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听了吃惊,咬住手指看了青峦半天,才说出话来,“青峦,祖海虽然是生意人,但还不会对我们使坏吧?虽然我不想投资,只想自己花钱,可是如果真要投资的话,我一定是投给祖海的,我不相信祖海还相信谁?就像你的话我也最相信一样。青峦,你别把祖海说得那么坏,我听着真的很不舒服。”
青峦听了脸上有丝尴尬,似乎是背后说祖海坏话了,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对荷沅有话直说。“荷沅,我不是说祖海人品差,会昧你的钱。你知道他做的电器生意吗?你经常偷偷溜出去看报纸,应该知道本市的小电器是全国有名的劣质产品,那正是祖海在做的生意啊。你可能不关心,我可是知道,祖海那个小厂根本就不规范,为了降低成本,偷工减料的事时时在做。我不怕别的,最怕的是政府终有一天会下决心关停这种不合格企业,到时即便是祖海不想负你不想欠你的钱,他也有心无力了。荷沅,听话,把钱存定期了。亲兄弟明算帐,免得我也垂涎你的钱,害我们好兄弟做不成。”
荷沅听着又觉得有道理,那么多钱摊在她面前,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处理了,青峦一向都为她好,他说的又在理,那就存两年期吧。只是心里觉得很对不起祖海,人家不过是白提一下,她和青峦就已经防什么似的防着他了,或许祖海压根都没想要她的投资呢。但还是和以往很多时候一样,荷沅终又在青峦面前扯了白旗,乖乖听他的话去做。去宿舍取存折,到校门口的银行转存,都是青峦护送着荷沅。最后荷沅提出请青峦在学校小食堂吃晚饭答谢,青峦没清高地推辞。
吃完晚饭有点兴奋的荷沅还是不情不愿地被青峦拘进了图书馆。照例地,结束自修时候青峦先把荷沅送回寝室门口,帮荷沅将自行车塞入拥挤的车棚。但破例地,青峦伸出左臂轻轻揽住荷沅,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两只眼睛在镜片后面闪闪发亮。荷沅惊得三魂出窍,额头那一块似乎如火一般烧了起来,禁不住倒退一步,撞到身后的自行车上,顿时“哗啦”声连连,车棚里的自行车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荷沅最知道自行车倒成一堆,明天早上取车人会如何麻烦,但黑灯黑火地去扶也没那精力,再说宿舍大门关上在即。荷沅几乎是想都没想,拉了青峦就往操场逃跑。跑到操场中央,这才气喘吁吁地道:“青峦,你以后不要搞鬼,今天祸闯大了。等下我装什么都没有地回去,你也千万别跟大妈承认是我撞到的自行车,否则大妈一定会让我们一辆一辆扶起来。”
青峦每天锻炼,没懒虫荷沅那么上气不接下气,他只是非常自然地反握住荷沅拉他逃跑的手,笑着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吧,别等寝室大门关了。”
荷沅懵懂地跟着走出几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被青峦握着,她想把手抽出来,可青峦不放。荷沅挣了几下,又不愿挣了,做梦似地任青峦拉着她往寝室走,脚下如踩上了云朵,轻飘飘的。十月的风暖暖的,带着桂花的甜香,天上的星亮亮的,弯月特别温柔。这一刻,荷沅永生铭记。
回到寝室,室友宋妍扑上来捧住荷沅的脸,“咦,梁荷沅今天双颊通红,面部发烫,眼睛水水的像琼瑶小说中的女主。老实招来,是不是童青峦终于有动作了?”都是一个系的,大家早就将青峦的底细摸了个透,早一致认定荷沅是青峦的人了。
