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圭道:“多谢你帮了我们少爷的忙。”伸手与他相握。

  陈石星知道他是有心试自己的武功,故意不露声色,慕容圭把内力加到了八九分,只觉有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对方却没运劲反击。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知道陈石星武功在他之上,连忙松手说道:“佩服,佩服!”

  阿坚越发欢喜,说道:“你们是到和林去的么?”

  陈石星道:“不错。”

  阿坚道:“有什么事?”

  陈石星道:“我们是逃荒来的,想找事做。”

  阿坚喜道:“我爹正想请个护院,要是你不嫌委屈——”

  陈石星心道:“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当然便即应承。

  “你已经知道我的爹爹是谁了吧?”

  “刚刚听得这强盗说的,令尊敢情是阿璞将军?”

  “不错。”

  “我一到贵国,就听得人人称颂阿璞将军,想不到在这里得遇公子。”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别这样客气。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妹子。”

  “那么请你们兄妹一起到我家中。我的爹爹和别的将军不同,他对汉人、蒙古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慕容圭见小将军对他们这样好,对他们也客气多了。

  “少爷,今日之事,回去只能禀告你爹知道。对别人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

  “我懂得的。陈兄,请你们兄妹也代我们保守秘密。”

  陈石星佯作不解,说道:“不知我该不该问?”

  阿坚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右贤王的卫士来行刺我,大概你觉得很奇怪吧?”

  陈石星点了点头。

  阿坚说道:“右贤王一向妒忌我的爹爹,不过这次他竟然差遣卫士来行刺我,这倒是我料想不到的。”

  陈石星和云瑚的坐骑是金刀寨主所赠,阿坚与慕容圭的坐骑更是大宛名驹,第二天就赶到和林了。

  阿坚回到家中,老仆人见他带个汉人回来,不觉有点诧异,说道:“老将军正在后面练武,请两位客人稍候一会,少爷,我和你去请老将军。”

  阿坚道:“不必这样麻烦了。这两位汉人朋友不是外人,而且又都是懂得武功的朋友,我和他们一起到后面看爹爹练武,爹爹也不会怪我的。”

  阿坚说道:“家父数十年如一日,只要不是生病,每天他都要练武两次的。”当下带陈云二人,悄悄走入花园。

  只见一个年约五旬开外的将军,把一柄厚背钢刀舞得呼呼风响,使到疾处,附近树木的叶子籁簌而落。

  陈石星定睛细看,见阿璞将军的刀法使得迅疾无比,变化也很奇幻,心里想道:“如果他不做将军,在武林中也算是一位高手。”同地又不禁有点诧异:“他这刀法我虽然没有见过,十招之中,却也有三五招似曾相识,看来不像是西域的武功,倒像是中土所传的武学,许多招数,变化虽然有异,蛛丝马迹,却是可寻。”

  使到疾处,只听得“喀嚓”一声,阿璞斫断了一株粗如儿臂的树枝,由于刀法极快,看去只是一刀,给斩断的树枝却已断为三截。

  陈石星情不自禁的赞道:“好刀法!”

  阿璞将军抱刀凝立,说道:“阿坚,你回来了。这位朋友是……”

  阿坚道:“这两位汉人朋友是孩儿的救命恩人。”

  阿璞听罢儿子所述,目光炯炯,打量陈石星,忽地说道:“坚儿,你出去吩咐登马诺,谁都不许进来。你回来的时候,顺手关上园门。”

  “陈兄,你和令妹当真只是为了谋生来和林的吗?”阿璞问道。

  陈石星道:“实不相瞒,我们是金刀寨主的朋友。”

  阿璞又惊又喜,呆了一呆,说道:“我与金刀寨主神交已久,只恨无缘会面。”

  “金刀寨主对将军也是十分仰慕,时常和我们谈及将军的。”

  “他怎样说我?”

  陈石星道:“他说将军是汉人的真正朋友,是贵国身居高位者最有见识的人!”

  阿璞忙道:“金刀寨主太夸奖我了。”

  陈石星道:“这可不是空泛的赞辞,以将军的地位,而能主张汉蒙友好,实在难得。”

  阿璞说道:“要和汉人友好,这是我们祖宗的家训。我虽然没有到过汉人的地方,但说起来我们这一家可是和你们汉人颇有渊源的。”

  阿坚已经回到父亲身边,说道:“真的吗,你都未曾和我说过呢。”

  说至此处,忽地回过头来,问陈石星道:“贵国的风家快刀可有传人?”

  陈石星怔了一怔,说道:“晚辈孤陋寡闻,中土各家各派以快刀著称的,我只知道孟家快刀和石家快刀,风家快刀可没听过。”

  阿璞将军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恐怕早已失传了。”接着再问道:“那么贵国武林中有关‘风、云、雷、电’的传说你可听过?”

  陈石星是张丹枫的关门弟子,张丹枫本来是武林中见闻最为广博的一位大宗师,但可惜他入门之日,张丹枫便即去世,因此有关武林的掌故他所知甚少,根本就不知道“风、云、雷、电”是什么,当然答不出来了。

  云瑚蓦地想起,说道:“风、云、雷、电的故事,爹爹曾经和我谈过一些,他们是三百年前在武林中齐名的四位高手,对么?”阿璞说道:“不错。”

  陈石星道:“哦,原来风、云、雷、电是四个人。”

  云瑚道:“风是风天扬,曾创下追风刀刀法。云是云中燕,是个女子,以剑法、轻功著称。雷是一个绰号叫做‘轰天雷’、名叫凌铁威的人,内功最强。‘电’也是绰号,是‘闪电剑’耿电。这四个人都是南宋初年的刀客。听说风云二人乃是夫妇。可惜经过了几百年,如今他们各创一家的武功恐怕是早已失掉了。”(有关“风、云、雷、电”的故事详见拙著同名小说。)

  阿璞笑道:“云姑娘倒是记得很清楚,但你可知道云中燕是哪一族人吗?”

