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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楚楚:“……”

  “致致,这样不合适。”她很有骨气的又重复了一遍。

  他扬起下巴,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角,指尖轻叩桌面,发出了沉闷的“笃笃”声,似乎是做着什么决定。

  沈楚楚被他这近乎诡异的动作,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迅速的提起毛笔,仿着他的字,流畅的在奏折上写下了‘朕安’两个字。

  写完之后,她对着他狗腿的干笑两声:“臣妾突然想起来,皇……致致的手受伤了,臣妾代笔也是应该的。”

  司马致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

  沈楚楚再一次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感觉,她胆战心惊的拿起了下一本奏折,一眼扫过之后:“礼部侍郎奏,皇上圣安。”

  司马致捏了捏眉骨:“朕安。”

  接下来的十几本奏折,无一例外都是请安折,各地的官员不厌其烦的问着:“皇上,您好吗?”

  沈楚楚也不厌其烦的回复了十几句:“朕很好。”

  当她将矮几上的请安折都处理好后,还没刚松下一口气,司马致又指了指贵妃榻上的奏折:“那里还有。”

  沈楚楚认命的将贵妃榻上的奏折搬了上来,清了清嗓子:“苏州水师提督奏,奏报苏州等府二月初得雨尺寸。”

  这个倒比方才请安的折子好上一丢丢,最起码是在说苏州二初月的降雨情况,也勉强算是正事。

  司马致皱了皱眉:“朕早已闻得,不必再报。”

  听到他口中的那个‘再’字,沈楚楚便猜想到,估计这个水师提督已经不是第一天报告苏州的降雨情况了。

  她以前总觉得奏折是个很神秘的东西,想象中的奏折应该是哪里旱灾了,哪里水涝了,要不然就是边关战赢了之类的内容。

  哪里想到她看了小二十本奏折,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水师提督没的写了,便凑一凑字数,搞个天气预报糊弄一下。

  沈楚楚又读了几本奏折,有的上奏自己管辖地上有人拾金不昧了,有的上奏管辖地的水果熟了想送来给皇上尝一尝,有的上奏问皇上过生日的时候,他能不能回城来参加皇上的生日派对。

  当她回复了几十本奏折后,她终于忍不住放下毛笔,一边揉着手腕,一百年在心里问候了一下这些官员们的祖宗。

  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奏折有这么多了,基本都是无用的废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司马致听到她的心声,有些不以为意。

  这些看似无聊琐碎的奏折中,暗藏着许多玄机,请安的折子是为了联络感情,告知天气状况,他便可以提前预测出今年会不会水涝,有人拾金不昧就证明当地的民风淳朴……

  每个折子都有它上奏的含义在里头,他可以从那些琐碎的内容中,提炼出他需要的信息,她不懂也算正常。

  “累了?”他伸出大掌,从容不迫的覆在她的手腕处,用指腹轻轻的揉着她的腕关节:“休息一会儿再看。”

  他的手法虽然不专业,但却揉的很舒服,那指腹下带着一丝暖意,缓解了不少她手腕处的酸痛感。

  但她不习惯别人这么亲近的碰触她的肢体,这让她感觉很别扭,她倒宁愿自己手腕继续疼着。

  沈楚楚不动声色的将手臂抽了出来,拿起最后剩下的几本奏折:“臣妾不累,马上就批完了。”

  司马致眸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薄唇抿了抿,却也没有说什么。

  温水煮青蛙,太过激进反而会适得其反。

  若是她不喜欢他碰她,那他就一点点来,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他不着急。

  沈楚楚没注意他在想什么,当她看到奏折上的‘武安将军’几个字后,她的眸光顿了顿。

  这本应该就是武安将军写的奏折了。

  他写了一手好行书,与狗皇帝的行楷不同,武安将军写的是潇洒不拘的行草。

  虽说这字迹行云流水、意蕴十足,看着也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可都说字如其人,这狂放不羁的字迹,到底和武安将军身上的书生气息有些不符。