荷沅自己都还在怀疑,被这一问,哪里答得出来,只会脸皮继续烧红,一时连脖子都红成一片,大家都看着起哄,恰好这时大妈掐了灯,荷沅才松了口气。但大家岂肯放过,挑灯夜战,非要逼问出今晚的所有细节。荷沅怎么也不肯招出额头被亲这一幕,避重就轻只说了拉手回来。大家非常失望,都什么年代了,一年多下来,两人居然才发展到拉手,慢过蜗牛。于是荷沅被迫接受了一个小时叽叽呱呱的教育,搞到后来,荷沅觉得自己要是明天不主动回亲一下青峦就不是时代女性,她的心中本来模模糊糊的怀疑也被室友严正点破,对,梁荷沅与童青峦不是恋爱关系是什么?要不恋爱才是天理不容,浪费大好俊男倩女资源。
但荷沅又想到,青峦亲的是她的额头,象征的意义似乎不是什么恋人关系,至于拉手,以前小时候上学都是青峦拉着她的,怕她走丢。可是,自从上大学以后,青峦便没再拉过她的手,今天的牵手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意义?朦朦胧胧中,荷沅又感觉到青峦牵住了她的手,两人慢慢在学校铺满秋叶的小径上走,原来青峦要比她高出一个头,他俯看着她的目光像星星,就像今夜的星星。梦中,荷沅牵着青峦走了一晚上,可是走到天亮,都没勇气踮起脚尖回亲青峦的额头。
第二天,荷沅几乎是急不可耐的看着手表等待夜晚的来临,可是下课回到寝室,等来的却是大妈交给的一封信。青峦在信上说,他必须立刻出发跟屠教授和师兄们去秦岭观察野生金丝猴种群,可能要出去近一个月。后面又反复叮嘱荷沅必须把股票发财了的事立刻回家告诉父母,不许继续自作主张;可以把发财的时间往后延几天,免得梁爸爸梁妈妈责怪,他到时会帮她打掩护。又让她付款换钥匙和房产证的时候一定要有祖海在场,免得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吃亏。荷沅一直提着一口真气,直到看到最后面,青峦说他会每天想她的时候,她的那口气才长长地吐了出来,放心了。“我连上课时候都想着你。”荷沅在心里甜甜地想。
一周后,祖海如约过来带荷沅接手房子。不知为什么,想到祖海的时候,荷沅心里总有歉疚,是不是因为她和青峦合起来背着祖海怀疑他的人品?为此荷沅又将“百宝箱”里的三脚蟾蜍香座取了出来,精心用丝线编了一条两毫米宽的络子,将蟾蜍穿了起来。荷沅编得很精心,尽头的地方都用勾针细细挑到另一端的尽头里藏着,粗看竟看不出接头在哪里。荷沅听见楼下的喊叫,揣了蟾蜍下去,可又不知道怎么跟祖海解释这个礼物怎么现在才送出。
祖海一看见荷沅,就把挂在把手上的帽子抛了过来,大声问:“要不要叫上青峦?不过他去也没什么用。”
荷沅有点不服气,“青峦怎么不好了?不过青峦去秦岭考察了,不能跟着去。”边说边跨上后座,但不敢像街上那些骑士身后的女孩那样大胆抱住祖海的腰,只拿手紧紧抓着身下的管子。
祖海当然不会与荷沅计较,一踩油门驰了出去,又大声叫道:“青峦书读得好,但跟人扯皮不如我。他去的话,最多多一双拳头。荷沅,钱带了吗?要不要去银行取?”
荷沅不得不贴近了祖海说话,免得扯破喉咙他也听不见,“没你陪着我不敢取钱去,太危险了,我王老五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祖海大笑,不要说是荷沅,他父母都没太多机会见到那么多的现款,三家里面大约只有他经常挎着现金满大街跑了。他将摩托车开去银行,拿来的钱放进座位下面,动作驾轻就熟,看来他是常做。再次上路,祖海跟荷沅商量,“荷沅,我想把家里的房子翻一下,翻成两层楼。不如你回家也与你爸爸商量一下,我们两家一起翻房子,当中的墙可以合在一起用,省钱又节约空间。你不是还有点钱吗?正好拿点出来给你爸妈。”
荷沅道:“好主意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可是我股票赚钱的事还没来得及回家跟爸妈说,我都一个月没回家了。不知道爸妈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买房子?”
