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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姬旦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被姬钰冷声打断了:“拿去笔墨和诏书。”

  听到姬钰冷淡的声音,姬旦有些哑然,他迟疑了一瞬,松开了剑柄,对着身后的下属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立诏书的东西拿过去。

  当司马致看到已经盖好了玉玺的诏书,他唇角挂上一抹讥讽之色,连玉玺都越俎代庖给他盖好了,也不知他该说什么是好。

  若是他没猜错,这玉玺是太后的手笔。

  晋国历代皇帝用的都是同一传国的玉玺,当初先帝病逝之前,几乎日日都是由太后侍疾,想要接触到先帝的玉玺,对太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可他有一事想不通,既然都已经盖上了玉玺,太后又何必非要他亲笔写下退位诏书?

  晋国的能人异士并不算少,只要太后将他的笔墨交给旁人模仿,少则十日,多则半年,也能将他的字迹模仿的栩栩如生。

  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一点都不像太后手起刀落的作风。

  虽然心中疑惑,但他还是执起毛笔,沾着墨水一笔一划的写下了退位诏书。

  沈楚楚怔怔的看着他们,唇瓣微微轻颤着,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她去哭喊,去叫嚷,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对不起……”泪水在她眼眶中打着转儿,她的嗓音沙哑着,带着一丝无助。

  司马致将诏书交于姬旦的下属,抬起头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是朕对不住你。”

  说到底,她会被擒住,都是因为他,若不是姬家想要争夺这皇位,她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

  姬旦拿到诏书,嘴角的笑意已然隐藏不住,他仰头笑了起来,笑的那般畅意快哉。

  做个将军又有什么好的,哪怕再受百姓敬仰,也都是些虚无摸不到手的东西。

  他真正想要的,是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

  笑声传荡在山谷之中,惊动了断崖上的鸟儿,天空中窜起一片受惊的飞鸟。

  只听到一声闷哼,姬旦的笑声戛然而止,那把锋利的银剑,刺透了他的胸口,长长的剑刃从他后背肋骨的间隙中,穿了出来。

  没有一丝鲜血溢出,剑身严丝合缝的插在姬旦的心脏上,干净又利索,像极了姬钰的作风。

  姬旦的身体止不住的哆嗦着,诏书从他手中滑落,他颤抖着举起手臂,双瞳瞪得狰狞十分。

  “你!逆子……”他刚一张口,黏稠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牙齿,如泉涌般从嘴角溢出。

  姬钰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掌上的鲜血,他对着身后的属下抬了抬手指,便有人将地上的诏书拾了起来。

  他扯了扯嘴角,神色略显敷衍:“记得父亲曾说过,不论小儿或耄耋,做错了事情,便要付出代价。”

  “父亲今日做错了一件事。”

  姬钰擦拭干净手指上的血渍,面容惫懒的将手帕扔在了剑身上:“父亲不该用剑指着她……”

  说着,他毫不犹豫的将银剑从姬旦的胸口上拔了出来,如沐春风的笑道:“这是父亲要付出的代价。”

  殷红的鲜血从黑窟窿中涌出,瞬时间便染红了姬旦的白色丧服,那一丝黏稠的血液跟着剑身一起迸溅出来,溅到了姬钰煞白的面庞上,显得如此诡异。

  “你,你会……遭报应……”姬旦硬拼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将这句话吐了出来。

  话音落下之时,姬旦已然没了呼吸,生命悄然无息的走到了尽头。

  姬钰弑父的举动,将在场的众人都震惊到了,沈楚楚的心脏停了一瞬,呼吸急促的跌坐在土地上。

  司马致显然也没想到姬钰会杀了姬旦,他的脸色一变再变,眸光错愕的凝望着姬钰。

  他以为自己还算了解姬钰的秉性,但这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姬钰。

  空气中出现一刹那的寂静,而后姬钰身后传来怒吼的质问声:“你杀父夺位,不怕遭雷劈吗?!”

