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唤诚说完是路坦平讲话,他讲话的要点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采取一切措施营救井下矿工,一定要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有思想包袱,危急时刻,要充分发挥我们的政治工作优势,发挥党组织的先锋模范作用,把大家的力量调动起来,形成合力,振奋精神,全力以赴抓好各项工作,取得抢险救灾的胜利……
路坦平讲完这话,忽然想起大煤集团是私营企业,也不知道有没有党组织。
国家安全生产管理局的领导是这样说的:党中央和国务院领导对河东省发生的特大矿难事故已经引起高度重视,并作出具体指示,河东省一定要认真落实党中央、国务院领导同志的指示精神,全力以赴处理好当前的事故。同时要尽最大努力进一步抓好安全生产,牢牢把握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主动权,以这次矿难为教训,深刻反思,积极工作,促进河东省经济社会健康发展……
煤炭厅厅长白杉芸强调的是安抚工作:“矿难已经发生,我们一定要积极做好安抚工作,矿工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亲人,每户被困井下的矿工家庭要派三名以上工作人员负责入户安抚,要把安抚工作当作政治任务,必须保证矿工家属情绪的稳定,保证矿山的稳定,保证大野市和河东省的稳定……”
此时大煤集团老总苗得雨捂着左眼从一辆三菱吉普车上下来,孔矿长急忙对李宜民说:“李书记,我们苗总来了”。李宜民望着捂着左眼的那个彪形大汉大声吼道:“苗得雨,你这个土财主是赚钱赚昏头了,还是挖煤把心也染黑了?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你还能够安心在家里养病,你可真行啊!这个事故的责任咱们随后再算账,现在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救人,救人,你知道吗?”
苗得雨脸憋通红,却没有说出话来,这位大煤集团的老总是大野铝电集团总裁苗盼雨的哥哥,他平时深居简出,很少与外界接触,更没有上过电视镜头,李宜民今天是头一次见到苗得雨。大煤集团隶属于大野铝电集团,苗得雨当然是听他妹妹苗盼雨的。苗得雨正处在尴尬之中,妹妹苗盼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现场,她是三天两头上电视的明星人物,省内大小干部都认识这位端庄靓丽,颇有气质的女企业家。苗盼雨跨一步站在苗得雨身前,开始应酬这些到矿上视察的头头脑脑们。她应付这种场面似乎得心应手,从她那经常作美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慌乱,而给人的印象是镇定自若,处变不惊。
“自从二二八矿难事故发生之后,我们集团上下引起高度重视,连续开了三次会议,在积极分析事故原因的同时,提出矿工生命重于一切的口号,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营救困在井下的矿工,但是井下水势太大,塌方严重,余震不断,目前的救援工作进展比较缓慢,从昨天晚上抽水一直抽到现在……然而我们还是那句话,人的生命高于一切,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井下矿工,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苗盼雨的官话说的非常娴熟 。
路坦平不等苗盼雨说完,就插话说:“苗盼雨同志这个态度是正确的,事故已经发生,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救人!至于责任也是要追究的,不过那是后话”。路坦平表面上是在强调救人的重要性,可是细心的人能够听明白他是在肯定苗盼雨的态度。
平州市市委书记秦汉仁和大野市市委书记刘颂明附和了一下路坦平的话,似乎路坦平的话讲特别到位。
主抓工业的副省长季喻晖好像急于要承担责任,不停地说:“都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都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我应该负主要责任啊”。
“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陈唤诚很有些亲民意识,轻描淡写地反驳了季喻晖,然后向孔矿长招招手,等孔矿长跑到陈唤诚身边,陈唤诚问道:“我问你,现在能否下井?”
