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英大喜,对安飞道:“道长答应了,问你牙口好不好呢?”

安飞一张嘴,露出两行大豁牙,道:“我刚换牙,新的还没生出来呢?”

“哎唷,这牙口可不好。”楚天英苦起了脸,想了想道:“也将就吧,但你的胆子呢?”

安飞一叉腰:“少爷上山敢打虎,下海敢擒蛟。”

“好。”楚天英一拍巴掌,道:“你就上去,刚才你姐使的那三招你会不会?”

安飞点头:“会。”

“就用那三招,把那老乌鸦叉来烤着吃了。”

“好咧。”安飞真个仗了剑就上去了,这可把安梅吓坏了,叫道:“小飞,不可孟浪。”急要上前阻止,却给卜算一把拦住了,低声在她耳边道:“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反正跑不了,且看这怪人的。”

乌鸦道人眼见安飞挺着剑过来,怒极反笑,暗叫:“这人果是个老疯子,且看我一掌拍死这小鬼,再斩了这老疯子。”

安飞走近,喝一声:“死乌鸦看剑”。一招“一剑三星”刺出,剑尖冒起三点寒星,分刺乌鸦道人头脸胸腹。

乌鸦道人背手不动,安飞这点功夫,全然不放在他眼里,打定主意,待安飞剑及身时,才出袖拂剑伤人。

他打得好主意,却不知他算人,人亦算他,而楚天英手中的算盘,却要比他高明得多了。

安飞的剑堪堪及身,乌鸦道人右手方要动,便在这时,右肩井上一麻,一条右臂刹时间麻木不仁,仿似不是自己的一样。这时再换手已然不及,只觉胸口微微一痛,剑已入肉,眼见便要在胸口戳一个透明窟窿出来。

乌鸦道人这一吓,当真魂飞魄散,好道人,急凝气于胸,着剑处竟倏地凹进去两三寸,安飞这一剑,本要戳进他胸口去,结果只戳进去半寸不到,但也已叫乌鸦道人受伤出血。

乌鸦道人肩井这一麻,自然是楚天英弄的鬼,他右手将一根光鸡腿在口里舔来舔去,左手却在桌子下暗捏一小片鸡骨头,看准时机,伸指弹出,他运的是阴功,鸡骨头上不带半点风声,乌鸦道人又是漫不在乎,竟在全无防备下中了他暗算。

安飞一剑见功,安梅几个又惊又喜,又可惜,又奇怪。

说时迟,那时快,安飞第二剑“五鬼索命”又已使出,圈向乌鸦道人脖子。

乌鸦道人这次再不敢托大,双手齐出,一手护身,一手伤敌,同时脚下更侧身急闪。想法可谓十拿九稳,他已猜到可能是楚天英暗中捣鬼,那么这次就算楚天英再捣鬼,打他左手打不了他右手,便双手齐中,他脚下也早已闪开,自保绝对无虞。同时死死盯着楚天英双手,果见楚天英左手似乎动了一下。

楚天英弹指太快,乌鸦道人没看清楚,但他心中已经笃定,因为即使楚天英真的弹出了暗器,那么他的办法仍然管用,但他再也想不到的是,手脚皆无异常,背后大椎穴上却突地一麻,这一麻恰在他手脚将动未动这际,而那大椎穴是人身大穴,一旦中招,全身麻弊。

乌鸦道人已知道是楚天英搞鬼,但他却想不清,他是面对着楚天英的,楚天英的暗器怎么能打到他背上的大椎穴呢?他哪知道楚天英身怀阴阳两气,方才鸡骨头弹出,起手是阴劲,到越过他身子,暗伏的阳劲忽地发动,带着鸡骨头一旋,反射回来,就打在他的大椎穴上了。武功之道,差之毫厘,去之千里,而他与楚天英的差距,又何止毫厘?

眼见安飞一柄剑急转而来,自己全身却如死了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黄豆大一滴的汗水瞬时从乌鸦道人脸上急冒而出。但老道横行一世,终是有些真本事,百无一计之际,忽地气运双膝,往前一跪,身子倏地跪了下去,安飞一柄剑,刚好从他头顶削过,将他一丛灰发连同束发的高冠一同削落。

楚天英拍手高叫:“乌鸦老道下跪了,好心的公子少爷,你行行好,施舍他两个吧,菩萨保佑你姐姐嫁个好姐夫呢。”

辽西剑派一干弟子轰堂大笑,只安梅红了脸,瞟一眼卜算,垂下了头。

楚天英锐目如电,她这一眼自然逃不过楚天英的眼睛,暗笑一声:“小丫头原来爱上了她六师兄,不过这小子脑子灵光得紧,倒也配得上她。”

在一个小毛孩子剑底受伤下跪,乌鸦道人一生哪受过这等羞辱,激怒欲狂,厉叫一声,霍地里冲天而起,撇开安飞,竟笔直向楚天英扑来,半空中双脚绻缩,双爪戟张,指尖气流涌动,嗤嗤出声。