  姬钰皱了皱眉头,削瘦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并拢,向前微微一抬:“杀。”

  话音一落,那刚刚怒声喊叫的壮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戚的哀嚎,怒目圆睁的头颅便从脖颈上掉了下来,像是皮球一般,滚落的远了。

  “不知还有哪一位,对我有意见?”姬钰嗓音温和,若是忽略掉他面庞上那一道殷红的血渍,倒也是个翩翩君子的模样。

  经过这一遭,哪里还有人敢出声抗议,他们大多都正值壮年,谁也不想因为姬旦而将性命陪葬于此。

  姬钰微微颔首:“若是没有,那便再好不过了。”

  司马致对于姬钰干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弑不弑父,这是姬钰自己的想法,与他无关。

  皇位本就只有一个,姬旦若是野心过甚,威慑到了姬钰,那姬钰杀了姬旦,似乎也算是合情合理。

  “诏书已交于你手,君子一言九鼎,速将楚楚归还于朕。”司马致垂下眸子,望着瘫坐在地上的沈楚楚,眸光满是担忧。

  早知如此,他便不将她带出来了,左右都是置于险境,总比在此见了血腥要好。

  她一个姑娘家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怕是现在要吓坏了。

  这次姬钰还未开口,树林之中便有人抬着一抬步辇,缓缓而来。

  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几声轻不可闻的鼓掌声。

  太后仪态端庄的坐在步辇上,轻拍着纤长的手指,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真是一出好戏。”

  姬钰沉默不语,一点都不想搭理她,他面色疲惫的对着属下挥了挥手,示意属下将诏书递给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诏书,嘴角的弧度渐渐加大:“甚好,甚好。”

  姬钰面色冷淡道:“一切如你所愿,解药给我。”

  “急什么?”太后许是心情很好,连说话都带上了一分娇嗔。

  “这便是雪虎吧?浑身毛发雪白,真真是稀罕极了。”

  她慢条斯理的收起了诏书,犹如小女孩般惊奇的叫喊着:“你们看,它好像有些饿了呢。”

  姬钰皱起眉头,强忍着怒气:“你还想干什么?”

  他实在是太了解太后了,她这么说定然是又起了什么恶毒的心思。

  果不其然,太后转过头去,眯起的眸子扫向了司马致:“致儿,你瞧这雪虎多可怜?”

  “哀家记得你从小便最是心善,若不然你就剁掉一只手臂,来喂一喂这雪虎吧?”

  太后笑容满面,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的好坏:“你若是不愿也没关系,想来你与楚贵妃伉俪情深,楚贵妃定然愿意为你代劳。”

  司马致眉骨微动,太阳穴处的青筋隐隐跳动着,太后根本就是在拿沈楚楚威胁他。

  若是他不愿意砍掉一条手臂,太后便要砍掉沈楚楚的手臂来喂雪虎。

  太后这样做,怕也不是担忧他再将皇位抢夺回去,他能感觉出来,太后只是在戏耍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后的事情,竟能惹得她如此痛恨自己。

  司马致深吸一口气,俯身从侍卫腰间抽走长剑,对着太后咬牙问道:“朕若是砍掉手臂,你便能放过她?”

  太后刚要点头,便见原本瘫坐在地上的沈楚楚,飞扑到姬钰脚下,拾起了那把杀死的姬旦的银剑。

  沈楚楚的动作飞快,拿起银剑便朝着自己的心脏上刺去,丝毫没有一分的犹豫。

  如果太后当她是威胁司马致的筹码,她宁愿自刎于此,也不愿拖累他。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便是死了,最多就是一个死得其所。

  如今司马致已然为了她丢掉皇位,若还因她自断手臂,被太后戏弄与鼓掌之中,她甘愿赴死,为他留得一线生机。

  虽然沈楚楚的动作够快,却还是抵不过姬钰的速度,他一脚踢偏了那剑身,俯身从她手中夺过了长剑。

  姬钰煞白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呼吸略显急促,慌张无措的将长剑扔出三尺之外,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眼眶泛着一圈淡淡的红意。

  他有些语无伦次,嗓音中带着哽咽:“楚楚……别怕,长苏哥哥在……”

  沈楚楚恶狠狠的将他一把推开,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溢出,她歇斯底里的对着他吼道:“姬钰,我恨你!”

第91章 九十一条咸鱼

  ——姬钰,我恨你!

