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吃了个暗亏,楚天英怒向胆边生,他跃上岸边一块大石,那女子也上了旁边另一块大石,楚天英晃身过去,一把揪住她头发,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算计我?”

那女子并不反抗,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蓦地里仰天长笑,厉声道:“楚天雄,你这千刀万剐的狗贼,任你武功再强千倍,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楚天英霍地明白了,原来自己和龙玉凤两个的乔装改扮并没能瞒住盐帮的人。他的猜测没错,他和龙玉凤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盐帮眼里,因他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不敢明着截杀,便将他诱进了这屋子里,这屋子的主人叫麻无常,不是盐帮弟子,但与解武交好,自愿相助,本想仗自身武功擒住楚天英,不想反给楚天英擒了,盐帮却早存了同归于尽的想法,最终还是用上了。喝道:“你是盐帮的?”

那女子厉声叫道:“不错,我便是解武的妹妹解兰,我哥哥死得好惨,你这狗贼,枉他对你情如手足,你却在背地里捅他的刀子。”解兰说到这里,双目犹如要喷出火来,忽地抓住楚天楚的手臂,一口咬下。

楚天英没想到她会突然间出口咬人,护体神功自然发动,解兰身子一震,啊呀一声翻入了水中,却随即翻出水面,盯着楚天英叫道:“你不是楚天雄,你是谁?”

“这臭女人怎么突然之间把我和我大哥给他出来了。”楚天英心中奇怪,一想,明白了,原来楚天雄左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他没有,解兰刚才咬他手臂,发觉了这一点,奇道:“你见过我大哥手上的伤疤?”

他这话一出口,解兰忽地脸上一红。原来那日她哥哥解武和楚天雄结为兄弟,看楚天雄武功高强,又是一表人材,便有心将解兰许配给他,解兰听到了信,便躲到屏风后偷看,那时天热,楚天雄只穿了一个汗褂子,手臂上的刀疤便十分打眼。解兰脸一红之际,随即又转为惨白,盯着楚天英道:“你不是楚天雄,那我们千算万算,还是没能杀了这狗贼。”

她左一句狗贼右一句狗贼,骂得楚天英恼起,一掌拍出,他这一掌用的是神雷九式的阳刚之劲,如山掌力带着闷雷般的炸响凌空击在水面上,击起丈许高的浪花,声势之雄,便好似往水里砸进去一个万斤的大石头,暴喝一声:“不许骂我大哥。”

他如此掌力,解兰惊得花容失色,却蓦地惊呼一声,原来水面上忽地浮起一条鳄鱼来,那鳄鱼极大,首尾至少有丈许来长,但这会儿却肚皮向天,双眼鼓出,竟是死了。原来楚天英这一掌,歪打正着,竟一掌拍死了一条意欲暗图偷袭的鳄鱼。

解兰惊得俏脸惨白,飞快的爬上大石,但见绿光点点,也数不清有多少条鳄鱼,正向这边游过来。

解兰尖叫一声,猛地一下抱住了楚天英,将头钻进了他怀里。别说解兰只是个女孩子,便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见了这等场景,也要筋骨发软,全身汗毛倒竖。只是她刚才还把楚天英当做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会儿却钻进了他怀里去,看起来便有些滑稽。

楚天英又气又笑,喝道:“是你自己要下来喂鳄鱼,这会儿又害怕什么,我问你,我大哥和你盐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哥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说什么投靠官府,卖友求荣,我是绝不相信的。

他这么一说,解兰愤怒心起,忘了害怕,跳起身来,怒叫道:“你还在替那狗贼狡辩,我盐帮上下几万双眼睛,一万三千多名好兄弟的性命,还有我大哥的冤魂,难道能假得了吗?”

她咬牙切齿,愤怒到极点,楚天英联想到她一个女孩儿家,不惜舍却性命,也硬要将他骗入阴河,以及长江上赤火金板牙那种不惜一切,誓要复仇的决心,心下默然,想了一想,道:“你把我大哥去盐帮做的事,一字不漏说给我听。”

