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别怕,师姑在这里。”卓安婕将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欢儿乖,不要出声,知道么?”云寄桑叮嘱道。

  明欢听话地点了点头。

  黑暗中突然传来几声短促的闷响,听来仿若沉雷乍起,显然是有人在交手了。云寄桑心中更加焦急,弯腰向魏省曾所在的方向摸去。一道微弱的光明忽然在黑暗中亮起,紧接着便是一道锐响和一声清脆的惊叫。显然是一个女道童试图点燃灯火,却遭到了袭击。

  云寄桑知道,目前大家身处黑暗,而且没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轻易地暴露只能让自己成为凶手的镖靶。更可怕的是,一旦有人因为混乱而产生误会,就更容易造成扑朔迷离的场面,凶手下手的机会也就更多。

  在这一刻,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虽然无法看到,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卓安婕正悠然地抱着明欢,跟随在他的身后。心中一暖,那无边的黑暗竟也再不恐怖。

  梁樨登弯着腰,谨慎地趴伏在地上。刚才在灯火熄灭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离开了原地,以防有人偷袭,结果还是受到了攻击。对方的武功很高,但更可怕的是他的轻功。那神出鬼没的轻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对他形成的威胁是致命的!

  额头的冷汗刚刚沁出便结成了冰粒,梁樨登却不敢伸手去抹,他屏住唿吸,心念急转:这人到底是谁?鱼辰机?不象,她没理由来杀自己……唐磐?很可能!此人深藏不露,是个大敌!王延思?自己看不透这个捕快,只是他定是隐藏了些什么……有生以来,自己不知多少次曾经暗中取人性命,可被人偷袭却是第一次。虽然身处危机,但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竟让他有些心神恍惚。

  一道锐风响起,没入他右侧不远的雪地,迸溅的雪花打到了他的脸上,他不由得闭紧了双眼。又是一道锐风,显然,对方也摸不清自己的位置,只能发暗器来试探。他暗暗向自己从未相信过的那个上苍祷告,希望暗器不要打中自己的藏身之所。

  显然他的祷告没有起到作用,锐风突然从左上方向他袭来,直指他的嵴背!梁樨登灵敏地在雪地上打了个滚,险险避开。他立足未稳,头顶上方又是劲风扑面!心中叫苦,梁樨登却不敢稍停,肥胖的躯体竟然瞬间使出铁板桥这样的功夫,平平向后急仰。便在此时,又一道锐风带着诡异的厉声,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他本能地伸手挡去,却挡了一个空——那瞬间,他似乎在拼命地抓住他那空空如也的生命。

  只是不知为何,那个动作竟然显得那样的可笑而笨拙。

  铃声在黑暗中飞快地游走着,没有一刻停歇。怪异地铃声动人心魄,像一首咒附在了恐怖之矛上的殇歌,硬生生地,邪恶地刺入人的灵魂中去。

  明欢在云寄桑的怀中紧紧捂住耳朵,不敢去听。云寄桑心中也是烦躁欲呕,他的心灵本就受创甚重,更是不堪这铃声的刺激。黑暗中,他感觉卓安婕伸手按在自己的背上,绵绵的真气不住涌入体内,为他定住心神。

  他平静下来,扭头向后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可还是忍不住看了这一眼,他知道她就在那里。

  感觉到他的平静,卓安婕把手缩回,用剑鞘拍了拍他的肩膀。

  云寄桑抬手轻轻推开剑鞘,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向前摸去。又走了几步,似乎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身边。

  “老师……”他低声地唿唤道。

  没有人回答。

  他试探着伸手沿着冰冷的地面小心地摸索。

  忽地,他感觉自己摸到了成团的丝线一般的东西。随即他省悟到,那是人的头发!那种恶心的感觉沿着他的左手蔓延上来,令人作呕。好在他在战场搏杀多年,见惯血腥,所以还能继续摸索下去。

  “怎么了?”卓安婕在他耳边低声问。

  “是死人。”云寄桑压低了声音回答,“应该是我们那位可疑的茶商。”

  “梁樨登?”

  “看样子错不了,只不知谁杀了他。”云寄桑收回了手。

  “是幼清吗?”不远处,传来谢清芳略带惊慌却依旧动人的声音。

  “是师娘吗?老师怎么样了?”云寄桑忙问,同时摸黑急走几步来到谢清芳的身边。

  “老夫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惊。”魏省曾苍老的声音此刻略显沙哑,显然也受惊不小。

  “幼清,现在怎么办?”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到来,谢清芳的声音稳定了许多。

  “我们得先想办法安全地把灯火点亮。”云寄桑回答,心中犹豫是否要拜托师姐去做这件事。

  就在此时,铃声突然停止了,似乎那摇铃者已经离去。

  黑暗中却没有人敢妄动,只有凄厉的风声在不断地驱散着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