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的伤势不重,那天晚上的危急情况仅仅是由于失血过多,休息几天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林真真现在也没事了。但是林家父母却坚持劝常武在医院多休息两天。常武的父母不在滨海,而林家老俩口简直已经把常武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家三口包括林真真轮流在医院照顾,搞的常武很不自在但也有那么一点幸福的感觉。可惜风君子没有幸福的感觉,却同样感到有点不自在。他尽量少到医院去看常武。林家父母看常武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女婿,而常武看林真真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爱人,林真真现在情绪虽然仍然消沉,但是看见常武的时候眼神中也有了几分暖意。看来只要林真真只要早日摆脱心里的阴影,两人之间的火候就差不多了,他风君子夹在中间反倒显得多余。

这是一天中午,风君子坐在一家西餐厅里吃饭。这家餐厅的门外不远就是他和桃木铃在滨海初次相遇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风君子要了一瓶红酒一边喝一边在想常武和林真真之间的事情。他为常武的感情感到高兴,同时莫名其妙也感到一丝酸楚,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风君子突然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也喜欢林真真?为什么以前我没有意识到?”喝着酒他突然一甩头,心中暗道:“我自以为聪明原来也是个傻子,常武为林真真做了那么多事情,那是因为他爱上了她,那我又是为什么呢,其实我和常武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唉!现在想这些干什么,还是喝酒吧…”

风君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突然听到对面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先生,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餐厅里的空座很多,可是这个女孩非要坐在他对面。现在的风君子也没有心情多想,头也不抬的答道:“没人,你坐吧。”

对面那个女孩似乎不是来吃饭的,只要了一杯果汁喝了几口,就叫服务员买单。女孩起身离去经过风君子身边时,悄悄的将一张小字条放在了他的眼前。字条上写着“小心,你被坏人盯上了,那边两个新疆人。”

风君子吃了一惊,本能的想抬头说话,但女孩已经走了。风君子用眼角的余光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女孩的脸孔,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餐厅的不远处,有一张桌子傍坐着两个高鼻梁深眼窝、穿着脏兮兮夹克的男人在低头吃饭,眼角的余光却有意无意的瞄向他这一边。他想起来今天在大街上的时候已经好几次看见这两个人了,现在出现在同一家餐厅里恐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平时他也许早就会有所警惕,但今天他有点心不在焉,幸亏刚才那个女孩的提醒。风君子不知道那两个跟踪他的人是谁,但现在却对那个女孩更感兴趣──当今社会肯暗中帮助陌生人的人已经不多了。

也许是酒喝多了人的胆子也会大许多,看见那个女孩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一家商场,风君子决定玩一个跟踪与反跟踪的游戏。他站起身来也穿过马路走进商场,远远的看见那两个人也跟了过来。商场门口有两个保安,风君子上前小声对他们说道:“我刚才看见后面那两个人在商场里偷东西了,偷完了从侧门出来转一圈又想进去,我怕惹麻烦没敢报警,你们注意点。”

风君子走进商场,回头看见保安指着“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的牌子将那两个人拦在了大门外,也加快脚步向女孩背影的方向追去。

女孩没有在商场里停留,而是穿过大堂,弯弯曲曲的绕过了几个柜台,从另一侧的大门走了出去。女孩出门之后顺着大路走了短短的一段转身拐进了一条小胡同,最后在一栋老式楼房前停了下来,掏出钥匙准备开楼道的门。这时她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问道:“这位小姐,我还没有谢谢你呢,我们似乎在哪见过,能不能请教一下贵姓?”女孩转身向后看去,风君子已经来到近前。