孔矿长说:“瓦斯气体已经全部排出,井下也不再塌方,现在可以下井,但是下去也看不见人,中间有一段巷道塌方,已经把路堵死了,我们抢险最大的障碍也就在这里”。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要下去看看”。说罢陈唤诚已经向井边走去,省公安厅厅长薛永刚和省煤炭厅厅长白杉芸紧紧跟在陈唤诚身后,苗盼雨急忙招呼人给领导们准备安全帽,并亲自带领他们下井。白杉芸在往井口走的时候去搀扶陈唤诚的胳膊,被陈唤诚拒绝了。
这边大野市公安局的女局长摆蕴菲一直在注视着大煤集团的老总苗得雨。她从平州调到大野市的时间截止三月一日正好一年,在这之前她只见过苗盼雨,也知道她是平州人,而没有见过苗得雨,今天一见她觉得苗得雨的长相很像她中学时期的同学苗禾壮,苗禾壮在上中学的时候不爱学习爱打架,所以同学们都认识那个小霸王。摆蕴菲上前一步来到苗得雨的面前,试探性地问道:“苗总,你是哪里人啊?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苗得雨不假思索地说:“我是平州人”。说罢他才用一只右眼去看摆蕴菲,一看摆蕴菲他的表情多少有点慌乱,眼前这位穿着警服的女公安竟然是他中学时代的同学,当年苗禾壮以打架闻名全校,而摆蕴菲则是以学习成绩优秀和歌声甜美闻名全校的。
摆蕴菲又一次盯着苗得雨的脸看了一阵子问:“你原来是不是叫苗禾壮?”
苗得雨惊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叫苗禾壮,我一直叫苗得雨,可能你认错人了吧?”
“啊,啊,那不好意思啊!”摆蕴菲一脸狐疑地离开苗得雨,但她确实觉得苗得雨就是她当年的同学苗禾壮。她的记性特别好,她自信面前这位左眼有病,身体稍胖的苗得雨,就是当年的苗禾壮。那么这个苗禾壮为什么改了名字,又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是苗禾壮呢?是自己搞错了还是苗得雨隐瞒了真情?但是面对这个左眼有病的苗得雨,摆蕴菲心里更加生疑。
这边苗得雨不知怎么就突然晕倒了,他那些随从们急忙把他抬上三菱吉普车然后飞驰而去。摆蕴菲望着远去的三菱吉普车仍然一脸疑云。
苗得雨很像摆蕴菲要找的一个人,一个犯罪嫌疑人。大野市发生七一四抢g银行案之前,摆蕴菲是平州市的公安局长,因为她治警严谨,敢于碰硬,破获过几起大案要案,因此被干部们戏称为神奇女捕头,被人民群众称为“女儿局长”。“女儿局长”的称号是摆蕴菲自封的,每每有年龄大一点的群众有困难,只要找到摆蕴菲,她都会很热情地给人家办事,人家要谢她,她总会笑着说:“我是人民的女儿,哪有父母谢女儿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是青年人找她办什么事情,她帮了人家的忙,每逢人家谢她时,她同样会说:“我是人民的女儿,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帮兄弟姐妹办事是我应该的”。后来河南省登封市出了个警察英雄任长霞,人民群众都说摆蕴菲就是任长霞式的英雄。她学习推广任长霞的局长接待日,大野市的治安状况明显好转,但是这种好转仅限于一些小案件上,大的案件并没有什么突破。
大野市发生七一四抢劫案没有告破,面对公安部下达的全国通缉令,摆蕴菲陷入沉思。虽然案件没有发生要平州,她仍然发动干警在平州境内挨家挨户地排查犯罪嫌疑人,正当她全力以赴协助大野市侦破七一四大案的时候,从大野市传来消息,大野市公安局局长因为破案不力被调到省厅任了闲职。又过了不久,省长路坦平亲自给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打来电话,说省委决定调摆蕴菲到大野市任公安局长兼大野市政法委书记,理由有三:一是摆蕴菲的丈夫李宜民是省委副书记,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不能体现组织上的关怀,不能照顾女儿,虽然李宜民和摆蕴菲夫妇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但是组织上应该给予考虑。二是大野市是省会所在地,大野市的治安搞不好,没有良好的投资环境,直接影响了工业强省战略的有效实施,大野市需要一位像摆蕴菲这样的同志来当公安局长。三是,摆蕴菲同志在平州公安局长任上政绩突出,应该给予提拔重用。但是鉴于平州市委目前没有空位,大野市正好缺少一位政法委书记,摆蕴菲到大野市任公安局长的同时还要兼任大野市的政法委书记。有了这三条充分的理由,摆蕴菲只好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在她离开平州市公安局的那一天,成千上尤的群众拦车哭着挽留她,整整一个上午摆蕴菲都在流着泪与前来送行的群众告别。她其实是真不想离开平州,也不贪图什么政法委书记的头衔,但是省委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只有服从。