  她用尽全力嘶吼出的声音,在山谷中盘旋萦绕着,久久不能散去。

  姬钰原本就煞白的面庞,此刻变得惨白如纸,他绷紧了后背,神色僵硬的看着她。

  那一行清澈的泪水,缓缓的从她削瘦的下颌流淌而下,晶莹剔透的泪滴坠落至他的手背上,明明是冰冷的泪水,却烫的他手掌一颤。

  他的呼吸声弱不可闻,突感喉间一痒,黏腻的铁锈味涌上齿间,一大口污血从他唇角溢出,染红了他没有血色的面容。

  沈楚楚微微一怔,她的手指下意识去翻找绢帕,可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绸制的绢帕后,她却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葱白纤长的指尖轻颤了两下,她死死的咬住唇瓣,湿润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心脏似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攥住,连呼吸都变得那样刺痛。

  不是的,她不恨他。

  她只是气他,气他欺骗自己。

  不光是他,她也气自己。

  若非她太过信任姬钰,若非她对姬钰下不了狠手,今日司马致便也不会被迫立下退位诏书,更不会受太后要挟,事事受制。

  沈楚楚攥紧了那张绢帕,却怎么也递不出去,她和姬钰是对立的敌人,从她喜欢上司马致那一刻,她就该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有一双白腻的手臂,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怔怔的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眸,隐约透过层层泪花,看到了立在身前的太后。

  太后嘴角噙笑,面容看起来那样温和:“钰儿喜欢你,从小到大又从未向哀家要过什么,这一点小小的请求,哀家总不能驳了他的意。”

  这话赫然便是要饶过她,将她赠予姬钰之意了。

  沈楚楚咬紧了牙关,伸手擦干净眼眶里的泪水,她红通通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太后:“姬钰是你亲生之子?”

  太后一愣,而后轻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轻蔑,望着沈楚楚,便像是看地上一只渺小甚微的蚂蚁。

  沈楚楚眉头紧蹙,深吸了一口:“我与姬钰乃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你想将我赐与他,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语虽然说的斩钉截铁,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是了,沈楚楚不确定这个猜测是真是假,她是在诈太后的话。

  她必须要搞清楚,太后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想要做什么。

  起初姬旦被杀时,她以为太后是怕姬家和姬钰分一杯羹,届时造反成功,姬家再把这晋国江山给分了。

  所以即便太后对外人心狠手辣,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姬钰好。

  可刚刚姬钰吐血时,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

  如果太后造反是为了让姬钰登位,那姬钰吐血,太后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焦急才对。

  可看到自己的亲儿子吐血,太后面上没有一分一毫的动容,神色甚至可以说是接近冷漠。

  便是因此,沈楚楚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太后根本不想扶持姬钰登位,太后真正想要的,是享受过报仇的快感后,将晋国亲手毁灭。

  沈楚楚的话音一落,空气中出现明显一瞬间的寂静,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太后。

  太后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她微微有些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片刻的怔愣。

  同父异母?亲兄妹?

  她甚至都不用抬头,便知道姬钰正用惊愕的眸光看着她。

  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些遗憾:“原本,哀家是想留你性命的。”

  她的遗憾并非是因为想要杀了沈楚楚,而是遗憾这件事,应当由她来亲口揭破。

  本来她想再等等的,毕竟等到她将沈楚楚赐给姬钰,两人在一起幸福一段时间之后,她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要比此刻的冲击力更强。

  不过既然沈楚楚问了,她也不好扫兴就是了。

  这句话,像是间接性的证实了沈楚楚的猜测,令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呆滞住了。

  姬钰是太后的亲生之子,又和沈楚楚是亲兄妹,这岂不是说明,姬钰是太后和沈丞相的私生子?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劲爆,原本姬钰弑父夺诏的事情,似乎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其实在场的众人,早在太后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隐隐猜到了姬钰和太后有什么牵扯。

  只不过他们以为姬钰是太后和姬旦的孩子,又或者是太后和先帝的孩子,是以太后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帮姬钰夺位。

  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后会和沈丞相有私情。

  这些年来,太后压根就没和沈丞相接触过,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偶尔在宴会上碰面,太后和沈丞相也不会说话,比陌生人还陌生。

  更何况沈丞相宠妻狂魔的名声在外,虽然家中也有几房妾室,这么多年却从未在外,搞出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若真如太后所言,那只能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沈丞相和太后这么多年,实在太会演戏。

