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嫌疑人更大声了:“那个女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都是女孩子,你们凭什么相信她的话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你们警察也看脸?她长得比较好看就相信她。”
警察也挺无奈,有的人就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直接证据都甩在了面前还能死鸭子嘴硬,以为只要自己坚决不承认警察就没法给他们定罪。
想给自己脱罪的时候,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
嫌疑人还在专心和警察打辩论赛,并不知道喻幼知就站在门外。
贺明涔比跟嫌疑人比嗓门的警察明显更淡定一些,一直没出声。
嫌疑人喊得口干,顿了下又继续喊:“谁知道是不是她倒打一耙反过来污蔑我啊?说不定是她想泡警官你,给你下药的也是她!”
喻幼知皱眉,被人污蔑谁都会不高兴,民警怕她激动地进去跟嫌疑人吵起来,赶紧关上了门。
“我们等会再进去吧。”
喻幼知还想听,审讯室的门却碰巧开了,贺明涔从里头出来。
审讯室没声音,刚刚还喊天喊地喊冤的嫌疑人卷短短几秒钟就闭了嘴,这会儿正低着头,一副被羞辱了的样子。
贺明涔看到喻幼知,关上门,微微拧起眉问同事:“你带她站这儿干什么?”
“哦,想来问问你,证人已经做完笔录了,她可以走了吧?”
“嗯,签完字就能回家了。”
“嫌疑人搞定了?”
“暂时让她闭嘴了,”男人神色淡漠,嗓音里夹杂着几分厌烦,“我出去抽根烟。”
-
签完字,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喻幼知惜命,不敢独自回家,老实等警察安排送她回家,她觉得贺明涔一个人民警察应该不至于在送她回家这点上给她打空头支票。
贺明涔得空出来喝口水,路过大厅时正好瞧见她坐在大厅椅子上发呆看手机。
一副乖乖的样子,低眉顺眼的。
她怎么还在这?
他转头去问接待台值班的人,所里的人都去哪儿了,包括他拜托送喻幼知回家的一个同事。
“一帮学生大街上聚众斗殴,怕人少了拦不住,几个人都赶过去了,”值班的民警放下笔,狠狠叹了口气,“放什么暑假,除了学生高兴没人高兴。”
贺明涔此刻眉眼中郁结更重,啧了声,看向椅子上的人。
没过多久,喻幼知觉得有片阴影靠过来,她以为终于有警察愿意送她回家了,结果看见是贺明涔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光,懒散插着兜俯视她,于是又低下了头。
“其他人还忙着,”贺明涔说,“我送你回家。”
都这个点了,有人送总比没人送好,喻幼知还是很识时务的,没跟他客气,跟着他走出派出所,然后在一辆黑色SUV面前停下。
车头灯亮起,喻幼知问:“我能坐后面吗?”
“随便。”
贺明涔自顾坐上主驾驶,启动车子。
喻幼知坐上后排,车上并没有用来办案的一些琐碎东西,整个车装内饰简单沉稳,有股淡淡木质香氛的味道,这应该是贺明涔的私家车。
忙活了大半夜,坐上车后,她才真切地感受到疲累,脑子里想的却还是今天发生的种种意外。
“等你们抓到马静静之后会怎么处理?”
贺明涔开着车,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看情况,先拘几天。”
“刑事拘留?”
“嗯。”
“那我岂不是没法见她了?”
“你说呢?”
喻幼知皱眉,马静静要是被拘留了,那她这边的案子怎么办?
她打算亮明身份,边往包里掏工作证边说:“那如果找你们领导——”
“我不管你和马静静之间有什么渊源,”贺明涔打断,油盐不进,“现在她撞在了我枪口上,我抓她,合法合理,你要能拿到领导的准许批文,再说。”
他的话听着不通人情,但也说明了想见马静静的话还是有法子的,喻幼知点头:“明白了。”
车载显示屏这时提示车主来了电话,贺明涔没再继续跟喻幼知掰扯,戴上耳机。
没几句后他问:“马静静找着了?”
