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一定要见这个桃木忍呢?还这么鬼鬼祟祟的…算了,我不问了,你这个人神神鬼鬼的事情总是那么多,以后别忘了详细告诉我。”

风君子和林真真是踩着点走进桃木忍的办公室的,和这些老外打交道守时是一定要注意的。桃木忍比风君子想象的要年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双小眼冒着精光,见到林真真的时候眼里面的光就更亮了。

“桃木会长,我是XX报社的记者林真真,这位是我们报社的摄影记者。是昨天约好了来采访你的。”林真真说活的时候将名片递了上去。

桃木忍接过名片,眼睛却盯着林真真上下是打量:“采访的事我知道,但我却没想到林小姐是这么有魅力的女士,来,快请坐。”

桃木忍站起身来将林真真让到沙发上,自己也在林真真的对面坐了下来,却没有招呼风君子。风君子在心中暗骂:这是什么人啊,一年淫邪相。只听桃木忍又说:“林小姐,喝点什么?我办公室里有从日本带来的全套鲜磨咖啡器,还有巴西进口的咖啡豆,比你们平时喝的速溶咖啡好喝多了,我加工一杯林小姐尝一尝。”

林真真没有答话,而是转身招呼风君子:“小陈,你也坐吧。”

风君子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姓陈。桃木忍仿佛此时才意识到风君子的存在,也招呼风君子:“陈先生也来一杯吗?”

风君子站着没动,淡淡的答道:“对不起,我对咖啡不感兴趣,我只喝茶。”

听见风君子要喝茶,桃木忍又面带炫耀的说道:“那陈先生是来对了地方,我们日本人的茶道是世界上最好的,我办公室里还有全套的茶道设备,不知道陈先生会不会用。”

风君子:“谢谢,不必了,我喝的茶你这儿恐怕没有。”

风君子的话让桃木忍有点不高兴:“这怎么可能呢?我办公室里有各种上等茶叶,都是普通人喝不到的,陈先生要喝什么茶?”

风君子:“我没那么多讲究,我只喝绿茶,但是只喝当年的新茶,而且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都是每年春天直接从茶农手里买土法炒制的初茶,简单的很。”

桃木忍闻言好像很意外,站起身来对风君子说道:“陈先生,您请坐。我这里条件有限你不要介意。”一傍的林真真看的一头雾水,刚才桃木忍明明就拿风君子当空气一般,怎么谈了两句喝茶,态度就变的客气起来?

风君子:“桃木会长,你不用管我,我站着拍几张照就可以。”

林真真和桃木忍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采访,风君子装摸做样的举起相机对准桃木忍。这专业的东西就是好用,镜头十分高级,将光圈拉近了可以清晰的看见桃木忍五官的每一个细节,连脸上的汗毛都清清楚楚。风君子忽然觉得桃木忍的面目有点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端着相机在那里想了半天,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在梦中见过的那个日本军官。他做过一个梦,梦中自己似乎回到了六十年前变成风行之,而最终在一片山谷间被一群日本兵包围,指挥这群日本兵的那个军官相貌中依稀就有桃木忍的影子。风君子现在知道桃木忍的祖父就是桃木健雄,那么自己梦见的那个日本军官恐怕就是当年的桃木健雄!

风君子的沉思被桃木忍的笑声打断,他正在和林真真介绍木兆株式会社在滨海投资办厂的经历──创造了多少税收、解决了多少就业、和地方政府的关系有多好、帮助他们完成了多少招商引资额度等等。风君子心中暗想:这小子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司经理,怎么说话的口气和滨海市市长差不多,这都是谁惯出来的毛病?其实桃木忍在滨海办的是一家生产多层印刷电路板的企业,挂了个高科技的名义,比国内同类企业享受更多优惠政策而已。风君子忍不住想插话问一问桃木忍,生产过程中的重金属污染在日本是怎么解决的,在滨海又是怎么解决的?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毕竟自己今天是冒名顶替来踩盘子的。