  太后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只是用眼角偷偷的瞄着姬钰和沈楚楚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她原本以为姬钰会怒不可歇的冲上来质问她,但实际上,姬钰只是目光略显空洞的望着前方,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而沈楚楚相对起姬钰来说,反应还要正常一些,她眸中满是错愕,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丝复杂的神色。

  太后知道沈楚楚是在试探自己,她将答案告知于众人,便是想看到姬钰和沈楚楚两人痛苦的模样。

  不过,结果真是令人很是失望。

  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她一点都不满意。

  想当初,她特意设下一局,令沈楚楚和沈嘉嘉被掉包,而后还十分贴心的将姬钰送到沈楚楚的隔壁,便是为了方便他们两人培养感情。

  待到他们感情稳定后,她再逼迫姬钰做下抉择,远赴边关战场。

  原本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在姬钰回京城之前,让沈韶华发现沈楚楚才是他的亲生血脉,将沈楚楚接回了京城。

  只是她没想到,沈楚楚回了京城后,心中却还一直惦记着姬钰,拿着姬钰送的半块鸳鸯石,四处寻找姬钰的下落。

  这让她心中很是厌烦,她直接命人快马加鞭赶去了边关,将姬钰身上的另外半块鸳鸯石偷来,戴到了司马致的腰间。

  恰好是一次宴会,沈楚楚看到了司马致腰间的鸳鸯石。

  误把司马致当做姬钰后,沈楚楚上前与司马致攀谈回忆过往,但司马致压根就不认识沈楚楚,更对那些过往不感兴趣。

  沈楚楚以为司马致是忘掉了过去,在沈楚楚打听到司马致是太子后,便开始对司马致死缠烂打,死活闹着要进太子府。

  司马致负隅顽抗,怎么都不愿娶沈楚楚为太子妃,便在这僵持之时,姬七那个蠢货对沈楚楚动了手。

  也不知姬七从哪里弄来的蛊虫,下在了沈楚楚的身上,搞得沈楚楚高烧不退,清醒后忘记了有关姬钰的一切,险些乱了她的计划。

  幸好沈楚楚并没有因为失去记忆,便不愿嫁给司马致了,除了沈楚楚失忆这一段小插曲,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

  包括沈楚楚撞见姬七与皖嫔在御花园偷欢,以及皖嫔怀有身孕被姬七察觉,到她逼着姬钰帮姬七善后,乃至后来姬钰动手时发现沈楚楚的真实身份。

  一切都在她的推波助澜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布置了这么久,就是想等待真相被戳破的那一刻,看到姬钰和沈楚楚痛苦狰狞的表情。

  一如她当初心灰意冷入宫时,坠入万劫不复深渊中的绝望。

  可惜,好像还是差一点。

  太后眯起眸子,眉梢微微挑起,到底是差在哪里呢?

  她的眸光不经意的扫过沈楚楚呆滞的脸庞,蓦然醒悟,是了,沈楚楚还没有恢复记忆。

  如果沈楚楚恢复了记忆,想起来自己当初阴差阳错的认错了人,想起来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那沈楚楚,或许也能体验一番她那时的痛苦了。

  太后勾起唇角,看向司马致:“罢了,哀家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

  “咱们来做一个游戏,如果你赢了,那哀家便放你们离开。”

  说着,她对着背后抬步辇的太监们,轻轻的挥了挥手。

  太监们像是已经排练过百八十次的样子,动作迅速麻利的从步辇之下,拿出了一个金盘子,盘子中有两壶酒,还有三只鎏金酒樽。

  一人端着金盘子,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两壶酒分别倒进了三只酒樽中。

  太后走上前去,动作从容不迫的伸出纤长的手指,背着众人将三杯酒的位置变了变。

  “这三杯酒中,有一杯是毒酒,你们两人分别挑选一杯酒,若是饮下此酒后无碍,哀家便放你们走。”

  她挑了挑眉,瞥了一眼远处的司马致:“你先来试一试?”