  沈楚楚也没多想,她扫了一眼武安将军的字迹之后,便看向了奏折的内容。

  武安将军大概的意思就是说,边关此次大胜,不久之后邻国愿派使者递来降和书,为表诚意,除了降和书之外,还会给狗皇帝送来一个公主。

  沈楚楚看到公主的名讳后,微微一怔,是临安公主,那个以美貌著称四国的公主。

  临安公主,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气似幽兰,一双翦水秋瞳似水柔情,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乃是绝世佳人也。

  听闻临安公主十五岁去寺庙上香时,面纱被风吹起,看到公主容貌者,皆羞愧自尽、无颜苟活于世。

  虽然沈楚楚不太相信这个说辞,但既然能被夸成这个模样,想来临安公主是个沉鱼落雁的绝世美人是没跑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只希望临安公主不是个蛇蝎美人,她应付一个嘉嫔就已经够难了,再添一个怕是要将她逼死。

  沈楚楚按照奏折上的内容,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

  她念完之后,小心翼翼的抬起眸子瞄了他一眼,只见他面上略带惫懒之色,并没有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

  沈楚楚忍不住在心中吐槽,真是能装模作样,高兴就高兴好了,干嘛非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司马致懒散的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半晌之后,他不紧不慢的缓缓开口:“知道了。”

  沈楚楚一愣:“什么?”

  他耐着性子看着她,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回他,朕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哦。”

  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搞了半天,最后还是要将公主收下,狗皇帝真是虚伪至极!

  沈楚楚将最后几本奏折批阅好,而后将所有奏折按照分类整理好,给他放在了一旁。

  她侧过头,看了看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司马致站起身,走到她身旁:“累吗?”

  沈楚楚想了想:“有一点。”

  他紧挨着她坐了下去,神色不变:“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她敷衍道。

  早上起得那么早,白天又折腾了半天,到了下午又成了狗皇帝的苦工,她现在困得脑子像是抹了浆糊似的,根本就不想吃东西。

  司马致眸光沉了沉,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扣在了她的脑袋上,将她的头往自己胸口上按了按。

  沈楚楚愣了愣,她不明所以的挣扎了两下,抬起头目光呆滞的望着他,一抬眼就瞥见了他一对黑漆漆的大鼻孔。

  “朕让人传膳,你先睡一会儿。”他的鼻孔动了动。

  好大好黑的鼻孔啊。

  她迷茫的看着他大的犹如眼睛一般的鼻孔,隐隐透过鼻孔看到了黑色的毛毛。

  沈楚楚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方才自己看花了眼,那根本就不是鼻孔,而是他的眼睛和睫毛。

  司马致脸色黑了黑,他抬手将她的脑袋按了回去:“睡觉。”

  这次沈楚楚没再挣扎,她实在是太困了,刚刚批阅奏折时,她就差点睡着。

  她倚靠在他胸口睡得不舒服,脑袋一边拱,一边往下滑,在睡梦中寻找着舒适的睡姿。

  滑到最后,她那颗小脑袋就落到了他的腿上,她来回蹭了蹭他的大腿,砸吧了两下嘴,而后沉沉睡去。

  司马致垂下眸子,长而微卷的睫毛在他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只有他嘴角微不可见的弧度,无意间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她蜷缩着双腿,手臂无意识的圈住了他的腰,像是一只黏人的小奶猫。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覆在了她的头顶,指尖缓缓划过她顺滑的柔发,心中流淌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沈楚楚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明,待到她睁眼之时,殿内已经空无一人。

  她喊了一声碧月,殿外便响起了脚步声,碧月面上喜滋滋的,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娘娘,您醒了。”

  “你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吗?”她纳闷道。

  碧月捂嘴笑了起来:“您昨晚上睡的香,皇上不舍得唤醒您,连晚膳都没用。”

  “皇上便搂着您在贵妃榻上将就了一宿,今早上要去上早朝了,才小心翼翼的离去,生怕吵醒了您呢。”

  沈楚楚:“……”

  明明这些词都很正常,从碧月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道,摇身一变,成了虎狼之词。

  什么叫‘舍不得’‘小心翼翼’?