祖海笑道:“如果有埋怨,你就说都是我大包大揽给你做的吧,你爸爸即使有埋怨也不便当着我面说。不过你一下蒙来那么多钱,你爸爸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说你。要不今天就回去一趟与你爸妈商量,赶秋天雨水少赶紧开工了,春节可以住新房。你跟你爸妈保证,不会让他们太花力气,采购督工都有我在。”
荷沅笑道:“我只怕爸爸妈妈不肯用我的钱。”见到红灯,荷沅悄悄掏出蟾蜍,可比划了一下,发觉祖海带着帽子没法给他挂上。却被祖海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问了一句:“荷沅,你干什么?”荷沅见车子塞得老长一列,估计一个红灯没那么容易通过,便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祖海你把帽子摘了,我有要紧事。”
祖海看着镜子中的荷沅,若有所思,但还是依言将帽子摘了下来。很快,荷沅便将络子从他的头上套下,手势生硬,带乱他今早摩丝吹风在镜子面前伺候了半天的头发。可祖海受用得很,只想着荷沅要是肯揉揉他的头皮更好。等东西滑到胸前,祖海低头才看了一眼,前面的车子动了,只得跟了上去,却听荷沅在车声隆隆中大声道:“祖海,这回不许再想出法子拒绝了。”
原来她已经猜到他上次不敢接受她的这件礼物了。祖海心想,但是她这回把蟾蜍又送给他又是什么意思呢?祖海发觉脑子一下不够用,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看着几何题发懵。“谢谢你,我会每天挂着。你这人运气极好,正好给我沾沾光。”
荷沅听了放下心来,祖海收下就好。说话间已经到了房子前的看上去有百年历史的银杏树旁。两家男女主人竟然都在,而且还都站在大门外迎候,奇怪的是门口还站着几个带着铁锤锄头等家伙的男人。祖海下车,似是不经意地将蟾蜍收进衣服里面,也没怎么与原主人打招呼,直接就道:“房契带着没有?单位介绍信呢?我们这就赶去把手续交进去,钥匙给我。等手续都全了我当场交钱。”
荷沅愣愣地在一边听着,心说原来还那么复杂,还以为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就行了呢。不过她好歹聪明,听祖海那么说,她忙又爬回车后座坐好。祖海等对方答应了,才跟那些抡锤子的人说:“你们再等一会儿,很快。”
荷沅不解,问道:“他们做什么来?”
祖海回头笑道:“荷沅小笨蛋,你不是说要把那些搭建出来的东西都敲掉吗?那还不今天就解决了,顺便打扫干净,我搬进来帮你看着房子,等你寒假来装修。怎么,你一点打算都没有吗?”
荷沅还真一点打算都没有,只想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热血沸腾地想着自己刷油漆,自己打扫卫生,愣是没想过搭建出来的也是墙,怎么拆。被祖海一问都给问住了,憋在那里没法回答。祖海只是伸出手指跟小时候一样刮她一下鼻子,没取笑她。可荷沅的脸早就红了。
一天里面钱房两讫,叫来的男人也很快就把搭建出来的小房拆了。拆的时候尘土飞扬,有婆子从大门探头进来,祖海想搞好邻里关系,上去陪笑想说几句话,没想到那婆子只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非常不屑的样子,搞得祖海愣是摸不到头脑,哪得罪她了?
房子很快收拾出来个大概,那两家几乎把能拆的都拆了,只留下个外壳。祖海当天就卷铺盖住了进来,一点不嫌艰苦,还说比他店里环境要好。
有祖海撑着腰,荷沅与父母的谈话非常顺利,坏的祖海都担了,她只要做孝敬状。两家约定,说干就干,梁爸爸明天就考虑房子的设计。但祖海速战速决,当晚就把房子的大致结构与梁爸爸一起决定下来,只等梁爸爸回头把图纸画出来就施工。
荷沅充分体会到有钱好办事的真谛。不过,得把定期存单拿出来再转存一下了,取出十万给家里用。 查看该章节最新评论(0)正在加载……

新到手的老房子不大不小,楼上楼下加起来有近两百平方实用面积,外面还有五十多平房的院子,可惜院子里只剩下一棵憔悴不堪的不知什么树。房子的柱子是砖混,大梁是圆木,内外墙是青砖水泥垒成的实叠墙,其他都是厚实的原木铺就,即使被两家糟蹋着用了那么多年,看上去还是无比结实。楼下除了厨房卫生间隔出来,全被荷沅打通了,眼下又没有家具,看上去空荡荡地只有两根柱子立在房子中央,左手一挂一米五宽的楼梯蜿蜒妩媚而下,可惜栏杆早没了昔日模样,只剩左侧的木扶手用几根角铁固定在墙上。楼上原本搭得跟鸡笼似的六个房间也被拆成三大间,荷沅笑嘻嘻地背着手说,她和祖海青峦各占一间。祖海搬进来二话没说就住进了中间一间。第二天荷沅怀着一颗如得到大玩具的火热的心再来看时,见东边一间里面已经摆了一张单人席梦思,床上有被子枕头,一张桌子,一只塑料活动衣橱。
荷沅是下课后来的,在屋子里游荡了几圈天就有点暗了下来。小心的扶着栏杆下楼,见祖海不知什么时候已回来,两人见面吃了一惊,还是祖海抢着说话:“荷沅,你吃饭了没有?什么时候来的?”
