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忙咳嗽了声,说道:“皇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便是了。不要隐瞒,照实说。”

赵踞看出她的紧张之意,也道:“不打紧,朕只是随口问问。据朕所知,那些不过是不上台面的东西罢了,怎么徐太妃出身高门,也算是大家闺秀,也吃那个?”

紫芝听皇帝的口吻缓和,壮胆说道:“回皇上,当初太妃在府内做姑娘的时候,太妃的奶娘有一次拿了些,太妃尝了一尝,竟喜欢上了,从此每每惦记着。但是老爷家教严,不许吃外头的东西,奶娘也知道这些不好带给姑娘吃,所以不肯再拿。后来听人说外头街上有卖的,所以太妃时常命我们偷偷地从后角门出去到街边上买了回去吃。”

“哈。”赵踞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不该笑的这么开心,于是咳嗽了声:“真想不到,太妃原来也是个馋嘴之人。”

紫芝听见皇帝的笑声,又听他的语气毫无恶意,便也抿嘴说道:“是呢皇上,不过太妃虽然会吃,且也会做。”

“她会做菜?”赵踞怔住。

紫芝回答道:“奴婢不敢说谎。就是府内不许姑娘动手做那些,只是有两次,太妃把厨房里的人都赶出去,自己偷偷地做了几样,奴婢有幸吃了几口,真真好吃极了。”

赵踞怔怔地听着,突然也有些饥肠辘辘:“她做了什么?”

事情隔了太久,幸而紫芝对那一幕印象深刻,略一思忖便道:“奴婢记得其中有一道是清炒时蔬,不过是普通寻常的香菇,菜心,却竟极为软嫩可口,还有一道是红烧肉,才做好就都给奴婢们分着吃了……”

紫芝很久没有跟人说这些往事了,现在突然提起来,历历在目,好像是最美好的时光一样,她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微甜的笑意。

紫芝继续说道:“只是为了弄那两道菜,却把一身新衣裳给沾了油污,太妃心疼了好几天呢,后来就再也没有摆弄过。”

赵踞听的出了神:“是吗……还有呢?”

“还有?”紫芝愣愣的,有点不知所措。

赵踞回过神来,垂了眼皮:“太妃也算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了,朕竟不知她还会厨艺。”

紫芝有些回过味来,大胆又说:“是啊皇上,太妃的心思是极多的,家里的几位姑娘都比不过她心思灵巧,有一回潘府的表少爷送了我们大爷一封信,信上只写了一个字,我们大爷不晓得什么意思,拿给姑娘看,姑娘一眼就瞧出来了。”

雪茶原本只是听八卦的,如今也悠然神往,忙问:“是什么?”

紫芝瞥一眼皇帝,却见皇帝的眼神闪烁,并未做声。

紫芝便道:“那信上写了一个字,却是个‘心’。”

雪茶睁大双眼:“心又怎么样?”

紫芝抿嘴一笑,道:“我们太妃看了,便叫大爷在黄昏降临月亮初升的时候,前去清溪畔跟表少爷相会。’”

雪茶几乎忘了还有赵踞在身边:“我可不懂了,一个‘心’字,怎么看出这么多名堂?”

“当然了,”紫芝笑道:“后来太妃说,这‘心’,是‘半钩明月钓清溪’ 的意思,半钩是勾,明月又是弯弯的便是斜勾,清溪是水,那三点水加上半个弯勾,自然就是‘心’了,其实奴婢也似懂非懂的,只是记住了罢了,因为那天我们大爷赶去了清溪河畔,真的就见到了表少爷,大爷为此十分得意呢。”

雪茶忍不住哀叹道:“我是全然不懂,哪里就这么多花花肠子弯弯绕呢?皇上……”

说到这里,两人都看向赵踞,却见皇帝垂着眼皮,好像在出神。

雪茶忙又低低叫了声,皇帝才抬起头来,淡淡地说:“这个‘心’的谜语,倒的确是有心的很,只不知道这位表少爷……又是哪里来的表少爷?”