  就算她睡着了,什么都不知情,碧月说的这些词,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狗皇帝身上。

  沈楚楚不想再继续说这些,所幸便直接转移了话题:“你昨日去找云瓷姑姑了吗?”

  碧月点了点头:“奴婢知道娘娘和皇上平安无恙,便去了慈宁宫一趟。”

  说罢,她将手中拿着的一套宫装,放在了主子手旁:“云梅姑娘离宫前,曾留下熏衣秘方,云瓷姑姑想着娘娘明日要参加上元节船宴,便让奴婢照着秘方熏了熏衣裳。”

  沈楚楚随手拿起宫装闻了闻,云梅擅长制香,这宫装上的熏香味道淡淡的,有些像是丁香花的味道,很是好闻。

  她不喜欢浓郁的香气,这清淡的香味倒是甚合她意。

  “下次再见到云瓷姑姑,本宫该是要感谢她一番才是。”沈楚楚放下宫装,笑着说道。

  碧月也跟着笑了笑,的确是要感谢云瓷姑姑的,这秘方失传已久,想来应该很是管用。

  如今皇上对主子十分宠爱,明日再加上这熏香的宫装,拿下皇上定然是势在必得!

  沈楚楚昨日累的够呛,现在脚腕又疼的厉害,她懒得出门再惹事端,便窝在殿内呆了一整天。

  狗皇帝许是去处理养心殿走水之事了,没功夫再来搭理她,她也乐得清闲,快活的度过了这一天。

  一转眼便到了翌日清晨,沈楚楚还未睁开眼,便听到殿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今日的上元小宴,娘娘可不能去晚了。”

  沈楚楚懒洋洋的爬下了衣柜,打着哈欠给碧月打开了殿门:“不是下午才去,准备这么早做什么?”

  见自家主子一瘸一拐的,碧月心里急的要命,昨日主子没站起来走路,她也不知道主子的脚受了伤。

  “娘娘,您的脚……”她眼睛泪汪汪的。

  沈楚楚叹了口气:“你哭什么?不过是扭伤了脚腕,又死不了人。”

  “什么死不死的,娘娘您可别胡说。”碧月擦了擦眼泪,声音中还是带着一抹哭腔。

  沈楚楚见碧月眼眶红通通的,生怕碧月继续哭下去,她连忙转移开话题:“不是要早些去,那你快过来给本宫梳妆。”

  碧月怕耽误主子的事,只好收住了泪水,抽噎着过去伺候主子盥洗梳妆。

  沈楚楚今日穿的是碧月昨天拿来的宫装,淡红色海棠云霞蜀锦裙,外披团锦琢花纯白色大氅,映的她原本就瓷白如玉的肌肤更加娇嫩。

  碧月给她绾了一个倭堕髻,懒懒散散的坠于一侧,再配上淡淡的罥烟眉,唇间的一点朱红,将沈楚楚身上的慵懒之美衬托的淋漓尽致。

  沈楚楚望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慢条斯理的挑了挑眉,原主相貌乃是上等,再稍作修点,颇有倾城之姿,简直是羡煞旁人。

  可惜原主脑袋不大好使,想不开喜欢上了狗皇帝,自古帝王皆无情,原主太过愚笨了些。

  她叹了口气,在碧月的搀扶下,上了外头的步辇。

  这是沈楚楚穿书之后,第一次到这高高的宫墙之外,她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心中却是兴奋的很。

  这后宫想进来容易,想出去便难了,多少女子进了皇宫之后,便孤独一人终老在皇城之内。

  但依旧有无数人相扑后继的想进入皇宫,宁愿在这一方天地做一只被囚的金丝雀,真是可悲可叹!

