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虽然她现在已经过了需要系统翻译旁人话语的阶段,基本能听懂身边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的雅言还没练熟,发音不地道,没法流畅自然地与人交流。

如果现在就在李琢的跟前摘掉哑巴人设,即便她能想出应对的说法,不至于危及性命,但终归没必要吃这个亏。

感受着对方说话时扑在自己嘴唇上的轻微气流,沈媛心里头一横,做作地咬住下唇,以此表现委屈。

下一瞬,伴着一声低笑,身上人彻底压下。

……

美人本来就好看,而等轻薄的红菱被泌出的泪水打湿,配上半蹙的眉心、脸颊的红晕、半湿的鬓发青丝,还有那小口又急促喘着气的菱唇,便显出另一番风情。

李琢自认不是耽于情爱之人,现下却也忍不住,手里力道又重了些许。

……

“这是圣人第三回 叫水了吧?”殿外,守夜的内侍忍不住咋舌。

“专心做事,别多舌!”年岁更长些的内侍低声训斥。

……

等到第二日沈媛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狗皇帝,你特么属狗的吗?

咬咬咬,就知道咬牙印,烦不烦啊!

直到摘下红菱,从甘露殿回到自己的居所,甚至是泡在木桶里了,沈媛心里还是愤愤不平。尤其是,此时她泡着澡,能清清楚楚瞧见身上各处的咬痕,便更火大。

‘狗皇帝技术这么差,白瞎一张帅脸!’

‘他这叫什么?明明技术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我同情这宫里所有侍寝的嫔妃,太惨了,这种罪谁爱遭谁遭去!’

系统秉持着尊重隐私的原则,屏蔽了视觉,只保留和宿主语言沟通的功能。毕竟,识时务的系统,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面对沈媛无差别溅射的怒火,系统默默听着,不敢搭话。

它本以为沈媛至少会吐槽一个时辰,却不曾料到,沈媛只骂了不到一盏茶工夫,就停了下来,开始无限放空。

系统捕捉不到具体的心声,惴惴不安地发问。

【宿主,你还好吗?】

听到小男孩小心翼翼的声音,沈媛扯了扯嘴角,叹气道:“放心,我还好。”

系统安心些许,但由于检测到沈媛脑海中委屈、烦躁等情绪,它依旧没有完全放松。琢磨半天,它就着大数据搜集出来的信息,试探着开口。

【宿主,系统随时开放全天陪伴聊天模式,可以挑选数种风格。】

闻言,沈媛猜到系统是看出自己情绪不对,才会如此笨拙地安慰她,忍不住笑了。

‘放心,我是真的没事。就是有些烦躁,有点……’

‘有点嫌脏。’

她的思绪顿了一下,好似藏得严实的心房破开个口子,又好似只想无脑倾诉来换得心里安定,于是一股脑道出所思所想。

‘怎么说呢……虽然我在来这里的第一日,就已经得知日后会跟无数人分享一个丈夫,并且理智上也能明白这都是封建社会的糟粕,是现下社会牢不可破的常态现象,小说、电视剧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做梦,但是真切经过昨夜之后,我还是无法认同。’

‘我就是难受,就是不舒服。’

‘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让我恶心又厌烦,就是不爽!’

想到这儿,沈媛的心中似有无尽郁气,恨恨地拍了一下水面,然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水里。

‘烦死了!’

系统能捕捉到沈媛心里浓到化不开的委屈,因为太过智能,所以一时有些无措。

【宿主,抱歉,或许当时我不该……】

沈媛憋着气,一听这话,忽而笑了,吐出一串泡泡。

‘不是我,也会是旁的女孩子,不是吗?’