第四部 一双筷子 第30章、山中月下私语时

风君子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挂零。女孩长着一张典型的瓜子脸,小巧的下巴很可爱,细长而略微下弯的眉梢加上一双不大却是黑白分明的眼睛,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女孩的个头正好到风君子的鼻尖,大概在一米六左右,身材略显单薄,衣着也很普通,但相貌也算清秀。风君子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女孩见风君子居然跟了过来,神情略显慌乱,向风君子身后看了看,问道:“先生,那两个人被你甩掉啦?这一带比较乱,以后到这里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风君子笑了,这个女孩比他小很多,却用老江湖的口吻劝他出门小心点,他笑着答道:“刚才那两个人只是小角色。对了,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也许是风君子的表情让女孩的戒心淡了下来,女孩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你不记得我啦?我们就在刚才那家商场里见过面,我是女式内衣柜台的售货员,一个多星期以前还打过交道,当时你帮过我…”

风君子这才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她,就是那次和林真真等人一起逛商场,林真真买内衣的时候与商场起了冲突,当时是风君子帮着调解的,那个售货员就是面前的女孩。此时风君子心里有了一番感慨:自己当时是帮过这个女孩,当然是对于他只是个很小的一件事情,连生活中的小插曲都算不上,可是女孩却记在了心上,也记住了他这个人,而且今天也帮助了他。想到这里风君子伸出手说道:“我想起来了,没想到又见面了,今天的事情真是要谢你了。认识一下,我叫风君子,风雨的风,正人君子的君子。”

女孩犹豫了一下,也微笑着伸出了手:“你的名子真奇怪,居然叫君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好人。我姓刘,文刀刘,叫刘可儿…我就住在楼上,要不上去坐会儿?”

从刘可儿嘴里风君子得知刚才那两个人的来历。在滨海西部商业区,也就是从家乐福超市到百盛商场一带,原来是所谓吉林帮的地盘。在这里摆摊设点包括小偷小摸的流动人员大多是东北人,可是一年多以前来了一伙新疆人,仗着比东北人更加的凶悍,渐渐蚕食了这片地盘,现在已经成了一点小气候。这些人有的也经营一点小买卖,或者和城管打游击做无照商贩生意,其它的人在人多的时候小偷小摸,在人少的时候也干一些拎包抢钱的勾当。公安机关对这种情况也很头痛,集中打击了几次但还没有完全解决问题。

刘可儿在附近商场里上班,也在这附近这一带租房居住,对附近一带的小混混都有点脸熟了,商场的保安也一样,也难怪今天商场的保安会把那两个人拦在门外。今天刘可儿上的是早班,换班的时候看见风君子一个人闷闷不乐的闲逛,认出了他,同时也发现有两个眼熟的小混混一路跟着他。刘可儿想过这个男人曾经帮过她,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所以就有了后来的那一幕。

风君子听了刘可儿的话,才知道盯住自己的那两个人只是附近的小毛贼,所以才这么容易摆脱。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风君子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他笑着对刘可儿说:“以后你也要小心一点,不要随便让陌生男人进家门。”(徐公子注:风君子和刘可儿之间另有故事,但是与本文无关,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下一部小说《神女心》)

刘可儿对风君子说的话不仅没有解开风君子心中的疑问,反而让风君子更加困惑:如果那两个人就是这一带的剪径小贼,没有必要花那么长时间去跟踪自己这样一个连包都没有带的青年男子!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让贼惦记的东西,他检查了一下周身上下,左右裤兜里的钥匙包和手机都还在,上衣里兜里的钱包以及钱包里的身份证和几百元现金也完好无损。那两个人只是跟着他,很长时间内甚至在下手机会很好的情况下并没有试图接近他,这违反了一般偷窃的常识。

风君子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超出常识以外的事物,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一定另有特殊的原因──看来今天他不是偶然遇到了“关心”他的小偷,而是有人在暗中留意他的行动。至于为什么会用街头小混混来干这种事,只能这么解释:暗中观察他的人不想引起他的警惕,而且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也很容易转移风君子的视线。如果真的如此的话,暗中会不会还有其它人的存在?