  此时也就是刚过午时,便是再过一个时辰出发也不迟,本以为去早了的沈楚楚,当步辇停在神武门后,才发现其他的嫔妃早已经在神武门等候多时了。

  神武门乃是晋国皇宫的后门,后宫嫔妃想要出入皇宫,便只能从后门进出。

  而皇上则是从午门,也就是晋国皇宫的正门出发,届时到大明湖再一齐汇合。

  不管是嫔妃还是王公大臣,自然是不可能让皇上等候的,因此他们这些人便要提前出发,在皇上之前到达大明湖。

  皇贵妃看到沈楚楚,浑身都不得劲,她瞪着眼睛,恨不得将沈楚楚的皮扒下来。

  听闻昨日养心殿走水,沈楚楚这个小贱人装模作样的冲进了养心殿中救皇上。

  到最后闹了半天,皇上压根就不在养心殿里,沈楚楚还平白在皇上心中落下了一个好的印象,简直是快要将她恶心坏了!

  也就是沈楚楚运气好,若是当时她路过养心殿,她定然要比沈楚楚冲进去的速度还快。

  沈楚楚到了神武门,便只能下去步辇走路。

  她还没刚下去走了两步,便听到皇贵妃讥讽的笑声:“哟,妹妹的腿怎么瘸了?瞧妹妹这一瘸一拐的走路,怕是往后落下病根了,生下的血脉也是瘸子。”

  皇贵妃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周围的嫔妃听清楚,又不至于令守在神武门附近的侍卫听见。

  这两日沈楚楚算是在后宫中出尽了风头,在场的嫔妃们都听说了皇上昨日宿在永和宫的事情,自然看着沈楚楚也不会有什么好气。

  她们不敢像皇贵妃一样出言侮辱沈楚楚,只能暗自在心中嘲笑沈楚楚变成了个瘸子。

  似乎只有这样,她们的内心才能得到平衡。

  沈楚楚懒懒的抬起眼皮:“姐姐此言差矣,不管臣妾生出的血脉是否康健,也总比没机会生的人要强上百倍。”

  “姐姐,您说臣妾说的是吗?”她挑唇一笑。

  皇贵妃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被沈楚楚这句话气的吐出一口老血:“你!你——”

  沈楚楚在碧月的搀扶下,往下走了两步,她对着皇贵妃微微一笑:“腿瘸不会遗传,口吃就说不准了,姐姐有功夫不如去请个太医,治一治这口吃。”

  连嘉嫔这个自带光环的女主,她都得罪彻底了,皇贵妃还算个鸟。

  沈楚楚说完这话,便在碧月的搀扶下,上了停在神武门内的马车,徒留下外头的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的背影。

  她在马上中小憩了一会儿,等再醒过来时,马车已经停稳了。

  碧月掀开车帘,小声道:“娘娘,到大明湖了。皇上还未到,娘娘先进去等候吧。”

  沈楚楚被碧月扶下了马车,皇贵妃等众人已经进了那三层高的楼船内。

  她缓步走向楼船,还未走进去,便在楼船的甲板上,看到了倚靠在船门上,正对着她笑的武安将军。

  沈楚楚微微一愣,便看到他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过来。

第42章 四十二条咸鱼

  武安将军今日穿了一身墨海云纹采霞绡红袍,他身后披着玄色狐裘大氅,三千墨发绾进羊脂白玉冠中,犹如谪仙般飘然仙逸。

  细碎的金芒被分割成碎片,透过岸边一颗百年古树,斜斜的打在他苍白的面庞上,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芒。

  他微微抬起削瘦的下颌,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望着她的眸光中隐隐含着一丝期待。

  沈楚楚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武安将军怕不是狐狸精变得吧?