荷沅道:“我下午两节课都等不及了,一下课没回寝室就赶来。我真喜欢这儿,真想早点装修好了搬过来住。祖海,我看见你把烧饭家伙也搬来了,今天自己开伙吗?”
祖海没象荷沅那样站着说话,他一边说话一边手动脚动,摸出一卷电线,一把榔头,几只开关,又将手电交给荷沅,道:“趁天还没全暗,我把这儿的电线先临时拉一拉。荷沅你给我照着手电。这两家搬家跟鬼子进村似的,能拿能拆的都扫荡光了,连钉子都不剩一根,害我昨天黑灯瞎火还没水用。”
做电器生意的祖海装几根电线是轻车熟路,随着他一根一根地将电线拉上,一只一只地将灯泡装上,室内很快一扫沉闷,变得亮堂。两人这才将就着用热得快烧了一壶水泡方便面吃。才吃没几口,只听见外面有人厮打的声音,似乎还是一男一女对打,又正好在他们大门口打架,撞得大门“砰砰”作响。荷沅“嗖”地站起来,却被祖海一把拉住,“干什么?外面黑灯黑火,你又才搬来,别出去管闲事。”
荷沅想都没想,大力挣开手,操起搁在灶台上的菜刀就冲了出去,“男人打女人呢,我说什么都要去帮女人。”
祖海不得不操起榔头跟上,没想到荷沅跑得飞快,等祖海跑到院子里,荷沅已经打开大门,却换来一个男人阴阳怪气地一声讽刺:“干什么,拿着菜刀吓唬谁?坐你门口谈恋爱不行吗?”
祖海听了心里好笑,原来是一男一女打情骂俏,但他还是跟上来喝了一声:“什么事?啊?干什么?”
门外的人本来大约欺负荷沅小姑娘一个,见祖海出来喝得厉害,便嘀嘀咕咕说着“抖什么抖”,搂搂抱抱地走了。
荷沅很尴尬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菜刀,才关上门,就听见祖海背着身子笑得欢畅,荷沅被他笑得好没面子,冲上去照着祖海厚实的肩背就揍。祖海不高,只比荷沅没高多少,又是从小打闹惯的,荷沅打起来特别顺手。不像青峦总是一本正经,见了他荷沅只有挨训的份。祖海直到笑够了,这才回身捏住荷沅的拳头,笑道:“荷沅,你这么死命地打我,不怕出人命啊,快回屋去,以后记得外面再有什么事你也别开门,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看你今天……”说起来祖海又笑,荷沅拳头被祖海捏着,又被祖海笑得难堪,只得将菜刀一扔,空出手来咬牙切齿又打。祖海没办法,只得一把抱住她往肩上一扔,笑骂:“人家不相干的男人打女人,你拔菜刀都要去帮忙,我这儿你女人打我男人就可以了?怎么两套标准的?”