这个人会是谁呢?孙卫东?不大可能,没有理由这么快就会找到他风君子,再说如果真的是孙卫东,手段恐怕不只这么简单。嫌疑对像有两个,一个是桃木忍,他已经注意到自己了,另一个是周颂,那是自己送上门去找的麻烦。想到这里风君子皱起了眉头,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反而想起了桃木铃。桃木铃这一段时间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如果自己有麻烦很可能也会牵连到桃木铃。

正当风君子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萧云衣打来的:“风君子,你在哪里鬼混呢?后天就是五一了,七天长假打算怎么过呀?我和我哥,还有袁晓霞袁警官准备出去旅游,你也一道去吧。”

风君子:“还有谁呀,你们打算去哪儿?”

萧云衣:“还有两个人也是你朋友,就是常武和林真真,常武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们两个也想出去散散心。我们一道去吧,正好是上次一起吃饭的六个人。我们打算去稍远一点的地方,人数确定好了明天就去找旅行社问。”

风君子想到了袁晓霞和萧正容的关系也需要这么一段旅游来促进一下,出去散散心对常武跟林真真也是一件好事。可是自己却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一方面是因为桃木铃的关系,另一方面却是说不出所以然的原因。于是谢谢绝了萧云衣:“太不好意思了,我五一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陪你们一起出去玩了。”

萧云衣的声音显然很失望:“你真扫兴,我都已经计划好了,我们六个人一起出去定三个标准间人数正好。”

风君子笑了:“傻丫头,就算我在也是三男三女,你打算怎么安排房间?”

风君子拒绝了萧云衣的邀请,但萧云衣的话还是提醒了风君子。马上就是五一了,证券市场有九天长假,自己和桃木铃就一直待在家里吗?现在已经有人盯上他了,还是暂时出去避一避的好。想到五一之后桃木铃就要到师范大学报到了,风君子皱了皱眉头──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风君子回家对桃木铃说了放假想出去走走的想法,桃木铃当然十分支持──这段时间她闷家里也快一个月了。风君子在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悄悄将桃木铃带来的那又筷子放在那里,至于那柄剑,风君子没有带在身上,而是挂在了书房最醒目的地方,而那块玉佩则随身系在了腰间。

第二天上午,风君子和桃木铃在滨海市里打车七弯八绕转了很久,直到确信没有人跟踪之后才登上了北上的长途汽车。他们要去的地方叫冰河峪,这是一个十几年前被开发的旅游风景区。冰河峪是被群山环抱的两条山涧,分为东峪和西峪。两条山涧在山口汇合形成一条峡谷,游客只能坐船从峡谷中进入景区。旅游手册上说东峪看山西峪看水,说的是东西两条山谷地势的不同。东峪地势较高,山涧时有时断,并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水潭还有温泉,西峪地势较低,一条小溪贯穿整个山谷,游客可以在溪中骑马涉水而上欣赏两侧的风景。

风君子和桃木铃住在景区中最大的冰峪酒店。这家酒店的位置十分特殊,它位于离峡谷入口不远处河边一块突出的滩地上。酒店前有一个不大的小广场,广场的前端是游船码头,酒店后有一块空地,空地再往后就是怪石嶙峋的山崖和峭壁。游客从这里不论是出谷还是进景区都需要坐船走水路,这简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风君子就是看中了这样一个地方。

前台登记时,服务员问风君子要订几间房住几天,风君子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桃木铃,桃木铃替他答道:“要一间标准间,住七天。”风君子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做声。办完了登记手续,桃木铃跟着风君子上楼,两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电梯口,又有三男两女五个年轻人从酒店大门处走了进来,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萧云衣!

这世界真小,林真真他们也选择到冰河峪来度假,也住进了这家酒店。他们一共订了三间房,常武和萧正容一间,袁晓霞和林真真一间,萧云衣自己住一间标准间。萧云衣似乎对这种房间分配方法不太满意,但是又找不到理由反对,只有撅着嘴住下了。

萧云衣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住一间陌生的房间不太适应,直到半夜也没有睡着。她起身拉开了窗帘,趴在窗台上看山间的夜色。她的房间对着酒店后的山崖,夜色中的山峰显得宁静而神秘,只能看见一个个黑色的轮廓,月亮在这些轮廓上又画出了一片片白色的光带。

萧云衣突然注意到山崖下的空地上有两个人在散步──谁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出来散步?看身影这是一男一女,由于光线太暗距离也太远,萧云衣看不清这两人的身形,只觉的这个男人的身影似乎有点熟悉,而那个女人的身影就更加奇怪!当两人从山崖的阴影下偶尔走到月光中时,那女人居然没有影子!