到大野市公安局上班的当天晚上,她就让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周大海和经侦支队的支队长王太岳把七一四大案的有关资料送到她的办公室,三个人一起看了一遍资料和录像,最后摆蕴菲得出这样有结论:三个被灭口的歹徒肯定是外地人,而左眼被保安用电警棍击伤的那个高个子,应该是本地人,而且现在还活着。
上班的第二天,摆蕴菲就给刑侦支队支队长周大海秘密下了一道命令,让他布置下去,在大野市地盘上查找左眼有病的犯罪嫌疑人。这道命令着实让周大海感到头痛,河东省正在实施工业强省战略,仅大野市外来民工就有几十万,左眼有病的人不难,可是查犯罪嫌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周大海把全市所有医院甚至包括私人诊所都跑遍了,调查左眼袋有病曾到医院治疗过的人,共查出一万三千八百八十九人,与犯罪嫌疑人身高年龄相似的就有八百二十人,又把这八百多人一一调查,最终也没有查出儿罪嫌疑人,一年多时间过去了,七一四大案一直没有告破,也没有任何线索,渐渐地,七一四大案就成了摆蕴菲的一块心病,甚至到了二 00 四年七月十四日那天她干脆一天不吃不喝饿自己一天,为得是不能忘记七一四这个让她揪心的日子,更不知道压在她心头的这块巨石什么时候才能搬掉。
刚才摆蕴菲发现一个捂着左眼的人,她本能地要注视他一下,身高特征与七一四唯一活着的罪犯又极其相似,况且苗得雨明明就是苗禾壮,可他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是苗禾壮呢?难道是自己看错人了?不会!她的记忆力特别好,前多年的一些数字她至今仍能倒背如流,任何的手机号码只要她听一遍或者看一遍就能够记得准确无误。尤其是苗得雨无辜昏 倒那个情节更让她产生了疑心,是苗得雨真的有病,还是心虚不敢面对她这位女捕头……故意演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她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多,问号越拉越长,她决定不露声色地要查一下这个苗得雨的真实身份。
当摆蕴菲决定暗查苗得雨的时候,一个人物,一个问题立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苗得雨是苗盼雨的哥哥,苗盼雨现在是河东省红得发紫的人物,且不说她和省长路坦平的无经济上的瓜葛,更不说两个人的绯闻是真是假,仅凭她现在是大野集团总裁的身份和省政协常委大野市政协副主席的头衔,省委不会同意她摆蕴菲轻易插手大野集团的事情,大野市委也不会同意她去查一个对大野市乃至河东省经济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她在心里决定,查苗得雨必须亲自出马,连大野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人也不能用,这个事情必须秘密进行。
摆蕴菲想好了这一切,职业病又犯了,她觉得苗得雨是七一四大案的主犯,四千五百万的巨款就是他抢走的……
转念又一想,摆蕴菲笑了,仅仅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凭什么就说苗得雨就是七一四大案的凶犯?自己千万不能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这时候她又想起了丈夫李宜民特意让天野市委书记王步凡写的那幅书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同。那么借用到一个警察身上,就是不能凭主观臆断,必须深入调查研究,必须注重证据,法律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和臆断的。她因为忙已经有半月和丈夫李宜民“正面接触”
过,今天看见丈夫的脸色很不好,就急忙上前去问李宜民:“老李,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没事,可能是太劳累”。李宜民向妻子笑笑说。
“老李,你的感冒还没有彻底好……”
“已经好多了,不要紧的”。李宜民说罢又去忙自己的事了,摆蕴菲望着李宜民的背影有些内疚,因为彼此的工作都很忙,摆蕴菲平时对李宜民和自己的女儿照顾得很少。