  这祸国倾城的容貌,也未免太过妖孽了些。

  不行,她不能过去。

  这要是过去了,她怕她会把持不住自己,忍不住干出什么丢人的事来。

  沈楚楚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将头转了回来,目不斜视的走进了楼船中。

  这楼船原本是古代的战船,后来经过改造,有一批楼船便进化成了供皇室消遣娱乐的游船。

  此楼船一共三层,一层为宴会场地,二层和三层皆是供人休息和赏景地方。

  楼船内里布置的极为奢华大气,紫檀木的矮几,冰丝蚕的坐垫,金丝楠木的雕花屏风,缠枝莲纹的青花瓷瓶……珍贵稀罕的物什目不接暇,令人叹为观止。

  沈楚楚咂了咂嘴,若是能卖掉其中一件当做逃跑的路费,怕是她小半辈子都不用忧心吃喝之事了。

  可惜这种皇家的东西上都有官府印章,她就算敢拿出去卖,也没有当铺敢收。

  刚一走进去,丞相夫妇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沈丞相一双手在衣袖里来回搓动,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紧张到说话都不大利索:“臣给娘娘求了一道平安符,那寺庙的方丈亲自开的光,听闻将那平安符带在身上,便可平安康健、顺遂一生……”

  他干巴巴的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将平安符从衣袖中拿了出来:“娘娘要不要戴上试试看?”

  沈楚楚看见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舌尖有些泛苦,只觉得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朝臣能见到皇上嫔妃的几率不大,只有偶尔在宴会上能有幸见上一面。

  也不知道沈丞相何时求来了这道平安符,又将此符带在身上多少次,做了多少次被拒绝的心里准备,才敢当着她的面送出这道平安符。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像是她的父母一样,他们很爱她,可最后却把她逼到崩溃,只能借着去大山支教来逃离开他们身边。

  她不能否认他们对她的爱,可他们爱她的方式实在令人无法接受,或许对于原主来说,丞相夫妇亦是如此的存在。

  从上次的斋宴便可以看出来,丞相夫妇对原主的感情很深,但他们不会表达,只是一味的用自己的方式来付出。

  到最后原主误会了他们,他们也误会了原主,除了嘉嫔从中得利,他们都输的一塌糊涂。

  可惜如今原主已经不在了,即便她和丞相夫妇解开了心结,原主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沈丞相见她沉默,便以为她不喜欢这平安符,他捏住平安符的手指往回缩了缩,眸光黯淡下去:“若是娘娘不喜欢,臣下次再给娘娘重新求一道……”

  沈楚楚从他手中接过了平安符,弯了弯眸子:“我很喜欢,谢谢爹。”

  他的嘴唇轻轻的蠕动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她又对他笑了?还管他叫了一声爹?

  沈丞相对着自家夫人傻笑两声,而后转过脸又对着自家闺女乐呵呵的傻笑了一阵,他的笑声犹如魔音贯耳,听得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朝他行了注目礼。

  沈楚楚抽了抽嘴角,沈丞相的笑声也太可怕了,看沈丞相那张满脸褶子的老脸,笑成一朵灿烂的菊花,她既觉得心酸,又觉得有些想笑。

  相夫人眼眶红通通的,拍了拍她的手:“在这深宫之中,必定要学会爱惜自己,只要你好好的,爹和娘也就安心了。”

  沈楚楚点了点头,连忙应了下来。

  她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一直到外头传来小德子尖细的嗓音,才算是停了下来。

  “皇上驾到——”

  这话音未落,楼船内的所有人,都对着门口的方向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楚楚愣了愣,而后也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她悄悄的用眼梢瞄了瞄门外,只看见一双乌黑的皂靴,还有一片明黄色的衣角。

  天天穿一身屎黄色,若不是狗皇帝长相俊美,那他和一盘子屎的差距,大概就是他没有盘子了。

  以防她充满嫌弃的目光引起他的注意,她只看了一瞬,便转移开了眸光。

  她一侧头,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那双皂靴后的一只腿。

  旁人都是双膝跪地,只有这个人,他跪下了一条腿,另外一条腿微微悬空,根本就没有接触地面。

  虽然她对这种跪拜礼挺反感的,但在这个地方,对君王如果不行跪拜礼,就是对天子龙恩的蔑视,乃是砍头的大罪。

  这人莫非是脑袋不想要了?