解兰咬牙切齿:“那杀千刀的狗贼。”略一定神道:“那是两个月前,我哥哥定下了起事的全盘计划,誓要逼得官府降低盐税,让大伙儿有口饭吃,但他仍担心势单力薄,想联络附近几个帮会一齐起事,便在长江上,遇到了那狗贼。”她瞟一眼楚天英,改口道:“遇到了楚天雄,楚天雄武功极高,况且特别会演戏,一副云天高义的样子,哥哥为人忠厚,也就信了他,两个人拜了把子,结为兄弟,带他回盐帮,甚至要将盐帮龙头之位让给他,但楚天雄心存歹毒,坚持不受,只说愿尽力辅佐我哥哥起事,杀一杀官府的气焰。由此我哥哥和众兄弟都更加喜欢他,什么话都跟他说了。离起事还有七天,那天夜里,成千上万的官兵突然包围了总堂,我哥哥匆忙中召集众兄弟,对楚天雄说道:“事机不密,不知怎么给官府侦知了,如今之计,惟有突围冲出,保存实力,楚兄,你武功高强,又年轻有为,便请你带了大队兄弟突围,我带小队兄弟给你们断后。”哥哥交代完了,正分派哪些人和他断后,楚天雄那狗贼突然站起来说道:“曹公公交代了,一个也不能放过,你们还想走了吗?”

“我大哥真说过这句话?”听到这里,楚天英再忍不住,腾地站了起来,双拳握得格格作响。

解兰回看着他,眼光无半分退缩,点头道:“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当时我就站在阁楼上,我以我哥哥的英魂起誓,若有半字虚假,让我至亲至爱的哥哥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话凛然生威,叫人再不能生出半丝疑心。

楚天英黯然点头,道:“后来怎么样。”

解兰深深吸了口气,道:“楚天雄说了这翻话,所有人都惊住了,哥哥犹是不信,说道:‘楚兄,你在说笑么?’楚天雄哈哈大笑,手一翻,手掌里多了一块腰牌,说道:‘曹公公有令,投降者可免死罪,拒捕者就地格杀。’他手中拿的,是内行厂密探的腰牌,哥哥几个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一齐扑上去,但那狗贼武功高强之极,当时总堂中除了哥哥,还有四大舵主,五人合力,却仍是斗他不过,四大舵主给他逐一打死,哥哥最后也给他一掌打翻,他想生擒哥哥,哥哥不愿受辱,回刀自己刺中了自己心脏。”说到这里,解兰身子颤抖,泪水不断的流出来。

楚天英全身如遭雷击,两耳中嗡嗡作响,心中不住院狂叫:“大哥不是这样的人,这不是我大哥,他绝不会去做官府的鹰犬的。”蓦地里狂吼一声,九鬼剑出鞘,横里一扫,那九鬼剑本是一件神物,给他内力一逼,霍地里大放光华,形成数尺方圆一个光圈。光圈到处,十余条爬到大石边的鳄鱼身首分离。

楚天英纵身而起,狂呼乱叫,展开幽灵鬼影身法,满河游走,所踏之处,或礁石,或洞壁,或就踩在鳄鱼身上,九鬼剑或削或点,本来满河绿光,怕不有数百只鳄鱼,但不到盏茶时光,所有绿光尽皆消散无形,原来便在这短短半刻钟时光里,所有鳄鱼都给楚天英斩杀净尽了。

解兰看着他大发狂性,已看不清人,只见一团光影,如雷如电,如鬼如神,在空中飘舞,直惊得手脚冰凉,暗叫:“哥哥说那狗贼的武功已是青年一辈中罕见的好手,但若与他弟弟比,却只怕还是远远不如,他年纪也不大,这身功夫到底怎生练出来的。”

楚天英一声长啸,重回到大石上来。经这一番狂舞,心中郁积的悲愤之气消散了大半,情绪稳定了下来,对解兰道:“解小姐,我暂且信了你的话,待我出去问过大哥,若真如你所说,我……我楚家一定给你和盐帮上万死难的兄弟一个交代。”

解兰凄然一笑,道:“楚公子,你的心比你哥哥好,只不过好人往往没好报,就跟我哥一样,这里是绝地,我们是出不去的。”

楚天英冷然一笑:“区区一条阴河,未必困得住我。”伸指到口中打湿了,在空中一竖,道:“我们迎着风走,一定可以走出去。”

处在这地底阴河之中,解兰实在不敢想还能活着出去,但楚天英话中那种强烈的自信,却让她不由自主的生出希望。

楚天英取下惊神弓,对着封口镶着的夜明珠边缘一箭射去,夜明珠应手而落,楚天英一把接着,对解兰道:“你会不会水。”

解兰脸一红:“只会一点点,很小的时候,哥哥带我在河里玩儿过。”