王步凡因为是工业强省委员会的成员,陈唤诚说让成员们留下来,说是晚上还要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因此他让市长林涛繁先回天野,自己留下来。刚才省领导带人下井他没有下去,一方面是他腰间有伤,一遇潮湿就会产生巨烈疼痛,另一方面他是个务实不务虚的人,他认为领导们戴上安全帽到井下去走一趟,仅仅能够留下几个镜头上电视,留下一段佳话让记者的报道篇幅更长一些,仅此而已。说这样的新闻有意义,可能会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说它没有意义,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作用。抢险队正在抢险,领导们下井既不会去帮助抢险,甚至还要妨碍抢险队顺利开展工作,纯粹是形式主义。
陈唤诚他们从井下上来后,又是一番语气沉重的指示,之后他命令副省长季喻晖留下来督促抢险救人,其他人员准备撤离,这时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宜民说:“陈书记,我也留下吧,季喻晖同志一个人留下力量有些单,再说他对煤矿的情况不熟悉,我也留下来”。
陈唤诚点点头,他为李宜民对工作的忠诚所感动,握住李宜民的手说:“老李,那就辛苦你了”。
路坦平望着摆蕴菲半开玩笑地说:“摆捕头,你可是嫁了个好老公啊,老李可是我们党的好干部,活着的焦裕禄哩”。路坦平说这话是有根据的,河东省在河南的任长霞牺牲后,省委宣传部搞了个“远学英雄,近学标兵”活动,李宜民成为省委省政府焦裕禄式的干部,摆蕴菲成为大野市任长霞式的好民警,好局长。
摆蕴菲知道自己的丈夫重感冒还没好,昨天夜里煤矿出事故后,陈唤诚在北京还没有回来,路坦平省长说是在平州考察也没有回来,李宜民立即披衣起床出了家门,到现在也许连碗热饭都没有吃上,现在看着丈夫一脸憔悴的样子心痛得摆蕴菲差点掉泪,她主动请缨说:“路省长,我也留下,人多力量大嘛!”
路坦平知道摆蕴菲是关心自己的丈夫,就笑着说:“蕴菲同志也留下吧,要照顾好老李,我看他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摆蕴菲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路省长的关心,我们家老李哪都好,就是不知道关心自己,当然我也很失职,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职责”。
陈唤诚和路坦平都说让摆蕴菲好好照顾李宜民,摆蕴菲不停的点头,表情有些惭愧。她和李宜民平时都很忙,她对李宜民的照顾确实太少了,因此也没有少挨女儿李燕的埋怨。
李宜民等人目送领导们下山,又回到井口,看见水泵抽上来的黑水少了,从矿井口开始向外排矿渣,李宜民似乎看到了希望,很兴奋地说:“只要在短时间内能够把井下巷道疏通,也许被困井下的矿工们还有生还的希望,井下少死几个人,或者一个也不要死,金部活着上来最好”。李宜民是矿工出身,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他知道不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仍然这么想,暗暗在为井下的工人们祈求,希望他们活着上来。
送走领导们之后,摆蕴菲又想起了苗得雨。突然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来,七一四大案的主犯如果是苗得雨,那么被灭口的那三个歹徒会不会也是平州人,会不会是苗得雨在黑道上的哥们?她想到要亲自去平州去查当年的苗禾壮,可是她是从平州调过来的人,如果她亲自到平州去,目标太大,不利于开展工作,查处苗得雨必须悄悄地进行。这时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周大海和王太岳这两个人还得用,那么派谁去更合适呢?她想到了王太岳,因为王太岳是搞经侦的,他出现在平州,人们只会认为他是在查什么经济犯罪分子,而不会认为他是在查刑事犯罪嫌疑人,于是他拔通了王太岳的手机:“太岳吗,我是摆蕴菲。”
“啊,摆局,有什么指示”。
“现在我需要你到平州去调查落实一人,这个人在大野市叫苗得雨,在平州他可能叫苗禾壮,平州市西关人。第一,你马上出发,到平州后不要惊动平州警方,暗中把苗禾壮的真实身份调查清楚,看他到底和大煤集团的苗得雨是不是一个人。第二,咱们一直没有告破的七一四大案会不会与苗得雨有什么牵连,七一四大案案发后不是有三个不明身份的歹徒被灭口了吗?那么这三个人是不是平州人?查一查他们是不是苗得雨在黑道上的哥们?你查一下看他当年关系好的哥们中间有没有失踪的。第三,快去快回,这个事情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一定要注意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泄漏”。
“摆局,你说得苗得雨是不是大煤集团的老总呀?”
