻身起来,猛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我冷冷地回答。

“那个臭婆娘!去了这么久都没把酒买回来!她是存心要让老子难受!哼,看她回来老子不好好地收拾她一顿!”

听到这番话,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了上来,心中燃起的怒火仿佛要将胸口灼穿——那恶棍不但丝毫不担忧母亲的安危,反而怪她是存心耽误自己喝酒。母亲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他买酒,他却还扬言要在母亲回来后收拾她!

我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了,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她是为了什么才出去的?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继父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平日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我居然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然而,他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我面前,抡起胳膊一巴掌扇过来,打得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眼冒金星。哥哥赶紧扑过来护住我,也被他顺势踢了一脚。那恶棍却还没解气,破口大骂道:“你个小畜生,老子供你吃、供你喝,白白养了你十几年,你现在翅膀硬了,教训起老子来了!我看你是好久没挨抽,皮子又痒了,是不是?你他妈以后再敢这样,小心老子打折你一条腿……”

那恶棍没解酒瘾,正在烦躁难耐之际。现在有了这碴,正好借机发泄。他指着我破口大骂了十多分钟,什么恶毒难听的话都骂遍了。我满含屈辱和愤懑地坐在地上,任他发疯、发狂,心中只是暗自责怪自己年龄太小、身子瘦弱,不是那身强力壮的恶棍的对手,不然的话,我真想跟那恶棍拼命算了。

继父还在咒骂着——房间里唯一那盏悬吊在屋中间的电灯突然熄灭了,房间霎时陷入一片黑暗。对于我们这种地处偏远山区的房子来说,停电本来就是家常便饭,再加上今天又雷雨交加,不停电倒成了怪事。所以我一点都没觉得意外,反而觉得停电救了我,因为继父转移了注意力,又去骂那虚无的电去了。

哥哥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我们没心思听那疯子咒骂,走到桌子前拿起闹钟,那上面荧光的指针显示,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和哥哥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虽然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分明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焦虑和担忧。

“哥,你说……妈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哥哥也有些慌了。

也许是因为黑暗降临,也许是因为他终于累了,继父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摸索着朝床边走去,脚下却踢到吃饭时被他自己砸碎的玻璃碎片。他又骂了句脏话,也没管那么多,移到床边后,掀开悬挂着的破布就躺下去睡了。

我和哥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急如焚,根本不可能睡得着。我们将门虚掩着,盼望着母亲在下一刻推门进来,但等到将近一点钟,母亲还是没有回来。而左边床上躺着的继父却睡得像只死猪,发出阵阵难听的鼾声。我们在心中猜测着母亲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越来越心慌。过了一点之后,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哥,我们去找妈吧!我觉得她肯定是出事了!”

哥哥茫然无措地说:“可是……家里只有一把伞呀,已经被妈拿走了。这么大的雨,我们怎么出去?”

“那我们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啊,妈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就算我们出去了,外面漆黑一片,我们连手电筒都没有……”

正在我们小声商量的时候,听到东边那张床上的继父含混不清地哼了一声,接着又喊了一句,这次我们听清楚了,就一个字:“……酒。”

我烦躁地皱起眉头,心想这恶棍的酒瘾已经堪比毒瘾了,实在是让人厌恶到了极点。此刻,他也不知道是在说梦话还是什么,反正我们隔着两块破布,看不见他,也懒得理他。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摔下床的一记闷响和继父发出的一声大叫。我和哥哥对视了一眼。哥哥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冷漠地说:“在梦里发酒疯摔下床了吧——管他呢。”

哥哥顿了片刻,说:“摔下床不爬起来吗?怎么没听到声音了?”

我想了一下:“兴许是瞌睡大,摔下床也没摔醒。”

哥哥说:“不会吧,我听他摔下去的时候大叫了一声,分明就是摔疼了,怎么可能这样都还没醒?”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了,黑暗之中,我俩疑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半晌之后,哥哥说:“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我不情愿地把头扭过去:“要看你去看吧,我才懒得管他。”

哥哥叹了口气,迟疑了片刻,掀开挂着的破布,叫了一声:“爸?”

没有回应。

他提高音量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回我也觉得不对劲了,转过头来望着哥哥。

“我看我们还是过去看一下吧。”哥哥说。

我只有点头答应。我们两个人翻身下床,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先摸索到桌子那里,从抽屉里摸出半根蜡烛和一包火柴。蜡烛点燃之后,房间里终于有了一丝昏黄摇曳的微光。哥哥小心地捧着蜡烛,和我一起朝继父的床走去。到了床边,哥哥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掀开悬挂着的破布。

我们一眼就看到,继父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床边,是一些玻璃瓶的碎片。我们俯下身来,赫然看到继父的脑袋边上有一摊鲜血。我和哥哥惊骇地对视一眼,他把蜡烛递到我手里,说了声“拿好”,然后伸手去将继父的身体翻转过来。

“啊——!”我俩几乎是齐声惊叫了出来,我浑身触电般地颤抖,手中举着的蜡烛差点晃落下来。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骇人到了极点——继父的脸上,插着像尖刀般锋利的半截酒瓶的瓶底,其中最长的一根玻璃尖刺,正好深深地插进了他的眼睛里——我们明白了为什么他摔下床来之后只大叫了一声就再没发出声音——因为这一下,足够使他当场毙命!