‘而且这事也怪不到你身上,毕竟挑谁来穿越,是你们总部系统捕捉后,再分配给你们的。’

‘再退一步说,能多活几十年,来古代真正体验一番古人生活,嗯……也算是赚了吧。’

想到这里时,沈媛也憋不住气了,猛地从水下冒出来,惊起一地的水花。一沉一浮间,她像是想通了什么,面上重新带上了平日里的轻松惬意。

‘算啦,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叽叽歪歪这些。我想过了,日后遇上公事,我就把他当上司或老板,以职场态度对待。’

‘遇上私事嘛,嗐,就把狗皇帝当免费牛郎好了,反正他多少也算长得帅,声音也好听。虽说这人技术实在太差,较真起来必定是倒贴钱的那种,但谁让人家包咱们吃喝拉撒呢?就不计较了,大不了以后引导他走上正途,为大家伙谋福祉。’

系统检测出这是宿主的真实想法,并且确认刚刚的委屈和烦躁已经消减大半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当起尽职尽责的陪聊小可爱。

【宿主今日还未抽卡,要现在抽吗?】

‘抽!’

【恭喜宿主,抽中一小包香菜种子!】

‘草!怎么又脸黑,本非酋哭给你看啊!’

……

到了傍晚时分,沈媛刚侍弄完院子里的田地,便接到了内侍带来的旨意——将她从正五品的才人,晋成正四品的美人。

沈媛维持着原主的柔顺淡定,浅笑着接了旨意,回头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起自己提升了多少待遇。

系统那边就不必说了,提高品级就相当于完成阶段小任务。因此,系统十分大方地发出升级礼包,包括但不限于美貌丸、美白丸、养发丸等多种提高颜值的奖励。

至于现实生活,也有了相应的改善——首先,每日朝食、暮食的规格上升了,早上多一道点心,晚间多出一荤一素;其次,冬日能领的炭、夏日能用藏冰的数目也都增添了两成,其他各种用度也有了不一的提升。

除了这些之外,她身边还会添一位宫婢。

虽然沈媛还没有完全适应使唤奴婢的生活,但是身边能多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姐姐,仅仅是摆在那儿看着,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新来的宫婢是个沉稳性子,原本姓白,来宫中之后取了个新名字,叫阿朝。阿朝与琳琅一静一动,短短几日内,便将沈美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如此,由于阿朝进宫前时常帮家中耶娘分担农活,她来了沈媛身边之后,自然而然地成了沈媛的务农助手,给喜欢咸鱼躺的沈美人减去许多琐碎活儿。

新晋的沈美人过了许久的快活日子,抛开期间每隔十多日就要去陪狗皇帝玩蒙眼play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烦恼,吃嘛嘛香。

随后,她便在某个月黑风高……呃,月朗星稀的夜晚,再度撞上穿着内侍衣裳的李琢。

“上回用了沈美人的吃食,心中念念不忘。今日特意带来一只烤鸡,想与沈美人做个交易。”

看着眼前从容淡定的李内侍,回想今晚恰到好处睡熟的琳琅,以及近日来展现出极高种田天赋、一直劳心劳力帮她照顾土豆等作物的阿朝……

无须系统提醒,沈媛忽然悟了,在心中默默呼喊——

有内鬼,停止交易!

第127章 烤鸡 皇太后(四)

月光下,院落中仅剩下沉媛和李琢二人。前者坐在廊下,手边摆着两三碟不同样式的点心,和一盏凉茶。后者从梅树后走出,手里拎着被细绳扎紧的荷叶包。

沈媛又不蠢,转念一想,立即猜出她身边新来的宫婢阿朝的另一层身份,不由在心中骂骂咧咧。

‘就说我一个非酋,怎么突然运气那么好,遇上一个处处贴心、又会种地还从不多话的可心人。今日也是,刚用完暮食没多久,一向晚睡的琳琅竟然疲惫头晕,不得不提早回去歇下,原来是阿朝在其中动了手脚。’

‘感情这特么是狗皇帝专门送过来的眼线和帮手?靠!’