萧云衣看见的其实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和一个鬼魂,他们就是风君子与青叶雅子。

山中月下,静夜无人,没有人听得见风君子与青叶雅子之间的谈话。风君子一边走一边低着头问道:“你的第一个愿望我现在已经帮你完成了,能告诉我你的另外两个愿望吗?”

雅子的声音很近,又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想知道我女儿的下落,她现在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你帮我找到了桃木铃,我的外孙女,也算是完成了。我的第二个愿望是想再见风行之风三爷一面,不论他是生是死,哪怕是鬼魂相见也好!”

风君子若有所思的说:“已经六十年了,如果已经人死魂灭,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们相见。”

雅子:“如果实在见不到也就算了,其实我见到了你已经心满意足了,你和他实在太像了,我几乎无法分别。”

风君子:“这么说你现在已经相信我不是当年的风行之?”

雅子叹了一口气:“你当然不是他,他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但是你身上有他的影子和气息,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风君子:“我也不清楚,你还是说说你的第三个愿望吧。”

雅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这是一种怨恨,也许就是这种怨恨让我六十年来不得解脱,我想找到桃木健雄,并且看见他的下场究竟如何。”

风君子:“桃木健雄据说在六十年前也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后人还在。我已经告诉你了,他的儿子桃木剑次曾经娶了你的女儿本田青之。”

雅子:“怎么会是这样!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算了,我想不会是什么好人,这是一场阴谋,一定是阴谋!”

风君子转过身,看着雅子酷似桃木铃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想报复桃木家族的后人吗?这件事情似乎与他们没有关系。”

雅子:“如果我想,你会不会帮我?”

风君子仰头看着月亮说道:“如果他们仍然做恶,仍然没有放弃六十年前的阴谋心性,我是不会放过他们,不论我的力量多么渺小。”

雅子:“谢谢你。”

风君子:“你刚才说这个地方曾经来过,那么可以告诉我它为什么叫冰河峪吗?六十多年前也是这个地名吗?”

雅子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沉思:“六十年前这里也叫冰河峪,是风爷告诉我的。那时候山间没有船,这里平时没办法进去,只有在冬天河水封冻的时候人们才能走入这个山谷,所以叫冰河峪,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风君子:“你还是多晒一会月亮吧,等一会儿我要将你收回去了。房间里阴气太重对生人不利,虽然我不在乎,我怕时间长了桃木铃会受不了。”

雅子:“你们住在一个房间,今天夜里你打算怎么过?”

风君子:“今天夜里,我打算对她说你的故事。”

风君子唤出青叶雅子的鬼魂,是在向萧云衣请教了所谓的驭魂术之后,也就是林真真受辱的那天晚上。风君子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情景:那天夜里十一点过后,他盘膝坐在地上,玉佩放在身前,刺破中指将血滴在玉佩上。血滴到玉佩上并没有溅开,而是迅速的被那块血沁吸收了进去,血沁的颜色也变的异常鲜艳。风君子没有按照萧云衣所说的驭魂术的仪式去做,而是用他自己的方式。

风君子滴血之后,闭上了眼睛,调息存神入了定境,这也是他听见那双筷子中声音的方式,不过现在要听的不是筷子,而是玉佩中会有什么声音。他在定境中用心的声音去问:“雅子,你在吗?”