  司马致冷着脸,以他近来对太后的了解,她必然是撒了谎。

  要么这三杯酒中,有两杯酒都有毒。

  要么这三杯酒,全部都下了毒。

  太后最擅长玩弄人心,先给人一线生机和希望,再亲手将那希望毁灭。

  死亡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如果能摧毁掉一个人活下去的意志,才是最可怕的。

  如今她连和沈丞相的私情都承认了,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司马致从马背上翻身跃下,他一步步的朝着太后的方向走去,太后便立在那里,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走来。

  不等他走到那端着金盘子和毒酒的太监身边,原本失神怔愣的沈楚楚,也不知何时悄然无息的将刺入土地中的弩箭拔了出来。

  她将短箭藏于袖口之中,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率先疾步走到毒酒旁。

  沈楚楚葱白纤细的手指,捏住了其中一只金樽。

  她死死的攥住樽身,抬起眸子看向太后:“我爹曾与我说过一个秘密,他说他真正爱的人,并不是我娘……”

  说到这里,沈楚楚便抬起手臂,想要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太后顾不上仪容端庄,她飞身扑了过去,将沈楚楚手中的酒樽打翻在地。

  沈楚楚便趁着这一空隙,咬紧了牙关,毫不犹豫的攥紧了衣袖之中的短箭,朝着太后的脖颈上刺去。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只听见‘噗嗤’一声,那是箭身刺入血肉发出的闷响。

  沈楚楚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挡在太后身前的姬钰,她握住弩箭的手臂哆嗦的不成样子,一丝丝鲜血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渗出。

  姬钰惨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我不能让你杀了她。”

  他似乎是想伸出手臂,再摸一摸她的脸,但司马致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浑身颤抖的她拽入了怀中。

  沈楚楚的鼻尖通红,她的眼眶中淌下一行行泪水,喉中泛着酸涩的苦味,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攥住,连呼吸都带着一丝钝痛。

  为什么到现在,姬钰还是不明白,太后只是在利用他?

  就算他执迷不悟,以他的内力,完全可以在推开太后的同时,毫发无损的躲开她这一箭。

  可他宁愿以身挡箭,他是想告诉她,即便他死了,也要护下太后的决心吗?

  那弩箭插在姬钰的胸口上,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处缓缓流淌着,可映在他漆黑的衣袍上,却像是衣裳被水浸湿了似的。

  姬钰艰难的转过身去,他背对着司马致,将死穴暴露于众。

  他凝视着跌倒在地的太后,呼吸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似的:“解药。”

  听到这两个字,太后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她本来以为他救下自己,是看在她是他亲生母亲的份上。

  原来,他为的只是她的解药。

  刚刚是她一时失了心智,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算计了。

  不过她还没有输,即便沈楚楚回到司马致身边又能如何?

  沈楚楚身中剧毒,若是没有解药,最多撑不过半个月就会气衰力竭而亡。

  太后笑的够了,便对着太监招了招手,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

  也不知她手里到底拿了什么东西,空气中飘过一阵淡淡的清香,姬钰皱起眉头,心中顿觉不妙。

  他想要冲上前去,抢过那飘出异香的物什,但他终究是慢了一步,他的身后响起了司马致焦躁的低吼声。

  “楚楚?!楚楚——”

  姬钰僵硬着身子,缓缓的转过身去,只见沈楚楚的身体软塌塌的倒在司马致的怀中。

  她瓷白如玉的面庞上,徒添了一大片殷红。

  那精致的五官已然痛苦到微微扭曲,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贝齿,黏稠温热的血液不断的从她嘴角渗出,她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最终挣扎着闭上了双眸。

  沈楚楚在一片黑暗中,沉睡了许久,她像是被柔软的被褥包裹的婴儿,不知道外界的时间过了多久,只是能依稀能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当她缓缓睁开眼睛时,她又再次回到了那熟悉的梦境当中。

  依旧是那个破旧的土院子,以及见过两次面的小女孩。

  沈楚楚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晕倒了,她想着反正就是做个梦,按照她之前两次做梦的经验来讲,过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醒过来的。