【宿主,现在怎么办?】

系统丝毫没有质疑沈媛的猜想,声音里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既有对任务本身的,也有对沈媛本人的。

沈媛看着对面人悠然自在的模样,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险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不过,她多少还惦记着任务,碍于大局,只能勉勉强强压下不爽,强迫自己冷静。

‘不怕,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到了现在这个关节点,将计就计便是。说来也是巧了,三个多月过去,种下的土豆差不多都已经成熟,雅言也练得像模像样。刚巧我最近还在琢磨怎么把神仙赐福的事给捅出来,这不,兔子自己撞树上了。’

‘他自个儿送上门,咱们哪有不利用的道理?’

‘狗皇帝的骚操作多着呢,他想演得顺利,也要看咱们配不配合。’

主意已定,沈媛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脸上摆出讶异和紧张的神情,倏地站起身来。她的视线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余光不断扫向屋内,仿佛是在寻宫婢又苦于不能言语,瞧着一副“深更半夜,你怎能擅闯后妃居所”的警惕模样。

沈媛自认没有对方套路多,因此索性不去猜对方的路数,准备直接见招拆招。

见沈媛这般防备,李琢的唇角扬起的幅度更高了一些,眼底藏着盎然兴致,丝毫不觉得有被冒犯。他明显是有备而来,即便被紧紧盯着,依旧没有丁点慌张神色。

李琢迤迤然走近些许,神色自若,眉眼带笑。

“沈美人不必惊慌,在下只是好奇那道吃食,绝无任何冒犯的意思。这烤鸡尚且热乎着,或许能换几块那吃食。还望沈美人看在下一片赤诚,考虑一二。”

说着,他将手中用荷叶包着的烧鸡拎高一些,晃了两下,又伸手把荷叶扯开些缝隙,好让烤鸡的诱人香味逸散而出。此举既像是在示好、表达自己的无害,又好像在赤.裸裸地用香味四溢的烤鸡诱惑沈媛。

深更半夜,沈媛正怀念后世的烧烤、炸鸡、可乐和小龙虾呢,被对方这么一诱惑,险些没把持住。

‘草!统子,这狗东西犯规!大半夜搞烤鸡,这谁能忍啊!’

‘狗皇帝,无耻之徒!’

沈媛在心中怒骂不休,面上还得端着些,继续陪李琢演完这出戏码,顺便为待会儿会上演的一出好戏做铺垫。

她忖度着原主会有的反应,半垂下眼帘,黛眉微蹙,好似在犹豫不决,先让对方好生等了片刻。

见状,李琢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处等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未被红菱缚住双眼的沈媛。

月色正好,衬得眼前佳人如画。哪怕美人正在踌躇不定,也别有一番风情。

忽然,李琢看见对面人的神色有了新的变化。

在他眼中,原本在犹豫的沈媛像是突然听见什么声音一般,双眼倏地睁大些许,自以为不露痕迹地瞄了一眼他所在的方位,接着下意识抿起嘴唇,又无比紧张地飞快松开,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琢心里顿了一下,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微弱的预感,好似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然而未等他细想,站在对面的沈媛动了。

沈媛未曾直视李琢,只浅浅笑了一下,接着比划出一个意思——可以交换吃食,但她只给食材,不做菜。此外,烦请在此地稍候,她须得进屋取些物件。

李琢的眼力在朝堂内外磨炼多年,能看出对方是真的要去拿东西,而非只是做做样子,实则进屋找宫婢出来捉人,所以未曾拦着沈媛离开。

当然了,即便沈媛真是去找援兵,眼下也不会成事。毕竟有化名阿朝的暗卫白二在内,一直跟在沈媛身边的宫婢琳琅今夜必不可能醒来,因而沈媛绝对找不到一个帮手。

这么想着,李琢的姿态越发轻松,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与此同时,屋内的沈媛走过阿朝身旁,稍稍推了两下,不出所料地看见对方睡得很熟,只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无论阿朝是真睡还是假睡,都已经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办正事更要紧。