雪茶呆住。

皇帝的注意力显然与众不同。

雪茶只顾惊叹这谜语复杂去了,没想到皇帝居然盯着一个不起眼的人。

紫芝听皇帝问,脸上却掠过一丝异样。

赵踞道:“怎么了?”

紫芝只得说道:“回皇上,其实这位表少爷……原本是我们府的亲戚,两家子很交好,甚至一度,有谈婚论嫁的意思,只不过后来我们老爷出了事,潘府里非但不闻不问,反而悄无声息地迅速给表少爷又定了一门亲事……”

雪茶瞪圆了眼睛,没想到皇帝一句话,果然挖出了隐情。

赵踞嗤地冷笑,不屑地说道:“原来是个薄情寡义之徒。”

紫芝不敢再多嘴了。

赵踞却又说道:“既然两家已经有谈婚论嫁之意,那么徐太妃当时……或许很伤心吧?”

说到最后一句,想到那样一个人物会因为一个寡廉鲜耻的无情无义之徒伤心,心底却有一点微凉。

可让皇帝意外的是,紫芝摇头道:“回皇上,这倒没有。”

“哦?”赵踞疑惑。

紫芝说道:“当时我们听说消息,却是愤愤不平,有人大骂潘家,但是太妃却如没事人一般。那天晚上,我问太妃难不难过,太妃却笑着对我说……”

紫芝回想着,一如当初徐悯教诲自己的时候,脸上忍不住付出了伤感之色。

——“这世间的男子多半都是如此,或者求名,或者求利,再者求权,先前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么?可叫我看,在大名大利面前,简直兄弟也可以不要,竟是名利为手足,兄弟如衣服,妻子更加不知何物了。何况我同他本就并无任何名分,也无私情,人家另娶一则跟徐府撇清,一则自保,都是人之常情,顶多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当紫芝说完了这些惊世骇俗的话,雪茶在惊愕之余,生恐赵踞会发怒。

谁知皇帝微怔之下,喃喃道:“名利为手足,兄弟如衣服?哈哈哈……”

他竟乐不可支,朗声大笑起来。

整晚的悒郁烦闷,也在这一笑之中终于烟消云散了。

****

太后的千秋庆典过后,接着又下了两场雪,天越发冷了。

这日罗红药前去延寿宫给太后请安,因为皇帝不知何时会去延寿宫,免得撞上,所以仙草也并没有陪同。

宝琳宫中,太监们才清理了门前积雪,却见门口有个小宫女走了来。

小福子甚是机灵,即刻认出了来人是在乾清宫当差的紫芝,忙上前迎着:“姐姐怎么来了,敢情是找我们姑姑的?”

紫芝微笑道:“是呀,小鹿可在吗?”

小福子早引着她上了台阶:“姐姐慢着走,小心台阶滑。”里头早有宫女来打起帘子,请了她进内。

紫芝才进屋子,就嗅到一股焦香气扑鼻而来,她微微诧异之余,笑着摇摇头。

转到里间,却见仙草窝在一张铺着银鼠皮的藤椅上,靠在暖炉旁边,竟歪着头睡着了。

而在暖炉的边上,却还整整齐齐地摆了几枚干果,有的已经烤焦了。

紫芝拿了火钩子把那些果子拨拉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咱们娘娘的常做的……”

这会儿椅子里的仙草一挣,猛地睁开眼睛。

她朦朦胧胧看到紫芝在面前,便含含糊糊说道:“别动,我还吃的呢。”

紫芝一愣。

仙草眨了眨眼,突然间醒悟过来,忙站起身:“是……你怎么来了?”

紫芝打量着她,笑道:“我不能来吗?我知道你们罗婕妤去延寿宫请安了,你怎么在这里偷懒?还学咱们太妃娘娘的行事?”

最后一句,却是放低了声音说的。

仙草轻轻地抓了抓腮:“我、我是闲着无聊才烤几个果子吃的。”

紫芝叹道:“你可真真的好的不学坏的学,娘娘的心眼你半点学不到,只学这些没要紧的,还学的十足十的像。”

仙草只得讪讪地笑,请她落座。

紫芝在桌子旁边坐了,小宫女早送上茶来,紫芝吃了口,说道:“我早就想过来探望你,只是不得空闲。”

仙草忙说道:“你现在在乾清宫,自然非同一般,若不能过来就不要勉强,免得人多眼杂的,觉着咱们两个凑在一起密谋什么……那就坏事了。”

紫芝噗嗤笑了起来:“说你没有心眼,你想的倒是多。”

说了这句,紫芝问道:“太后娘娘的寿辰,送那只小平安,是你的主意吧?”