  若是被狗皇帝发现了他没有跪下,那就算是再大的官,也要丢脑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她看清楚那人的装扮后,沈楚楚微微一愣,那人穿着红色的袍子,外头还披着黑色狐裘的大氅,这一身打扮,好像有点眼熟。

  司马致眸光粗略的扫了四周一圈,清冷的嗓音缓缓传出:“今日乃上元佳节,众卿不必拘礼。”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让大家平身了。

  众人起了身,却不敢动,待到皇上走到他自己的位置,他们才敢走动。

  沈楚楚在碧月的搀扶下,腿脚不太利索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排的座位,她竟然和嘉嫔坐在一桌上。

  嘉嫔的脚腕也肿了,两人走路一瘸一拐的,都可以组个瘸子cp一起出道了。

  沈楚楚刚一坐下,嘉嫔便被婢子扶了过去,两人坐在一起,却相对无言,只是各坐各的,谁也不想搭理谁。

  她用眼角瞥了嘉嫔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校场长记性了,嘉嫔今日看起来老实的很,不再像之前那样主动挑衅了。

  皇上一坐稳,这宴会便算是开始了。

  歌舞都是到了夜里才有的活动,现在就是皇上和大臣们饮酒畅谈的时间。

  沈楚楚对他们聊得什么并不感兴趣,她百无聊赖的用指尖夹起一颗水灵灵的葡萄,去掉葡萄皮后,露出了饱满的果肉。

  这天气不算太暖和,能吃到反季节水果的葡萄,实属是不容易。

  左右也没事干,多吃些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权当是过过嘴瘾了。

  她夹着圆滚滚的葡萄,不紧不慢的放入齿间,葡萄在舌尖炸裂开,一缕甜美的葡萄汁水顺着嘴角缓缓滑落。

  沈楚楚也没注意,她拿起第二颗葡萄,一抬眼便瞥见了坐在她对面的武安将军。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嘴角微微扬起,眸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小脸看。

  见她看向他,姬钰慢条斯理的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覆在自己的唇角,指腹向下缓缓滑动,动作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沈楚楚先是愣了愣,而后感觉到嘴角凉凉的,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提醒自己擦嘴。

  她涨红着小脸,胡乱的伸手擦了擦嘴角,心跳乱的像是有人在擂鼓似的,怎么也不敢再抬头看过去了。

  这武安将军若是放在现代,绝对是行走的撩妹机器,像她这种母胎单身狗,他一天轻轻松松撩十个都不止。

  坐在高位上的司马致,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酒杯,眸光如寒冰般冷冽冻人。

  “这上元佳节,众卿皆是成双成对,可叹武安将军却还孑然一身,实在是朕之疏忽。”司马致眯起眸子,漫不经心的望向姬钰。

  在场的大臣一听这话,便知道皇上是有意想给姬钰赐婚,他们面上保持着镇定,心中却忍不住跃跃欲动起来。

  谁不知道姬家下一任的家主,已经内定了姬钰,姬家是武将世家,掌握着晋国的兵权脉络不说,在朝廷上的势力更是早已根深蒂固。

  若是能和姬家攀上一门婚事,家中的鸡犬都要跟着升天,往后在晋国的发展也将会平步青云,升官发财便是指日可待。

  而姬钰本人除了身子有些羸弱之外,不光文武双全,相貌也是一顶一的俊美,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尽的优点,乃是整个晋国内外女子都追求爱慕的对象。

  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婿,除非是傻子也才不愿意要,他们恨不得立马将他拉回去和自家女儿成亲拜堂。