想到这儿,沈媛不再管阿朝,毫不迟疑地离开,去到桌边取出干净纸张,提起细毫,细致写下土豆和红薯的相关事项。

不一会儿,沈媛揣着怀里的纸张,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行至李琢跟前时,颔首示意他跟上。

二人去到院子南边的小菜圃,沈媛接着月光和李琢手里的灯笼暖光,拎起菜畦边上的锄头,手脚利落地挖松一株土豆周围的土,然后抓着底部直接拎起一串土豆。将土填平之后,她又带着李琢去水缸处清洗土豆。

一株苗拎起来,底部根茎混着泥土,上头结了四颗大小不一的土豆,瞧着土头土脑的,但能给人一种丰收的喜悦。

【宿主,你的土豆种得很好!】

系统十分捧场,趁着沈媛洗土豆的时候,大大方方地送上祝贺。

沈媛一手持土豆,一手用瓢舀水,笑着在脑海中与系统对话。

‘我也是头一回种,多亏了你们系统给的种子质量好。’

托系统所提供种子的福,哪怕沈媛不是经验老到的农民,种出来的土豆也能算得上丰产、形状饱满。

系统倒是很谦虚,依旧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自家宿主,然后问起另一桩事。

【宿主,咱真要那么做?】

‘做,再拖下去也没意思。’

闻言,沈媛毫不犹疑地答复系统。

在一边旁观洗土豆的李琢,由于全部心思都放在未曾见过的土豆身上,所以没有看见沈媛眼中飞快闪过的不怀好意的笑意。

沈媛没有耽搁太久,把结的土豆都处理干净,拿布袋子将它们装好,然后自己也洗了把手,方才领着满是好奇的李琢回到摆着茶水和点心的廊下。

二人交换了土豆和烤鸡,隔开恰好的安全距离,各自坐下。

此时正值春末,廊下的木板上不算寒凉,晚风吹拂而过,不觉闷热,只觉舒适惬意。

层层荷叶一经掀开,烤鸡的浓香顿时溢出,毫不客气地侵占廊下这一方小天地。

原本沈媛还端着些,一闻到这烤鸡香味,立马就把持不住了,撕开一片荷叶,用它裹住鸡腿。然后,她手上使劲,一拧一撕,轻轻松松地将鸡腿取下。

顾及旁边坐着狗皇帝,沈媛没有太得意忘形,先将第一只扯下的鸡腿用另一片荷叶包了,推到李琢跟前,随后才撕下另一只鸡大腿,迫不及待地开吃。

不得不说,狗皇帝弄来的烤鸡实在好吃。虽说里头少了许多常用的香料,烤制手法与后世相比也有一定区别,但风味并不差。

外头的皮脆而不老,油而不腻,皮下的鸡肉细嫩紧实,吃着多汁且鲜美。烹制这道烤鸡的庖厨应当是往鸡肚子里头塞了适龄鲜果,果子独特的香味侵入鸡肉的每一寸肌理,尝来更添三分果子清香!

烤鸡虽好吃,但帝王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这上头。

李琢先前听阿朝汇报过沈媛是如何种的土豆,刚刚更是围观了从挖土豆到洗土豆的全程。他并非那等不懂农事的帝王,一接过装有土豆的布袋,估摸一番里头四颗土豆的重量,粗略算了一下每亩地的产量,不由暗自心惊。

换算下来,同样的一亩地,种植手中食材所能收获的量,要比稻、粟、麦都要多!

无论是哪朝哪代,粮食都是百姓生计的根本。倘若大雍境内能种植手中的食材,并且维持住收成,想来并能使各地仓廪更加富实!

如此想着,李琢忍不住从布袋中取出一颗土豆,就这么抓在手上把玩,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便是数月前的那道吃食所用食材?”