采访结束后,桃木忍厚着脸皮非要和林真真坐在一起照一张合影,一只手也有意无意的搭在林真真的腿上。风君子觉的心里不舒服,故意将相机一歪,从镜头里砍掉了桃木忍的半边脑袋。

风君子和林真真出门的时候,正巧和进办公室的一名员工打了个照面。那人盯着风君子看了两眼突然脸色大变,转身快步走进了桃木忍的办公室。风君子也认出来了,他就是那天被萧正容用筷子打掉半截门牙的家伙。他拉着林真真赶紧走进了电梯。

扮完了摄影记者,风君子还要赶回办公室去上班。他现在确定了桃木家族的人在六十年后又回到了滨海,并且派人在龙王塘一带活动。那天他和常武等人在金沙村调查一家五口离奇死亡事件的时候,桃木忍的手下也在龙王塘不知道干什么。风君子已经断定有人在龙王塘利用废弃的防空洞存放可疑物品,这些物品很可能是核废料,但是现在还不敢肯定这件事与桃木忍有没有关系。

如果桃木忍在龙王塘找六十年前什么东西,恐怕也不能找到防空洞里去,因为那些防空洞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才修成的,前后差了三十年的时间。不过这也难说,桃木忍未必了解中国的这段历史。

风君子想了想还是先从那个牙鲆渔场的资料开始查起,主要是查看南大科技这个上市公司的历史资料。一般来说退市公司不在指定信息披露媒体上发布公告,它们的相关消息已经淡出了公众的视线中,然而今天却有一则报道就出现在营业部的盘面信息中,是关于退市公司南大科技的重组最新进程的。这则报道立刻引起了风君子的注意。

报道很简单:滨海有一家民营企业最近收购了濒临破产的南大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法人股股权,成为新的控股股东。新股东介入后,计划注入优质资产进行重组,南大科技有望从此获得新生。这样的内容在证券市场中算不了什么新闻,但是这家企业的名子却让风君子吃惊不小──要重组南大科技的是金周集团,而金周集团的老板是风君子的老同学周颂!

周颂是谁?周颂是滨海房地产界近几年出现的一位新贵,他是风君子与常武的中学同学,以前一直是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是一年多前因为一件事情与风君子之间有了说不清的恩怨(此事详见《股事志异──神欺鬼骗》),已经好久没有互相联系了。

周颂靠房地产开发起家,先后在滨海、西安、光州、建江等地开发过房地产项目,近年来组建了金周集团,所经营的产业延伸到很多范围,目前身家已经数亿,在滨海商界也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风君子对周颂重组南大科技却非常不解,他知道周颂这几年确实很有钱,但是恐怕还不足以去填补南大科技这个烂摊子。周颂是个私营企业的老板,不会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去干这样一件费力却未必讨好的事情,除非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按照一般的规律,上市公司重组中的股权转让、董事会接管、资产控制早在正式公告出台前基本上就已经开始,这个时间差大多在半年左右。那么就是说,南大科技原有资产,包括龙王塘的牙鲆渔场,很可能早就是属于周颂的产业!

风君子并不关心南大科技的重组,而是关心周颂与那个渔场的关系。那个渔场目前最有价值的就是那块地皮了,而周颂就是作房地产起家的,收购南大科技后不会不注意这一点。那么渔场里的防空洞所发生的事,周颂也应该知道!这难道就是周颂重组南大科技的原因吗?

风君子与周颂之间的恩怨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他实在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为赚钱而不择手段的老朋友,但是天下似乎很小,有时候想躲也躲不开。

第四部 一双筷子 第23章、草民非民若刍狗

“关于重组南大科技的方案就这么定下来了,关于资金问题诸位不用操心,我会从集团外筹集资金,不会影响到金周集团目前的经营。还有其它的事情吗?”这是在金周集团总部的会议室里,董事长周颂的总结性发言意味着会议已经接近尾声。

“周总,我还有一件事情向您汇报。”发言的是金周集团的总工程师老梁。

周颂看了梁总工一眼:“总工还有什么事情吗?”

