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形八掌”面容微变,吴鸣世却与裴珏低语起来。

  群豪又复骚乱。纷纷议论之声,有如雷鸣。

  “七巧追魂”那飞虹沉思半晌,突地朗声说道:

  “胜负未分之前,赌约中的珍宝,财物与字据,却应交与一人收寄,谁也不得妄动。”

  他目光斜瞟向一啼一眼,又道:

  “便连赌约中那十八位兄弟,也不能随意走动,必需与珍宝财物,同被监视,直到胜负分出之后。”

  他抱拳四揖,大声道:

  “各位朋友,在下这个意见,可算公平么?”

  群豪又是一阵私语,有的便保持缄默,有的大声道:

  “如此赌法,才有意思!”

  有的大声道:“这可算得上是最最公平的意见了。”

  又有人问:“只是这些珍宝之物,应当置于何处呢?”

  “七巧追魂”目光又自一转,突地望见默然端坐的东方五兄弟,立刻朗声说道: 

  “东方昆仲威震江湖,‘飞灵堡’更是武林圣地之一,东方老堡主威震天下,他五位其中谁也有赌注,但只是随意游戏而已,这些赌注置于‘飞灵堡’,也算得是最安全而公平了,各位可说是么?”

  他不问檀明、战飞等人,而去问满厅群豪,因为他深知众意所归,即使他们意见不同这些人却也无法反对了。

  群豪果真哄然附议,东方五兄弟长身而起,似待谢绝;但望了兴奋中的武林群豪,只得微一拱手,无言地承受下来。

  “神手”战飞此刻乃是矛盾已极,他不禁暗想自己当真是在作茧自缚;但事已至此,他双掌一拍,朗声道:

  “如此说来,那么这位檀姑娘又当怎地?”

  “龙形八掌”面色一变,沉声道: 

  “她年纪尚轻,方才胡乱所说的话,算不得准的。”

  “神手”战飞面容一沉,冷冷道:

  “她既是胡乱说话,檀老镖头方才为何不加阻止?难道是因为檀老镖头方才有胜算在握,而此刻已无把握,是以便想推赖了么?”

  “龙形八掌”檀明大怒道:

  “数十年来,尚无一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战庄主,你莫要忘了老夫对你的客气。” 

  方才战飞的言语,实已说出了对他的心意,这武林一代大豪在无言可对的情况下,恼羞成怒,竟以威力压起人来。

  “快马神刀”龚清洋,“八卦掌”柳辉,身形一动,已站在他身侧,“神手”战飞仰天笑道:

  “客气,客气……哈哈,嘿嘿,各位可曾听到这位仁义为先,一诺千金的檀老镖头,方才所说的是什么话么?”

  群豪轻动声中,立刻便响起一片讥嘲、冷笑,要知今日来到此间的,大多俱是绿林豪士,自然与“龙形八掌”檀明,站在敌对地方;檀明是何等人物,又何尝不知道此间的情势。

  他浓眉皱处,方待答话,哪知向一啼、那飞虹又齐地大喝一声:

  “裴兄留步!”

  原来裴珏在哄乱声中,略为与吴鸣世倾诉了一些心事,自觉在此间已无可留恋便悄然转身,走向厅门。

  向一啼铁拐“当”地一点,身形展处,挡住了他的去路。

  裴珏冷冷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他生性虽然宽容,但也未忘向一啼那一击之恨。只是他极力想使自己淡忘此事而已。

  “金鸡”向一啼此时此刻,神情已不敢露出不恭之色,微一沉吟,竟抱拳一揖,朗声道:“阁下若是走了,在下等怎能知道胜负如何?”

  裴珏冷冷道:“我若不走,又怎能分得出胜负?” 

  向一啼呆了一呆,裴珏已自他身旁悄然走出门外,只有一阵缓慢而清晰的语声,自门外传来。

  “胜负分出后,你们自会得到讯息。”

  这其间自然有人要去阻拦,但“神手”战飞却厉喝道:

  “谁敢对盟主无礼?”

  他喝声虽然威严堂皇,其实心里却是恨不得裴珏早走。

  “金鸡”向一啼呆了半晌,突地大声道:

  “无论如何,我总要差人去跟着他的行踪的!”

  “七巧追魂”那飞虹道:“正是,小弟也有此意。”

  “神手”战飞沉吟半晌,道:

  “既是如此,不如你我各派一人跟随于他,也好早些知道胜负。”他转首以目光去询问东方兄弟的意见,他兄弟五人只是淡淡地微微颔首;但“神手”战飞见到他兄弟并未站在檀明身边,心中大定,冷冷道:

  “檀老镖头意下如何?”