接着他改单手抓方向盘,另只手抚着唇角,很明显被逗笑了,从喉咙里闷出几声笑意。
“看来是第一次跑路,没经验。”
喻幼知坐在后面听得很清楚,此时也是相当无语。
要是遇到个反侦察意识强的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剩下那个交待了?”他又问了所里那两个嫌疑人的情况,然后才嗯了声,“那让她们睡觉吧。”
简短地说了几句后,贺明涔摘下耳机扔到一边。
他显然没心情听歌或是电台,车里只听见空调的呼呼声,喻幼知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问了出口。
“你审那个嫌疑人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我听到她说是我……给你下的药,然后你说了句什么,她就哑巴了。”
贺明涔没说话,透过后视镜斜斜瞥了她一眼。
喻幼知又说:“如果涉及到办案机密就算了。”
她问这个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审讯技巧还不成熟,每次审讯嫌疑人的时候都要师父或丁哥带着,想从贺明涔这里偷点师。
不过考虑到这位贺警官是她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自尊心作祟,她说不出口。
“没什么机密,”贺明涔慢悠悠说,“我说她跟你比不了,换你泡我的话用不着下药,那女的就闭嘴了。”
“……”
还以为是什么十分牛逼的审讯小技巧。
喻幼知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耳根发热,磨着后槽牙讥讽:“拿自己胡说八道,贺警官就是这么审人的?”
“那种情况跟她讲什么道理,”贺明涔话落,下一句又淡声反驳,“你当初泡我的时候确实没对我下过药,但我上钩了,这不是事实?”
被揭了过往自己曾对贺明涔耍过的那些羞耻招数,喻幼知自己都不确定现在的心情是恼怒还是羞愧占上风,只能用警告的口气喊他:“贺明涔!”
贺明涔的唇角依旧勾着,眼神却冰冷。
“听不得我说以前的事?那你回栌城干什么?滚远点啊。”
喻幼知偏头看向窗外,克制好情绪后才说:“我犯不着为了你,连老家都不回。”
贺明涔收起笑意,下颚紧绷,面色渐渐阴沉。
凌晨时分的马路空旷,路上没几辆车,他踩紧油门一路飞驰,车外闪过的阵阵掠影将侧脸映得愈发冷漠,指骨几欲在方向盘的皮套上捏出深深的印来。
“喻幼知,今天既然碰见你了,那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了。”
“那时候我年纪小,载你手里算我窝囊,过了今天——”
他顿了下,忍着情绪慢慢平复,语气沉静,看似是在跟她说,却似乎又是在对自己说。
“我贺明涔要是再多看你一眼,我看不起自己。”


第3章
喻幼知心想,其实贺明涔这番话,也只是回到了他们刚认识那会儿的原点而已。
气氛降到冰点,谁都没再说话。
一直到喻幼知到家,她下了车,连声基本的谢谢都没说,那辆黑色suv已经快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喻幼知回家后洗了个澡,湿着头发用微波炉热了份饺子吃。
她住的房子坐落于老小区,一室一厅,不大,房东是一对本地老年夫妇,这房子是那时候单位给分的房子,装潢还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不过地理交通方便,房租依旧不算便宜。
好在喻幼知也是栌城人,夫妇俩感念同乡情,就给房租打了个折。
喻幼知当时看房的时候,夫妇俩还问她,怎么本地小孩也要租房子住,为什么不跟父母一起住?
她说父母去世很久了,夫妇俩便不再过问,后来有时候做多了菜,还会给喻幼知送过来。
饺子就是房东送的,吃完了后实在不想洗碗,喻幼知瘫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
这次回栌城,会遇见贺明涔是迟早的事,她心理有准备,但今天遇见了仍旧很影响心情。
不是和同事说的什么为了男朋友回来,而是为了父母。
所以即使贺明涔在栌城,她还是回来了。
喻幼知的父亲喻廉和贺明涔的父亲贺璋当年都就职于反贪局,两人在单位是关系不错的同事,也是朋友,不同的是喻廉是寒门学子,苦读多年从小县城考出来,而贺璋从小家境优渥,父亲那辈早年就建立起了丰厚家产,是实实在在的公子哥。
按理来说交了这么个家里有背景的朋友,大多数人都巴不得借朋友的光为自己拓展人脉,而喻廉反倒仍是两点一线的工作生活,没工作的时候贺璋要请他去哪儿喝茶,他都说要在家陪老婆孩子,也从不主动了解贺璋的私生活。
还是贺璋主动和同事们聊天,说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休养,小儿子不爱理他,一放假连家都不怎么回,更别提来父亲的单位看他。