几乎是立刻他就听见了回音:“风爷,是你在叫我吗?”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风君子还是不由自主精神一震,心神散乱从定境中退了出来。但是耳中的声音还在继续:“风爷,我终于见到你了。”风君子睁开眼睛,雅子的身影就坐在身前,五官离他的脸也只有一尺多远,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这是风君子与青叶雅子的鬼魂第一次正式的面对面接触,后来青叶雅子就留在了风君子身边,并且与风君子一起来到了冰河峪。

这一天的后半夜,风君子与桃木铃都没有睡,风君子对桃木铃讲述了青叶雅子六十年多前的故事──

第四部 一双筷子 第31章、困兽破阵销残恨

一九四一年的初冬,雅子一个人在新京的家中想心事。她跪在榻上,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截尚未雕好的象牙和一把小巧的雕刻刀。雅子的娘家姓青叶,她父亲本来是横滨一带有名的牙雕艺人,特别擅长于微雕。但战事爆发后,他们一家人也随开垦团来到了中国的东北,她就是在这里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本田太郎。

日本不产象牙,但是国人却十分喜欢象牙制品,几乎每个成年人的名章都是用象牙制成。雅子从小和父亲也学会了牙雕手艺,在家中无事偶尔也会用来打发时间,只是这个年代象牙十分难得。象牙和刀都放在桌上,雅子却没有心思去碰它们,前几天她认识的一个姐妹自杀了,自杀的原因是为了鼓励上战场的丈夫。这件事还上了东京的报纸,连自己的丈夫提到这个女人时也是用十分赞赏的口气,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心寒。

太平洋战事正酣,日本国内开始从中国东北抽调兵源开赴东南亚。但这一切离雅子似乎很遥远,她能看见的只是自己身边的人与身边的事。丈夫本田太郎一大早就匆匆出门了,出门的时候神色很阴沉,看着让人害怕。一个多月前本田回家时一只胳膊受了伤,他自己说是不小心摔伤的,但是外面有很多人说本田是和满州皇宫里的一个中国侍卫比武落败受的伤。丈夫一向自以为是剑道高手,从来没把中国人放在眼里,雅子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伤了他。但是她不敢问,男人的脾气都很大,尤其是战争让男人们的性情变的更加暴躁。

雅子也听见邻居们议论,说今天新京的日本剑道第一高手桃木健雄先生要和一个中国人决斗,语气中似乎这个中国人已经死定了,而且觉得桃木大佐这么做简直是有失身份。雅子在想这个中国人会不会就是打伤自己丈夫的那个皇宫侍卫?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替本田太郎担心,但随即又想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反正要比武的又不是本田!

就在这时,雅子似乎听见窗外有一阵响声,还没等她回头,有一阵冷风从自己身边刮过,面前那截象牙上滴落了几点血迹。她抬起头,一个陌生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对面。这人面色苍白,相貌十分英俊,甚至还有几分清秀,但是现在这张脸上却有一种近乎狰狞的表情,尤其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发散着野兽一般的光芒。他的衣服几乎已是碎片,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满身的血污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的左大腿受伤了,绑着一条布带,这布带明显也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还在向外缓慢的渗着血迹。

“你是本田太郎的女人?”男人的声音略显嘶哑,有种压抑的气息。雅子被这突然出现的男人给吓呆了,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她清醒过来,本能的张嘴要发出尖叫。对面的男人突然伸出了右手,两人的距离本来不近,但男人伸手那一刹那中指已经到了雅子的胸前。雅子只觉得胸口一麻,随即这种麻酥酥的感觉扩散到全身,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手脚也动弹不得。

雅子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是眼睛还看得见。这个男人制住自己之后,在屋里找起东西来,不大一会儿,他找到了纸和笔。就见他在面前的矮桌上一笔一画的写起字来,雅子眼角的余光能看见纸上的内容,那人写的是汉字:“本田太郎:你杀了我的家人,所以我也劫走了你的女人。要想把她找回来,请你一个人十天后到新京城外东南一百里的乱石山找我。如果你带别人或者不来,那么我十天后就把她脱光了挂在新京的城门上,左边写上‘本田倭寇之妻’,右边写上‘长春全城共赏’。”