“最近集团接到一份通知,是关于建筑工地加强安全防护的,按照劳动局和市安全产生办公室的最新要求,我们所有的工地要更换最新的防护网,并且为施工人员购买人身安全保险。”

周颂:“你算过了吗,需要多少钱?”

梁总工:“按照标准的要求,以我们公司现在的业务规模,每年大概需要增加开支70万。”

周颂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没这个必要,这笔开支太大了。”

梁总工:“现在工地的情况确实有安全隐患,如果发生伤亡事故怎么办?”

周颂:“梁工,你是公司的老人了,我们公司这三年建安工程的规模都差不多,总共发生过几起事故?”

梁总工:“一共发生过五起事故,其中上报了两起,总共四死两伤,这个数字不小啊。”

周颂:“处理这些事故总共赔了多少钱?”

梁总工:“给家属的赔偿费、丧葬费、医疗费总共四十多万。”

周颂:“那你应该学过数学,三年二百多万的额外支出只能节约这四十多万的费用,我的脑子又没有进水,怎么会办这种蠢事!”

梁总工:“周总,人命关天,帐不能这么算!”

周颂:“我不知道你说的天是什么东西,但是一百多万的钱却是我自己的,你没有经营一家企业,你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个问题不要再谈了。”

散会后,周颂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就听见敲门声,梁总工又跟着走了进来:“周总,刚才的事情还没有说完,就算你决定不按着通知办,上面来检查的时候我们怎么办?”

周颂:“梁工,其实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也安排好了。你刚才也算过那笔帐,按着上面的规定三年我们要支出二百一十万,而实际上能够节约的费用不到五十万。如果我在这额外支出的一百六十万费用中拿出三、四十万去和安全生产部门的人沟通,公司还是能多出一百多万的利润的,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梁总工:“周总,你想向上面这些部门领导行贿吗?”

周颂:“老梁,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办事未必一定要用违法的手段,但是不花钱是不可能的,花了钱也未必就是行贿。现在也有很多领导自以为很清廉,从来没有收过一分钱,但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一句话可能要花费别人很多钱。”

梁总工:“我确实不太懂,我就是个搞技术的,我不希望在我负责的工地上继续出人命。周总你可以选择不采取措施,那我也辞职不干了行不行?”

周颂闻言略感意外,瞪大眼睛看着老梁,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跟着我干了好几年了,你不仅是个好人,而且也是个难得的总工程师,我一直非常器重你。你今天突然说出要辞职的话,其实我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劝你先考虑考虑,至少明天早上你再做决定。今天晚上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吃顿饭,吃完饭再和我一起陪一些客人,然后在决定辞不辞职怎么样?”

梁总工:“陪什么人?”

周颂:“我已经过说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而且早就有安排了,其实今天晚上要请的就是发那份通知的部门工作人员,你既然这么关心这件事,就和我一起去吧。”

第二天早上,在周颂的办公室,仍然是梁总工与周颂两人之间的谈话:“老梁,你也看见了,在那些人眼里,你我就是贱民,他们跟本没有把我们的血汗钱当钱,你我的死活是与他们无关的。你也许认为我对工地上的那些民工很无情,实际上你我的处境不也是一样吗?”