贺璋也知道喻廉有个独生女,经常邀请让他哪天带女儿来家里玩,让孩子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小孩子之间互相认识做朋友目的都很单纯的,没咱们大人之间那么弯弯绕绕,你不用担心。”
可最后喻廉也没能带着女儿赴约。
千万级的贪污案主犯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民间舆论一时爆炸,那么多暗中交易的账面记录,怎么到开庭的时候就全成了不予采纳的废纸。
猜测、再加上媒体们的刻意引导,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检察官喻廉身上。
一开始只是怀疑,即使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证明喻廉从中牟利,可再离谱的谣言,传着传着也就成了“事实”,反贪局的人自己背地里搞贪污,简直是讽刺至极,喻廉被迫停职,连番被叫去问话,在最后一次问话后,他说要回家换身衣服,大半夜开着车从跨江大桥上一跃而下。
喻廉用死保住了他的那身制服,局里的领导和同事都参加了追悼会,包括贺璋。
贺璋在追悼会上神色憔悴,旁人看了都摇头惋惜这段友情。
喻幼知那时候刚升上高一,重点高中的老师对学生学业抓得很严,她每天待在学校也没有读书的心思,也不想被老师同学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后来就干脆逃课,期末考试那天甚至只考了场语文就走出了考场,在外面闲逛到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这才回家。
可家里门窗紧闭,打开门后煤气味溢满每个角落,沙发上躺着的妈妈好像生怕自己死不成,手边甚至还有一瓶空空如也的药瓶。
母亲也去世后,喻幼知休了学,亲戚们商量谁来照顾喻幼知,这时候贺璋找上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去贺家生活,即使不想去原来那个高中上学了也没关系,他可以供她读最好的国际学校,那里和中式的教育不同,一切都很自由,不用担心被约束。
喻幼知在大人们眼中的乖孩子形象已经彻底变了,还是那张乖巧白净的脸,却再也没了少女该有的活泼,上学对她来说成了一种折磨,所以她总是逃课,老师们心疼她家里的情况,不敢开口说重话责备她,亲戚们觉得现在连孩子妈也走了,以后就更难管教了,一时间谁也没那个自信能将这孩子拉回正途。
还是别给婶婶舅舅们添麻烦了,喻幼知想。
没有了父亲带她过来,喻幼知提着行李一个人来到了贺家。
来到贺家几天,她都没有见到贺璋的两个儿子,贺璋解释说大儿子最近身体不好在医院住院复查,和她同龄的小儿子在学校读寄宿,所以也不在家。
国际高中的外籍教师和学生数量比重不少,教育是完全西化的,各方面都跟高一时候喻幼知就读的公立高中很不一样。
来学校的第一天,白人班主任带着她来到新班级,喻幼知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中文名,以及几分钟前班主任替她取的英文名。
班主任说:“她是Minh的朋友哦。”
班里的人交头接耳地传递着一句话,“贺明涔有朋友转学到我们这里?那怎么都没听贺明涔提起过?”
班主任疑惑:“Minh呢?”
一个班就二十几张课桌,没有同桌一说,谁不在一目了然。
靠窗边倒数第三排的位置是空的,有人告诉班主任:“他说昨天晚上没睡好,去保健室补觉了,下午再来上课。”
就在喻幼知以为班主任要叫人去找贺明涔的时候,只听到班主任无奈的口气。
“小少爷,有家不回,把这里当家。”
并没有管。
一直到下午的口语课,喻幼知才见到这个把学校当家的小少爷。
十六岁的少年斜挎着包,抱着篮球进来,举手做了个投篮的手势,一点也不怕砸到人,篮球从班里同学的头顶上掠过飞到教室后面,咚咚咚地在原地蹬了好几下才消停下来。
学校的校服和公立高中的校服不同,西式设计,男生白衬长裤,女生白衬短裙,领口都是配的蓝白色条纹领带,和学校校徽一样的色系。
喻幼知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个和她明明穿着相同款式校服的小少爷看起来好贵。
那感觉就像是高级商场里精致的模特,无可挑剔的外形,明明就是个假人,却还是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差距感。
贺明涔径直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和他关系好的男生围过来:“你怎么不跟转学生说话啊?”
他这时候好像才意识到班上多了个人,往喻幼知的方向瞥了眼。
和他爸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是个长得很乖的女生。
脸就巴掌大,短裙下的两条腿拘谨地并拢,双手伏在课桌上,显得特别老实巴交。
从书包里掏出掌机玩起来,小少爷慢悠悠反问:“我有那个义务吗?”