  檀明冷笑一声,沉声道:

  “你言语如此傲慢,当真以为老夫已在你势力之下了么?”

  “神手”战飞仰天大笑道:

  “在下虽然不敢有此意,但目前情况,却似已如此!”

  “龙形八掌”檀明目光一转,亦自仰天大笑起来,大笑着道:

  “老夫走南闯北,数十年行走江湖,今日难道会毫无准备地来到你这‘浪莽山庄’么?”

  他笑声方起,战飞笑声立顿,只见“龙形八掌”语声顿处,目中精芒闪动,厉声道:

  “战飞你今日如何将老夫迎入庄来,便得如何将老夫恭送出去;否则老夫便要你这‘浪莽山庄’血流成河,化为瓦砾!”

  这称雄一世的武林大豪,方才虽以恂恂长者的姿态出现;但此刻语声锵然,掷地成声,神态威狂无俦,的确有其慑人的威力!

  “神手”战飞面寒如铁!

  院外人影闪动!

  东方五兄弟缓缓长身而起。

  大厅中又复静寂如死,不知有多少只手掌,已悄悄握在腰边的剑鞘之上。这其间只有“七巧童子”吴鸣世微微一笑,乘乱中飘然而去!

  “龙形八掌”檀明怀抱着被他点中“黑甜睡穴”,已经沉沉睡去的爱女,目光冰冷地望着面前的人群,将满厅中这数百个草莽群豪,似乎俱都未曾看在眼里。他冰冷的目光,只有偶尔投落在他爱女娇靥上时,才微微现出柔和之意;他雄壮的身躯,虽然经过这许多年的岁月消磨,仍然有如铜浇铁铸,谁也猜不透在这笔挺得有如标枪般的躯体内,究竟有多少潜力?

  “神手”战飞面容阴沉,但目光中却已明显地露出,他心中正在思考着一件重大的决定,是“战”?是“和”?他没有决定前,谁也不知道。

  第三十四回 浪莽之战

  这沉重的静寂虽然并未延续太久,但在人们心中,却已有如永恒的深长。

  “神手”战飞面上虽镇静,心中却起伏不定,暗暗忖道:

  “今日之势,敌寡我众,那东方兄弟虽然站在他身后,却未见会全力助他。我如能将‘龙形八掌’在今日一战中杀死,那么我便毋庸再借旁人之力,便稳可成为江南之盟主;‘飞龙镖局’也势必瓦解,何况我今日杀他,正有着极好的藉口,教天下武林同道,都无法非难于我。今日我若迟疑,再要寻得如此机会,只怕已是难如登天了!”

  他双掌渐渐握紧,目光渐渐犀利,但转念一想,却又不禁忖道:

  “但直到此刻,这‘龙形八掌’神态仍如此镇定,他武功纵然高强,面对着这许多敌手,以及院外的强弓硬弩,亦是难操胜算,莫非他真的是有备而来,在庄外早有人马埋伏?”

  他双掌渐渐松开,目光也渐渐黯淡,接着又自忖道:

  “江湖传言,‘龙形八掌’武功之深,深不可测,即使他今日命丧此地;他若存心要与我同归于尽,我只怕也难逃毒手!”

  转念至此,他斗志更丧,方待以言语转回局势,哪知就在他言语将说未说,还未出口之时……那边“七巧追魂”那飞虹目光移动,一面蓄势待敌,一面观察情势,一面在心中暗地思忖道:

  “今日之势,看来虽是‘神手’战飞占强势,但‘龙形八掌’亦自不弱,是以僵持至此,战飞仍不敢妄动,为的是既怕‘龙形八掌’有着埋伏,又怕‘龙形八掌’以深不可测的功夫要了他的命。‘龙形八掌’的目标亦不在我,我随时都可乘乱而走!”

  一念至此,心中冷笑: 

  “既是如此,我何不挑起战端,让他们杀得落花流水?无论谁胜谁负,对我而言,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目光中突地现出了杀机,心中也已下了决定。

  “龙形八掌”檀明一手环持爱女,一手看似随意垂下,实已满蕴真力,目光坚定得有如岩石,思潮却有如岩边的浪花。

  这威猛的老人亦在心中暗暗忖道:

  “今日之事,我算来算去,‘神手’战飞决不敢在此妄动于我,因为此人心机颇深,也不愿成为武林中的罪人!是以绝不敢妄做祸首;何况又有‘东方五剑’与我共来?这兄弟五人年纪虽轻,但出身武林世家,又各得真传,武功不弱,在武林中实有举足轻重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