男人写完了字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又转身去了厨房,好像是搜刮了很多干粮。一切收拾完毕之后,这才提起雅子扛在肩上推窗跳了出去。雅子会说汉语,也认识汉字,当她看见纸条上的内容时简直是惊骇欲绝!看来这个人是个中国人,是丈夫的仇家,现在是来报仇来了。但是这种手段未免也太阴险!太狠毒了!她现在只希望丈夫能够尽管将她救回来。

雅子被男人扛在肩上,觉得自己就像在腾云驾雾一般。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大腿受了伤的人怎么还能像一只飞鸟般在屋脊上不断跳跃穿行,脚下甚至没有发出太大声音。有好几次雅子看见了巡逻士兵的身影,但都被这个男人及时避了过去。这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北风也格外的冷冽起来。雅子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出的新京城,因为她已经昏了过去。

雅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大的山洞里,身下垫着一层干草──就是满州人所说的那种靰鞡草。她发现自己已然是一丝不挂,下意识的用手档在胸前,觉得周身一阵寒冷,寒冷中又觉得有一股热气袭来。她抬眼向前看去,不远处的洞口点着一堆熊熊烈火,透过火光她看见了洞口外的那个男人。

男人半跪在雪地中,也是一丝不挂,他正用手抓起地上的雪团擦着自己的身体。男人的肤色很白,如果不是成流线形健壮的肌肉显示了他强健的体魄,简直让人怀疑他就是个文弱书生。男人用雪擦着自己的身体以及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直到将全身的皮肤擦的微红,在雪地里向外散发着一股热气,整个人就像被一团白丝丝的雾气包围。擦完身体后,他从地上拿起了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点药末敷在大腿前后的两个伤口上──这是一处枪伤,似乎是被枪弹穿腿而过。看来这是他全身最重的一处伤。

雅子看见了男人的大腿,同时也看清了男人的下身。男人用雪粒擦拭过的下体在空气中昂着头,显得异常的伟岸,雅子低下头不敢再看。雅子身体一动,身下的干草发出轻微的响声,洞外那人感觉十分敏锐,立刻起身大步走了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雅子不敢抬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男人的双脚站在自己的身前,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用一只手抓住提了起来,雅子不得不仰起脸面对着男人的小腹。她抬起眼正好看见男人的眼光,那人的眼光中充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困惑、有伤痛、还有仇恨!只听见他说道:“你还等着本田来救你吗?我告诉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我会亲手杀了你,就像他杀了我的家人一样,我发誓!”

雅子张嘴想说“不要…”,可是抓住她头发的那只手已经用力按了下来,那种力道是她不可能挣脱的,男人性器进入她张开的嘴几乎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一连几天,雅子都是在这种凌辱中度过。雅子充分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恨意,同时也感受到了此人强健的身体。开始的时候,雅子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忍受多久,也许她一天也忍受不了,但是几天后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于那个奇怪的男人。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强大,如果他伸手想捏死雅子简直就像捏个蚂蚁那么容易,但是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除了每天肉体上的交合。每次这个男人强迫她交合的时候,眼神中偶尔闪现的是似乎于野兽的光芒,这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一样的,他的动作很激烈,似乎在发泄一种强烈的恨意,但是这种眼神却不是对着她的。他的眼神总是看着迷茫的空虚之处,每次欲望发泄之后他的神色也会变的平静,眼中看不见任何表情。

如果这个男人仅仅是需要一个女人的身体,雅子并不感到恐惧,或者说她还能够忍受。他的行为对女人来说是一种侵犯,但还算正常,至少比起自己的丈夫本田太郎来说要正常的多。至少这个男人不是那么变态,不像自己的丈夫每次酒后都会想起各种各样的花样进行那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性爱。战争让许多人都处于疯狂的边缘,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战争,她也问过身边所认识的日本主妇,夫妻生活中的遭遇大都如此,无论是在战争还是此前的和平年代。时间就这样过去,雅子发现这个男人看见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平静,但是当他望向洞口外的雪原时,那种恨意也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