乌鸦道人这一招,是他平生绝学之一,称做“恶鸦扑食”,一旦接敌,爪抓脚蹬,叫敌人防不胜防。

楚天英却是全不在乎,直到乌鸦道人身到中途,才蓦地大喝一声:“要吃乌鸦的小子,还不用第三招。”同时间右手一抖,手中鸡骨头急射乌鸦道人膻中穴。

膻中穴在两乳之间,亦是人身大穴,中者轻则手脚瘫软,气促急咳,重则闭气丧命。但问题在于乌鸦道人的双手正护在胸前,只须稍稍一沉,便可将鸡骨头挡开。

乌鸦道人也是这般想法,只待鸡骨头及身,便要以爪拂开,余下的一爪双脚,势要将楚天英立毙当场。

他再也想不到的是,楚天英这一根鸡骨头上同样蕴含了两重劲力,第二重阴劲直待鸡骨头飞到中途,才突地发力,加上第一重阳劲,两劲相叠,速度陡然间增快一倍,只一闪,倏地一下就打在了乌鸦道人的膻中穴上,而老道枉自将一双澄黄的乌鸦眼睁得老大,却硬是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鸡骨头打在自己身上,不闪不挡。

而在乌鸦道人背后,小安飞一个漂亮的错步飞身,宝剑从袖底飞出,正钉在乌鸦道人的背心上,透胸而过。

其实乌鸦道人挨了楚天英一鸡骨头,一只脚已经进了阎王殿,安飞补这一剑,只是猪八戒打死蛇,多添一个眼而已,然而落在安梅等人眼里可就大大不同了,先是一愣,随即就大声欢呼起来。

安飞这小鬼头甚是懂事,过来对楚天英抱拳道:“多谢前辈援手。”

楚天英哈哈笑:“乌鸦换鸡,我也不亏,我还有一口猪,晚上跟你换只烧鹅怎么样?”

安飞一愣,卜算飞步过来道:“那太好了,师弟,和老前辈换了。”

辽西剑派有几个弟子受伤颇重,安梅安排他们就在店中养伤,其他人随后上路。安飞一步不拉的跟着楚天英,楚天英便逗他开心,顺带有一搭没一搭的套小鬼头的话,明白了许多事。关外武林盟主程百望在五指山自己的山庄里召开七派十八帮大会,讨论加入飞龙教的事,在此之先,七派十八帮已有好些帮派单独接到飞龙教的邀约,辽西剑派也接到过,安子平当场给拒绝了,但不多久,便莫名其妙的惨死,辽西剑派怀疑是飞龙教下的手,只是查无实据,安梅这次率人参加大会,一是要竭力反对加入飞龙教,二是要请程百望出头,替父亲安子平报仇。

听安飞说了就中原因,楚天英暗哼一声:“又是飞龙教,鬼爪子竟然伸到关外来了,那头猪显然和乌鸦道人都是飞龙教的人,所以才合谋算计自己的小辈,骗取掌门令符。”

走出不远,迎面一骑驰了过来,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安飞道:“是朱师叔。”说着撇了撇嘴。楚天英知道是朱贵了,见卜算向自己瞟过来,微微一笑,仰头向天哼道:“一口猪换一只鹅,划得来呀,划得来。”

卜算神色一动,一勒马,凑到安梅耳边说话去了。楚天英知道他猜破了自己的哑谜,也懒得听他的话,冷眼看那朱贵,白净面皮,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这时一脸皮惊疑不定。

安梅打马过去,抱拳道:“师叔。”

朱贵哼了一声,眼珠子乱转,道:“路上没什么事吧?王晓呢?”

安梅道:“我们在前面店子里遇上了乌鸦道人,大师兄给打伤了,留在店中养伤。”

朱贵一脸狐疑道:“乌鸦道人就只打伤了王晓,没做其他的事。”

卜算插口道:“他倒是想做其他的事,可惜给小师弟一剑戳了个透心凉,成了一只死乌鸦,做不了事了。”

“什么?”朱贵大吃一惊:“乌鸦道人死了?不可能,安飞这小子有什么本事杀得了他?”

安飞胀红了小脸,道:“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师叔不信,那死乌鸦的尸体就在背后的马上驼着呢,尽可去看。”

朱贵又惊又疑,看了乌鸦道人的尸体,“啊”的一下惊呼出声,楚天英在前面暗暗冷笑:“这下猪脑袋有得猜了。”

果然朱贵连声追问,卜算已猜中楚天英说的猪便是朱贵,便接口和朱贵瞎掰,把楚天英在中间的作用省过不提,只说乌鸦道人和安飞斗剑,给安飞施展追魂七剑中的绝招一剑杀了他。这小子很有点编故事的天份,编得天花乱坠,吹得口沫横飞,听得朱贵一愣一愣的,不信吧,乌鸦道人的尸体在那摆着,信吧,可实在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