“可老师说她是你朋友啊。”
小少爷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了两声,依旧低头把玩掌机,指尖不曾停下,随口懒懒说:“跟我那便宜哥一样,没人要了,就扔我爸这里了。”
“哦——”
“搞了半天是在你家寄住的啊。”
喻幼知听到了那句“没人要”。
是事实,却还是刺耳,而且听得出来小少爷对她的到来很抵触。
小少爷口中的便宜哥,就是贺璋的大儿子,比她和贺明涔大两岁,因为身体原因很少来学校,大部分课都是在家里请家庭老师给上的,叫贺明澜。
当天放学回去,刚好贺明澜结束复查回家,她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只觉得他长得特别白,已经不是这个年纪身体健康的男孩子该有的肌肤颜色,发色淡,唇色也淡,身形挑长,瘦高。
明明她先见到的是贺明涔,可第一个跟她说你好的却是贺明澜。
两个人长得有点像,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一个傲慢冷漠,一个却柔弱温和。
这是喻幼知对贺明澜的第一印象。
大儿子虽然和贺明涔有着相似的名字,处境却和喻幼知差不多,因为他不是贺太太生的,他是贺璋前女友的儿子。
贺明涔不怎么待见喻幼知,但贺明澜对她的态度还不错。
或许是处境相似,他算是她在贺家唯一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
喻幼知问过他,总听人叫贺明涔小少爷,怎么没听人叫他大少爷。
贺明澜对她说,这个家只有一个少爷,是明涔。
-
早上手机闹铃响,喻幼知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客厅里灯还亮着,却已经被从窗外透进的阳光抢去风头,她坐起来,茫然了几分钟,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又摸摸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甚至都忘了把头发吹干再睡。
湿发睡着导致的偏头痛让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从药箱里找出止痛药随便吃了两粒,逼着自己强行打起精神来,洗漱准备去上班。
对着镜子刷牙,刷着刷着就又发起了呆,正连着蓝牙音箱放歌的手机响起来。
喻幼知看了眼来电显示,这才想起她昨晚没给人回电话的事实。
接起,她叫了声:“明澜哥。”
“幼知。”
“我昨天晚上给你发消息打扰你了吗?”
贺明澜的说话声不大,语气温润,非常斯文的嗓音。
他没有责怪,反倒是喻幼知挺不好意思:“没有,我那时候还在忙,所以没回你。”
“没事,是我没注意好时间。”
“对不起啊,明澜哥你有事吗?”
贺明澜的语气仍旧温和:“之前我和你提议的,跟我订婚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喻幼知握紧牙刷柄,对着镜子点头:“嗯,行。”
“确定吗?”
“反正我现在也没有男朋友,订个婚而已,没什么影响的。”
“多谢,你父亲的事我会叫人继续调查的,我这边也请你多帮忙了,我会找时间安排你来家里吃饭,”贺明澜顿了下,带着安抚意味轻声说,“明涔不住在家里,他很少回来,你不用担心会见到他。”
……很不幸,已经见到了。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喻幼知故作幽默地说:“如果碰上他了,他要想掐死我,明澜哥你记得帮我拦一下他。”
贺明澜愣了愣,笑起来。
“我好像没跟你说,明涔现在是警察,不会知法犯法,放心吧。”
喻幼知撇嘴。
谁知道啊,人性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
以前年纪小没敢多想,直到慢慢长大,又和父亲做了同一种工作,她越来越觉得父母的死因蹊跷。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当年的贪污案主犯早已移民国外,有关父亲的卷宗都被压进了不见光的档案室里,更新的电子库里甚至都没有留存,纸质卷宗数量庞大,找起来相当麻烦,一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请贺明澜帮忙,看看能不能从外面着手调查。
这个忙不白帮,贺明澜也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订婚的事喻幼知原本还在犹豫,可在见到贺明涔之后,她的犹豫消失了。
他对她,应当是毫无留念了。
没和贺明澜说多长时间,喻幼知简单收拾了下,出门上班。
地铁里暑假的人流相对其他时间而言,人流稍微少了点,主要是学生都放假了。
和喻幼知一块儿等地铁的基本都是上班族,个个脸上都写着“不想上班想退休”几个大字。
喻幼知是在看地铁广告打发时间的时候接到老沈电话的。
“在哪儿呢小喻,来上班了吗?”
喻幼知:“还在等地铁,怎么了师父?”
老沈:“那正好,你现在直接来市公安这边,我在这里等你。”
“啊?”
“马静静的事小丁跟我说了,事出突然不能怪你们,她现在人在市公安,我也在这儿,已经跟他们刑侦队说明过情况了,不用去我们单位了,你直接过来。”
“……”
“小喻?”
她那时候就不该打听贺明涔在哪里上班。
喻幼知语气无力:“师父,看在我昨天通宵的份上,今天这班我能不上吗?”
