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子时大家都已经在自己的房内安息了,王某说得可对?”见众人纷纷点头,便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雪停时应该是子时三刻……这可奇了。”王延思喃喃道。

  “有什么不对么?”魏省曾问道。“大家请随王某来。”王延思道。

  于是一行人都随着他来到朱长明所住的小楼前。

  “诸位请看,这雪地上的痕迹……”王延思指着从小路一直到小楼门前的雪地道,“左边的都是王某和差人们留下来的。”

  果然,雪地上有数行杂乱的脚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粗粗的痕迹,远远地绕个大弯,通向小楼前。

  “这右边的,则是魏夫人和云少侠留下的。”他指向右边的足迹道。

  谢清芳的足迹从小路笔直地通向小楼,脚印细小整齐,行动间有婉约般的余韵,临近小楼时却开始慢慢有些散乱吃力,显然是因为那里附近积雪过深的缘故。云寄桑的足迹却由侧方而来,只有淡淡的数寸深,彼此相隔丈余远。

  除此之外,便是离谢清芳足迹不远处的另一条足迹。

  这条足迹比谢清芳的足迹浅些,却极为宽大厚重,显得沉稳有力。

  “如果朱长明是戊时回房的,那这条足迹显然便是他留下的。可除此之外,由那时至天亮,便再无他人一条足迹!”王延思沉声道。“这……这却是何故?”谢清芳颤声道,“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云寄桑凝视着那条足迹,心中也满是疑虑:“真的只有这一条足迹么?这小楼离青石小路足有十余丈,积雪有近尺深,长明是子时被人杀害的,雪停在子时初刻,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凶手即使轻功再好,也应该留下些足迹才是。莫非这世上真有轻功如此高明之人?”

  忽然想到一事,便向王延思道:“王捕头,当年在起霸山庄的死香煞一案中,凶手是借助冰蚕丝来纵跃的,不知……”

  王延思双目一亮:“云少侠果然高明!”话音未落,人已纵身飞向小楼,云寄桑忙紧随其后。可两人将小楼上上下下查了个遍,也未发现有任何丝线缠绕过的痕迹,互相疑惑地望了一眼,又回到众人面前。

  魏省曾抢先问道:“幼清,怎样?有何发现?”

  云寄桑摇了摇头:“此事果然奇怪,江湖上能够做到踏雪无痕的并非没有,可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可这几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辈,即便其中有人天性凶残,杀人也就杀了,怎会如此装神弄鬼?”

  “云少侠不认为这世上真的有鬼么?”梁樨登压低了声音道。

  云寄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鬼的,这世上真的有鬼的……”梁樨登望着众人,用一种奇异的声音道,“而且,鬼就在我们的身边。”

  他说这话时,忽然一阵寒风吹过,那窗沿下挂着的鬼铃突然发出一串凄厉的铃声。

  房内,明欢眨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云寄桑缓缓地从左踱到右,又从右踱到左。看了一会儿,她有些倦怠起来,不禁抬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嘴巴。

  云寄桑停了下来,爱宠地拍了拍她的头:“困了吗?困了就去师姑那里睡吧。”明欢忙用力摇摇头,瞪圆大眼睛望着他,以示自己不困。

  云寄桑向她笑了笑,又沉思起来。

  子时所有人都没有证人证明自己不是凶手,这样说来,所有人便都有嫌疑。鬼缠铃……为什么凶手要在那里挂上一个小小的铃铛?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有这平安镇上处处悬挂的鬼铃,那众多的鬼铃掩盖的,又是怎样一个恐怖的真相?凶手如何不留丝毫痕迹地杀害了朱长明的?朱长明又为何被杀?朱长明留在案上的诗有何深意吗?

  他拾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了几个词:子时,大雪,足迹。

  他右手新断,虽然左手苦练书法,但几行字还是写得歪歪扭扭,仿佛幼儿相仿。看着这难看的字迹,云寄桑不由得烦闷起来。他自幼喜爱书法,因为只有在他龙飞凤舞地写了一篇大字后,卓安婕才会少见地夸他几句,那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刻,可是现在……

  他将笔向桌子上一掷,呆呆地望着这几行字。慢慢地,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的画面,仿佛他所写的,以及这数日他所经历的都变成了鲜活的场景,在脑海中不住闪过。可是,这些场景极其混乱、模煳,他根本无法分辨场景中的细节和真伪。

  还是不行啊,如果自己的六灵暗识还在就好了……云寄桑叹了口气,又向桌子上看去。

  从各人的言辞来看,似乎所有人都有时机杀死朱长明。可是,除了老师、师母以及陈启外,还有谁认识朱长明呢?王振武应该认识的,唐磐也有很大可能。鱼辰机?也许。梁樨登应该没见过的……等等,云寄桑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徐嫂,哑仆,杨世贞三人的名字。

  这三人应该认识朱长明,可是其他仆人呢?以前死的那些人又因何被杀?那夜那个轻功奇高的人又是谁?是凶手吗?就这样,他久久思索着,却越想越乱,烦乱之下,不禁将纸握成一团,扔到地上。

  一只慵懒的手将那纸团从地上拾起,轻轻展开:“这案子来得蹊跷,师弟也别太心切了。”说着,卓安婕将纸轻轻抚平,重新放在桌上。

  云寄桑深吸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太过心急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案子,不是一天之内就可以破解的,不过老师大寿在即,如今自己是关心则乱,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决不会原谅自己。

  “师姐说得对……”云寄桑想了想,沉声道:“朱长明死因异常,依我看,还是从此事上着手吧。”

  “我看那个梁樨登今日话中分明意有所指,你何不拜访一下这位仁兄?”卓安婕微笑道。云寄桑点了点头:“好吧,那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