  感受到四周如狼似虎的灼热目光,姬钰却面色不改,从容不迫的淡然笑道:“谢皇上关怀,如今家国未平,微臣又怎敢妄谈儿女私情。”

  司马致挑了挑眉,眸光微寒:“先成家而后立业,爱卿早已过弱冠之年,府中却未有一妻一妾,这不合常理。”

  “微臣能为国效忠,乃是微臣的荣幸,待到晋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时,微臣才敢顾及儿女情长。”姬钰苍白的面庞上,依旧带着温笑。

  司马致心中冷笑一声,只要他一提起妻妾,姬钰便将话往家国上扯。

  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乃是人生常态,说什么为了晋国而不愿成家,简直是可笑!

  姬钰分明是看上了他的女人,指不定姬钰现在正在心中,策划着如何一步步抢走沈楚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便是爱卿一意孤行,朕也不得不为姬旦将军思虑一番。”司马致唇角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意,搬出了姬钰的父亲来。

  姬钰眸光微冷,还想再开口,却被姬旦按住了手。

  姬旦手中举起一杯酒,站了起来:“皇上说的是,姬钰这孩子如今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寻摸一门婚事了。”

  司马致见姬旦还算识趣,便顺水推舟道:“朕瞧着内阁大学士的长女性情温善,与武安将军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落,在场的众人皆是一哑。

  沈楚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狗皇帝说这话是认真的吗?难道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内阁大学士的长女名唤李莺莺,在晋国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这个暴脾气还不是指性子直率,而是指骄阳跋扈的恶性子。

  李莺莺曾因为婢女为她梳发时,不慎扯掉了她两根头发,盛怒之下,便当场挥鞭子抽死了那个婢女。

  这事也不知怎么传出去了,从此李莺莺这个名号便在晋国出了名。

  虽然众人都对李莺莺的行为厌恶至极,可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毕竟那被打死的婢女,是学士府的家奴。

  家奴便是祖祖辈辈都在府中为奴的下人,这种家奴没有人权,甚至连卖身契都没有,终身只能为奴为婢,便是死了也是贱命一条,没人会在意。

  除了这跋扈恶毒的名声,李莺莺还有点花痴,看见美男子就走不动腿,曾多次当众对男人示爱,简直将内阁大学士的脸面都丢尽了。

  就连她这个穿书人士都听闻过李莺莺的坏名声,她就不信狗皇帝没听说过。

  沈楚楚有点不高兴,狗皇帝明明答应她为武安将军寻一门好亲事,这李莺莺性子歹毒又愚蠢,怎么能配得上武安将军?

  可是现在根本就没她插嘴的份儿,狗皇帝是在询问征求武安将军他爹的意见。

  古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安将军都没有话语权,她就更没身份多嘴了。

  她抬起眸子,一脸的担忧之色,眸光惆怅的看向了武安将军。

  该死的狗皇帝,亏的武安将军为他出生入死,他就是这般回报武安将军的,真是令人心寒。

  姬钰注意到她忧虑的目光,不徐不缓的勾了勾唇角。

  看来司马致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才会这般急切的往他身边放女人。

  若是司马致以为给他娶妻,便可以改变他的想法,那也未免太过愚蠢了些。

  姬钰眸中含笑,面上不带一丝恼怒和慌乱:“既然皇上认为微臣与内阁大学士之女天造地设,那微臣怎能辜负皇上的好意。”

  “只不过微臣已有心上人,那正妻之位,微臣已经允诺给了一位姑娘。若是内阁大学士不嫌弃,只能委屈学士府的大小姐做妾了。”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春风拂面般温柔,可从他口中说出来近乎羞辱的话,却令内阁大学士涨红了脸。

  内阁大学士乃是正一品的官职,而武安将军虽被人尊称为大将军,其实是正二品官职。

  不过两人的官职有很大差别,内阁大学士手中并无实权,平日负责帮皇上起草诏令,相当于是一个高级秘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