楚天英点了点头,纵目四顾,忽地一喜,原来最先给他一掌打得肚皮朝天的那条鳄鱼其实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死,这时眨巴眨巴眼睛,竟又活了过来,一个翻身,刚想溜呢,楚天英晃身过去,一下子骑在了它背上,左手五爪如钩,牢牢抓住了鳄鱼的头皮。

那鳄鱼忽觉有人骑在它身上,哪里肯干,死命挣扎,但楚天英一个身子却就象钉子钉在上面似的,休想晃得他下来。水面水底挣得几个来回,楚天英烦了,喝道:“小爷就不信制服不了你这畜牲。”双手伸出,箍住了那鳄鱼头颈,神功发动,越箍越紧,那鳄鱼虽是皮粗肉厚,却终是奈何不了楚天英的神力,挣得几挣,鼓眼吐舌,再不能动弹,楚天英松开手,仍去抓了它顶爪皮,手一提,喝声走,那鳄鱼真个向前游起来。楚天英大喜,偏着一扯,喝声打弯,那鳄鱼真个打个弯,转了回来,楚天英道:“解小姐,这坐骑如何,若不嫌弃,便请上来。”

解兰长江边长大的人,平生只知鳄鱼的凶恶,敬鬼神而远之,从没想过,有一天竟要把鳄鱼来当坐骑,又惊又喜,试着坐上去,那鳄鱼一身疙疙瘩瘩,坐着怪不舒服,却是十分稳当,楚天英手一提,喝声走,那鳄鱼伸出四肢,划开水波,向前游了起来。

拿鳄鱼当坐骑,楚天英也是平生第一次,心中颇为得意,只是想着哥哥的事,便开心不起来,同时挂念着龙玉凤,也不知她在外边怎么样了。

那鳄鱼游得几个时辰,风渐渐大了起来,楚天英道:“不远处应该就有出口。”

解兰这时节对他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点头道:“是,想不到我们竟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楚大哥,你真了不起,若你哥哥能象你一样……”

说到一半,住口不说。

楚天英心中隐隐作痛,道:“大哥原先是最好最了不起的人,只是后来我楚家遭了大变故,他才变了许多,但象你说的……”略顿一顿,道:“我一定要当面问他。”

解兰不敢再说,又行一段,那鳄鱼忽地顽劣起来,竟不肯再向前游,任楚天英连拉带扯,只是往后缩。

楚天英焦燥起来,骂道:“这孽畜,要我收拾你是不是。”

便在这时,前面十余丈水面,哗的一声水响,忽地钻出一个巨大的蛇头来,那蛇头大如芭斗,绿眼幽幽,直看过来。

“蛟!”楚天英心中一跳,解兰失声尖叫起来,座下那头鳄鱼更是死也不肯再进一步。

楚天英飞快的将惊神弓取在手里,他已斗过蛟潭双蛟,这时倒也并不畏惧,细看那蛟,忽然觉出不对,蛟潭双蛟都是头上长角,这蛇头上却没有。

“难道是这么大的一条巨蛇?”楚天英心下寻思,忽又发现了奇处,那巨蛇脑袋一直往上升,竟离开水面有三四丈高,水浪翻滚,突然钻出一个庞大无比的身体来,楚天英这才真个呆住了,他先以为蛇头后面是身子,现在才知道,只是一个三四丈长的脖子,真正的身体还隐在水底下。

“皇天,这是什么水怪。”楚天英瞠目惊呼。这时那水怪除了脑袋脖子,背部也露了出来,就象一只倒扣着的大船,形体之巨大,楚天英平生从所未见。世人常说虎大象大,但若与这水怪比,怕还不到它的十分之一。

“楚公子,我们已经死了吗?”解兰惊得全身麻木,脑子都几乎糊涂了。也是的,平常人哪见过这等水怪,更何况又是在这幽深不见天日的地底阴河之中。

但楚天英与人不同,别人是天包着胆,他倒是胆包着天,不吃惊是假,却并无多少畏惧之心,将那水怪下下打量两眼,啧啧称奇:“世上竟有这么狼亢的家伙,也亏得是在水里,若是在地面上,一脚还不给他踩个大坑出来?”反手拍拍解兰的手背,道:“别怕,这水怪看上去挺吓人,但它那细长脖子,未必经得起我一剑。”这时楚天英背好惊神弓,顺手拔出了九鬼剑。九鬼剑短小,平日就连鞘绑在手臂上,取用即方便,平时还有护臂的功用。

那水怪伸着长脖子,看着楚天英两个,似乎看稀奇一般,并不攻击,也不动。

解兰惊道:“它……它在盯着我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