荷沅挂在祖海肩头又怕又害臊,不敢再动,只能动嘴:“祖海,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你这野人不能这样的。”
祖海蹲下身,让荷沅下来,笑道:“他妈的是谁先对我动手的?怎么换成我动手就是男女授受不亲了呢?你们知识分子都他妈会狡辩。”
荷沅非常不好意思,一张小脸早涨得通红,闷声不响坐回桌子边继续吃饭。祖海笑嘻嘻地看着她,还是第一次在荷沅长大后独自对着她吃饭,看荷沅吃面斯文得很,没象别人那样将面吸得嘶溜溜直响,咀嚼的时候只见腮帮子微微地动,嘴唇却一点不张开,没一点声响。祖海不知不觉看得久了,荷沅再不抬头都感觉得到,被他看得头皮发毛,只得抬眼白了祖海一眼,“看什么?吃饭。”
祖海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掩饰地咳了声,埋头吃面,可才吃几口又忍不住抬头看荷沅,怕荷沅知道了不喜欢,只得没话找话,“荷沅,你有没有觉得这房子的两个原东家挺傻的?放着这么大房子和院子不要,偏要去挤什么两室一厅的公房。还卖的那么便宜,都跟送人似的。”原本只是搭讪,话说出来,祖海才发觉还真有点怪。
荷沅听祖海说得认真,不由也偏着头略为思索,道:“其实换成我也宁可卖掉换新房,省得与人合用厕所厨房。厨房倒也罢了,厕所合用多尴尬。”
祖海点点头,道:“这也是道理,不过我总觉得他们卖得太便宜了一点,这儿多好的地段,又那么大面积,他们无论是价钱还是搬出时间都非常迁就,我他妈觉得怪。”才说完,手背挨了荷沅一筷子,“干什么?还要开战?”
“不要一口一个他妈的,多难听。”荷沅圆睁双目。
祖海当没听见,继续严肃地道:“你有没有看见刚刚那两个男女离开时候一直回头仔细看我们,我他……我怀疑他们今天是存心来找麻烦的。”虽然没答应荷沅,可说话时候还是把顺口说出一半的“他妈的”咽了回去。
荷沅听了一惊,竖起脖子一本正经地一左一右转着眼睛回想了一会儿,道:“对,有这可能。祖海,你今晚一个人会不会怕?”
祖海本来已经被荷沅猫头鹰一般的思考神情逗得发笑,再听她后面的话,更是忍不住,大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把菜刀压枕头下睡觉。”
荷沅一张脸又挂不住了,不过这回没有动手,只是拿眼睛瞪着祖海,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自己做蠢事呢?祖海见她真生气,他那么灵活的人哪里还会继续说下去,忙岔开话题,“荷沅,你们学校寝室那么小,还挤七个人,吵吵闹闹的哪里睡得好?既然买下这里,即使条件再差,将就将就也不会比你学校条件差,不如你搬来住吧。晚上有闲了还可以实地看看房子怎么装修,定个计划,要买的材料先买起来,有什么简单的活计我们先自己做起来,你说怎么样?”
荷沅托着脸考虑了一会儿,心里不舍得不住,但又觉得不方便,不知说什么好。祖海猜中她的顾虑,微笑道:“你别担心,我在这儿只是临时的,等你装修好房子,装好防盗门窗,我就搬出去住,否则你一个人住这儿我不放心,你爸妈昨天说起来也很不放心的样子。”
荷沅听着又是很害臊,她怎么总是不拿祖海当自家人看呢?要是和青峦住一起,可能她就不会有这些担心了。见祖海已经吃完,借着收起饭碗,走进厨房,一边说道:“要不我明天把东西搬来?祖海你去接我一下好吗?帮我把皮箱拿来。”
祖海跟进来,笑道:“厨房都没有水,你洗什么碗,我来把水笼头装上。这样吧,今晚我还是送你回去住,明天晚饭后你在学校等我,我叫朋友开车来搬你的东西。”装好水笼头,又举了举另一只笼头,道:“你洗碗,我把厕所里面笼头装好,厕所很臭,我先打扫一下,你别进来。”
荷沅不好意思地道:“我去洗厕所吧。”
祖海笑道:“别跟我客气,你这个人从小看见我爸挑粪桶过来就逃得远远的,你还是洗碗吧,洗完再到处看看,还缺什么,我明天买了带来。”