“是,就是他!正因为他不是一般的人物,我才让你去而没有让周大海去”。
“啊,明白了,我马上动身”。
摆蕴菲合了手机,不自觉地又在警告自己:目前对苗得雨仅仅只是怀疑而已,决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把他锁定为犯罪嫌疑人,因为这一切还只是假设,或者只是主观臆断,并不等于现实。

 

 

 

 三


河东省发生特大矿难事故,牵动着中央领导的心,也把一道难题摆在省委书记陈唤诚面前:河东省境内的煤矿发生了罕见的特大事故,震惊全国。如果这起矿难不是责任事故还好说,一旦是责任事故麻烦就大了,是谁造成了特大事故,是什么原因出现特大事故,这些问题都必须查清楚,给予恰当的处理,不然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如果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就必须对有关领导和有关的责任人做出恰如其分的处理,陈唤诚从政以来的原则是谋事不谋人,用人不整人。那么一旦是责任事故,处理了一些人,这些人会不会认为是他在整人?他从来不信谣言,可是有些事情传扬已久,说的人很多,他虽然不肯相信,但是不得不引起注意。苗盼雨和路坦平的关系他是春节期间才听白杉芸和陈香有意无意说起的,当时他还批评了陈香和白杉芸,说她们不应该私下里议论领导干部。女儿陈香笑着说:“我可爱可敬的老爸呀,你是君子难道所有的人都是君子?人家路坦平和苗盼雨都住在一起了,你还以为你女儿在嚼舌头呢!”
“你亲眼见到了?”陈唤诚质问女儿。
“见到的人多了,芸姐就见到过。”
陈唤诚又问白杉芸:“你看到了。”
白杉芸说:“有一次我到滨海去散步,见他们就在滨海别墅那里……”
苗盼雨和大煤集团的关系谁都知道,那么苗盼雨和路坦平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对于传言陈唤诚将信将疑。如果大煤集团的事故是责任事故,在处理苗盼雨的时候路坦平会不会和自己唱对台戏?这次矿难事故比他刚到上任时的七一四大案严重得多,影响更大,必须要有个明确的说法,有个服众的交代。但是现在就提出处分谁,或者说让谁来承担领导责任,显然为时过早,如果仅仅是有惊无险,矿井下没有死亡一个人呢?如果是天灾而不是人祸呢?退一步说如果是因为矿震引起的事故呢?陈唤诚心中很矛盾,他知道这么大的事故不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他仍然希望出现奇迹,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陈唤诚之所以把会议放在晚上召开,一是晚上没有干扰,二是下午国家经贸委的有关领导还要找他谈话,至于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他不知道。中央来的人没有向他透露一点口风。但是他已经感觉到谈话的内容可能比较重要,不然不会那么神秘严肃。
从大煤集团红星煤矿回到省委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们在省委大食堂里吃过饭各回各的办公室。
省委办公大楼建在大河市的制高点上,极其庄重的办公楼前边是开阔的大院子,有树,有花,有草;草坪外边是灰色人造花岗岩铺设的甬路,朴素、坚硬;在甬路的中轴线末端,是闪闪发光的不锈钢旗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甬路连接着用花岗岩砌成的大门楼,大门朝南向阳,庄重大气;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无声地告诉世人:此处是河东最神圣的地方。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大河市,十几座立交桥像一幅美丽的图画展现在省委大门外边,动态,车流穿梭,五彩缤纷;静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王步凡也是在省委餐厅吃的饭,吃饭的时候他和省委副书记井右序,常务副省长边关坐在起,井右序和边关都说下午有事情要和王步凡谈,王步凡点着头,心里就有些纳闷,怎么两位领导都要找他谈话。
吃过饭王步凡先随井右序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秘书进来为井右序和王步凡倒了水,然后退出去了。秘书退出去之后,井右序端着杯子坐王步凡身边问道:“步凡,最近在天野的工作还顺利吧?天野的铝电工业在全省都是一面旗帜,尤其是现在,旗帜的作用已经很明显了。”