紧接着老沈一连串的灵魂拷问把喻幼知本来就昏沉的脑子说得更晕了。
“我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这么没有工作积极性?你说不上班就不上了?案子还要不要破了?工资还要不要拿了?行了,你就是爬也给我爬过来。”


第4章
其实老沈平日里是个挺好说话的大叔,但只要一扯到工作,态度立马就严肃起来了。
他最讨厌年轻人懒懒散散的样子,对喻幼知也是这么要求的。
喻幼知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请假,她不可能因为贺明涔在那里上班就撂下自己的工作。
如果真的怕看见他,甚至为了避免见他哪儿也不去,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回栌城?地球那么大个球,她有文凭能养活自己,无父无母无牵挂,还怕没地方去吗。
喻幼知妥协:“知道了,马上就爬过来,但是爬行动物上不了地铁,师父你多等会儿。”
老沈被徒弟的冷幽默逗笑,承诺等案子办完给她放个假。
这边喻幼知用手机地图查了下去市公安该坐哪条地铁线,那边老沈挂掉电话对人说:“我徒弟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市公安大楼的8层是刑侦科办公室,老沈现在正坐在刑侦二队副队长的办公位上和正队长聊天。
黎队虽说比老沈年轻许多,但警衔不低,办案能力更没得说,才三十多就做了二队队长,老沈对他说话很客气。
黎队嗯了声,站起身来:“那我上楼去开个会,沈检你先坐会儿。”
然后又意识到什么,环顾四周,沉声问:“你们副队人呢?还没来上班?”
一只手抬起来,报告道:“他昨天熬通宵在酒吧抓人到天亮才忙活完,应该还在家补觉。”
老沈猜测这位副队应该经常这样,因为黎队一点生气的反应都没有,只淡淡说:“打电话催他起床,等他过来了让他负责接待沈检和他徒弟,就说我吩咐的。”
“是!”
交待好这些,黎队带着资料上楼去跟领导开会。
老沈坐在位置上等副队和徒弟过来,还顺带用手机打了两把麻将,第三把还没结束的时候,有人告诉他:“沈检,我们副队来了。”
他赶忙放下手机抬头看,然后就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顶着一头稍乱的发型走了过来。
男人的头发比较好打理,边走边用手揉顺就差不多了。
老沈上下打量他,心想这刑侦二队可真够重视年轻人的,队长年轻,副队更年轻。
刑警工作普遍繁忙,没白领精英那么有时间捯饬自己,男人衣着简单随意,胜在长得很帅,个高肩宽腿也长,一张干净英俊的脸,就是脸色像不见阳光的阴沉乌云,看着没什么精气神,打着哈欠显得整个人懒洋洋又颓了吧唧的。
男人冲老沈伸手:“贺明涔,你好。”
然后微微侧头,又是一个散漫的哈欠。
老沈回握,之后站起身,给这位没睡饱的副队让位。
“不好意思啊,擅自坐了你的位置。”
“没事,谁都能坐,”贺明涔毫不在意,“那我现在带沈检你去见马静静?”
“哦不急,刚刚你们队长带我见过了,十九岁的小孩儿,代沟太大,一跟她说话就想起我女儿,讲不明白道理,”老沈叹气,“我徒弟对付年轻女孩比我强,我已经叫我徒弟过来了,她在路上,还得麻烦副队你陪我等她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沈觉得贺明涔因为困倦而显得拧巴的眉眼松了下。
他表示能等,然后拿起自己挂在椅子上的执勤服外套往身上一披,接着就一屁股坐在黎队的位置上,当场补起了觉。
老沈心想,这副队怎么跟他徒弟一样一样的。
-
小年轻副队在补觉,刚玩麻将的中途退出了的老沈知道自己游戏肯定被扣了分,不想点进去徒增烦心,干脆起身去饮水机那边自己打水喝。
有个小辅警挺会看眼色,立马过来说要帮他打水,公安办公区和一般地方的办公区氛围的还是有差别的,刑警们没有坐办公室摸鱼顺带养膘的自觉,进进出出的人多,走动频率高,交谈声也大,这小辅警特别健谈,老沈跟他就这么站在饮水机旁聊了起来。
老沈随口说:“你们副队够年轻的啊。”
小辅警说:“他是我们这里升衔升得最快的,比我们黎队还快,黎队说他要这两年再多立点功,就能升警督了。”
“厉害啊这年轻人,”老沈啧啧感叹,“警司三年升一级,一般人少说得干上十几年才能升到警督吧。”
“嗯,但我们队里都服气他,除了黎队就属他工作最多,经常晚上出勤,一出就是一整夜,这不昨天又熬夜了吗?就是沈检你要找的那个嫌疑人,今天凌晨快天亮的时候副队抓过来的。”
“怪不得白天要补觉,”老沈又问了个中年人普遍爱问的问题,“那他工作这么忙,结婚了吗?”
“没,光棍一个。”小辅警摇头。
“没人追吗?”
“有啊,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发小,来我们办公室找给他送过好几回盒饭,人长得又漂亮气质又好,所有同事都看得出来他那个发小喜欢他,结果人家到现在还只是发小。”