仙草答应了。紫芝叹道:“这件事你果然做的精妙,可见你对罗婕妤是真的好,才会想出这种好法子替她讨好太后,只不过我不懂的是,……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尽心尽意的?”

“也没什么,只觉着罗婕妤心地很好,”仙草低低地说道:“瞧着她有几分像是咱们太妃。”

“她?”刹那间紫芝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屑,但很快又转为一丝薄薄地似笑非笑:“你可不要昏了头了,什么人也拿来跟咱们娘娘比,罗婕妤若真的像是咱们主子,就不至于什么事儿都得你替她操心了。要知道,我们主子,是处处为我们着想,是她护着咱们的,这个你自然最清楚。”

仙草见紫芝流露鄙薄之色,本正诧异,听到她维护自己,却又动容。

紫芝盯着她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觉着我说的不对?”

仙草突然张开双臂把她拥住:“你说的当然对了。”

紫芝吓了一跳,愣了会儿后忙挣扎起来:“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不知大小……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仙草嘻嘻笑着,缓缓将她放开。

紫芝拉了拉给她弄皱的衣襟,嗔怪道:“只管胡闹,叫人看见了像是什么?”

仙草笑道:“不是胡闹,我只想抱一抱紫芝而已。”

紫芝又狠狠地啐了她一口:“越发没大没小了,连声姐姐都不叫了?”

仙草吐舌,厚颜唤道:“紫芝姐姐。”

紫芝看着她顽劣的样子,忍不住又嗤地笑了起来。

她忙掩着口,定了定神,才说道:“你反而比先前更快活了似的……想来娘娘当初是看错了。”

“看错?”仙草微怔。

紫芝幽幽地说:“娘娘私底下曾经跟我说,她最担心的是你。”

仙草蓦地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若不是徐悯及时救了小鹿离开浣衣局,这孩子只怕早就死了。

徐悯知道小鹿的性情直率,没有心机,有时候背着她的时候跟紫芝说体己话,曾提过自己担心小鹿之类的话。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照看着小鹿,没了她的庇护,只怕小鹿就危险了。

当时她提起这个,也有暗示让紫芝帮着自己照看仙草、未雨绸缪的意思。

只是想不到一语成谶,变故那天来的如此之快。

紫芝见她并不追问,却也没有向她解释。只又正色地说:“是了,我今儿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仙草忙打起精神询问,紫芝问道:“你是怎么得罪了雪茶公公了?”

“啊?我没得罪他啊。”仙草疑惑,这阵子她因为避嫌,乾清宫跟御书房两处成了禁地,要远远地避着走,更加没有见过雪茶。

紫芝说道:“总之你可小心些,我看雪茶公公对你很是气恼,指不定哪天寻你的晦气。”

仙草笑道:“我倒是不怕,雪茶是个口硬心软的人。”

紫芝听她直接唤雪茶的名字,无奈地摇头,又说:“你以为还是当初吗?还不谨慎些?只管口没遮拦的……”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找仙草的。

不多会儿,却是跟随着罗红药的太监小禄子进门,道:“姑姑快去富春宫,朱充媛娘娘为难咱们婕妤呢!”

仙草缓缓起身,旁边的紫芝却并不觉惊异,只对仙草轻声说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

仙草来到了富春宫,才进门,就见罗红药跪在殿前。

她疾步往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了起来。

罗红药的脸色已经冻的雪白,手腕冰冷,见了仙草,先哆哆嗦嗦地说:“你、你怎么……”

“婕妤别出声,我先带你回去。”仙草将她拥入怀中,似乎想用自己来温暖她。

这会儿里头响起了朱冰清的声音:“哟,这不是小鹿姑姑吗,你是宝琳宫的掌事姑姑,跑到我富春宫来撒什么野啊?”