王步凡一时不明白井右序的这个开场白有没有什么具体含义,因此没有说什么具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在天野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因此陈唤诚为奖励他这个工业强省战略的模范人物进入省委常,可是路坦平竭力推荐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进入省委常委,因为形不成决议,王步凡和秦汉仁谁也没成为省委常委,而是把两个人都冠名为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路坦平是主任,季喻晖是副主任。
井右序又说话了:“吃饭前经陈书记提议,省委常委经过研究有一个临时决定,让我和你谈一谈。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李宜民同志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原来纪委有个副书记,春节前因为肝病去世了,李宜民同志一直要求给省纪委配备一到两名副书记,陈书记考虑再三,认为调你到省纪委任副书记比较合适,和李宜民同志也通了气,他对你出任省纪委副书记完全赞成。当然,这个省纪委副书记可能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如你当天野市委书记,但是工作需要,你要服从组织上的安排,陈书记没有明说,他可能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当然也有可能是过渡一下将来让你出任省纪委书记,不过这是后话……”
王步凡听井右序这么一说有些吃惊,他弄不明白省委这样的一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个决定让一般人看起来就属于明升暗降的那一类,省纪委副书记尽管名誉上可能比天野市委书记高,但实际上极有可能预示着他的政治生涯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或者说已经到此为止。市委书记将来还有升任副省长的可能,而纪委副书记连升纪委书记的可能性都不大。这么多年来,省纪委的副书记从来没有一个提升为书记的。王步凡喝了一口水,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在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在工作上有什么地方让省委不满意了,然而他想来想去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天野经济现在全省各地市排在首位,又是河东省的旅游城市,这些政绩是河东干部群众有目共睹的,因此,陈唤诚于去年底曾经提议让王步凡进入省委常委,尽管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事情没有弄成,也不至于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得宠一下子变为失宠。他原本想着自己进不了省委常委,将来有望将来升个副省长,谁知到头来的结局竟然会是这样,调到省纪委来,还是个副书记。一旦自己就任省纪委副书记,那么进省委常委的希望几乎等于零,说真心话他不愿意来当这个省纪委副书记,情愿还当他的天野市委书记。
井右序见王步凡闷着不说话,就意味深长地说:“步凡,任何事情都要以大局为重,现在河东政治经济秩序都不太好,调你到省纪委任副书记我也是赞成的,原因是河东省目前的政治经济秩序比较混乱,要想从大乱达到大治,省委必须吸收新鲜血液,纪委的力量也应该加强,纪委的作用应该充分发挥。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纪委所扮演的角色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今天的会议你也参加了,也知道目前河东省的政治经济形势比较严峻。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你不会认为把你推荐到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是明升暗降或者是省委在玩弄什么政治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