看到继父惨死的模样,我和哥哥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好几步,心中却仍然是惊骇不已。过了好一阵,我们才渐渐回过神来,哥哥咽下一口唾沫,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问我:“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此刻脑中自然也是一片乱麻,但我似乎要比吓呆了的哥哥稍微清醒那么一点——继父睡之前的一个细节在这时浮现出来,我望着哥哥说:“对了,你想起来了吗?起先,他在要去睡觉的时候,脚踢到吃饭时被他自己砸碎的玻璃碎片,也许那一下,刚好把那半截碎玻璃瓶底踢到他自己的床前了。”

“而那时停了电,所以他也不知道。”

“然后他刚才大概是在梦中发起了酒瘾,迷迷糊糊地摔下床来,结果刚好面孔朝下,插在了那半截碎玻璃瓶上。”

“对,一定就是这样……”

我俩合作完成了对继父死亡过程的推理,目光又碰撞到一起,几乎是同时问出一个问题:“现在怎么办?”

呆了好几分钟,我看出要指望哥哥想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是不大可能了。我仔细想了想,对他说:“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只有立刻下山,一方面是找到妈,另一方面是要通知警察,这里出了人命!”

哥哥犹豫不决:“不行,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和妈恰好错过了,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妈回到家来,发现继父惨死在家中,我们两个又不见了,那她不被吓死也会急死的!”

我愣了,哥哥的分析确实有道理。我不敢想象平时连死老鼠都怕的母亲如果一个人回到家中来,看到这恐怖的场景会被吓成什么样,也许会当场吓疯也说不定。想到这个,我一时也没了主意。

沉默了好一阵,我问道:“那我们到底怎么办?”

哥哥说:“只有这样了——我们今天晚上哪儿也不去,就守在家里等妈回来。如果她明天早上都还没回来的话,那我们就非下山不可了。”

我瞥了一眼那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后背泛起一阵凉意:“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晚上要和这具尸体睡在同一间屋里?”

“要不……还能怎么样?”

我恐惧地摇着头:“不行……这太吓人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你说怎么办?”

我思忖片刻,说:“我们把它搬出去吧。”

“搬出去?搬到哪里?”

“就搬到屋后。”

哥哥想了想,有些不忍:“这样……合适吗?他毕竟还是我们的继父啊。他这样惨死,我们不给他守孝倒也就算了,就这样把他丢到屋外,我觉得有点……”

“守孝?你还在想这个?”我瞪着哥哥,“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对我们的,又是怎么对妈的,难道你不清楚吗?远的不说,就说今天吧,他为了喝酒,管过妈的死活吗?这种人根本就是死不足惜!况且他本来就是咎由自取——要不是他自己把酒瓶砸碎威胁妈,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而且那碎玻璃瓶底也是他自己踢到床前的,我看这一切根本就是天意!”

哥哥低下头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之后,他黯然道:“那好吧,我们把它搬出去。”

我把蜡烛放在桌子上,然后和哥哥一起走到继父的尸体旁。我尽量不去看那张恐怖、狰狞的脸。正准备把尸体抬起来,哥哥说:“等一下,我觉得……起码要把他脸上插着的碎玻璃瓶底取下来吧。”

我想了一下,觉得维持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太吓人了——考虑到不想让妈也吓着,我点头道:“那好吧。”

哥哥深吸一口气,将脸调到旁边去,然后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扯尸体脸上的碎玻璃瓶底。我也闭上眼睛,不敢看这骇人的一幕。但玻璃尖刺从尸体眼睛里抽出来发出的细微声响仍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好了。”哥哥将碎玻璃瓶底丢到一旁,长长地舒了口气,对我说,“你抬脚,我架肩膀,走吧。”

就这样,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我们兄弟俩将继父的尸体丢到屋后的房檐下,没拿什么给那恐怖的尸体盖一下,就匆匆地返回屋内。后面发生的事,我们始料未及。

虽然我和哥哥说好一定要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神下山去找母亲,以及处理继父的事,但是这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继父意外惨死、母亲直到现在都生死未卜——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哥哥背对着我,我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和我处于同一种状况。我想唤他两声试探一下,又怕把好不容易睡着的他吵醒。况且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我想我说出来的所有话题都只会让他产生恐惧和不安。

这时,雨点声稍微小了些,我侧耳聆听,多希望能听到外面传来母亲的脚步声。但过了好久,我并没有听到任何代表母亲归来的声音,反而听到一种怪异的声响。吱……嘎……

很轻、很细微,如果不是因为我全神贯注于外面,根本就不可能听到这若有若无的声音。即便如此,我还是准确地判断出,这声响来自门口,而且——似乎是有人在轻轻地推那扇木门。

是母亲回来了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太了解自己家门口的状况了,想要从前方步入家门,此刻肯定会踏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洼,除非这个人是武侠小说里的轻功高手,否则不可能不发出一点脚步声——但我敢肯定,我之前没有听到涉水声,只听到了有人轻轻推门所发出的诡异声音。嘎……

当我再次听到这毛骨悚然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全身的毛孔一阵一阵地收缩着。不知道是不是过度的惊骇所致,我现在对这恐怖的声音多了一分诡异的幻想——它既像是推门声,又像是一个垂死之人所发出的呻吟。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发生了某种爆炸,我想起了被我们丢到屋外的继父。

我再也无法承受独自一人面对这恐惧的局面了。我使劲推了两下身边的哥哥,颤抖着说:“哥……醒醒。”

哥哥显然也没睡安生,他立刻转过背来,问道:“怎么了,妈回来了吗?”

“不是,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哥哥听出了我声音中蕴含的惊悸,他也坐了起来,望着我:“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人推门的声音。”

“你是说有人在敲门?”哥哥准备马上下床去。

“不,不是敲门,是门被慢慢推开的声音。”

哥哥愣了片刻,晃着脑袋说:“这是不可能的。”

我诧异地望着他那只剩一张轮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