一旁,啃鸡腿的沈媛摇了摇头。

见此,李琢先是一愣,接着心中一动:“那是另一种新的菜蔬?”

这回,沈媛点头了。

李琢若有所悟,一双丹凤眼亮了许多,追问:“前一种菜蔬的产量,也能有这么多?”

听得此问,沈媛毫不迟疑地再度点头,比划出“土豆略高一些”的意思,接着就不管陷入沉思的帝王,继续对付手上香气四溢的烤鸡。

【宿主宿主!任务目标对土豆和红薯心动了!】

【我们是不是成功了!】

系统敏锐探测到事情有进展之后,不仅所有数据都在跳跃,连带着与沈媛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稳重起来。

趁着李琢不注意,沈媛嗷呜一口啃下鸡翅上的肉,在脑海中笑眯眯地与系统对话。

‘毕竟人家土豆是四大主粮之一,产量高。而红薯嘛,虽然大体上比土豆差了一丢丢,但实力也摆在那儿呢。’

‘对于李琢这样野心勃勃的封建皇帝而言,这些粮食就是无尽的宝藏和功绩,不怕他不心动。’

‘不过说起这个,其实玉米也是绝佳的主粮,只可惜咱们一直没抽到……嗐!急也急不来,等到日后再慢慢来吧。’

系统听后,只觉得离完成任务、正式逃离被回收命运的那一刻越来越近。

已经是夜里,吃多了容易积食。因此沈媛并未贪多,吃完一只鸡腿、两只鸡翅后,就停了下来。她重新将展开的荷叶一层层拢起,把剩下的烤鸡严严实实包好,去到水缸边洗手。

做完这一切,沈媛慢悠悠地晃回来,站到李琢身前三步远的地方。

李琢正在思量要如何从沈媛这里拿种子,日后又要如何安排人去划出田地、种植粮食。

余光里扫见沈媛回来,他回过神,抬眸望去,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然而未等他出声,沈媛便从怀中取出叠起来的纸张,展开后递过来。

李琢未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伸手接过纸张,借着月光去看纸上所写的字句——此物名为土豆,一年两种,产量极高……

看着上头写得极为详细的土豆相关事项,李琢陡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为何她要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说这么多?

此念一出,李琢的脑海中闪过对方答应交换吃食时的古怪神色。当时沈媛那一愣,如今想来,更像是……有人在隔空对她说些什么!

而沈媛捕捉到李琢神色的变化,没给他机会,直接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礼,掏出怀中红菱,并露出一个无辜又单纯的笑来。

“陛下,今日还用得着此物吗?”

猝不及防被点破马甲的李琢:“……”

看着对方一向从容自在的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诧异神色,沈媛暗地里心满意足地笑了。

狗皇帝,让你批马甲!让你玩cosplay!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爽!

到底是历经风雨的一国之君,李琢仅失态几瞬,便调整过来神色。他盯着垂着头的沈媛,索性也不装了,伸出手,扯过那条彼此都很熟悉的红菱。

李琢勾了下唇角,把玩着那条红菱,似笑非笑道:“阿沅的哑症何时痊愈的?又是如何治好的?”

“哦对,还有这些新奇吃食,到底从何而来?”

他抬起头,直直望向沈媛,神色晦暗不明:“阿沅,朕等着你的解释……”

沈媛早就想过今日的情景,所以眼下完全不虚,再行一礼后,不卑不亢地徐徐道来。

-

“哎哎!听说了没?沈美人……哦不对,是沈婕妤得了仙人庇佑!”

“嗐,这哪儿能不晓得,整个皇城里都传遍啦!说是沈婕妤曾在少时救过下凡渡劫的仙人,半月前,仙人来报恩,不仅治好沈美人无法言语的毛病,还赐下种子,说要帮大雍解决粮食之困呢!”

“你们真信啊?”

“这是自然!大家亲眼所见,沈婕妤确实能开口说话,而且还种出当今世上没有的时蔬,哪里能作假!”