梁总工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最后终于抬起头说道:“周总,我决定还是收回我的辞呈,我会尽量在限有条件下改善工地安全状况的。”

周颂笑了:“梁总,你很像我一个姓风的老朋友,你的缺点是没有他那么聪明有才干,但是你的优点是也没有他那么固执和清高…”这时候桌上的内线电脑突然响了,周颂拿起电话只听外间的秘书说道:“周总,有一位姓风的先生没有预约但是非要见你,我拦不住他他已经进去了…”

周颂放下电话苦笑道:“我这张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老梁你先出去工作吧。”

梁总工推门出去,风君子已经闪身走了进来,一面走还一边说:“周颂,当大老板了,想见你一面还要预约,差点被人档在门外了。”

周颂起身迎了上去:“原来是风半仙大驾光临,我这里没有人会拦你,你要来我随时欢迎,就怕你不愿意来。”

风君子在沙发上坐下:“真的吗,我怕有人看见我会不舒服。”

周颂给风君子端上一杯绿茶,也在他对面坐下说道:“我们俩的恩怨已经过去很久了,该忘记的就忘记吧。快两年了你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还好你今天终于来看我了。”

风君子:“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的吗?”

周颂:“不知道,在等你说呢。”

风君子:“我今天来是想给你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风君子与周颂快两年没有见面,一见面风君子就要讲个故事,这在别人看起来莫明其妙,不过周颂似乎并不感到太意外:“风君子,你一点都没变,一开口就没头没尾的说事情,是什么好听的故事要专门跑过来讲给我听?”

风君子:“这个故事稍微有点长,不知道周总这个大忙人有没有时间。”

周颂:“对你,我是有时间的。”说完起身打了个电话:“通知各部门,今天早上的办公会议暂时取消。”又回到沙发前坐下:“这样可以了吧,我们可以慢慢聊。”

风君子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向四周看了一圈,似笑非笑的说:“你的办公室很气派呀,布置的也很讲究,看样子也找风水先生看过,我没说错吧?”

周颂:“你风君子的眼力自然不会看错的,我们搞房地产的都讲究这个,我也就是随俗而已。”

风君子:“世界上有一种人说不清楚他们信不信鬼神,但是他们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供奉一些法器,目地不是向神求宽恕,而只是想得到神灵的保佑 ,你说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周颂:“好像这方面你比我内行,你说说看?”

风君子:“无非是两种心理,一种是贪婪,希望得到的更多,另一种是害怕,因为他们肯定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周颂干笑两声,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不是要讲个故事吗,到底是什么故事?”

风君子端正了身体说道:“我最近看了一部意大利的电视剧,是警匪题材的,男主人公是一位警长,故事非常长,讲的是这位警长与西西里岛的黑手党之间的斗争。你看过没有?”

周颂:“我没看过,这部电视剧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风君子:“很多地方跟一般的警匪片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结尾前的一段情节却很有意思。西西里岛的黑手党家族与意大利境外的黑社会集团做了一笔大买卖,他们想收购西西里外海的一座小岛。这个小岛上有一个废弃的银矿山,矿山下面密密麻麻全是坑道,可以用来做隐蔽的仓库。”

周颂:“找一个仓库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风君子:“普通的仓库当然没必要这么麻烦,但是这个仓库是用来储存核废料的。据说这种生意比走私军火和贩卖毒品更赚钱,你说是不是?”

周颂眯着眼说道:“这我也不懂啊,我是个搞房地产的。”

风君子:“故事还没完,这个电视剧的结尾我还没看到。但是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就是黑手党赚的钱会怎么处理?怎么样才能洗白了?恐怕需要通过一家合法的公司才可以。如果发生在我国,可以收购一家面临破产的公司,然后将它重组重新包装盈利,这样既能够赢得声誉又能够洗白黑钱,你说是不是两全其美?如果是一家上市公司就更好了,周颂,我听说你收购了一家退市的上市企业?”

周颂:“我们集团重组南大科技的事你也知道啦?不过我可没有你那么丰富的想像力。”

风君子:“我也不是凭空想像,我听说最近在龙王塘的金沙村一家五口人同时死于白血病,也不知道医院是怎么诊断的。这种事情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家人同时受到了强烈的放射性污染物的辐射。俗话说抬头三尺有神灵,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报应。”

周颂:“不要跟我谈这些,我是个无神论者,彻底的唯物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