  云瑚道:“她不是汉人吗?爹没和我说过,年代太远,恐怕他也不知。”

  阿璞道:“她是我们蒙古的公主,云中燕是她自己取的汉人名字。她和那位风大侠两情相悦,抛下公主不做,与他私奔的。”

  云瑚心念一动,恍然大悟,“将军,你的刀法可是那位风大侠传下来的?”

  阿璞说道:“不错。三百年前我的那位祖先和风大侠是异国朋友,他的妻子更是汉名云中燕那位蒙古公主的侍女。我那位祖先夫妇二人都曾跟云中燕到过中国的,风大侠也曾来过我们这儿。我家本曾和风家相约,以后世世代代,后人都要往来的。可惜过了一百多年,由于战乱频仍,这个约定大家都不能遵守,音讯就此中断了。”

  云瑚道:“原来将军的家训有这么一个动人的故事,待我们回到中原,自当替将军打听风家后代的消息。”

  阿璞笑道:“故事中的异国友谊固然感人,但还是谈目前的事要紧。对啦,我还没有请问你们,你们是金刀寨主派来的吗?”

  云瑚道:“不是。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则是曾经和金刀寨主说过,并且得到他的同意的。”

  阿璞道:“请恕冒昧,不知你们的来意可否让我知道。”

  陈石星道:“我们本来就准备禀告将军。”当下将他们追踪龙文光而来到和林的经过,简单扼要的告诉阿璞将军。

  阿璞道:“他们已经到了和林了,如今是住在右贤王的家里。据我所知,你们说的那个龙老贼正在等候我们大汗的召见。”

  陈石星道:“他一定会挑唆你们的大汗又动干戈。”

  阿璞道:“这是当然的了。你们想必亦已知道,右贤王是主战最力的人,故此正要借重他呢。”

  阿坚咬牙道:“这种卖国求荣的小人,怪不得你们恨他。他不但祸害汉人,来到和林,只怕也要给我们蒙古人带来一场灾祸。”

  云瑚问道:“跟这老贼来的有个绰号东海龙王的司空阔,将军知道吗?”

  阿璞说道:“知道,听说他的武功不在我们瓦剌第一高手弥罗法师之下。他在和林的风头之劲也不亚于龙文光呢。”

  “哦,他出了什么风头?”

  “他的主子尚未得到大汗召见,他已经在大汗面前出尽风头了。”

  原来瓦剌大汗穷兵黩武,他的嗜好也是充满血腥味的死亡游戏,宫中养了许多狮子、老虎、斑豹之类的猛兽,闲来就叫武士与野兽搏斗为乐,他的十八名金帐武士就是在和猛兽搏斗之中,能够力毙狮虎而被挑选出来的。

  “东海龙王在大汗面前献技,不过半个时辰,就杀了三头金毛巨狮、五头吊睛白额虎,外加两头比狮虎还要凶猛的金钱豹。这样的‘赫赫战果’,自有大汗所创的人兽搏斗游戏以来,乃是前无古人的了。”

  陈石星道:“以他的武功,杀几头猛兽自是不费吹灰之力。”阿璞继续说道:“这还不算,后来大汗叫他和十八名金帐武士依次比武,十八名金帐武士全都败在他的手下。”

  陈石星笑道:“他只顾自己出风头,纵然讨得大汗喜欢,只怕却是难免给大汗手下的武士妒忌了。”

  阿璞说道:“不错,所以第二天金帐武士就联同请弥罗法师出来,要他一挫东海龙王的锐气。”

  云瑚甚感兴趣,问道:“比武结果怎样?”

  “听说刚好是功力悉敌,难分高下。但也有两种刚好相反的说法,一种说是东海龙王不敢强宾压主,故此对敝国的第一高手给了几分面子,另一种说法则是弥罗法师要笼络他,是以手下留情。

  “但不管是谁让谁,听说他们倒是不打不成相识,比武过后,弥罗法师就请东海龙王做他的客人,住在他的布拉达宫,和他切磋武功去了。”

  云瑚连忙问道:“如此说来,他如今已经不是和龙老贼一起,住在右贤王的家里了?”

  阿璞道:“听说弥罗法师和他切磋一门上乘内功,少说也得十天半月。”

  云瑚大喜道:“这就更好了!”

  阿璞怔了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是想——”

  云瑚道:“不错,我是想趁这机会刺杀龙文光!这老贼不仅害了我的父母,而且是卖国求荣,国人皆曰可杀的奸臣,我就是舍了这条性命,也非杀他不可。如今那武功最好的东海龙王不在他的身边,那就更方便下手了!”

  阿璞沉吟不语,阿坚说道:“爹爹,你刚才也曾说过,这个姓龙的家伙是把灾难带来瓦剌的,咱们应该帮忙他们,索性把右贤王也一并刺杀,那就更妙。”

  阿璞斥道:“两件事情应该分开,我不许你有刺杀右贤王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