“……”

宫中各处议论纷纷,而新出炉的沈婕妤脱了鞋,盘腿坐在坐床上,优哉游哉地倚着小桌案,一手握著书卷一手捻起盘中的胭脂糕,完全不在意外界的传言。

琳琅从外头进来,呈上一壶鲜果饮子,尽心尽责地帮沈媛斟了一盏。

弄完这些,琳琅没离开,站在那儿,跟盯着什么稀奇景儿一般看着沈媛,口中喃喃。

“婕妤当真能说话了?”

沈媛瞄了她一眼,乐了:“不然呢?”

琳琅仿若还在梦中,步子发虚地往外头走,同时眼含热泪:“说话了,真的说话了!”

见状,沈媛无奈又好笑地叹气,继续看书吃点心。

那晚她看时机恰好,主动戳破李琢的身份,又拿出那套神仙说辞来应付对方。

当时,李琢听完之后,脸上神色淡淡,笑意未达眼底,无法分辨他是信了还是没信。直至拿着土豆和红薯的成品、种子离开,他也没给沈媛留下一句准话,态度不明。

帝王的心思总是难猜,但实话实说,沈媛并不慌张。毕竟她能现场表演开口说话和凭空“变”出种子食材,有这些实证在手,她底气足得很,不怕被戳穿。

事实证明,李琢信了,或者说,无论对方心底信不信,至少摆出的态度是信了。他不仅支出人手帮沈媛造势,在宫中各处宣扬沈媛得仙人相救的消息,顺势给她提了一个品级,并且着人寻合适的地界种植红薯。土豆已经过了最佳栽种期,需得等到秋末冬初或者来年的三月,才好着手培育。

正事上,李琢是积极而主动的。而在私事上,也不知李琢是什么想法,沈媛隐隐察觉到对方在有意避着自己。

得仙缘,理所当然会多去侍寝。而沈媛近日去甘露殿时,却总见不到李琢的身影。若去问内侍,对方一般只会答复“圣人还在批复奏章、操劳国事,婕妤可以先就寝”。往往她已经困顿到睡下,也没等到对方回来。到第二日睡醒,身边床褥有躺过的痕迹,但摸着都是凉的,没什么热乎气。

换言之,狗皇帝专挑沈媛睡着的时候回来。

对此,沈媛心中有数,但乐得轻松自在。

不用侍寝,不用应付上司,还能睡到宽大舒适的大床,何乐而不为!

简直爽死了好嘛!

至于……为什么李琢会有意避着她?

沈媛想到这儿,将胭脂糕丢进口中,嗤笑一声。

无非就是被当场戳破身份,觉得不舒坦,大男子的一颗脆弱玻璃心过不去呗!

嘁,无趣。只要不妨碍她的路,谁乐得哄他?没得白费力气!

有这个空暇,还不如多去陪亲厚待人的皇后说话,跟香喷喷的美女姐姐们多亲近亲近,还能……

一想到这儿,沈媛记起要紧事,立马来劲了。她双眼放光,直接丢掉手上看到一半的书卷,扬声唤道:“琳琅,阿朝!我那宝贝放在哪儿了!”

那晚,虽然沈媛猜出阿朝就是李琢放在她身边的眼线,但她翌日起来,也并未将人换掉。一则,换了阿朝,并不代表李琢就不会再派人来,与其跟不熟悉的再磨合,还不如留下阿朝;二则,阿朝的农活的确做得很好,其他生活中的琐碎小事也能收拾得井井有条,这么一个全能下属,沈媛斟酌过后,还是不忍心放走。

听见沈媛的呼喊,琳琅和阿朝闻声而来。前者离得近些,几步路工夫就赶到沈媛跟前,后者正在忙活那一片小菜地,进来时,衣角还沾着土。

沈媛见她们过来,连忙问道:“快,你们谁晓得我的宝贝在哪儿?咱们拿出来,去皇后殿下那儿走一趟。”