随着这一声,两侧的太监冲上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仙草眼中怒意涌动,回头看向朱冰清。

朱冰清一身紫色的重绣宫装,外罩着穿着雪白的狐裘夹袄,揣着狐裘暖手,缓缓走了出来:“本宫罚罗婕妤跪着,岂有你说带走就带走的道理?”

仙草冷笑道:“太后千秋才过,充媛就开始作威作福了?留神给太后知道了不高兴。何况我们婕妤是太后赞过的温柔贤孝,不知哪里得罪了您,竟然要在大雪天里罚跪?”

“混账,”朱冰清抬手指着她:“你敢质问本宫?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方才罗婕妤把太后娘娘赏赐给本宫的送子玉观音给摔的粉碎,这送子观音本是太后一片殷切盼望之意,却给她毁了,她必然是故意的!你说该不该罚?”

罗红药用僵硬的手指握住仙草的手,眼中带着愧疚之色:“我不是故意的。”

仙草道:“那玉观音不过是玉雕之物,再珍贵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命。奴婢突然想起来,上回充媛娘娘‘小产’,就死了一个班儿,如今只不过是婕妤失手摔碎了玉观音,充媛难道就也想要婕妤的命吗?既然是太后所赐,那不如我带着婕妤去太后跟前告罪!看看太后是不是也如充媛一样罚人跪在冰地上?”

论起口齿,朱冰清显然不是仙草的对手,给她一句句说的无言以对:“你、你……放肆!”

她气怒之下,却也知道假如去了太后那边儿自己讨不了好,当下索性命人将仙草跟罗红药强行拦住,横竖这是在富春宫里,要让这两个人吃亏还不容易?

太监们听命上前,罗红药哽咽着推她:“别管我,你快走。”

仙草紧紧地拥着她不放,大声说道:“充媛娘娘是不是把这后宫当成自己家的了?还想暗害了我们不成?你把太后娘娘跟皇上放在哪里?”

朱冰清一度跟仙草对上,却每次都吃了亏。更因为太后千秋,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居然给一只没什么来历的野狗压的死死的……现在旧恨加上新仇,索性先报了仇再说。

她冷笑道:“这是在富春宫,那就是本宫做主!来人给我拿下她,先把她那口伶牙俐齿卸了!”

罗红药抖个不停,挣扎着叫道:“不要,朱姐姐,你要罚罚我好了,我跪就是了……”

正在这时侯,富春宫门外有人道:“你说这宫内是谁做主?”

第 53 章

话音刚落, 颜太后从富春宫的大门口走了进来, 身边是延寿宫的宫女太监并嬷嬷们簇拥着。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个宫女儿怀中抱着薄薄地缎被, 里头裹着的却正是先前进献给太后的小狗儿平安,好像感知到什么似的,平安汪汪地叫个不停。

此刻朱冰清早忙着快步走下台阶, 向着太后屈膝行礼。

她原先以为十拿九稳,所以先前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姿态, 只是千算万算,却想不到太后会在这时候亲自来到,且正好撞见自个儿逼迫罗红药跟仙草。

那边儿仙草也扶着罗红药上前, 罗红药哭的泪人一般,这会儿在太后面前便强忍着惊怕,声音却仍颤巍巍地。

太后看向朱冰清, 却见她身上锦衣暖裘, 脸上红扑扑的,但是罗红药却只是一袭平常的棉服, 也没有披斗篷,身形消瘦, 脸色苍白。

选秀的时候, 太后最先看中的就是罗红药, 原先也很喜欢她,只是因为曾听过朱冰清的挑唆,加上罗红药为了仙草出头, 所以太后才转为厌恶。

可是罗红药送了平安给自己,加上太后也知道朱冰清的人把她绊倒……伤势很重,但是罗红药却并没有因此抱怨或者求太后给自己做主报仇什么的。

于是太后自个儿也慢慢地回过味来,知道罗红药未必是别人说的那样儿。

如今又见朱冰清作威作福的,太后怒不可遏:“你这是在做什么?竟然在宫内私设公堂了不成?”