  她蹲在大树底下,望着那女孩跪在墙角处,手中拿着一把小铲子,一点一点的挖着狗洞下方的泥土地,看起来似乎是在挖地道。

  沈楚楚忍不住笑了,那狗洞就是拿湿泥土和砖头掩上了而已。

  看起来也就是刚刚堵上了几日,砖头缝隙间的泥土还湿润着呢。

  只要这小女孩拿个什么硬一些的东西,用力砸一砸狗洞,绝对要比挖地道来的更快。

  沈楚楚四处张望了一眼,见女孩的爹娘不在,她才放心的走上前去。

  “要不要姐姐帮你啊?”她从墙角旁边,捡起了一块大石头。

  女孩神色懵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问她是怎么进来自己家院子的。

  沈楚楚在女孩开口前,笑眯眯道:“我是你三大爷家小舅子他哥哥的外孙女,你不是想去见你哥哥吗?”

  “起来一点,我帮你砸开。”她吃力的搬着石头,朝着那被砖头和泥土糊住的狗洞砸去。

  女孩被她绕晕了,不过看她不像是坏人,便也没有说什么,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沈楚楚来了两次,都没看见这女孩想见的人长什么样,这次她生怕自己又赶不上,动作麻利又迅速的将狗洞砸开了。

  虽说沈楚楚成功的砸开了狗洞,可这狗洞实在太小了,仅仅足够小女孩钻过去,若是她想进去,约莫是要被卡在中间的。

  “那个,你家有没有板凳啥的?”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院子的墙头不算太高,要是她踩个小板凳,或许能翻过去也没准呢。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姐姐,你也想和长苏哥哥做朋友吗?”

  沈楚楚听见‘长苏哥哥’四个字,忍不住咂了咂舌,这个称呼她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为什么感觉这么耳熟?

  为了获取小女孩的信任,沈楚楚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也想和长苏……呃,弟弟做朋友。”

  小女孩一听这话,高兴的蹦了起来,她像是一只欢快的鸟儿,从土屋中将板凳搬了出来,放在了沈楚楚的脚下。

  沈楚楚和小女孩,一个从墙头翻了过去,一个从狗洞里爬了过去。

  两人同时抵达对面的院子中,下意识的擦了擦自己的小脸,许是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和自己一样,她们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乐了起来。

  瞧她们那颇为相似的言行举止,倒是有几分不可言说的默契。

  笑的累了,沈楚楚环顾四周,只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并没有小女孩所说的长苏哥哥。

  不等她开口询问,小女孩便朝着院子最中间的堂屋走去,女孩拽了拽堂屋门上的铜锁,气的嘴巴撅的老高:“大坏蛋,又把长苏哥哥锁起来,真是坏死了!”

  说着,女孩便开始用小拳头砸起门来:“长苏哥哥,你在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堂屋中响起了一声微弱的轻咳,许是过了片刻,才有人低声的应道:“我在。”

  沈楚楚绷紧了后背,面上的神色渐渐僵硬起来,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女孩倚靠着那扇门,肉嘟嘟的小手放在门上:“长苏哥哥,你饿不饿?等我娘回来了,我就给你带饭来。”

  “楚楚,我不怎么饿,没关系的。”他嗓音中还带着一丝稚嫩,却不难听出温和之意。

  这一次,沈楚楚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姬钰,长苏哥哥就是姬钰。

  那这个被称为楚楚的小女孩是谁?

  是她,还是原主?

  沈楚楚太阳穴处传来一阵阵抽痛,眼前闪过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像是有什么破碎的记忆,正在重新被黏合起来。

  可是不过眨眼之间,那些重组的记忆,宛如一面镜片,再次被狠狠的掷于地面,碎成了一块块的玻璃渣子。

  她很想一脚踹开那扇门,她想搞清楚,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还是晚了,一片白芒刺入双眸,沈楚楚似是被蚕丝包裹住的蚕蛹,拼尽全力都挣脱不开那一层层束缚的枷锁。

  她惊恐的睁开了眼睛,呼吸略显急促:“碧月……”

  许是碧月就在身旁,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娘娘,您终于醒了。”

  碧月的声音有些哽咽,沈楚楚不知道碧月为什么要哭,可碧月一向爱哭,她便也没当做一回事。

  沈楚楚迷惘的看了一眼四周,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碧月,现在是几更天了,为何屋子里不点蜡烛?”

  碧月的身体一僵,怔怔的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正值午时,明晃晃挂在天上的太阳,浑身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