琳琅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叹气。

片刻后,沈媛身后跟着琳琅、阿朝等四名婢女,出现在皇后所居的寝殿外。

一瞧见沈媛过来,皇后宫中的宫婢和内侍立马带上笑意,热络但不谄媚地迎沈媛进殿。

“婕妤可算是来了,殿下正念着您呢。”

“殿下想您想得紧,方才还说,若是婕妤再不来,她便着人去请您过来。”

“……”

沈媛已算是此处常客,笑吟吟地跟着宫婢们朝内走。一进殿内,拐过屏风等物,她便瞧见了端正坐在榻上的皇后。

瞧见沈媛的身影,皇后端庄的仪态仿佛在一瞬间松了些许,双目带着异样的光:“阿沅呀,宝贝可带来了?”

沈媛莞尔,跟小鸡啄米一般,飞快点了点头。

-

宣正殿,本朝相公们及数位重臣相伴离开,一路往各自在宫内的官衙而去。

殿中,李琢刚听完今日的政务,眉宇间依稀能瞧出一丝疲惫,闭目揉着眉心。

陪伴李琢最久,也是李琢身边最得力的朱内侍上前,为帝王更换茶汤。

李琢动作未停,忽而开口:“人去哪儿了?”

朱内侍会意,斟酌着语气,恭敬回道:“正在皇后殿下的寝殿,刘贤妃、徐昭仪也在。”

闻言,李琢揉眉心的动作停下,睁开双目,眼底浮现犹疑之色。

怎么接连数日,她们都往皇后殿中去?

皇后身子不好,向来不喜人多,甚至为此免了后妃的晨昏定省,缘何近日却变了?

也是沈沅常去的缘故?

数个问题,在李琢的心头闪过,越积越重。一直等到批完奏章,他都没有放下诸多疑虑。

沉吟几瞬,李琢站起身来,信步朝外走去。朱内侍等人见状,连忙跟上。

一路来到皇后殿外,李琢给了朱内侍一个眼神。后者点头,有条不紊地上前,示意一众宫婢、内侍勿要出声,不必进殿通传。

就这样,李琢悄无声息地行至殿门处,依稀听见从里头传出的动静。

“三条!”

这是向来娴静的徐昭仪,语气激动。

“碰。”

皇后的声音里藏着游刃有余的劲儿。

“六筒!”

刘贤妃一向说话细声细语,眼下这句却极为大声。

“清一色,胡了!”

这是……沈沅,她像是碰见什么天大的好事,说话时都掩饰不住笑意。

紧接着,传来皇后、徐昭仪三人略有些懊恼的声音,以及宫婢们的嬉笑声。

“沈婕妤好厉害!”

“沈婕妤又赢了!”

“不成不成,再来!我今日必得赢阿沅一局,方才心甘!”徐昭仪斗志昂扬。

李琢站在那儿,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至听到里头响起哗啦啦的声音,没听懂她们在玩什么。

他眯了眯眼,单手负在身后,静悄悄地走入殿中。

绕过各种摆设,没走几步,他就瞧见皇后、沈媛等四人围坐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堆小小的、木头制成的方砖,周围还有宫婢们在笑嘻嘻地摇旗呐喊,为各自的主子鼓劲。

此时,正对着此处而坐的刘贤妃,抬眸瞧见李琢的身影,唇边的笑意顿时凝住。

其余人发现异常,纷纷扭头看来。

撞入打麻将现场的李琢:“……”

近日来沉迷麻将的皇后三人:“……”

正在洗牌的沈媛:“……”

那一瞬间,两拨人四目相对,此处陷入寂静。

沈媛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克制住自己想背诵《再别康桥》的欲望。

狗皇帝,别大惊小怪,不就是带着你的大小老婆们一起体验国粹魅力嘛!

洒洒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