荷沅心里很想说祖海你真好,可是那么久不见面,都不敢开口说,只好默默目送祖海出厨房。两只碗,两双筷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荷沅洗完出来,见地面上铺的马赛克已经不完整了,又脏,但还看得出原来是黑白格子,现在看着还不如纯水泥地干净。天花板全是木头,可是被烟熏得墨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窗户上少了不少玻璃,不知是原来就碎掉了的,还是被原房主拆走了。窗框年久失修,有的还是拿铁丝缠在一起,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很不结实。荷沅这个时候对着到手的房子才担心起来,加上外面屋顶的瓦片修补,这该是多大的工程啊,简直比重新造一幢新房子都要麻烦了。
荷沅开始头大。
但是一切因为有祖海的帮助而顺利很多。祖海见的世面多,办的事情多,他知道办事情的路数,懂得什么先办,什么后办,统筹规划,条理分明。荷沅则是不同,她想到什么,就恨不得集中精力先做成了,几乎十分钟就有一个点子跑出来,但点子都集中在不起眼的细节上,比如窗框得换,但是换成西洋复古彩色玻璃,还是换成中式雕花窗格,荷沅思想斗争非常激烈,害得她拿出书本夜自修都没法集中心思。
第二天晚饭后都八点多了,祖海才敲响荷沅的寝室门,帮荷沅将一只大皮箱拎下楼,荷沅自己则抱着那只宝贝自制木箱。祖海将皮箱放进样子有点老旧的“拉达”车后座,见荷沅还抱着木箱子站在一边,便道:“荷沅,把你的木箱子也放后车厢来。”
荷沅犹豫了一下,有点不舍得,但还是放了。祖海在旁边看着这个木头有长有短的粗糙箱子,不由笑道:“荷沅,你养什么了?兔子还是小鸡?”
荷沅奇怪了一下:“我没养什么啊,寝室里养了兔子还不臭死。呃,你说我这箱子吗?这是我的百宝箱,臭祖海你走眼不走眼。”
当时荷沅将自己费了一天时间做成的木箱子叫成百宝箱时候,青峦听着大笑,冷不丁爆出一句“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可眼前的祖海也笑,但那是有点戏谑的笑,而且还敷衍着道:“好,等下到了房子里你给我看看里面是什么宝贝。”
荷沅心里很不服气,跟着祖海上了车,立刻鼻子敏感地吸了几口气,道:“臭祖海,你香烟老酒都沾了,很臭。”
祖海不以为然,“做生意怎么可能离开香烟老酒,我今天因为要开车,已经少喝了。” 荷沅非常不讲道理地耍赖皮,“那你不许说话,否则一张嘴一口臭气,真难受。”
祖海好脾气地连连说好,可是哪里忍得住,一转眼就张了嘴,“荷沅,我今天做成一件得意事,我把我们县的所有同行都召集到一起,签订协议,以后统一进料,统一销售价格,统一品牌,垄断市场。荷沅你不知道,光是统一进货,我们量那么大,就可以直接去厂家批发,不用被销售商中间盘剥一道了。这里面的差价今天我算给他们听,大家听了都说好。”
荷沅哪里能知道祖海为了这个“三统一”动用黑道白道做了多少工作,今天坐到一桌上的人有的是受威逼,有的是受利诱,只有两个是与祖海真正志同道合。她还以为就跟电影上演的那样,大家坐到一起,祖海说个倡议,大家一起拍桌子叫好,然后大碗喝酒盟誓,就跟水泊梁山聚义厅曾经上演过的那幕似的,所以没怎么当回事,只是轻描淡写地道:“那祖海,你既然是召集人,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头儿了?可是你才那么年轻。”
祖海当然知道荷沅不会了解里面的艰辛,但还是得意地道:“年轻又怎么了,现在年轻才是资本,今天在座的有谁能跟我一样连着一周不睡觉的?荷沅,你以后看着我大杀四方。”
荷沅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祖海,本市电器的名声那么臭,你们统一了品牌壮大了名声后,不是更臭了吗?那你这个领头的还真的是臭祖海了。你还不如心别太黑,少赚一点,把统一进货得来的好处用到购买好材料上去,把自己的名声搞得香香的,拿出去那才风光啊。”
祖海本来兴兴头头的,冷不防被荷沅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心里不舒服,便懒得说话了,撅着嘴闷声不响开车,还好新买的老房子很快便到。荷沅见祖海不说话生气了,想跟以前一样伸出两枚指头拧出祖海的一块皮扭两下逼着他说不生气,可路灯下见祖海神情严肃,凛然不可侵犯,与以前的嬉皮笑脸浑然不同,看着有点害怕,不敢动手,当然也不敢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