朱冰清没想到太后见了面就斥责自己,吓得脸色微变:“太后娘娘,不是臣妾要故意为难罗婕妤,实在是因为她把太后赐给臣妾的送子观音给摔碎了,臣妾顾念那是太后的心意,又为了皇嗣着想,气怒之下才责罚于她的。”

颜太后呵斥道:“还说你不是故意,方才我在外头都已经听见了,你倒是得意的很!竟然连皇上跟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朱冰清慌慌张张地双膝跪地:“太后,臣妾绝无这个意思。”

颜太后定了定神,又说道:“亏你还敢说皇嗣,上次若不是因为你调/教无方,怎么会让你身边的人毒害了皇嗣呢?这会子摔了那个,只怕也是你自己的运气不佳!倒也不用格外地迁怒别人。”

朱冰清跪在地上,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太后、太后息怒。”

以往太后对朱冰清都是客客气气的,且朱冰清也从朱太妃那边儿听说了许多有关太后的事情,所以自以为把太后哄的妥妥帖帖。

完全想不到今日的事,太后竟这么坚定地站在罗红药一边,反把自己打在地上。

此刻罗红药因听了太后的话,便也顺势跪倒,磕头道:“太后息怒,这都是臣妾的错,失手跌坏了那样珍贵的玉观音,再怎么也是不对的……求太后责罚。”

颜太后看她瑟瑟发抖,叹了口气道:“可怜见儿的,你还没有跪够吗?”

当下命身边的嬷嬷把她搀扶起来,又命人拿一件披风给她围在身上。

末了,太后重看向地上的朱冰清,冷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叫人家跪着,那你就也尝尝这个滋味吧,顺便好好反省反省!”

太后说罢又对仙草道:“你陪着罗婕妤回宫吧,给她熬点姜汤,再让太医仔细看看,她身子弱,伤又才刚好,不要又伤了根基才好。”

仙草道:“奴婢替婕妤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扫她一眼,转身带着人往外去了,延寿宫里仍留下一个嬷嬷监督着朱冰清。

***

且说仙草陪着罗红药回到宝琳宫,小福子早飞奔去请太医,安儿则去熬姜汤。

到了内室,仙草倒了热茶给罗红药握在手中:“好好地怎么又去了富春宫,不是叫婕妤不要去的吗?”

罗红药眼中闪烁着不安神色,低声道:“我没有不听你的话,我已经跟她说了不去,她只管拉着我不放手,她的力气太大,我实在挣脱不了……”

仙草一想,以朱冰清那种强横,若生拉硬拽起来,罗红药自然落不下脸来跟她撕扯。

仙草哑然失笑:“你啊……那也罢了,可我不信是你失手砸了玉观音,是不是朱冰清弄鬼?”

罗红药叹了口气。

仙草叮嘱过多次,叫罗红药别去富春宫,毕竟朱冰清仗着定国公府跟朱太妃,什么也做的出来。

但既然给拉了过去,罗红药便处处小心,茶也不敢喝,点心自然也不敢吃的。

不料朱冰清拿了那尊送子观音给她看,又美其名曰是太后所赐,要让罗红药也沾沾喜气,早点怀上皇嗣。

罗红药实在碍不过,便只得小心翼翼抬手要接过来,谁知那递玉观音的宫女不知故意还是怎地,明知罗红药还没握紧,她就松了手。

罗红药的性子自然不是那种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就算跟仙草描述,也只说那宫女大概是不小心之类。

仙草听了啼笑皆非,看着罗红药,点头笑道:“你这个脾气不该入宫,倒该去嫁个寻常人家,找个对你一往情深且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

罗红药脸色一红:“说什么呢。”

仙草仰头想了想,却又叹道:“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知冷知热、一往情深呢。何况各人自有命数。”

罗红药听她似乎大有感慨,便鼓足勇气:“其实皇上就很知冷知热,也算是无可挑剔的如意郎君了。”

仙草哑然地瞪着她,半晌才嗤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罗红药脸上更红了几分,却又问仙草:“那……你的如意郎君呢?”

“什么?”仙草已经把自己撒过的谎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